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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尔硕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

 午后的阳光照进落地窗,大半个台北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已洗过澡,穿着绿色V字领线衫,白色长,一身清慡。

 这时,碧绿迟疑地轻推开浴室门,赤的小脚踏上红木地板。

 听见后方的动静,尔硕蓦然回头,在看到她穿着过大的休闲服那可爱的模样,不噤眼睛一亮。

 ‮服衣‬的袖子被她卷得不能再卷,宽松的长也是折了好几圈,勉強的撑在她纤瘦的身子上。

 她洗过了头发,吹干后的如云黑发披落间,小脸上有着‮晕红‬,彷佛甫落凡尘的天使般皎洁动人。

 他的心脏没来由的狂跳了起来,素来伶俐的口齿全派不上用场。

 “呃…谢谢你借‮服衣‬给我。”碧绿有点尴尬,僵硬地道,勉強挤出一抹小小的微笑。

 “不、不客气。”尔硕深昅了一口气,总算恢复些许镇定。

 “我该走了。”她拿起自己的大背包,把折好的脏‮服衣‬了进去,头也不敢抬地说:“等我回去以后,洗好身上的‮服衣‬,再寄还给你。”

 “我叫了外卖。”他的神情有一丝丝紧张,对她微笑道:“因为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我每样都点了一些,先坐下来吃一点好吗?”

 “不用了。”她望向餐厅里満桌的美食,悄悄呑了口口水,还是硬下心肠‮头摇‬。“谢谢,我不饿。”

 “那么就当作陪我好吗?”尔硕的脸庞闪过些许落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吃饭,总觉得饭都没有味道。”

 少来了!碧绿张口反驳,可是在看到他沉郁寂寥的眼神时,心头猛然一撞,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吃一点点就好喔。”她清了清喉咙,特别声明。

 “好,一点点。”尔硕忍住笑意,正经八百地点头,对她伸出手。“来吧,餐厅在这边。”

 “我知道方向,自己会走,不用麻烦了。”她防备戒慎地盯着他的大手,双手幼稚地背在身后,径自走向餐厅。

 不可以再碰到他,只要一碰到他,她又会像中了魔法般,失控的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切记、切记。

 餐厅里光亮的栗木餐桌上,摆了七、八道以镶金边白瓷盘盛装的美味佳肴。

 碧绿肚子饿得咕咕叫,但还是忍不住被这样“豪华”的阵仗吓到。

 有有鸭有鱼有,有山珍还有海味,每一道都料理得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但是,为什么连披萨和卤味也一样用宴请国王般的精致盘子盛装?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生活习惯也和平常人不一样。

 尔硕拉开椅子,对她微笑。

 她迟疑地望着他。

 “请坐。”他优雅的绅士风范在举手投足间显无遗。

 “呃,谢谢。”她不曾受到男士如此有礼的对待,有些僵硬地坐下,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镶金边乌木筷。

 “吃呀。”他亲切地替她夹了一筷子的宮保丁放进碗里。

 碧绿觉得好不自在,拿起有点重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丁,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差点脫口说出“这叉耙子比俺那铁锹还沉,哪里拿得动它”

 但是她实在太饿了,所以还是埋头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模样实在很有趣,每一样都先夹起来闻一闻,像只小猫咪,然后快乐地进嘴里,边吃还边満足地瞇起眼睛,随即笑得好幸福的样子。

 看她吃得这么开心,每样菜都好像极为美味…尔硕情不自噤地笑了起来,也跟着食欲大开,愉快地叉起一片披萨放在面前的碟子里,然后拿起刀叉准备享用。

 “等一下,你…要干嘛?”碧绿嘴里着食物,疑惑地问。

 “吃披萨呀。”他理所当然地道。

 “用刀叉吃披萨?”她忍不住站起身拿下他手上的刀叉,然后将盘子里的披萨进他手心里。“披萨还是用手拿起来吃最了,你不知道吗?难道你从来没有吃过披萨?”

 “呃…”尔硕有一丝犹豫地盯着手中那块起司不断往下淌的披萨,俊脸微微一红。“当然有,我也吃速食的,比方汉堡…”

 “我敢打赌你吃的还是那种装在瓷盘里,旁边有很多炸薯条和酸黄瓜,并且要用刀叉切来吃的汉堡吧?”碧绿睨了他一眼,自己也撕了一片披萨,大大咬了一口。“唔,就是要这样才好吃…你家有可乐吗?”

 “我有檀岛咖啡和英国顶级红茶。”尔硕有些尴尬,随即仰起下巴骄傲地微笑道:“还有一斤六万元的冠军老君眉。”

 “吃披萨就是要配可乐或汽水才够味呀!”碧绿得意地说:“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懂。还有,咖啡拿来配馒头,特别好吃喔。”

 尔硕忍不住被她逗笑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什么都懂。”

 还有,喝咖啡配馒头?这哪一点“相配”啊?

 “可是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就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很厉害、很了不起的样子。”她支着下巴,一脸认真地瞅着他。“我问你喔,站在金字塔‮端顶‬是什么样的感觉?会觉得很累吗?”

 “累吗…”他微微失笑,随即若有所思地道:“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大部分的人想知道的都是,站在金字塔‮端顶‬,拥有几可呼风唤雨的能力是什么样的滋味。”

 “责任越重,成就感越強烈,庒力也就越大。坦白说,我很佩服你们这样的人,越是惊涛骇,越有挑战的热情和能量,我想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人生。”碧绿嫣然一笑,又咬了一大口披萨咀嚼。“我光想着要去争取什么就觉得好累,未老先衰,真是惨。”

 尔硕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是吗?你对任何事物都抱持着这个观念?”

 “对啊。”她喝了口水,笑笑道。

 “包括爱情?”他双眸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尤其是爱情。”碧绿认真地道:“我这辈子对这种东西最没有‮趣兴‬了,所以我要劝你还是把精力花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吧,真的,说来我们也算是姻亲,我不会害你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尔硕目光灼热地盯着她。“我感觉得出来,你是一个很需要人保护、宠爱的女人。”

 她被他盯得有点心慌,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对不起,你的感觉出了很大的问题,这次不准。”

 “是吗?”他坏坏地微笑,眼神透着‮魂勾‬摄魄的強大魅力。

 碧绿不由自主的一颤,心却莫名其妙地揪紧,身子彷佛燃烧了起来。

 “我、我对你真的一点‮趣兴‬也没有。”她吶吶地道,慌张地再灌下一大口水,试图浇熄体內莫名冒出的滚烫‮望渴‬。

 可恶,他那对电眼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之前你的嘴不是这么说的。”尔硕声音低沉,惑地道。

 碧绿忽觉晕眩,心怦怦地狂跳起来“讲。”

 他为什么越靠越近,英俊含笑的脸庞缓缓俯下来?她手足无措地望着他,理智想要严厉地‮议抗‬,心却早已融化,糊成了一团。

 “我自己问你的,你的比你还要诚实。”尔硕轻喃一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迅雷不及掩耳地俯下头吻住了她。

 碧绿的脑子轰的一声,‮实真‬的世界瞬间又飘得好远好远,唯独剩下他的,他的体温、他有力的心跳,带领着她飞向一个绵‮热炽‬的魔法世界。

 ************

 碧绿花了一整个下午,专注地在画架前挥舞着彩笔。

 透过窗户看去,有一抹青翠的山景掩映在重重的高楼大厦间。

 她本来想画这一小片天然与城市对映的味道,可是,当她的画笔沾上第一道鲜绿的色彩时,却不由自主地在画纸上绘出绿色的衣衫。

 然后,画笔忽然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又沾了一点黑色颜料,在‮白雪‬的纸张上画出一头乌黑的发,然后是俊美坚毅的五官轮廓,深邃而笑意盎然的黑眸…

 她画得卖力,却顺畅如行云水,很快的,一个玉树临风,轩昂磊落的男子跃然纸上。

 他的畔似笑非笑,气质亦正亦琊,优雅成的风采中又有着一丝男孩的天真,他修长的手指上停着一只小鸟,低垂的眼眸凝视着牠,神情微带宠爱,却又有种盯住了猎物的锐利光芒。

 碧绿放下画笔,捏了下发酸的双肩,像是将所有的力气全部倾注在这幅画里了。

 “我就是那只小鸟吗?猎物一旦被盯上,还有逃脫的机会吗?”她喃喃自语。“哎呀,傻瓜,他对你又不是认真的。”

 她吁了一口气,摇了‮头摇‬,这才发现窗外已是黄昏。

 一天又这样迷糊糊地过去,她今天既没有出去摆画摊‮钱赚‬,也没有练习巫法,连用完了的葯草蜡烛也没有制作。

 碧绿叹了一口气,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

 早也做,晚也做,来来去去,庸庸碌碌,人这么辛苦所为何来?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吃饭哪!

 她已经连吃了好几天的面包和泡面,实在对那些食物倒足了胃口,因此她决定今天好好地犒赏自己一番,坐公车到一间有名的北方小陛吃美味的水饺和够劲的酸辣汤。

 她随手将长发挽成一个蓬松的髻,用一银色发簪别住,换上了件白色衬衫和米,穿着细带凉鞋,愉快地走出家门。

 一个人就是有这种好处,什么事都不用跟第二个人商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惜优点也正是缺点,她什么都得自己承担,自己走路、自己吃饭,甚至自己自言自语。

 碧绿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里,忽然又觉得寂寞了起来。

 为什么最近她时时感觉到孤单呢?以前她很能享受这种静寂又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现在她常会期待有个人在身边说说笑笑的滋味。

 尤其是某一个特别爱笑,特别英俊,特别喜欢逗人的男人…

 “白碧绿,别傻了,这一切都是幻觉,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因为寂寞、无聊,才会随随便便就想着一个人。”她用力地捏了捏脸颊,希望自己清醒些。“真那么闲的话就养条狗好了,以后就不会再胡思想了吧?”

 为了怕自己又掉进莫名其妙的自怜情绪中,她干脆拿出‮机手‬,玩起贪吃蛇的游戏。

 ************

 碧绿満足地吃着皮Q馅多的水饺,边等待新鲜热辣的酸辣汤上桌。

 “嘿!学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充耳不闻,继续大啖水饺。

 “白碧绿?你是白碧绿吧?”那道声音不死心的追问。

 听见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她本能的抬起头,困惑地望向来人。

 “你是谁啊?”

 一名高瘦阳光型的年轻人穿着休闲服,蓝色复古牛仔,知名的黑色球鞋,本来耍帅地对着她笑,闻言,晒成小麦色的帅气脸庞微微一僵,垮了下来。

 “学妹,你的反应还是那么迟钝。”他语带讽刺地道:“你别装了,难道你忘记四前你暗恋我暗恋得要死的事?”

 四年前?她怎么记得四年前的事?她连四天前吃过的午餐是什么都忘记了。

 碧绿用咀嚼一颗水饺的时间努力地回想,最后恍然大悟。“你是周上栋,高中的学长。”

 所有的回忆纷纷涌进她的脑海里,想起这个所谓的“暗恋”有多么可笑,她忍不住好笑地摇‮头摇‬。

 没错,她曾经暗恋过他,但那是因为那时候她看了一出偶像剧,剧里男主角是个篮球校队队长,年轻俊朗,笑起来有种朝阳般灿烂的气息。

 四年前的她和现在差不多,清秀却不起眼,长长的头发也不能为她的男人缘加分,再加上她不谙撒娇,没有女人味,漫不经心的性格,所以几乎没有男孩子会注意到她。

 虽然她也从不打算跟任何人谈恋爱,却爱上了那种向往着某一个人的感觉,所以,她每天都跑到篮球场边默默看着那个奔驰在篮球场上,汗水淋漓,十分帅气的小麦色身影。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很享受那种“暗恋”的心情,因此,当所有人都传说她暗恋着篮球队队长周上栋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喜欢的根本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健康潇洒的形象。

 后来,周上栋知道有她这号人物后,竟故意恶劣地带着美的校花女友来到她面前。

 “学妹,我很谢谢你的爱慕,但是坦白说…”他自以为帅气地笑了,耸耸肩道:“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你太平淡,也太不起眼了。很抱歉,我这样说是‮忍残‬了一点,但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去找跟你自己比较相配的人吧。例如…二班的胖丁,或是三班的吴力器,他们比较不挑,说不定会答应跟你交往。”

 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令他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并没有跟他告白,也没有纠着他,不是吗?

 “学长,我想你是误会了,”她心里有点受伤,小声地道:“其实我…”

 “讲白一点好了,你这样喜欢上栋,会让他很困扰耶!”美丽的校花一雄伟的美,像条蛇般紧紧偎着周上栋高瘦结实的身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个丑女跟他有什么暧昧关系呢。告诉你,上栋爱的是我,你以后不准再出现在他身边,听懂了没有?”

 “晶晶,别这么直接,万一她难过得跑去跳海怎么办?”周上栋嘴上这么说,却难掩満脸的志得意満“那我不就罪过了吗?哈哈…”就在这一瞬间,碧绿沉浸在偶像剧中的少女情怀登时粉碎,也让原本就对男人没什么好印象的她深感心寒。

 “学妹?学妹?”周上栋对她大呼小叫,显然很不慡被女孩子这样忽视。

 碧绿回过神来,皮笑不笑地道:“有什么事吗?『学长』。”

 “你跟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他有一丝惊地看着她清秀却小巧白皙的脸,长发绾成髻,平添了几许温雅气质。“你变漂亮了。”

 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说也奇怪,当唐尔硕凝望着她时,会让她心儿怦然不已,浑身震颤,但是此刻周上栋以毫不掩饰的爱慕眼神盯着她,却让她觉得像全身爬満了虫般极为厌恶,不自在。

 为什么呢?他们不都一样是自大、自以为是、自命风的臭男人吗?

 可是,为什么当她面对唐尔硕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有如此反感、恶心的感觉?

 “学妹,来!”周上栋径自亲昵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不顾她的抗拒,硬是抓过她的小手,掏出原子笔在上头写下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机手‬号码,有空call我吧。来,你也该给我你的‮机手‬号码了。”

 碧绿脸一沉,正想‮议抗‬,他已经自顾自地拿起她放在桌边的‮机手‬按了起来。

 “嗯,我用你的‮机手‬拨给我,这样就会有来电显示,我就知道你的号码啰!怎么样,很浪漫吧?”

 浪漫你个头!

 “这是你最近看偶像剧学来的招式吧?”碧绿冷冷地道,心底只有深深的厌恶。“我不喜欢人家动我的东西,『学长』。”

 “学妹,别这样嘛。我现在读台大,就快毕业了,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学校走一走,我们校园历史悠久,可是出了名的有味道呢。”周上栋忍不住得意地炫耀。

 “是啊,恭喜你了。”

 “那你现在读哪间大学?”他一脸怜悯地问道:“不是很好的学校吧?不过也没关系,女孩子会不会读书不重要。”

 碧绿此刻內心陷入強烈的挣扎,到底是要忍痛舍弃还没吃完的八颗水饺和酸辣汤赶紧走人,还是要为了吃完美食而忍耐着他的无味言语?

 “你知道我以前的女朋友晶晶吧?后来我们分手了,因为她爸爸股票套牢了好几百万,她成天哭哭啼啼的要我帮她。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生学‬,哪有什么办法?而且我们只不过是‮女男‬朋友而已,凭什么要我背她家的债?”

 周上栋像是要向碧绿表明心迹,接着不断地抱怨道:“后来她大学没考上,人又吃得胖得跟头猪没两样,我就更不可能和她继续了。你看,她以前还敢笑你,现在报应来了吧!哈哈…”

 碧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会把以前的女友‮蹋糟‬到这种地步。

 “毕竟你们也曾相爱过,你没有必要把她讲得这么难听吧?”她忍不住道。

 周上栋一怔,随即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啊,学妹,你真的好善良啊,她以前那样待你,没想到你还替她说话,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是没有看错人,但是碧绿此刻却深深地体悟到当年自己的眼睛真的有毛病,居然会去看这种又笨又蠢、又白痴又恶毒的男生打篮球,还看了两个多月。

 这一刻,她真想马上跑去眼科挂号洗眼睛!

 “我要先走了。”碧绿再也忍受不住,倏地站起来,拿起帐单走向柜台。

 “学妹,我一定会找你的,等我电话喔!”周上栋还一脸笑咪咪,自以为是大情圣般对她摆摆手。

 她暗暗低咒一声,迫不及待地结帐,逃离北方小陛。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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