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分钟了,陈允瑞的眼神始终有毅力的、直直的
向田佑雯桌上那杯咖啡,像是两道寒冰般冷冽。
在他为田佑雯送上红茶的时候,那杯咖啡早已安置在她桌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礼拜至少发生了四次!
他持续瞪著那杯咖啡,恨不得用灼热的视线将它焚尽。
咖啡到底是谁送的?该不会是…
田佑雯手边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伸了伸懒
,无意间瞥到这几天来一直不太对劲的陈允瑞,虽然从他脸臭的程度看不出跟平常的他有啥特别的不同,不过她感觉到他似乎十分不悦。
不知是不是老是跟在她身边,让他闷坏了?
“佑雯。”路过工作室的单远从门边探出头,指了指她桌上的咖啡。“快点喝掉,冷了就不好喝了。”
果然是他!
陈允瑞肚里的火正熊熊燃著、爆出一堆火花,脸上的寒冰又多了几层。
“好,谢了。”田佑雯点头应道。
“我要去看他们排练上次的练习剧,你要不要一起来看?说不定能够
出一点灵感。”
她头摇拒绝。“不了,我得查些资料。”
“好吧,别盯著电脑太久,工作到个段落一定要休息一下。”
“好啦,你是老太婆喔?这么啰唆。”
单远一脸笑笑的离开之后,田佑雯将视线缓缓调到身旁那个始终散发著杀气的男人。
她望了眼跷著腿、环著手的陈允瑞,随意问了声。“喂,你要不要去看他们排戏,一直待在这里没事做,难道不闷嘛?”
话才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
唉呀,干嘛叫他?他待在这里任她使唤是理所当然的,她还怕他无聊咧!这么为他著想做啥?
自从上次他帮了大忙以后,她发现自己对他渐渐不再那么挑剔了。
是因为已经习惯他的臭脸和莫名其妙的怪脾气吗?若真如此,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竟让她对他稍微和颜悦
起来。
唉,糟糕了,最近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对他愈来愈没有原则了?
陈允瑞没回她的话,只是默默地扬起一边浓眉做为回应,明白表示他的不悦。
“不要就算了嘛!你这什么态度?呿!”她不満地瞪他。
本以为又会是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但意外地,陈允瑞竟然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楚的发声…
“我待在这里很好。”
田佑雯一脸怪异的看向他。
今天的他果然很不对劲!她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开尊口和她抬杠,而且还是用一种很不以为然的口气。
她微微皱了下眉,觉得这人真是有够难沟通。“算了,你高兴就好。你这种奇怪的性格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我怪?”像听到什么人间奇闻般,陈允瑞一脸诧异又不解的应著。
他很奇怪吗?
她瞪起明亮的眼睛,像看到怪物一般瞧他。“你、你难道不觉得你怪吗?老是臭著一张脸…”
“我笑又不好看。”
“又老是不说话。”被打断了没关系,他错的地方可多了,田佑雯抬高声调,继续数落他的罪状。
“要我说什么?”他再度环起手,提问。
唷?卯上了,要吵架是不是?
田佑雯一脸气怒的转向他。“你可以跟人家打声招呼啊!我没叫你到处去套
情,可你不知道简单的问候也是很重要的吗?你现在是在一个团体里耶!”
“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这次他说话的速度加快了,但却一字不
地跑进她耳朵里。
田佑雯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提防的看着他,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把视线移了开。
他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那种像是要把她烧成中秋节烤
的眼神…
“你、你这不是怪是什么?”田佑雯有些结巴地回他。
但他没再回应,她也不想理他了,轻咳了一声,继续看着乖巧不会跟她抬杠的电脑萤幕。
但,今天的他的确不大对劲,不若往常安分。
突然间,陈允瑞直起原本半靠著墙的身子,笔直地朝她走过来,一手搁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桌上,将她圈在他所围出的小圈圈內,半倾著身,居高临下地看她,脸上有抹不可察的微笑。
“你…你干嘛?”
田佑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刚硬的俊脸离她好近好近,带给她強烈的庒迫感,瞬时她全身僵硬,唯一能够正常运作的是她的嘴,凶巴巴、
厉內荏地怒骂他。“离我远一点,你很臭!”
听到她对他的污蠛,陈允瑞不以为意,反而扬起兴味的笑,继续瞧她。
“笑、笑什么笑啦?你你你…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在观赏动物园的无尾熊喔?”他把她
得快要窒息了,偏偏此刻她的手脚一阵虚软、不听使唤,没办法送他一顿拳打脚踢尝尝。
他抬手,在她不敢置信的怒瞪下,肆无忌惮地拨开她前额微卷的头发,细细地从她的额头看向她的
,终于说话了。
“你长得是
像无尾熊的。”
她杏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地瞪著,巴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丰润的
不服气地翘得老高。“你说啥?!”
“无尾熊很可爱。”他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补充道。
“从你嘴里吐出来就一点也不可爱!那是一种污辱!”她仍是凶狠地骂他。
“那我不转弯抹角了…你很可爱,这样行吗?”
他又靠近了些,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満意地看着她一脸酡红。
田佑雯顿时又羞又怒,简直厘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充斥在
怀中。
“陈允瑞,你有病!”她终于恼羞成怒地嚷道。
“是吗?”他微眯了下眼睛,完全不以为意。
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回
,引起她阵阵颤栗,竟让她产生一种意
情
的错觉…
呸呸呸!什么意
情
,她才不会轻易示弱咧!
田佑雯硬是
直上身、壮大气势道:“当然,你该去看医生了,鹰集团为了避免哪天老头子‘番癫’得太严重,有聘请精神科医师,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不收你挂号费!”
“哦?夸你也有病?”他轻托起她
巧的下巴,以一种巡礼的方式认真审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吻你呢?”
田佑雯怔愣了下,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深遂难测的瞳眸。
什么?他刚刚是说…吻她?!
“你敢?!”她尖声嚷著,声音微微颤抖,险些变调。
但她的身子却无法控制的轻颤著,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在翻涌,田佑雯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明明就想抗拒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但意外的是,他放开她了。
陈允瑞直起身,在看见她一脸五味杂陈的表情后,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开她。
他有些
糙的手指滑过她细嫰的脸颊,声音仍是如此低沉蛊惑,他郑重的宣示道:“我敢,而且会是唯一敢吻你的人。”
闻言,田佑雯心中那股不知是释然还是可惜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整理,就马上恼羞咸怒的开口大骂。“你…你不甘心屈就当个跑腿的保镳,尽管找老头子算帐去,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她生气了,决定把他这些怪异的行为举止全归咎到他的“有志不能伸”上去。
陈允瑞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发怒了,但自己心里又是多平静?
他真的不明白…她明明不是个迟钝的人,像单远那样献殷勤献得如此明显,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意识到?难道…她真想让单远追?
想到这,一股火气直往陈允瑞身上窜。
“错了!我始终不排斥这项工作,而且我发觉,我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他強庒下火气,缓缓地说著,靠她很近很近,怕气愤中的她会漏听他的话。
相较于強庒下火气的陈允瑞,田佑雯则是忍无可忍、像只噴火龙般霍地从椅子上起身大喊。“你给我出去…”
这声怒吼将陈允瑞
退了好一大步,然后推推推加踹踹踹,田佑雯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工作室。
无视于外头一堆张大嘴巴、
出惊讶表情的团员们,她迳自甩上门,将一切纷扰都甩出门外。
陈允瑞也只是一脸默然的往工作室外走去,看也不看围观的团员一眼。
门外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渐行渐远的陈允瑞,大家觉得同情,也觉得可惜。
同情的是陈允瑞的遭遇,却又可惜只看到陈允瑞被踢出来、没再看到什么
采的画面,他们都没来得及把零食饮料拿出来佐著看好戏呢!
虽然当事人什么都没表示,不过打从陈允瑞第一天跟著田佑雯走进剧团大门的那一刻起,大家便兴致
的讨论他们之间的关系。
“唉呀!他们俩当然是女男朋友啰!除了这种关系,还有哪种可能?”推测的人如此理所当然的说著。
不过,话虽这么说,经过大家这几天的细细观察后,发现这两人虽然随时都存一起,却没有情人般的感觉哪!
倒是
常看到田佑雯在使唤陈允瑞,然后陈允瑞乖乖听话!有女男朋友是这样的吗?好怪喔。
“导演,你的消息一向最灵通了,他们俩到底是不是女男朋友啊?”一个比较有求知
的团员,马上跟站在一旁、八卦消息总是最灵通的单远打听。
单远果然不负众望地告诉一伙聚在一起八卦的人,还自作主张地加油添醋道:“你们这群呆头全都猜错了,他们并没有在交往,是陈允瑞单方面在追田祖
,他们同班了十三年,他也追了她十三年。”
众人一听皆大惊!
“什么?!”
“十三年?!”
“追…追田大姐头?还一追追了十三年?哇
!真猛、真勇敢、真不怕死!真、真是太厉害啦!”
“这么专情的男人在这种流行劈腿的时代,已经不太流行了耶。”
“是啊!这真是太神奇啦!真看不出来,脸臭臭的他居然这么专情。”
在一群旁观者叽叽喳喳讨论著的同时,只有单远一脸了然地笑看着这一切。
************
田佑雯后来发现,把陈允瑞赶出工作室其实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行为,因为她还是得在他的护送下,到补习班去打工,也得在他的护送下回到家。
这让她超不甘心的,心情像放了一个月的香蕉一样烂!
就连现在,她买了她最爱的蚵仔煎当消夜,她的心情也是坏到了极点。
虽然很火大,但她却没办法确切描述心中的感受…是満肚子火没错,可是还有好多其他复杂的情绪,有些心慌、有些不知所措,一堆情绪相互
错著,螫得她好难受…
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啦!他不是一向以“冷漠”两个字贯彻始终的吗?为何今天会像突然吃错葯似的招惹她?
两人一起走在一片寂静的回家路上,田佑雯忍不住,还是问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要他给她一个合理且可接受的理由。
但陈允瑞仍是默默不语。
“你说话啊!”见他不说话,她更生气的嚷著。“你早上不是还伶牙俐齿的,很行嘛!”
此刻,他终于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看着她,眼神淡淡的,没有了之前的恶意挑拨,却莫名泛出一抹她从没看过、似有若无的奇异笑容。
因为我等了好久,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不想看到任何男人在我的面前对你动手动脚,那让我非常不高兴。
因为我是这么喜欢你啊…喜欢到自己也觉得好莫名其妙。
他在心里这般回答著,却没有开口回话。
田佑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摇头摇,知道他又恢复正常了,变回那个不随便开口的圣母院外的怪兽石雕像。
真悲哀,她竟然得让这怪兽雕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懂得道歉、不懂得回答,只会惹人生气。
包可恶的是,他竟然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她就觉得不那么生气了?!
喔!哪有这样的!不管,她偏要生气,她就是要生气、不要给他好脸色看!
************
单远兀自暗笑着,将目光瞥向仍在田佑雯工作室外站岗的陈允瑞。
还是不准进去啊?
没办法,谁教陈先生要选择这一条情路走?不过,爱情这种事是不容外人置喙的,他们局外人觉得他很可怜,但说不定人家是甘之如饴呢!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接下来的几天,大伙因为奋兴过度,总是肆无忌惮地讨论此事,完全没有测测风向,或是检查隔墙有没有耳朵,不少人因此得到报应。
就像此时,团员甲正在跟团员乙咬耳朵…
“我跟你说啊,根据我一整夜没睡、利用天体运行加上历史考证以及数学统计所归纳出来的结论,我们的母夜叉或许也落入爱情学中,所谓‘曰久生情’的圈圈里了…哎唷喂喔…”
团员甲哀号了一声,头顶突然遭正巧经过身旁的田佑雯送上一记铁沙掌。
“小丁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青梅竹马的故事,总是让人觉得温馨感人、一演再演都不会老套吗?”吃
饭的团员丙一边剔牙,一边跟团员丁说道。
“我不知。”
“告诉你,那是因为人们对于‘曰久生情’这种戏段子一直很向往啊,哇哈哈哈哈…”“嗯,说的有理啊!在曰久生情的催化之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也会在一起,就像我们的母夜叉…噢…”“叩、叩”两声,团员丙和团员丁的头也在瞬间遭了人谴,来源当然是他们谈论的生物…母夜叉。
这几天下来,十九个男
成员当中有十八个头顶挂彩,还有十二个幸运儿重复中奖。而他们也只能哭丧著脸、委屈地摸著肿肿的后脑勺,望着田佑雯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无辜地跑去跟单远告状…就像现在。
“我们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嘛!”
单远一脸不在意地冷笑。“你们活该,她已经够火大了,还惹她?你们忘了她是什么出身吗?”
“对喔!她祖父是响当当的黑道大哥耶,妈呀,她会不会把我们给宰了?”
“是啊是啊,导演,你去看看她那边有没有待杀名单,找到的话记得把我的名字涂掉。”
“你们自己保重一点。”
丢下一句话,单远不再理会一旁吵闹的团员,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向田佑雯的工作室。
单远看到陈允瑞那锐利的眼睛在盯著他瞧,但那眼神中并没有戒备的意味,反而透
出一道讯息!这男人根本就不担心他单远会成为他的情敌。
这么自傲強势的男人,田佑雯怎会是他的对手?
单远完全不在乎陈允瑞正冷冷瞪视著他,迳自敲了工作室的门。“佑雯,我进去方便吗?”
T干嘛?”她不太合作的回应。
“别这样,让我进去一下又不会怎样,好歹我也是你表弟嘛!”单远好声好气地劝著,很高兴感觉到身旁那位站卫兵的先生全身僵硬、不可思议地朝他看过来。
表弟?
陈允瑞毫不掩饰地直接瞪向单远,他知道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跟佑雯很要好的样子,好
他做出一些缺乏理智的事。
“嗯.”门內传来一声不耐烦的鼻音。
单远推门进去,顺手关上了门,将陈允瑞的视线以门板挡住。
“怎么啦?”单远看着満脸杀气的佑雯,好笑地明知故问道。
“你少来这套。”她才不给他好脸色看咧!“谁不知道你这家伙一向最唯恐天下不
?你在团员面前到底都
讲些什么?为什么我最近常常听到‘曰久生情’这个名词啊?”
“我没有啊…”他无辜地摊摊手。“团员们一直在问你们之间的关系,‘同学’这样的关系应该是最无害且不具欺骗意义的吧?”
“哼!你这个大嘴巴!”
“冤枉啊,大姐小!”他喊冤。“你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任谁都会往那方面猜的,这是人之常情嘛!”
“去他的人之常情!”她像刺猬一般猛扎人。“再三分钟,我就要让大家知道没有‘曰久生情’这种事情!”
单远扬眉,有些意外这个易怒的表姐除了生气外,还会有其他的招数。“哦?你要怎么做?”
懊不会是要把陈允瑞分尸吧?那…
这样他们铁定上社会版头条,到时剧团就出名了,不错。
“你听好了!”她的表情有些狰狞又有些悦愉。“咱们今年年底的公演,就决定演‘梁祝’吧!”
闻言,单远皱了下眉。“不是早谈过,今年要演喜剧吗?”敢情她一火大,就得了老年痴呆?
“谁说‘梁祝’就一定是悲剧?”她不太耐烦地把单远推出去,一边推还一边补充道:“你先出去啦,我待会就把剧本大纲和第一幕的內容给你,现在不要待在这里影响我的进度.”
待单远被一把推出门外、回到原位的时候,几乎所有团员马上围上前来探听內情。
“怎样、怎样?进去有发生什么事吗?”
“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今年的公演打算要演‘梁祝’,剧本好像快完成了,现在在整理的阶段。”单远冷冷地回答。
“什么?悲剧?!”
众人惊讶地叫道。
他们演出的剧本到目前为止,多以喜剧为主,怎么突然要演悲剧了呢?
包何况“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剧码很多著名的剧团都演过,配合现场演奏和演唱,不是他们这种小辨模剧团能够应付的,要昅引观众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
“她已经把我们扁得这么惨了,现在还要搞个悲剧给我们演?!”
“是啊是啊,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啊?光想就让人冷汗直冒啊!”闻言,几个早已中过多重奖项的团员们,个个抱著头哭天抢地起来。
“不能演悲剧啦!我们剧团这么阳光,演那种忧郁的戏会生病啦!”
众人再次齐声嚷嚷,強力抵制道。
“你们跟我喊有什么用?”单远环起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马梁祝’也能有多元变化的。”
“悲剧能有什么变化?不是演员哭哭啼啼的,就是观众哭哭啼啼的,活像告别式一样。”
众人再度唉声叹气一番。
“改成喜剧就好啦!”突地,后头传来了一道干脆的女声。
众人一齐转头,一看,吓!田祖
什么时候来的?惊死人喔!
而且她、她
边还挂著微笑耶!好可怕喔…
所有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泛起一片
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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