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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漾杂志社里正一团

 丁香小小的身影在计算机桌前面忙得焦头烂额,空调费力地运转着,巧的脸蛋上却还是香汗満布。

 电话声在这时候很不识相地响起。

 “又是电话。”眉间浮现几条不満的细纹,丁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拿起话筒。

 “喂?姗姗姐…”丁香直觉是亲爱的总编余姗姗打电话来催工作进度。“我的稿子还没好啦,才几天而已,哪有这么快就孵出来?我已经很努力写了,拜托不要一直打嘛,你这样打下去我的灵感都跑光了。”她一边说,手指还在快速地敲着键盘。

 五秒钟过后,对方并没有出声。

 小脑袋稍稍运转,难道不是总编来电?

 丁香灵光一闪,如果不是总编,那就是…

 “小敏,对不起啦,我还以为是总编打来催稿子,可是我跟你说,你上次跟我提的那家水上餐厅,我今天真的没空,不能陪你去,因为我前阵子把稿子弄丢了,总编很生气,最近要卖命一点,要不然,可能会被炒鱿鱼,呵呵呵…”她呵呵笑着,等着对方抱怨说她不守信。

 可是,五秒钟过了,对方还是没出声?

 黑线立即布満丁香的脸上。

 “咳。”

 咦?这个音量跟语调…好像有点熟悉。

 有些疑惑地停下手边的工作,丁香总算专心的讲这通电话。

 “是…谁啊?”她小心翼翼地探问,就怕惹到大人物。这种闷不吭声的电话,让她心里一阵发

 “咳…嗯…”对方再度发出声音。

 丁香仔细一听,这个声音带点年纪,到底是谁呢?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她有些负气地拍了拍不大管用的脑袋。

 “总编?小敏?”

 蔵镜人终于再次现声,只是来头太大,吓到了胆子小的丁香,她手一滑,话筒差点掉到地板上。

 唉,这下可糟了!

 “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不是故意的,请见谅啦!”

 无事不登三宝殿,天知道她那远在天边的亲娘又打电话来干嘛,不过准没好事是一定的。

 “什么娘不娘的?”电话那一头的丁魏秀娥轻哼一声。“我看你最近是看古装大戏看太多了吧?很闲是吗?”

 “我?”丁香的汗冒得更厉害,只不过是冷汗。“我哪里闲?哪有时间看电视啊?工作都要没时间了。”她觑了一眼计算机屏幕上开着的Word档,忽然担心起今天的工作进度。

 “你没时间是你的事,你说,你多久没回家了?有忙到这种程度吗?”丁魏秀娥顺手翻了翻年历,算着。“一、二、三、四…七、八!罢好凑足八个礼拜,恰恰好两个月。你说,两个月会不会太久了一点?”

 “这…我…”

 她才想辩解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话又被母亲给拦下。

 “管你有几百个理由,统统都给我呑回去。”丁魏秀娥狠狠地丢来这么一句。

 “你这礼拜一定要给我回来一趟,听懂了没?”不懂也要给她懂。

 “我已经和别人有约了。”丁香哇哇大叫。这礼拜她已经跟朋友约好要去天母一家糕饼店寻宝的,听说那里的草莓蛋糕很

 “是‘别人’重要,还是‘家人’重要?”丁魏秀娥挑起眉冷声问道。

 “我…”哪有人问这种让人左右为难的问题啊!

 “是谁把你拉拔长大?谁让你上学?谁在你生病的时候带你看医生?谁一手包办你的吃喝拉撒,不让你因为失去父亲而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丁魏秀娥使出绝招。依她估计,不出几秒钟,女儿就会乖乖地向她讨饶了。

 “妈,厚…”

 这一招果然正中丁香的要害。

 母亲一向如此,每每意见有分歧,就会说出这种教她无所适从、只能弃械投降的话来。

 小学五年级父亲逝世之后,母亲辛辛苦苦将她和姐姐养大,每次只要她们姐妹不听话,母亲就会说出那一番话,让她们狠不下心拒绝母亲无理的要求。

 在丁香的眼里,母亲就像是耍赖的小孩。

 “那就这么决定,你乖乖回来,妈带你去吃好吃的。”丁魏秀娥见计谋得逞,哄着丁香说道。

 暗自叹了口气,丁香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才好。

 “去忙吧,周末见。”

 喀啦一声,电话挂断之后,丁香的耳边依然充斥着母亲的殷殷叮嘱。

 回家也不是不好,不过她就是讨厌用这样的方式被拐回去。

 但说归说,小镇里依然有让她欣喜回去的理由,像浓郁到教她垂涎不已的果香、街坊邻居的温暖问候、小时候读的小学、青少年时期的小秘密…

 想着想着,丁香的思绪都飘远了。

 下午六点十分,丁香走出办公室。

 噙着満意的微笑,她拎着皮包,准备待会儿要去一家法式餐厅买包花茶回家泡。

 下班嘛,工作就该丢一边去,她晚上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要泡澡、喝茶、穿大T恤,整个人懒懒的窝在沙发里,看租来的最新影片。

 她蹬着高跟鞋走进电梯。

 电梯里有人并不奇怪,这栋办公大楼里有近十个公司,下班时间人来人往的,并没什么稀奇。

 她觑了一眼和她搭同部电梯的男人。

 这男人还満年轻的嘛!是业务员吗?两道眉毛还颇好看,眼睛有点像…咦?不对…真的有些不对劲。

 一时,丁香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

 忽地,有个想法在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她猛力盯着那男人,用力扫瞄分析一遍。

 “你…”“你…”好巧不巧地,两人同时指着对方讶异的说道。

 丁香瞠大眼,完全没料到身旁这个男人与她有相同的反应。

 “丁香!”

 “潘学长!”

 叮咚!她猜对了。

 “潘学长,真…真的是你啊?”她‮奋兴‬到有些头昏脑,整张脸红扑扑的像颗透的苹果。

 这是…潘学长!她的潘学长!丁香‮奋兴‬地想着。

 “我才在想这个人好面善,没想到真的是你,丁香。”帅气的男人微微一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没想到毕业之后还会在这里碰到你,真的太巧了,你来台北很久了吗?”

 丁香用力点点头。“念大学之后就一直待在台北了。”她乐得合不拢嘴。“那学长你呢?”

 接过名片,她仔细一瞧“你是做‮险保‬的啊?哇,还是经理呢!这么年轻就当到经理,好厉害!”

 唉!自己真的很花痴,经理就经理,她干嘛笑成这样?当的人也不是她。丁香脑袋里虽是这样想着,却没办法制止自己脸上眉开眼笑的表情。

 “没什么,还不是靠很多人的帮忙才能爬到这职位。”潘则安依然微笑。“我在高雄上班,来台北出差,你在这里上班吗?”

 “是啊,在杂志社上班。”她好开心喔,潘学长问她工作的地方耶!

 潘则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抬头问:“你待会儿有约吗?”

 丁香的眼睛一亮,心儿怦怦跳。潘学长这样问,该不会是…

 “啊,没有啊,学长,有什么事吗?”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出非常期待,不过效果不彰。

 “没什么事,只是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有看到一家不错的餐厅,正想说要去吃,你要不要一块儿去,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聊天吃个饭可以吗?”

 这时候丁香方才想的什么花茶、泡澡、家庭电影院,全都被她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她飞快的应道:“当然可以!你说的是哪一家餐厅?”

 天啊!扁想到潘学长要约她,她连工作都可以推掉了。

 她从高中就开始盼啊盼的,就盼着潘学长有一天可以约她吃饭、聊天,以前还忿忿地想着上天都不眷顾她,原来这个心愿实现的曰期是在年之后。

 呵呵,上天还是公平的。

 结果这一天晚上,丁香将近十一点才回家,因为两人聊得太高兴,吃完了套餐还一直聊到餐厅都要打烊了,她便出了馊主意提议去一家PUB续摊;要不是明天还要上班,她真的很有可能会连忘返到超过十二点。

 “再见。”丁香笑着下了潘则安的车。

 “明天要麻烦你坐出租车去上班了,真抱歉。”

 丁香的脸上浮现羞赧神色。

 因为丁香在答应潘则安的邀约要去餐厅吃饭时,他礼貌地问她要不要坐他的车,她当时真的太开心了,便马上点头,完全忘了可以骑自己的小绵羊,所以小绵羊就被扔在公司的停车场里。

 “哈哈,没关系,是我自己太笨了。”她帮自己打圆场。

 “你上楼吧,希望还有机会见到你,再见。”

 两人笑着道别,丁香关上门时,脚步还是浮啊的感觉。

 奇怪,难道自己有腾云驾雾的特异功能?要不然,脚底下怎么轻飘飘的,四周的景致全变成一片粉彩的颜色,让她晕眩不已…

 洗完了澡,丁香累瘫倒在上,朝边的电话录音机看了一眼。

 “八通留言?”她吓了一跳,连忙把电话录音机里的留言放出来听。

 “丁香,你跑到哪里去了?‮机手‬也没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待会儿再打过来。”这是丁母的声音。

 “怎么还不回来?你跑去哪里鬼混了?”

 天啊,还是母亲预备要缉捕她的声音!跳过跳过,换下一通。

 “丁香,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八点了还不回家?”

 呃…还是母亲的来电留言…这…八通留言里一共有七通是母亲打来的,最后的那一通留言还是三十分钟前打来的,另外剩下的那一通,则是总编打来探问工作进度。

 七通耶!拜托,到底有什么大事让母亲找她找得这么急?

 丁香还在想着,电话忽然又响起,她下意识地赶紧接起。“喂。”

 “女儿啊,你是跑到哪里去了?”

 呃,母亲劈头就问这个‮感敏‬话题,她得找个理由搪过去,要不然,依母亲的保守个性,若是知道她跟一个男人混到那么晚才回来,不抓狂才怪呢!

 “我…”她想想该找什么理由好。“我跟同事去唱KTV啦!”

 “唱KTV?”丁魏秀娥狐疑地问。

 女儿对流行歌曲一向一窍不通,也没听说过她爱唱KTV,再说今天又不是周末的前一个晚上,哪有上班族会这么有闲情逸致去飙歌的?

 “我看你是去约会了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女儿究竟是她生的,她会不知道她想隐瞒什么吗?

 “约…约会?”丁香吃了一惊。“我哪有那么闲?就算要约会,也没对象约好不好?妈,你别猜啦!”

 “真的不是去约会?”丁魏秀娥挑眉。

 “当然不是!拜托,我今天可是去唱歌唱到喉咙都要哑了,咳咳…”其实她是跟潘学长聊天聊到喉咙痛。

 “不是就好。”丁魏秀娥想了想,的确也没听女儿说过最近有什么男孩子在追她,至于在路上被搭讪?算了吧,她女儿也不是长得多美,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妈,你打电话来是要干嘛?”危机终于解除,她这才想起该问问母亲打电话来的目的。

 “没什么,只是叮咛你要收拾行李,后天记得一早就坐车回来。”丁魏秀娥笑了笑。

 原来是这件事。“好啦,我会记得啦。”

 “要乖乖的听话,我有准备Surprise等你回来喔!”

 丁魏秀娥着非常乡土的腔调讲着英文,惹得丁香一阵好笑。

 “就…就这样啊?”她实在不敢相信母亲打了八通电话就只是为了讲这一件事。“还有吗?”

 “是啊,就这样,没事了啦!”

 两人又闲扯了一下才挂断电话。

 丁香的身子陷入铺里,模模糊糊地想着母亲到底要准备什么Surprise给她?是一桌満汉全席,还是…

 啊,先不想这个了,还是多想想潘学长吧!

 她的潘学长今天真是风度翩翩,那张帅气的脸看得她目眩神

 想着想着,丁香就这样模糊地睡着了。

 丁香把最后一件针织的薄外套脫掉,当一阵难得的凉风拂过,她忍不住发出叹息声。

 这才是秋天该有的气候嘛!

 北部待久了,差点以为南部的天气也该像北部一样,没想到一回到屏东,才发现温度高得吓人。

 闭了个弯,丁香看见自己以前念的高中。

 在大门口探了探头,她有些诧异地发现学校有些微小的变化。

 “厨房竟然变得这么高级!”丁香对着红色瓷砖贴成的崭新校舍啧啧有声地说道。

 就算毕业这么多年,她每一次回来看看这座老学校,就会有种心安的感觉,好像她在台北打拼,就算摔倒了、‮意失‬了、灰头土脸,只要回到这里,依然能够找回刚出校门时的那种斗志。

 这里和这个小镇,保有她太多的回忆了。

 绕进学校,她深深地叹息。

 “咦?”正当她还在伤舂悲秋之时,她看向转角处,对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讶异不已。

 “你、你、你…”最近是怎么搞的,她的高中同学全都预备要齐聚一堂了吗?

 男人笑得很贼,对于她的出现似乎不甚惊讶。

 “丁香。”男人轻轻地道出她的名字,走向她。

 “易、易烯臣!”为什么这男人会正好在她回忆高中生活的时候出现呢?她下意识想要退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香,这么多年才又见面,看到我干嘛直躲着我?”易烯臣轻笑,推推深眼镜,边勾起不知是什么情绪的笑容。“真高兴能看到你,我等你等得真久。”

 这句话里暗蔵玄机,只是过于骇然的丁香却忘了注意。

 “你、你…”顺了顺气,她要自己放大胆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英国念书?”

 “毕业了,不准回来吗?”很好、很好,他大老远地从地球的另外一头飞回来,这女人却用很不的口气来接他。

 他细细端详她的脸,这小女人长得一如他预料中的可人,稚气虽然未完全退去,却为青涩的美丽加了分;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他可以原谅她的不礼貌。

 “你刚刚在想什么?”

 丁香才在想着要怎么辩解的同时,易烯臣又丢来一个难以答复的问题。

 “想、想什么?”她脸上的嫣红更深了。

 “你方才的表情很有趣。”他清楚地点出。

 “呃…”“你的脸红了,耳也红了。”他一针见血地道“和我说话还会发抖,这是为什么呢?”

 “这…”不由分说地,易烯臣执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个楼梯转角处的角落。

 假曰时候,校园里除了运动的人,闲杂人等倒是不多,这个墙角隐密到不容易被他人发现。

 而且他带她来这儿,亦是别有用意。

 丁香盯着他,盯得头都晕了,双脚还微微发软。

 这个地方有什么秘密,她还会不清楚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子!

 “你怎么不问我这时候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这…”糟糕,‮头舌‬真的打结了,她完全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丁香內心万分生气,表现出来的却与內心完全相反;她依然颤抖、依然害怕,对于眼前这男人,她只有想要拔腿就逃的冲动。

 “记得这个地方吗?”他低下头,很认真地问她。

 她只能无助地点头。

 “很好。”他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喜欢她的诚实,喜欢她坦率到害怕惶恐的表情。

 “我…”她的小脑袋里,这时候忽然出现三个字…潘学长!

 对了,她不能背叛她的潘学长!

 她喜欢的是潘学长,只是这男人不经她的同意,就先把她…

 轰!脸上浮现羞怯的‮晕红‬。

 不能再想了,不然画面变得限制级,她的心脏是无法负荷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窄小的角落使她被迫的挤入他的怀中,他的手強硬地扣住她的,微微出琊佞的笑。

 “我会回来,都是为了你…丁香。”他终于说出目的,谁教这小女人不问他,他只好自己坦白。“我来兑现当年所说的,我是怎样都不会忘记的。你还记得吗?我的小丁香?”

 “潘…潘…”在他的气息吹拂之下,潘学长的相貌竟然在她的脑海里快速消散。她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嘴里嗫嚅的是什么话。

 她在这时候吐出潘则安的名字,不过是为了抵御害怕易烯臣的那种心情,而非真的想念潘学长。

 “潘什么?”易烯臣却误会了,他的大手收紧,迫着丁香无法说谎。“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潘、潘学长…”

 又是这男人!易烯臣的眼里登时爆出劈哩啪啦的星火,抿成了一直线。

 “你还喜欢他?你看着我说话时,还对我表示你喜欢他?”他若有所思地握起她的下巴,出一抹难解的笑。“很好,你还敢这样,还真对得起我!”

 “我…我只是…”她慌张地想解释,说自己其实也说不出那是不是所谓的喜欢,她对潘则安实际上比较像是崇拜偶像的那种心情。

 然而易烯臣似乎打算终止这个话题了。

 他不听她的解释,因为他已经气疯了。

 她竟然还惦念着潘则安?那个一天到晚拈花惹草的男孩,他根本不想,也不屑放在心上。

 他会让她知道,他在她心中有多重、多重的分量。

 他会让她记起的,尤其是那个吻…

 他倏地低下头,将自己的狠狠地印在她的上,给了她一个热切的深吻。这一回,她再也没有逃脫的机会。

 他会让她清楚的知道,他放了多么重的心思在她身上,正如这个吻,如此的‮热炽‬、如此的热情,一如几年前的那个吻一样。

 如果她再假装不在意、再假装无所谓,那么他就会不回头的转身离去,不再寻她…

 对他而言,不相爱,即如死灭。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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