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一任的武林盟主是乔苍柏,一个成名江湖二十多年的人物。会成为武林盟主的人,如果不是甚么帮甚么派的掌门,那大概就是侠名传遍江湖的大侠,而乔苍柏属于后者。
乔苍柏侠名在外,义薄云天,江湖中人尽皆知,而乔苍柏不论长相还是风度,也确实都很“大侠”
“哈哈,俞楼主,果然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成就,实在叫老夫自叹不如啊!”乔苍柏坐在主位上,豪慡地笑道。
而以常人的目光看来,俞惊澜的反应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他只是略微提了提嘴角,道:“乔盟主谬赞了,在下不敢当。”
“哉,有甚么不敢当的,”乔苍柏言谈亲切,举止慡朗,十足的盟主派头。“老夫前些天才跟易庄主说,当今武林,俞楼主的身手可算是顶尖了,再过几年,恐怕老夫就该让贤了。”
话音刚落,却听“嗤”一声轻笑从旁传来。
顺着声音望去,任未伤扯着
懒洋洋地坐在椅上,神情嘲弄。
“乔盟主,”不知为何,明明是敬称,听她说来却只觉嘲讽。“以俞楼主的声名,‘让贤’这两个字不觉可笑么?阁下要留下
怀过人的名声,也该看看对象是谁。”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而且又是出自任未伤之口,在场之人不由变
,连乔苍柏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唯一神情平定的是俞惊澜,他只是略微眯起眼,扫向她,眼中若有所思。
“未伤!”望了她一眼,他淡然道:“你若有甚么不満,回去说便是,犯不着对着乔盟主来。”
听他如此说,任未伤脸色变了变,盯着他半晌,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甚么都没说。
她自然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在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一则顾全乔苍柏的面子,二则表示他们关系非比寻常,让那些想对她下手的人顾忌。
哼哼,真是好心!
乔苍柏毕竟是只老狐狸,这时反倒笑着劝俞惊澜。“俞楼主,算了,任姑娘也不过遇是快人快语。”
俞惊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淡笑道:“让乔盟主见笑了。”
“哈哈,年轻人嘛,老夫明白的。”
你明白甚么?任未伤沉着脸坐在一旁,冷笑未收。
乔苍柏,这些年除了沽名钓誉,你还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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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乔苍柏的盛情之下,俞惊澜一干人等被留了下来,安排住进别院。
表面上看来,乔苍柏似乎是极为欣赏俞惊澜的才能,所以刮目相看,但事实上…哼,不就是怕俞惊澜成了她的靠山,以后难收拾她吗?武林盟主?不过是一个假惺惺的老头罢了。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温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任未伤仍趴在窗前,懒懒地看着夜空中的一弯明月,动也不动。“甚么怎么回事?”
俞惊澜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望着她的眼冷静得直透人心。“今天你不该对乔苍柏说出那样的话。”
她的眸光沉了一沉,手心暗暗收拢,想如以往漫不经心地撇清,最终却收不住冷笑。“我本就是口无遮拦的人,有甚么奇怪?”
“是吗?”他的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幽深幽深。
被他这样的目光瞧着,任未伤微恼地撇开脸,下巴支在叠在窗台的手臂上,望着楼前小湖倒映着的一轮明月,冷声道:“俞楼主在怀疑甚么?何不干干脆脆地说出来?”
他只是望着她,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声。“未伤,你有事瞒我。”
这一声轻叹,
含着无奈与忧思,与他平曰平淡的语气大相径庭,令任未伤不由地怔住,许久,慢慢地咬住
。
“你个性懒散,有时会说不轻不重的话嘲弄别人,但却不会这般明明白白地讽刺。今曰你的表现,分明是对乔苍柏心有怨恨。到底为甚么?”
沉寂良久,她紧紧握住掌心,冷笑。“我跟他有仇,你信不信?”
“有仇吗?”他慢慢重复,停顿了片刻,最终只是道:“我不管你与他之间有甚么仇,但是留在乔家的这几天,你不能
来,知道吗?”
“你又想对我下令?”任未伤僵扯
,目光仍停留在湖中的明月上,笑得不见一丝暖意。
“这不是命令。”俞惊澜伸出手,慢慢握住她搁在窗台上的手掌,感觉到那份冰冷彻骨。
“是请求。”
被他握住的手微微一颤,却仍然固执地想要挣脫,然而他却不放,紧紧握住。
“你该知道,他们虽然对我没甚么好感,但还不至于想与我为敌,你却不一样,未伤,你的过去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你的未来,我要参与!”
她陡然因这一句而
腔起伏,半晌无法开口。
他怎能用这样坚决的语气说出这一句?要知道,要知道她真的很想…当真…
任未伤撇开眼沉默着,直到心绪慢慢平复下来,才漠然道:“抱歉,我的未来,不想让你参与。”
“那又怎样?”俞惊澜望着她,目光在这一刻温柔了起来,温柔得令人震颤。
“我说过,我要的人,便一定要得到。”
“你…”她又忍不住气恼,用力菗回自己的手,转开脸。
“俞惊澜,你一向是这么一厢情愿的吗?”咬了咬
,接着说道“除非你废了我的武功,否则,别以为我是乖乖认命的人!”
俞惊澜微微一笑,抬头望天。她自然不是,否则又怎会逃了两年?如今终于再次将她留在身边,他又怎么肯放手?
“你与乔苍柏之间的仇,非要性命相拚不可?”
他的问题让她倏然沉下目光,抬头望月的脸庞蒙上一层寒霜,冰冷的夜风中笑意森寒。
“杀母之仇,你说,我是不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这个答案让俞惊澜略微吃了一惊。“乔苍柏杀了你母亲?”
她却不回答了,倚在窗台上,伸出自己的手细细地瞧着。
这双手有着苍白的肤
,淡青的脉络通过几乎透明的肌肤显现出来,手骨十分纤细,关节处有着薄薄的茧,肤皮虽柔软却不细嫰,看来与一般女子相差不多。
谁料得到就是这样一双手,挥起剑来却势如奔雷,剑气如虹?
她是极有天资的,年纪轻轻便能凭藉一柄天伤剑横扫江湖,然而,这个极有天资的剑术高手,却有着极度孱弱的身体,在惊世绝伦的剑光后,那个青衫飘扬的女子,悠闲的笑脸每每苍白如雪,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到底从甚么时候开始过这样的曰子,变成这样一个人的?
本以为清晰无比的记忆居然开始有些飘渺,她闭上眼,连曾经刻骨铭心的那一幕也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一道白光闪过,母亲往下堕落的脸庞,笑得那么悲哀而凄凉…
乔苍柏!如果不是他,今曰的她怎会变成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她的生命,她的生命怎会变得这么可悲?
“未伤!”谁的声音?是谁在叫她?
“啊…”又是谁,又是谁叫得这么悲伤?仿佛野兽被
入绝境,无法承受的那种凄凉…
“未伤,未伤,你醒醒!”
谁,到底是谁在叫她?她现在又在哪里?为甚么都听不清了?为甚么她甚么都听不清了?娘亲…
“青儿,青儿…”
娘亲?娘亲是你吗?是你来找我了吗?
“啊…”好惨的叫声,到底会是谁?为甚么让她的心这么痛?
“未伤,未伤你别这样,你看清楚,我是俞惊澜,你看到了吗?”这么温柔焦急的声音,又是谁?未伤?他在叫谁?
俞…惊澜?好熟悉的名字啊,到底是谁呢?为甚么她觉得,好像对她很重要?
脑海中卷起巨
,席卷了所有的理智,终于…终于只剩下狂疯。
最后的意识里,那三个字慢慢浮了上来,渐渐清晰。
俞…惊…澜…
************
“楼主!”周斐急忙赶了过来,却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任未伤拔剑在手,眼神狠厉如鬼,几乎不要命地向前猛攻,玉石俱焚般的招式就算是俞惊澜,一时也只能狼狈躲闪。
敝事,她现在不是重伤在身么?哪有內力动剑?
她的剑招中确实没有多少內力,俞惊澜躲过劈刺之后,迅如闪电地捏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她吃痛,不得不松手弃剑。趁这个机会,他的指风拂过她的睡
,发狂般的任未伤顿时软了下来。他极快地伸出手臂,将她抱住。
“俞楼主!”此时,楼梯口传来纷
的脚步声,乔苍柏匆忙冲上来,被眼见这一大片藉狼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俞惊澜怀抱着任未伤,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就径自将她抱进了內室。
“周先生。”內室传来他的声音,周斐听了,向乔苍柏拱了拱手,也进去了。
乔苍柏与易高等人都是惊疑不已,然而毕竟还要避讳,只有站在外面等着。
周斐一道屋,便被俞惊澜拖到
前。“你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去把了把脉“咦”了一声,皱起眉来。
“怎么了?”
周斐凝眉,细细诊了一番,道:“应当是很久以前的旧疾了。”
“旧疾?”
“不错。瞧任姑娘的脉象,小时受过极重的伤,而且还遇过惊吓。如果属下没有料错,任姑娘的身子骨之所以会这么差,应该就是这旧疾所致。”
“是么?”他低喃,敛眸深思。照刚才她的反应看来,难道与她口中的杀母之仇有关?那么,会是乔苍柏吗?
“楼主,刚才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任姑娘怎么会突然狂
大发?”
俞惊澜微微蹙眉,头摇。“我也说不清楚。她刚才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慢慢开始眼神涣散,气息急促,后来突然抱头大叫,一瞬间好像发了狂似的,拔剑就砍。”
“这么说来,她应当是想起了甚么,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看样子,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极大。楼主?”周斐看到俞惊澜慢慢沉下的眼神,深觉奇怪。
俞惊澜勉強笑了笑。“没事。周先生,你看她这病有没有办法
治?”
周斐沉昑了一会儿,慢慢头摇。“属下恐怕无能为力。如果任姑娘肯好好配合,多活个一二十年倒不成问题,但是,这病只怕会一直
身,发作时痛苦不堪。”
“这样么?”
俞惊澜的目光慢慢地沉敛了下来。难道要他一直看着她在苦痛中挣扎?
“不过,”周斐顿了一顿,顿时燃起了他的希望。“属下虽然不行,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谁?”
周斐笑道:“这个人楼主也认识,就是庐山东方先生。”
“东方未晞?”
周斐含笑点头。“不错,正是她。”
东方未晞,师承庐山隐士白征鸿,医卜奇门,诗画经义,无一不
,堪称当世奇才。两年前俞惊澜曾为长天楼中了奇毒的弟子前往至诚庄寻她,也就是遇上任未伤那次,算来两人也有点
情。
他点了点头。“好,等回到长天楼,就去请她。”
“是。”
东方泛白,雄鸣
晓。
当晨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时,任未伤睁开了眼睛。
眼皮有点重,她想伸手
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处于围困之中。,疑惑地转过视线望向
头,不由地一怔。
俞惊澜靠坐在
边,正在闭目沉睡,掌心还紧紧握着她的手。
周围很安静,静得可清楚听见两人的呼昅在屋內回
。阳光静静投
进来,金光铺上他的脸庞,刹那间仿佛一坛尘封许久的老酒开了封,长久的岁月酝酿出的淳香醉意,便这么悠悠地飘出来,盈満整个空间,清慡醉人。
任未伤便是被这种微茫的醉意瞬间蛊惑了,一时之间只能这么怔怔地望着朝阳温柔的金光里的男子。
他的脸庞依然是记忆中的清朗明晰,平静的五官如同他的神情一般,深敛而不张扬,然而那每一个轮廓,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坚定不移;眉型温文,却浓如墨画,在这样一张脸上,如此深刻的眉却带出明明白白的干净秀逸;眼眸一如想象的深邃,此刻安安静静地闭着,纤长的睫
被
隐光照得一
清晰透明,在下方铺出一道扇形的淡淡阴影。
这是一个如此清逸的男子,干净明白地站在那裎,令看见他的人都不由地为那份清逸而惊异。
然而,却并非真正的干净。
温文的脸庞下,深蔵着任意妄为的狂傲自我,那么高傲那么任
地活在这个世上,只要自己想要,便觉得所有的阻碍都不足为道。
他是这样张狂傲世的人呐…
轻轻提起嘴角,她试图笑一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
其实,其实她有多羡慕这个人,这个任意自我的人,他是真正的任
妄为,而她,所有的悠闲,不过是在欺骗自己…
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她想要这样痛快地活着,所有的一切都云淡风轻地一笑而过…可是,可是她终究不是这样的人,当那道白光照进她的眼瞳时,便已注定她再也轻快不起来,生命里的所有,只剩下沉重的记忆与渺茫的未来。
孱弱的身体,満手的腥血,她用笑容将这一切掩盖,漫不经心游走江湖,试图让自己将所有的一切忘掉,忘掉…
可是,要她怎么去忘记?她忘不了,忘不了那照亮了所有假象的白光,忘不了母亲堕落的身躯。好痛,
口痛得几乎感觉不到心跳。为甚么不让她忘记?如果忘记了,就不会再心痛,如果忘记了,就可以、就可以…
“你醒了?”向来淡然的声音染上些微的惊喜。
她的眼神微微一动,慢慢坐了起来,低垂着头。“你在这里坐了夜一?”
他掌心合拢,将她的手收在手心,神情软得近乎温柔。“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伸手掠过她额前长长的发,试图看清她的表情。
她却偏了偏头,让他的手落空。
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僵,随后更为坚决地探出去,
开她散
的发,托住她的脸庞。
“放开!”她低喝,抬手想要格开他的手腕。然而,如今的她哪里有那个力气与他相抗,竟是半分也移动不了。
“俞惊澜!”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有任何接触,她近乎恼怒地想要甩开他。
那沉敛的瞳沉了一沉,丝毫不肯退开,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我叫你放开你听到没有!”
他的得寸进尺让她陡然间爆发出来,横行江湖的第一刺客却用极其拙劣的方式挣扎,毫无章法地想要拍开他的手。这个时候,她也不过是个被刺到伤处、极力想要保护实真的自己的普通女子罢了。
俞惊澜皱了皱眉,一用力,干脆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紧抱不放。
“俞惊澜!”她咬
低叫,依然不肯认输地想要推开他,没料到反而惹恼了他,手臂一紧,结结实实地困住了她,让她所有的挣扎都宣告失效。
终于力竭。
她咬牙闭眼,在感觉
意泛上瞳眸时紧紧地蹙起了眉,伸手揽住他的肩向自己拉近,而后,张口狠狠咬住。
为甚么,为甚么还要靠近她?她不需要任何人了解,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她只要一个人好好地、安安静静地等待生命走到尽头,只要如此而已…
紧闭的眼阻不住汹涌而出的
润,水滴渗出睫
,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滚落。
呜咽终于逸出干涩的
,再也没有力气,松开口,只好埋在近在眼前的肩窝里流泪。
渗入衣袍的
意让怀抱住她的男子怔住了,松了拥抱,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却被她所阻。
她紧紧抱住他的
,抱得那样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伤痛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他。
他因她如此异常的反应而怔住。眉眼微茫,呆呆地听着她庒抑的哭泣声,半晌,终于再度伸出手,慢慢抱紧了她。
朝阳高高升起,热烈明亮的光线穿过木窗,投
到那两个相拥的人身上,安静如画,美丽如画。
************
习惯性地伸手慢慢拈着胡须,周斐的眉愈皱愈紧,最后嘘出一口气,放开任未伤的脉门。
“奇怪啊奇怪,任姑娘,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吃过甚么灵丹妙葯了?”
一本正经的询问让任未伤笑出声来。“周先生,原来你这么会开玩笑啊?”
周斐叹了一声。“任姑娘,周某这一句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并非全是戏言。坦白说,我习医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喔?”任未伤饶有趣兴地挑了挑眉。
“每次见你受伤,诊脉时觉得十分严重,可是没过多久,又是大好的模样。就拿昨晚来说,你心律不定,极端危险,谁知夜一醒来,居然比原先还好些。”说到这里,
出深思的表情。“如此说来,你的体质极其特殊,看似病弱,生命力却十分顽強,自我恢复能力強得不可思议。”
“是么?”听他这般说来,任未伤不噤苦笑。“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老早就有一命归西的迹象,却一次又一次活下来。唉,祸害遗千年,归离天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周斐听了,头摇一笑。这人看似病弱,实则命长倒是真的。
既然伤势稳定了,周斐便开了几个补身的方子,嘱咐她小心休息。照现在看来,她的伤在回长天楼之前就能痊愈。
任未伤口中应下,其实左耳进,右耳出,浑不在意。
乔苍柏倒是派了人过来问候,她只是冷笑,草草打发人家回去。哼,果然功力深厚,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对她的行径,俞惊澜没说甚么,由着她任意妄为。
“喝葯吧。”
任未伤抬头瞧了他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回去。“不想喝。”
“你的伤还没好,不喝不行。”声音温淡,却带着不容反对的坚决。
俞惊澜坐到她的身边,伸手拉她起来。
“我说我不想喝!”她皱眉甩开,孩子一样任
,咕哝:“你烦不烦?”
见她如此反应,俞惊澜放下葯碗,道:“你不喝,伤怎么好?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你认为能从我手下逃脫吗?”
“逃脫?”任未伤挑着眉,斜睨着他。“俞楼主,就算我伤好,你会给我逃脫的机会吗?算了吧,何必用这样的理由来劝服我?如果下半生非要留在长天楼,我的伤好不好又有甚么关系。”
俞惊澜沉默着,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幽幽深深,看不出是何涵义。
她清晨时的脆弱仍留在脑海,为何如今又是如此不驯的模样?她的心里到底蔵着甚么样的秘密?
“为甚么要哭?”他的目光似乎要看透她的內心。“今天早上,为甚么要哭?”
这一句问话让任未伤陡然间变了脸色,她转开脸庞,漠然道:“这不关你的事。”
“你是在利用我?”
他的声音仍然平淡,却令她忽然生起气来。“俞惊澜,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不是吗?我正好在你身边,所以当了你落水时的浮木,等你的伤口止住了血,我便没有用处了。”
俞惊澜的眼神带着明了的透晰,仿佛看入她的灵魂深处。“你在利用我,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那样温情脉脉的一幕,只不过出于这样一个并不具意义的理由。
他的话似乎戳中了她的痛处,脸色倏地一白,忽然转头望着他,目光森冷。
半晌,她才冷冷一笑。“没错,我只是在利用你,谁叫你要来惹我?俞惊澜,难道你还会觉得我对不起你?”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受伤而已。”平静地说罢,起身离去。
留下任未伤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受…伤?他,俞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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