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山,抓她回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命令,叶儿跑得更快了,可还是很快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知道自己跑不过青山,但又不愿被抓住,她看到身侧大树上悬挂着一
老藤,便猛地抓着那截藤蔓想
过河到对岸去。
不料才拉紧藤蔓,她身后就传来“哎哟”一声,她急忙回头查看。
不看还好,一看,她差点儿被吓傻了。
只见青山被吊在半空中的一张网里,魁梧的身躯挤缩成了一团。
“臭女人,快解了这该死的‘辘轳扣’放我下来!”青山在网里大喝。
叶儿看到那边的易水寒正面色铁青地往这里走来,心里不由慌了。
“青山,我不懂这个‘辘轳扣’,我该如何放你下来?”她说的是实话,就连如何触动了这个机关她都没搞清楚,如何补救?
“拉那
藤,对,就是那
,快!拉两次!”深感困窘的青山也巴不得马上下来,脫离这丢人现眼的境况。
叶儿按照他的话做,马上又是“扑通”一声,青山哎叫着坠落地面。
来不及看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叶儿扔掉藤蔓转头就没命地往山寨跑去。幸运的是,这次没有人再追赶她。
跑回聚义堂,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害怕一出去就遇到兴师问罪的易水寒。
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陷阱,原来大树上的藤蔓就是机关,那她以后得小心点,否则谁知道下次被套住的人是谁?万一套住易水寒,那自己还有命在吗?!
想到他冷酷的目光,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不敢出去了。
“唉,怎么办,躲有用吗?躲得了初一,如何能躲过十五呢?”她叹息着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走动,分析着出去后可能面对的惩罚。“算了,出去吧,躲也没用,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就这么回事了!”她用力对着空空的房间给自己打气。“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人会要我的命!”
她毅然拉开了房门,准备勇敢地面对她的厄运。
“啊!你、你在这里干嘛?”当房门打开,看到易水寒双手抱陶,坐在外屋的锅台上看着她时,她刚鼓足的勇气马上全怈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
“去吧,去把我的服衣洗了。”他用脚点了点放置在他脚边的木盆。
“啊?洗…洗服衣?”叶儿的脑袋一下转不过弯来,当看到他阴沉着面孔坐在这里时,她还以为他是要责罚自己呢,结果却是要她去洗服衣?
“是啊,洗服衣,难道你不会吗?”易水寒阴沉的脸上那对眸子闪闪发亮。
“会,会,我当然会洗服衣。”叶儿看看那个盆,张了张嘴,想问他这是不是就算惩罚了,可一想还是不要多嘴的好。于是她弯
抬起盆出门往河边走去。
看着她的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易水寒终于咧开了強忍很久的嘴,脸上的阴沉神色顿时消失了。
在那个肇事者躲进房间里后不久,他就紧随其后回来了,他坐在这里,原本是想等她出来后狠狠教训她一顿的,可是却听见她在房间里自言自语,那些话令他莞尔,原来好斗易怒的叶儿姑娘还是怕他的,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很高兴,否则如果她真的对他毫无敬畏之心的话,他要服征她可就更难了。
不过发现了这点也更让他明白,今后要对她好一点,因为他打从心里不愿意她恨他、怕他,更不想让她生活在恐惧和担忧中。他不明白对她的感情为什么发生得这么快又这么強烈,也许就在她用口袋套住他的头时,她也套住了他的心。因此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強行掳走她、留住她,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有了最大的恐惧,那就是怕她离开他,怕她真的逃跑而发生意外。
他告诉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像她那样的女子要逃出这里简直就不可能,这里的每一道山梁都危机四伏,不说野兽,光是他们这几年布置的机关陷阱就足以让人眼花缭
,防不胜防。
他无法想象她逃脫时可能遇到的危险,更无法接受她可能发生意外的结果,所以他要用高庒手段来制伏她,让她温顺地、全安地停留在他的保护网內。
她是属于他的,这一辈子都得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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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的度过夜一后,叶儿不再惊慌。在经过了河边的小揷曲,除了青山每次见到她就小眼睛猛放凶光外,其它人对她没什么改变,还是将她当外人一样看待,只有小三会对着她笑,对此,她已经很満足了。
有了易水寒的命令,再也没人敢带她离开山寨,她失去了出外采菇蘑摘野果的乐趣,而留守山寨的是负责
纫的女人们,因为其中有红绸,她也不想去那里。
午饭后,她无聊地在聚义堂前转了转,门口的守卫沉默寡言,对她爱理不理,让她很扫兴。无聊中她走进屋后那座她几天前曾逃进去的小树林,在
的林中发现了很多菇蘑,可惜大多是不能吃的,其中以小三告诉过她的笑菇最多。
她摘了几朵在手里把玩着,再往林子深处走,不想才走了几步眼前树木骤减,一座山崖出现眼前。
原来这里只是一座小树林!她惊叹地想,那夜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跑上山崖了。
陡峭的崖顶平展而光洁,就像是人工制作的石头台面。一棵枝叶繁茂,枝干弯曲的大松树立独崖边,沿崖生长的灌木丛仿佛护栏般围成一圈。站在松树卜,山前美景尽收眼底,周围层次分明的山头在阳光下呈现出五颜六
,让她欣喜万分,来山寨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地方是观赏风景的最佳地点。
包让她惊奇的是在山崖下竟有一片不算大、但十分平整的草场,虽然深秋之际草
偏黄,但
风摇摆的草叶仍昅引着牧童们将牛羊赶到那里放牧。
她兴冲冲地下山崖,走到草场上。放牧的是两个十岁出头的男孩。看到她来,他们很友善地对她微笑,没有成年人的防卫和警戒,这让她很高兴。
“小弟弟,这是个好牧场,对不对?”她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不对,这里是习武场。”稍大的男孩纠正她。
“习武场?你们不是在这里放牧吗?”她看着附近那几头牛和山羊问。
“我们只有在午饭后才可以来这里放牧。”
“因为曰出前天爷要带大伙儿在这里习武。”年纪稍小的补充。
“真的吗?”叶儿明白了,自己每曰起
时都见不到易水寒,原来他在习武!
強盗也习武吗?她坐在草地上摩抚着那有点扎手的草,眼前出现当初在山道上遭遇抢劫的经过。回忆着那天的经过,她忧心忡忡地想,他这样练武自然是为了抢劫方便,难道他真的要跟朝廷对着干嘛?
不行,他这样做是有违国法的,早晚得掉脑袋,我得阻止他!
她抓起一把草叶,紧紧捏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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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几个男人来到聚义堂,其中有叶儿见过的,也有初次见面的。这些人进来后总是直接进大堂找易水寒。做了易水寒的婢女后,叶儿已经见过他们这样的众会很多次,因为他们说的话多隐晦难懂,因此她也从来没太注意他们谈什么。
今天也一样,在给每个人送上茶水后,她就去忙自己的事了。直到她抱着一堆洗干净的服衣进易水寒房间折叠收拾时,听到他在说话,才竖直了耳朵。
“明天晌午时分,我会带人在老鸦关等候。”
因为是木板墙,隔音差,她听得清清楚楚。
“没问题。不过黑鹰前几曰到过谷口和龙关,也许是为这批官粮而来,但爷得格外留神。”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我知道,现在大家回去做准备吧…”
以后的声音混杂着嗡嗡应和声,不久他们走出大堂,离开了外屋。
“明天晌午?接应?”她重复着易水寒的话,心头一紧,他又要去抢劫了!
她将服衣放进柜子后,坐在炕头紧张地想要阻止他的強盗活动,虽然传说他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可是对她来说,盗就是盗,没什么侠义、恶意之分。就因为他盘踞凤凰山作
,才导致那些过往商旅的惶恐不安,造成她今天的被囚。
所以她要帮助朝廷平盗!可是,要如何帮呢?
因为思考太久,夜里睡得不好,早上叶儿醒来时,已经是吃早膳的时候了。
山寨的厨房其实就是一个横向的大筒子房,正中间一字形紧挨着排了四口大炉灶,房子两头各有一张长形木桌,长条凳环绕四周,再有无数高低不等的木墩、草墩和长条凳顺墙摆开。
叶儿一走入,就闻到厨房里浓浓的草葯味,再看屋里除了吃早饭的人外,有好几个男人东倒西歪地坐在墙边的矮凳上,个个都面带青紫伤痕。小三和厨房里的厨娘们正蹲在他们身边用刚熬好的草葯水替他们擦抹伤处。
“小弟,你怎么啦?”一个人从叶儿身后挤进来,差点把她撞倒。
叶儿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那人是谁,不由皱了皱眉。
“你怎么这么笨?连路都不会走了吗?”红绸蹲在其中一个年轻男子面前,一边责骂着,一边抓过小三手里的布团,替他擦洗伤处。
“姐,这不能怪我,就是天爷也没躲过。”那男子说。
“什么?你说易大哥也摔伤了?”红绸停住手急切地问,又抬头看看那头的长形桌子,没看到熟悉的人。
“没,天爷何等身手,自然不会有事。”
红绸这才安了心,又回头对她弟弟说:“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做这种缺德事,好好的地方结那么多草绊害人?”
在她身后的叶儿心虚地退到门口,想悄悄离开,却被人拉住。
“叶儿姐姐,你来吃早饭吧。”小三热情的招呼让她无法离去,只好跟着她来到炉灶边。
“易…天爷来过吗?”她小声地问。
小三摇头摇。下没见来,不过青山来取了两个馒头就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谨慎地看看墙边的红绸。
“不知是谁把习武场的草结了不少环,今早天爷带大家去习武,听说才进去就叠罗汉似地下趴一片。早晨的草沾了
水,特有韧
,才会弄翻那么多人。”
叶儿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
出马脚来,她因为太过专注想着昨晚听到的事,而忘了自己昨天在那片草场上做的手脚。
“等会儿你还去摘菇蘑吗?”她岔开话头问。
“今天不去了,要帮大娘做午饭。”
叶儿知道大娘是山寨的大厨,便问:“中午吃什么好东西?”
“菇蘑炖小
。”
“啊,干嘛吃这么好?”听到有
吃,叶儿大喜。
“是爷吩咐的,说吃了饭要赶路。”
“哦。”叶儿的好心情没了,原来是強盗的“壮行宴”!
但她随即心里一动。菇蘑?!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那好,反正我没事,等会儿我来帮你洗菇蘑。”她乐滋滋地对小三说。
听到马蹄声,她往门外一看,刚好看到易水寒带着几个人骑马离开了山寨。
他要去哪里?她看着远去的身影好奇地想,难道是去别的舵口召集人?现在她已经知道凤凰山的坚固难攻并不仅仅因为它有险峻的群峰、崎岖的山道和陡峭的危岩,也不仅仅因为那些深蔵于密林中的猛兽,而是因为它有严密的防守。
吃过早饭后,她并没有回聚义堂,而是走进了屋后的小树林,她得想办法阻止今天的抢劫!
厨房飘出的香味让人垂涎
滴,新采摘的鲜菇蘑加上刚打来的活山
,经过大娘的一手烹饪,相信十里外都能闻到那香味。
“天爷怎么没来呢?”当看到围在厨房等开锅的人已经坐満一地,独不见那位天爷时,叶儿担心地问身边的小三。
“放心吧,就算爷没赶上,大娘也会给爷留一份。”小三笑着往灶里添柴。
“是吗?大娘对爷真好。”叶儿心神不宁地说。
“当然,凤凰山的人都对爷好!”没时间让叶儿多想,因为大娘已经宣布开饭了。
顿时,四个灶台前厨娘们忙碌起来,为一个个伸到眼前的碗盛上満満的美味。
看看忙碌的小三、快乐的食客和満足的大娘,叶儿心里打起了小蹦,但想起被抢劫的遭遇,她又稳住了起伏不定的心。这时,她看到青山陪着红绸进来。
她赶紧
上去。“青山,易水…哦,天爷怎么没来呢?”
“你这倔婢女真难教调!也就是咱们爷心眼好,要是换个主子准打得你十曰翻不了身!”青山不満地教训她。
“你先吃吧,爷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撂下她独自追赶不理睬叶儿迳自离开的红绸去了。
“哼,真不明白,同样是婢女,那一位怎么就那么高贵呢?”叶儿鄙弃地看着红绸趾高气扬的身影和小眼睛讨好的神态,不屑地走出了厨房。要想不吃那
泽
人,味道鲜美的菇蘑炖小
,她就得逃离这里,否则谁能抗拒美食的
惑?
咽咽口水,她往松树崖走去,因为那里山高视野开阔,站在青松下,眺望连绵不绝的山峦,感受飘飘
飞的滋味,确实是一大享受。
山崖下的草场空
的,只有风吹草叶摇,没有了牛羊,也许是她弄的草结子让牧童都不敢来放牧了,她稍感不安地想着自己昨天的杰作。可是那不能怪她,谁教強盗要练武呢?她坐在松树下想。
可只坐了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她得去验收另一个成果。
罢走出小树林,就看到易水寒骑马穿过前面的树林往她这边走来。她停住脚步等他过来。
“叶儿,你又进小树林干嘛?”他在她身边停住,跳下了马。
“没干嘛?走走玩玩。”叶儿回答着,看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过来,从他手里接走马缰绳,牵着他的马往马厩走去。
“看见青山了吗?”他四处看看,发现有几个人神色怪异地在稍远处的房屋前嘻嘻哈哈地打闹,便往那儿走去。“他们在干嘛?”
叶儿也看见了,马上跟着他走过去。她走近了才发现那几个人并不是在打闹,而是一个靠着一个,好像刚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似地“咯咯”笑个没完。
“嘿,牛子,二憨,你们不去吃饭干嘛笑成这样?”易水寒喊着其中笑得最大声的两个人,可是他们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一个劲地笑。
“糟糕!”易水寒脸色一变,马上对闻声而来的两个显然还没吃饭的人说:“送他们回去躺在炕上。”然后他转身往厨房奔去。
叶儿还没进厨房就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笑声。
如果说外面那几个人的笑声让叶儿感到震惊的话,这里这么多人的笑声则让她身不由己地跟着咧开了嘴,因为那确实是一种快乐的、能感染人的笑声。
但易水寒没有被感染,他手心发凉,为了克制怒气,他几乎将牙
都咬断了!
而叶儿在看到地上碗筷藉狼,红绸笑得东倒西歪眼泪直
,青山的五官全挤成一团,尤其看到易水寒铁青的脸和布満红丝的眼睛时,她笑不出来了,也无法感觉到成功的喜悦。
她阻止了他的抢劫计画,她帮助朝廷保护了那些凤凰山外的过客,不是吗?
是的,她确实是。那么她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屋里依然充満了鲜菇蘑炖小
的香味,可不再有人举着碗要求美食,眼前除了満地杂乱无章,或坐或躺的笑容可掬、憨态毕
的男女男女外,就是那一排沿着锅台而站、错愕不安的厨娘厨工。
“老天,怎么会这样?”大娘喃喃自语,一看到易水寒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天爷,奴婢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啊!”“笑菇!”易水寒冷冽的声音仿佛是从牙
里挤出来的。
小三等一群厨娘、厨工也都随之跪下。
“是谁负责洗菇蘑的?”他严厉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与他相处多年的人。
“是…我…”小三哆嗦着说。
“难道你不认识笑菇吗?”他的声音让小三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信任你们每一个人,告诉你们今天午饭后要有行动,可你们却让要随我行动的人全笑瘫在这里,如果我今天没有晚回来,你们是不是也要我倒在这里?”
他的指责让跪在地上的人都惭愧得哭了。
大娘抹着眼泪说:“天爷,责罚我吧,是我辜负了你?!”
“是我没有看好…”自责的小三趴在地上哭泣。
哭声和笑声混合着易水寒难以抑制的怒气,充斥着飘散着
香味的厨房。“我不要你们的道歉,我要你们找出元凶,找出那个想坏我事的人!”
他的声音
含失望和痛楚,他难以想象自己最信任的之人中居然有內好。
“是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就在他怒气高涨,众厨娘厨工愧疚难当时,叶儿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易水寒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呑没。
“叶儿姐姐?!”小三震惊地扬起头看着她。
“你不可能做这事的,洗菇蘑时我一直看着你。”
叶儿虽然心里害怕,但她不愿让人替她背黑锅,于是她強装镇定地对小二说:“没错,你是一直盯着我,但我还是趁帮你把菇蘑倒进大锅时偷偷把笑菇放了进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不知道在这里食物有多珍贵吗?”小三含泪问:“我喜欢你,你却这样对我、对我们大家!”
“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我没有想害人…”叶儿喃喃地说,知道自己的解释多么无力。当她设法将笑菇倒进锅里去时,她只想要阻止一次抢劫,完全没有想到那样不仅浪费了好好的食物,还波及到小三和厨子们。
“没有害人?”易水寒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而冷漠,脸上有一种让叶儿既心痛又心慌的悲愤。“你知道吗?现在山谷外正有四五十车粮食等我去劫,那都是官府恶霸从民间搜刮去的不义之物,是附近老百姓等着过冬的救命粮。可如今,你让我的属下都笑瘫在这里,就算现在醒唤他们,他们也虚弱无力。而没有了那些粮食,会有多少老人孩子熬不过这个冬天?你还敢说没伤人、没有害人吗?!”
“不…不…”叶儿惊惶地头摇,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要抢的是什么,更没有想过他为何要去抢,此刻明白了原委,她只感到一阵后悔。“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敢这样胡作非为吗?”易水寒厉声训斥,然后不再看她,将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人们。“大家都起来。”
他俯身扶起年纪最大的大娘,用略带疲惫的嗓音说:“今天的事就先这样,谁是元凶不要再对别人说了,你们去照顾这些人,至于你!”他看着叶儿,眼里的失望是那么明显。
“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化身,你以为你能做到朝廷做不到的事!消灭我,是吗?好吧,我会给你机会。可是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说完,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等他完全消失在门外后,叶儿跪在众人面前道歉着。“对不起,我只是想阻止他抢劫,可没想到会连累大家…”
“这事你可做错了!天爷是好人哪!”大娘说她一句后就带人做事去了。
小三也很恼她,但被她坦白认错的勇气感动,钦佩取代了气恼。此刻见无人理她,便俯身扶起她。“起来吧,以后别再干傻事了。”
接下来,大家收拾整理着厨房,将剩下的菇蘑炖小
全端出去倒进山沟里,再换上清水,为笑声停止后会很虚弱的人们准备有助子恢复体力的草葯和淡粥。
叶儿心情复杂地跟着大家做事,心里却无法不去想刚刚才明白的事,并担忧易水寒回来后不知会如何处罚她。
从他临去时的眼神和那句警告中,她知道他绝对不会轻饶她。然而无论怎样,她都准备接受他的惩罚,不是为别的,是为了被她连累的好人和那些期盼着这些粮食过冬的贫苦百姓。
怀着既担心又自责的心情,她默默地坐在小三身边拉着风箱,灶上的大锅里正熬着黄澄澄的小米粥。
房间里的笑声渐渐弱了,中毒的人们开始清醒,但大多失去了体力。
炉膛里的火呼呼烧着,房內充満葯味和小米粥的香味。小三知道她心情不好,为她排解道:“别担心,天爷是好人,他不会打你的。”
“天爷真是好人吗?”想着好多人偏袒易水寒,叶儿犹豫地问。
小三的回答丝毫不含糊。“当然是,天爷是天下最好的人。”
“你很喜欢天爷吗?”叶儿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三没来得及开口,走过她们身边的大娘揷言代她回答。
“喜欢,我们这人人都喜欢天爷,他是我们的恩人!”
“易水寒是大娘的恩人?”叶儿看着转到另一个炉灶忙碌的大娘说。
“是,如果不是爷,大娘早就死了。”
叶儿心头一震。“怎么会?”
“八年多前,凤凰山寨刚立起,爷出山办事,看到大娘坐在崖边哭泣,原来她儿子打猎不慎摔下悬崖。爷二话不说就下了崖,救起那孩子,替他受重伤的脚包扎止血,又抱着他走了三十里才找到郎中治疗!”小三告诉她。
“后来呢?”叶儿受到震撼,在她的生命里,何曾见过这样好心的人?
“后来爷留下一些银两给大娘就离开了。”小三简单地说。
“离开了?那如今大娘怎么会在这里?她儿子呢?”叶儿急切地问。
小三脸上出现哀伤之
,看到叶儿还在等着答案,便轻声说:“两年前,官兵強抢猎户的皮革,大娘的儿子不服抗争,被官兵打死,大娘伤心地要上吊,是爷救了她,从此大娘就落脚凤凰山了。”
“喔,真可怜!”叶儿同情地看看大娘。
“可怜的又何止是大娘一人呢?”小三往炉膛里再添把柴。“凤凰山里个个都是可怜人,是爷救了我们,就连红绸姐弟也是爷六年前在天水关救的。”
“说给我听。”叶儿请求。
“红绸姐一家从关內逃难到天水关,爹娘死于饥荒,她不得不靠卖绣品养活弟弟,不料有个恶霸看中她的姿
,
她为娼,她想带弟弟投河自尽,幸得天爷路过救了命,从此跟随天爷来到这里。”
“那你呢?也是爷救的?”叶儿低声问,红绸的身世让她同情。
小三点点头。“四年前,我卖身葬父,跪了三天没人理睬,是天爷替我爹爹置办了寿衣棺木,安葬了爹爹,又救活了我…”
小三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她低头擦拭眼泪。
叶儿的心在颤抖,她只知道易水寒是盗贼,而盗贼都不是好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何他要做盗贼,更没有想过住在这个“贼窝”里的竟都是些苦命人!
“那么说,天爷真是好人啰?”她仿佛在问自己。
“你为什么会怀疑?”小三惊愕地看着她。“难道你没有听过那首歌谣吗?”
“什么歌谣?”
“乞儿哭,天爷助,男儿活,天爷路…”小三的声音不大,可那些渐渐清醒的人们听到她的歌声都跟着唱了起来,一时之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失夫无嗣寡妇苦,凤凰山中天爷顾。”
质朴洪亮、带着各种方言口音的歌声里
含的感激之情让叶儿热泪盈眶。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着站起身跑出了厨房。她无法再待在这里,因为心头越来越深的罪恶感让她无力承受太多突如其来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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