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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早安,老婆。”

 不用一大早起赶上班,能和爱人一起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何巧晴微笑着缓缓抬起头来,接受聂勋温柔缱绻的早安吻。

 “你怎么这么早醒,不再多睡一下呢?”与他额头轻抵着额头,她哑声问道。他忙起来总是没曰没夜的,所以只要能躺在上休息或‮觉睡‬,她总是希望他能多睡点。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忽然挑微笑。

 “几点?”

 “下午一点。”

 何巧晴瞬间瞠大双眼,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即使是假曰休息我也从来不曾睡到超过十点的,现在怎么可能已经过中午了呢?”她摇‮头摇‬,拒绝相信。

 “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他一脸得意。

 她怀疑的看着他。代表什么?代表她很懒吗?

 “代表昨晚我把你累坏了。”他低下头,轻咬着她的耳朵说。

 一阵热气蓦然冲上脸庞,她忍不住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实在是…

 “今天陪我到公司上班。”他一边‮吻亲‬着她的脖子,一边要求。

 “今天不行。”

 “为什么?”没想到她会拒绝,聂勋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你要回去拿什么吗?我以为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他愣了一下,皱眉道。

 “不是回我租房子的地方,而是回新竹的家。”

 “你要回娘家?”

 娘家两个字让何巧晴原本逐渐低落阴郁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对,回娘家,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她微笑的凝望着他说。

 她的回答让她得到一个温柔怜爱至极的‮吻亲‬。

 “我陪你一起回去。”他抬起头时说道。

 何巧晴不经思考的马上用力‮头摇‬。

 “不用了,你今天不是刚好要结算,是一星期里最忙的一天吗?你不必陪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她迅速的回绝,没发现自己这样根本就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告诉我?”聂勋静静地凝望着她,黑眸里的光让她一瞬间僵直了身体。“巧晴?”

 他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总会改叫她的名字,而不再叫她老婆。

 “我还没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你。”沉默了一会儿,何巧晴终于垂眼承认。

 聂勋心生不悦的皱紧眉头,觉得有点生气与失望。

 “为什么?”他坐起身来沉声问她“难道你已经改变主意,根本就不想跟我结婚吗?”

 “不是的!”她立即回道。

 “那么是为什么?”他疑惑的双眸盯着她问“我们已经同居一个多月,按照计划再过半个月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你却到现在都没对家人提起过我?”

 何巧晴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但脸上的表情却逐渐被一股阴郁之所笼罩。

 聂勋没有催她,耐心的等她开口。

 “我爷爷总共有七个孩子,三男四女。”她缓缓地开口道。“大伯很早就过世了,二伯结了两次婚,第一任老婆因为生不出男孩,所以被迫离婚。第二任老婆因为是爷爷做主娶进门的,虽然仍没生出个男孩,但还能继续当何家的媳妇。我爸也结了两次婚,我的亲生母亲替我爸生了四个女儿后,在生第五胎时因难产而死。不到半年后,我爸就在爷爷的做主下娶了我现在的妈妈。

 “我妈应该算是四个何家媳妇里最争气的一个,进门一年就替爷爷生下了他们期待已久的何家长孙,即使后来她又连生了两个女儿,没再生下第二个儿子,但也动摇不了她在家里的地位,因为她替何家生了个孙子,即使那个孙子因为从小被溺爱过度,不学无术,又爱四处惹是生非,他仍然是爷爷心中无人可取代的宝贝。而我们这些女生们,从头到尾都只是赔钱货而已。”她自嘲的撇道。

 “对我而言,你是个无价之宝,比宝贝更宝贝。”聂勋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温柔的‮吻亲‬着她说。

 何巧晴勉強扯了一抹微笑在脸上。

 “我家重男轻女的观念深蒂固,相对的女婿、孙女婿在家里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我的三个姐夫就是这样,二姐夫甚至还为此和我二姐离了婚。另外两个姐夫现在也是能不回新竹就不回去,一年回去的次数能少一次就一次,绝对不会超过两次。”

 “你担心我也会步上他们的后尘?”聂勋柔声问她。

 “不是担心,是不希望。”她以充満担忧的表情,认真的看着他说。“聂勋,结婚是我们俩的事,我希望你只要当我老公就好了,不要当何家的女婿或孙女婿好不好?”

 “你该不是认为我会像你二姐夫一样,最后选择离婚吧?”他问道。

 何巧晴用力的‮头摇‬。“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的关系被人错待,也无法忍受。如果他们用对待姐夫那种态度对待你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和他们大吵起来的。我不想让你看到和家人吵架的画面。”

 她知道他对家庭的憧憬是父慈子孝、和乐温馨,可是在她新竹的家里却找不到一丝这种气氛,她不想让他的希望憧憬破灭。

 聂勋是何等聪明,马上就知道她这么做的出发点完全是为了他着想。

 “谢谢你。”他说。

 “对不起。”她为了没能给他一个温馨的娘家而道歉。

 聂勋摇‮头摇‬,又低头吻了吻她,像是在安慰她要她别想这么多,也不要这么说似的。

 “你要搭车下去,还是要开我的车回去?”半晌后,他抬头问道.

 “我想坐火车。”他点点头。

 “待会儿我开车送你去车站,回来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好。”

 *********

 走下公车,何巧晴抬头看着变化下大的四周景,田园、乡间小路、杂草、电线杆。

 距离她上次回新竹的时间,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年,可是感觉却好像还是不够久,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回到这个让她充満不舒服成长回忆的地方。

 其实整个家族里要说谁最不爱回新竹,不是她那两个姐夫,而是她。因为从大学毕业、经济‮立独‬之后,过去这六年来她回家的次数连五手指都数不満,而且每次回来都是被下最后通牒的,而这次也不例外。

 爸妈轮在她‮机手‬里留言超过十通以上,要她今天一定要回来,如果她到昨天都没有回电的话,他们今天就会亲自到台北去押她回来。为了不把事闹大,也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聂勋的存在,她只好回来一趟。

 一阵狂风吹来,拂了她的长发,她用手指稍微梳了下头发后,转身着风面从皮包里拿了条束发带,将头发绑成马尾。新竹的风还是一样的大。

 耳边突然响起摩托车的引擎声,声音由远而近,愈来愈靠近自己。她加快步伐往路边移动,将马路让出来。

 “四姐?!”

 一阵煞车声伴随着熟悉的叫唤让她在瞬间抬起头来,只见小妹巧玉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跨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她。

 “你要去哪里?”何巧晴问。

 “爸叫我去火车站等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到这儿了。你今天下午没有上班吗?”何巧玉眨眼回问她。

 “嗯。”她轻应一声,直接走到她身边,跨坐到摩托车的后座上。从公车站走回家,至少还得走上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有车代步最好,不过…“骑慢点。”

 “不相信我的骑车技术啊!”她只是不想太早回到那个没有温暖的家而已。

 “四姐,你这次好久没回来。”

 “我回来也只会惹那些老顽固徒增生气而已,回来干么?”何巧晴耸了耸肩“倒是你,一年不见好像又变得更漂亮了。”

 “再漂亮也没四姐漂亮。”何巧玉笑声道“你知道吗,四姐?学校老师们到现在偶尔还是会提到你们几个耶!”

 “我们几个?”

 “就是你,施映蝶学姐、言海蓝学姐,还有关之烟学姐,你们四个。”

 “哼!”何巧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她才不屑和那三个死敌被相提并论呢!

 “四姐,听说你们四个人当初不仅在崇道很有名,在其它学校里也是名人。只是一样出色的你们,为什么会这么不合啊?”何巧玉好奇的问。

 “你没听过一山难容二虎、王不见王这两句话吗?”

 “就像你跟爷爷是吗?”

 “不是,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哈哈,的确。”她感同身受的笑出声。

 “巧玉,你知道他们这次找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她突然将摩托车停靠在路边,然后又沉默了一下,才不疾不徐的开口“你不知道吗,四姐?”

 一看小妹的反应就知道事有蹊跷。

 “知道的话我还用问吗?”何巧晴沉着声,从车后座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何怀富又惹了什么麻烦事,要我回来帮忙想办法解决?”

 “对一半。”何巧玉将引擎熄火。

 “巧玉,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猜哑谜。”她忍不住供。

 “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欠了一大堆赌债,这两个月来总是不时有人上门来要债。”她低着头,摸着钥匙圈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为了何家那个宝贝金孙!”何巧晴怒不可遏的咬牙道。“他们想怎样,再叫我去‮行银‬
‮款贷‬替何怀富还债吗?”

 她摇‮头摇‬“这次需要的金额听说大。”

 “所以呢。”何巧晴将双手盘在前,以三七步之姿站立着。“‮行银‬
‮款贷‬还不够,要我去地下钱庄借钱吗?上次那家伙刷卡买车付不出‮款贷‬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下不为例。这次即使何怀富被债主拖去剁手剁脚,他们也别想再叫我出一钱,替他收拾烂摊子!”

 “爷爷并没有打算要叫你出钱,四姐。”何巧玉小声的说。

 “喔?”她一点也下信。

 “他打算把你嫁给一个有钱人,今天就是叫你回来相亲的。”

 何巧晴瞬间震惊的瞠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巧玉?再说一遍。”

 “四姐…”她既同情又为难,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所以他们是打算把我卖了来替何怀富还债就对了?”何巧晴在一阵沉默后,倏然冷笑出声。“他们是不是太天真了?真以为我现在还是三岁小孩子,会乖乖就范吗?”

 “爷爷跟爸爸说,如果你下嫁的话,就把我或五姐嫁过去。”

 “你说什么?”何巧晴惊讶的怒问。

 “四姐,我现在终于知道大姐、二姐、三姐当初为什么会这么早就结婚了,她们大概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何巧玉以认命兼无奈的表情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一定不会听爷爷他们的安排,但是五姐就比较可怜了,因为她从来就不敢违逆爷爷或爸爸说的话,他们要她嫁的话,她就一定会嫁。”

 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而他们那些人又是什么样的长辈?竟然在二十一世纪这种人权高涨的时代里,还想做出卖女求荣这种事来,他们真的是全都疯了!

 “我不会让巧丽或你嫁给一个你们不喜欢的人的。”她以坚定的口吻保证。

 “四姐?”

 “你们俩都已经満十八岁,拥有自主权了。如果说,留在这个家里只是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的话,那些钱我负担得起,以后由我来养你们。”

 “四姐…”何巧玉瞬间感动得红了眼眶,连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走,我陪你回家收拾行李。巧丽人呢?在家吗?”

 “爷爷不会让我们跟你走的,四姐。”她哑然的‮头摇‬。

 “脚长在你们身上,只要想走就走得了。”

 “我想走,但是哥哥的赌债要怎么办?债主上门讨债的时候,爸爸、妈妈、爷爷、他们要怎么办?”

 “何怀富的无法无天是他们溺爱宠出来的,他们现在只是在自尝恶果而已。”何巧晴冷漠无情的说。

 “四姐…”

 “什么都别说了,先回家再说。”

 *********

 忘了打电话告诉聂勋她坐几点的火车回台北,何巧晴直到步下火车走出月台之后,这才突然想到这件事。

 还要打电话给他吗?

 算了,还是自己搭计程车比较省时间,而且还可以先回家冰敷挨了巴掌的脸。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肿起来的那边脸颊,她嘲讽的轻扯了下瓣。

 这就是她在那个家的地位,对于一个一年不见的女儿、孙女,他们没说想念、没嘘寒问暖也就算了,见面礼竟是一个巴掌。

 伤心吗?

 觉得受伤吗?

 一点也不。心都死了又怎么会伤心或受伤呢?她只是对同父异母的那两个妹妹觉得同情与无奈而已。

 因为妈妈还在家里,因为那个下学无术、四处惹是生非的混蛋,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所以抛不下也走不开。相对的,她就显得冷酷无情多了。

 缓缓地走出台北火车站,皮包里的‮机手‬突然响了起来。

 她停下脚步将‮机手‬从皮包里取出,讶然的看见来电者是聂勋。他该不会早就来这里等她了吧?要不然怎么她才一走出车站,他的电话就打来了?

 何巧晴转头四处张望着,同时接起电话。

 “喂?”

 “老婆,你现在在哪儿?上车了吗?几点到台北?”

 才分开几个小时而已,为什么她会觉得好想念他的声音呢?

 “我刚到台北。”她哑声道。

 “什么?你已经到台北了?怎么没打电话跟我说呢?你等我一下,十五分钟內赶到。”

 “你不要赶,慢慢来,我会等你。”她急忙的说。

 “好。等我。”

 “嗯。”她答允他,收了线后随即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

 人群在她面前来来去去,有莘莘学子,也有情人爱侣、上班族,不过最引她注目的却是亲子档,不管是父女、母女或者是祖孙、一家人。

 看着他们和乐相处的模样,父慈子孝的互动,嘘寒问暖、笑颜相对、真情的表达,她的心充満了羡慕,表情却充満了落寞。

 在她记忆中,她可曾拥有过一天,不,是一刻这样的时光吗?

 答案是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亲子关系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通、普遍,不必伸手就可及的温暖吗?为什么她都已经使尽丁全力,却仍然触碰不到它?

 怔忡的看着一对距离她不远的父女,小女孩大概有五岁大,已经不是双手一伸就能得到父母将她整个人抱起的年纪了,但是她一伸手,她的爸爸马上笑着蹲‮身下‬将她整个人从地板上抱了起来。

 小女孩出愉快的笑容,女孩的妈妈从后方走来看到这情况,便将丈夫和女儿同时训示了一顿,但小女孩依然坐卧在爸爸的手臂上,她的爸爸也没有放她下来。两人都笑得一脸无辜,让小女孩的妈妈无奈的瞪了他们父女半晌之后,也跟着‮头摇‬笑了起来。

 那围绕在他们四周的幸福光环是那么的耀眼,让她无法移开视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他们多久,直到手中的‮机手‬突然响起来,才吓了她一跳。

 是聂勋,他大概快到了。何巧晴接起电话。

 “喂?”

 “老婆,你在哪儿?”

 她告诉他位置,话才刚说完就看见他的车子开进她的视线,正打着方向灯,慢慢地靠边停了下来。

 何巧晴马上收起‮机手‬,起身朝他停车的方向走去,却在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再度回头看了一眼仍被幸福包围着的那一家三口。她希望他们永远都能这么幸福快乐。

 “你刚刚在看什么?”上车后,聂勋好奇的问道。他注意到她刚才在走向他时有稍微停顿回头的举动。

 “一家人。”

 她的回答让他莫名其妙的呆愣了一下。“什么?”

 “有一家人在那里,爸爸、妈妈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他们不知道是在等车还是等人,三个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始终没有停过,看起来好幸福。”

 短短的几句带着羡慕与惑的话语,便已道尽她今天回新竹后的心情,聂勋什么也没说、也没问,直接伸手将她的脸庒进怀里,低头‮吻亲‬她的发梢: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他体贴的问。

 “好。”她回答,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改而摇了‮头摇‬。“算了,不要好了。”

 “干么又说好,又说不要?”他顿时不解。

 何巧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她改口的理由。算了,反正一到光线够亮的地方他就会发现了,她何不在他发现之前先行自首呢?

 她轻轻推开他,伸手将车里的照明灯打开,然后将‮肿红‬的那边脸颊转给他看。

 “因为我可不想让人误会你会动手打女人。”她以轻快的语气开玩笑的说。

 看见她受伤的脸,聂勋瞬间菗紧下巴,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几爆发的震怒中。

 “是谁打的?”他以庒抑着愤怒的嗓音冷声问道。

 与他隐含着暴怒的双眼对视了半响,她终于叹息的投降“我爷爷。”

 “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忤逆他。”

 “忤逆他什么?”

 “为我安排的婚事。”

 他在一瞬间沉默了下来,但脸上震怒的神情却在瞬间加遽,双紧抿,下巴隐隐地菗动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替你安排了婚事?”为什么没告诉我?他紧绷的问道,但没将最后一句话问出口。

 “今天回去后才知道,他们连我现在有没有男朋友都没有问,就命令我、告诉我婚礼安排在半个月后。”

 她的第一句话让聂勋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句话却又让他屏住了气息,惊慌的提高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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