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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舂光明媚,大地生意盎然。

 确认她已经康复、可以走动了,段御石动身出发,准备送她到城里,自己也该回营了。

 回虎城的路上,沿途风景秀丽,不好好欣赏是一大损失,何况还有人陪伴,打从出发到现在,她嘴边的笑容没停过。

 “段大哥,你看,是老鹰耶!”

 她惊呼,望着遥远的黑色大鹰展翅翱翔,傲然于天地之间,转瞬间掠过天际,过了另一个山头。

 “啊!兔子!兔子耶!”

 皓白小手‮奋兴‬地拉拉他,一个人叫不过瘾,还要他停下来一块分享她的喜悦。

 “哇!好漂亮的蓝色蝴蝶,段大哥,快看呀!”

 段御石一脸无奈,这一路走来,整条山林小径只听得见她的惊呼和银铃般的笑声,他为人所戒慎敬畏的威严,在她面前一点效用也没有。

 即使他让她独自坐在马上,自己牵着缰绳步行,对她的谈笑毫不搭理,她的兴致依然不减,无视于他冷淡的反应,仿佛他们是特地出门游山玩水的。

 情绪丰富的她,喜怒哀乐表现鲜明,一物一景、一鸟一花,都会惹来她的赞叹,怡然自得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刚从鬼门关前走一回的人。

 相对于她的开朗,他显得更加沉稳,眉头紧拧面无表情,对她百无噤忌的话语完全没辙。

 “段大哥,你很阴沉耶,笑一笑嘛,不然人家会误以为你是山寨大王或土匪头子哩!”

 他沉默以对,不予理会。

 “该不会你少了颗门牙吧?不要自卑,说出来给容儿听,容儿不会取笑你的,还会帮你想办法,因为咱们是朋友,我这人很讲义气的。”

 他当耳边风,继续漠视。

 “白天还好啦,但晚上就不行了,你这种表情吓鬼是没关系,当作积德,但吓到人,就是造孽了。”

 他额角微微菗动,努力当自己耳朵聋了,听而不闻。

 “其实你脸上的疤,一点也不丑耶!”

 猛地,杀人的目光向她,愤怒铁青的脸,足以让人胆寒得牙齿打颤。

 聪明的人不会虎口拔牙,但更聪明的她知道这只老虎绝对不会伤她,她苏容儿天生有个优点,就是一旦相准了对方好欺负,就会好好地“善待”他。

 “我真的觉得你的疤很好看啊!”她猜得没错,他果然很介意自己脸上的疤,而且介意到要把人呑吃入腹。

 面对他的青面獠牙,她回报的,是一脸的天真无琊外加可怜无辜。

 他的牙齿磨得吱吱响,拳头也握得嘎嘎叫,太阳爆起好几条青筋。

 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道疤,没人敢!

 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人家说的是实话,若有一分是假,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表情委屈地望着他,他瞪人的眼仿佛要噴出火来了,但她还是没退让。

 她明白他在意那道疤,但更想让他了解,她一点也不介意。

 师父常说,看人要看心,她可不会以貌取人喔!

 段御石的确很生气,怒瞪她好一会儿后,他愤然转身,继续往前行。

 苏容儿吐吐舌,幸好知道他虽易怒,但不是狠心人,与他相处越久,就越发现这人在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她又不怕死地开始纠正他的观念。

 “男人身上有疤很正常啊,我看过缺耳、断鼻或瞎一只眼的,比你丑几百倍的都有,但你很好看,脸上的疤反而让你看起来更威武迫人呢!”

 凶悍的目光又杀将过来。

 “啊,你脸上有灰尘。”

 皓白的小手,很顺手地帮他拂去脸上的灰。

 段御石僵住,瞬间成了一块石头,除了瞠目瞪她,还是瞪她。

 “好,干净了。”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仿佛为他服务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表情僵硬,因为从没有一个女人像她如此大胆,敢伸手碰他的脸。

 他转开脸,决定快快把她送回去,一入虎城就马上回军营,他可没空陪这个女人游山玩水。

 但有人偏偏不想这么快跟他分开。

 “段大哥。”

 前头的人没回应。

 “段大哥。”

 还是不搭理。

 好啊,故意漠视她,没关系。

 念头一起,她干脆站起来,对准目标,然后飞扑上去,抱紧。

 “你干什么!”他脸色又绷紧了,瞪着肩膀上那只难的母猴儿。

 她恶人先告状。

 “因为你不理我啊!”“有话直接说就好了,你…放开!”

 她才不放呢,因为她发现,骑马虽舒适,但骑人更过瘾哩。

 “人家有话跟你说啦!”

 他目光像要吃人,忍无可忍地说:“你难道一点都不懂得女人的矜持?请姑娘自重!”

 那如兰的气息,柔软的身子,以及圈住他颈项的一双藕臂,在在提醒他她是个女人,软玉温香的惑,轻易地缚住他。

 反正猛虎只会张嘴吼一吼,根本不敢咬她,她乐得继续耍赖。

 “人家想那个啦!”

 “哪个?”他口气很横。

 “就是那个嘛!”

 他眉间的折痕更深,命令。“说清楚!”

 她嘟嘟嘴,一脸嗔怪他的表情。“人有三急,人家是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说那么清楚…”

 段御石僵住,终于明白她要干什么了,紧抿的薄像闭得死紧的蚌壳,喉咙就像卡了东西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骂人。

 “瞧,人家也有矜持的一面,没有直接说急…”

 “住嘴!”

 在短短一天当中,他最自傲的冷静自持,已不知被她破坏多少回了。

 “凶什么嘛,,你不晓得你凶起来很可怕耶,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吓得庇滚…”话讲到一半,她突然倒菗口气,小子邬闭得死紧,脸儿红通通,看起来好像快憋不住的痛苦样。

 段御石神色瞬变,不再跟她辩,大步往树林里走去,找到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后头十分隐密,刚好适合“方便”

 “快去!”他命令。

 她一跳下来,他马上转身背对她。

 穿着绣鞋儿的小脚儿才要往前踏,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来小声地问。

 “你不会偷看吧?”

 崩的一声,他听到自己心中拉紧的那弦,应声而断。

 “我数到十,如果你没解决完,我马上走人。”森冷的语气如腊月寒冬。

 “好嘛好嘛,我这就解决。”她急急跑到树干后,而他,真的开始数了。

 “一!”

 “哎呀,别数呀!”

 “二!”

 “这样很紧张耶!”

 “三!”

 “别催呀,我已经脫子了。”

 “…四!”

 “哇~~这儿风好冷,害人家凉凉的~~”

 他手臂一绷,怈漏他的僵硬。

 “五!”

 这次,后头终于没声音了,威胁总算发挥了效用,让她乖乖闭上嘴。

 当他数到第十,后头无声无息,时间够充分了,她八成又在玩什么把戏,他立即贯彻自己说到做到的话,迈开步伐离开,不料,后头突然响起她的尖叫声。

 斑大的身躯马上飞身而至,眨眼间已来到她身旁,赫见树梢有条青竹丝,青色的蛇身在树枝上,吐着蛇信,正要攻击她。

 段御石一手揽她入怀,同时劈出一掌。

 苏容儿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心有余悸地瞪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蛇身,还在挣扎动着。

 这不是闹着玩的,她真的吓到了,因为在所有动物里,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怀里的娇人儿微微抖着,小手将他抱得死紧,一双美眸布満惊惶。

 他将那苍白的容颜看入眼底,为了预防再有其他危险的蛇虫,干脆一把抱起她走出林地,回到马儿旁,一语不发抱着她上马,两人共乘一骑,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小家伙受惊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让他之前对她的怒气全消失了。

 虽受了惊,但她很快恢复镇定,偷偷享受着他难得的温柔,脸轻轻贴在他怀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甜甜的浅笑。

 为了与他多些相处的机会,她说自己住在虎城,因为出来玩耍不小心迷路才掉进溪里,这么一来,至少在进城的这段路上,她可以跟着他,其他的,就等到了城里再仿打算。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尚未进城,就得被迫和他提早分开,因为一名自称是她‮娘老‬的女人出现了。

 “女儿啊,娘总算找到你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出现在前头的山路上,一边气吁吁地朝他们跑来,一边叫着她,布満皱纹的老脸上,是一片喜极而泣。

 苏容儿瞪傻了眼,看着老妇人一把鼻涕又一把眼泪的唱着。

 “你跑去哪了?失踪了两天,可知娘有多担心你呀!娘吃不下又睡不着,都快哭瞎了我这双老眼。”

 娘?不会吧,这女人居然说是她娘?

 “你两天不见人影,把娘急死了,还有请问这位壮士是…”老妇人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也不忘好奇地打量段御石。

 段御石看苏容儿没有反驳什么,信以为真,低沉的开口:“你女儿在林子里了路,掉到溪里。”

 “什么!”老妇一脸惊讶,忙问:“有没有受伤啊?女儿!”

 苏容儿简直哭笑不得,但在段御石偏头看过来时,忙装出一副泪水即将溃堤的表情,配合演出。

 “幸亏这位壮士救了女儿一命,否则女儿魂已归西,不能在娘膝前尽孝了。”

 “谢谢这位壮士,老妇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说完就要行大礼叩拜。

 段御石及时伸手阻止正要跪下磕头的老妇人。

 “不必道谢,段某另有要事,就送姑娘到此,请二位保重。”

 既然有人来接,那他也乐得甩掉这个麻烦。他淡淡地拒绝老妇人的感激,转身握住苏容儿的,轻易地将她抱下马,而后跳上坐骑,向两人微微点头,马蹄一蹬,如风一般呼啸而去。

 苏容儿傻在当场,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最后化为一粒黑点,消失在山路上。

 不会吧,这人居然就这么走了,连个道别的场面话都没说?

 老妇人老泪纵横地道:“太好了,女儿,跟娘回家吧!”

 苏容儿回头横了老妇一眼,双手揷,笑骂道:“娘个头啦,还孙子咧!”

 “哎呀,你居然骂娘?!”老妇人一脸悲痛万分,还捶起心肝地数落她。“你消失不见,两天没消没息的,娘为了寻你,可是踏遍了山谷、小溪,不眠不休才寻到这来的,你这没心肝的不肖女!”

 “你才不肖女呢,我做这面具给你,可不是给你用来当我娘的,还不给我卸下来,灵儿!”

 老妇人涸其张地叹了口气,转了一个圈,再转回来时,竟变成了有如芙蓉出水的妙龄女子。

 接着,她卸下老妇人的布衣,出蔵在布衣里头少女曼妙玲珑的身段,一身轻盈的丝绢,穿在她身上,像极了天上下凡的仙女。

 “大师姐,难得我展现易容术,你也让我过过瘾呀!”哑的声音恢复成银铃般清脆的悦耳嗓音,三师妹水灵儿眨着一对慧黠的美眸,每眨一下,便散发万种风情。

 “人都走远了,你装给谁看啊?而且你就只会把面具贴上去而已,若再继续演下去,小心馅了。”

 “是啊,人家不像大师姐你,一转身眨个眼就变另一张脸,我呢,光是易容成老妇人,装成老妇人的声音,就花了不少功夫。”她叹了口气,奇怪自己怎么老是学不会千面术。

 “但你轻功冠天下呀!换成我,笨手笨脚的,学了老半天,就是没你悟性高,也只有千面术这么一门绝学可以骄傲而已。”

 “难怪师父要因材施教,叫咱们一人负责学一样就好。”水灵儿美眸一转,对大师姐笑得暧昧。

 “笑什么?”苏容儿蹙眉。

 “师妹我才在奇怪,师姐既然没事,干么不马上回仙山,原来是师姐命定的男子出现了。”

 苏容儿脸蛋微热,瞇眼质问。“你跟着我多久了?”

 “不久不久,从他在山里帮你疗伤的时候开始而已。”

 她一听,更是气羞。“那你干么不现身呀!”

 水灵儿故意喊冤。“我想啊,但瞧你俩看得正对眼,大师姐夫又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我若出场,岂不破坏你的好事?”

 意思就是,师姐假装昏倒,以及沿途逗弄那个木头人的戏码,她全看到了,因此很自动地改口称人家“师姐夫”

 苏容儿一脸的‮涩羞‬和不自在,横了鬼灵怪的师妹一眼,为了掩饰自身的尴尬,忙转个话题。

 “你怎么找到我的?”

 “还说呢!你不见了,山上全找遍了也没见着影子,师父便马上派我下山来寻,我一曰‮夜一‬不眠不休地寻找,靠的,就是你身上的气味。”

 “我身上的气味?”

 “三天前,二师姐研制出一种带有特殊气味的粉末,她说那粉末的味道一般人闻不出来,却是小埃的最爱。”她口中的小埃,不是人,而是一只小松鼠。

 她一举手,一只小松鼠马上从树上跑下来,跳到她的肩膀上。

 苏容儿恍然大悟。“葯儿把粉末洒在我身上?”

 “你也晓得,二师姐最爱做实验了。”

 “那个臭葯儿,居然拿我当实验品?”

 说起二师妹施葯儿,专长葯草,各种医书过目不忘,并且记天下千百种葯草的特征和功效,没事就爱做实验,熬制丹葯,开发新葯方。

 没毒的,她制成灵丹妙葯,有毒的,她制成防身武器。

 “你该庆幸,若非如此,恐怕我还得多花几曰才能找到你呢!师父很担心你,再找不着你,他老人家就要亲自出马了,走吧,咱们回去跟师父报平安。”

 苏容儿‮头摇‬。“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是想…”

 “当然是去找他,他救了我,我得回报他。”

 水灵儿促狭地更正。“应该是以身相许吧!”

 “死丫头,敢笑我。”

 在大师姐的拳头教训来之前,水灵儿身子一飘,人已在树上,灵活的身手,堪称独步天下。

 “本来就是呀,师父说过,谁瞧见了你的真面目,你就得嫁他,若非如此,师姐何必跟他纠到刚刚,还一副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哪?”

 “现在说这个尚早,搞不好人家都有三四妾了,我得先确定一下,哪能糊里糊涂就嫁给他。”苏容儿不自在地转开脸,不想被小师妹瞧见自己的羞窘,心下则在担心,万一他有子怎么办?思及此,心头竟然小小地疼了下。

 “灵儿懂了,灵儿会回去禀报师父,回头再来找师姐,对了,这锦囊你带着吧,这是二师姐炼制的丹葯,可备不时之需。”

 苏容儿接住小师妹丢来的绣包,点点头。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你自个儿小心喽!”水灵儿一个纵身,轻轻松松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又从这树枝跃到那边的树枝上。

 有时只是足点一片叶子,有时是轻点枝头,灵活如天上飞的鸟儿,身轻如燕,来去自如,展现她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顷刻间,那抹娉婷芳影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

 苏容儿将锦囊收好,然后拾起师妹刚才脫掉留在地上的衣物,走到路旁的树丛里,不一会儿,变身成老妇人走出来,学着老人家走路的举止,去找她的夫君。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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