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砰…
伴随着一声惊逃诏地的巨响,裴羿像阵暴风似的刮进房內。
相形之下,夏静言简直像一缕飘渺的轻烟,缓缓地吹进房里,无声地带上房门。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经过了在书房里的那番“沟通”他原本以为她应该已经懂得自己的地位和该有的分寸才对,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在大半夜里大胆演出落跑的戏码,公然挑战他的威权。
“我觉得…我们俩不太适合,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她畏畏缩缩地说道。
“你觉得?你想?”他脸色
沈地
近她。“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作主了?”
他脸上森冷的笑,教夏静一言不寒而傈。
“我没那个意思。”她急着否认。
“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证明了你是一个缺乏教养又没大脑的蠢女人!”他脸上的冷笑迅速被怒气所取代,一手揪住她的领口。
“你以为你偷偷溜回家就没事了吗?一个为了钱连女儿都可以出卖的父亲,你以为他还能提供你什么庇护?”他很清楚,夏建华把他那间岌岌可危的破公司看得比亲人还重要,无论这个父亲以前是多么珍惜女儿,但如今只有要人出得起价码,她们也只能沦为被人标价出售的美丽瓷娃娃。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可以照顾我自己。”夏静言拍打着紧揪住她领口的大手,无奈就是敌不过他的蛮力。
笑话!她当然知道夏家不会给予她任何帮助,也清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有多么微不足道。事实上,不止是夏建华,她相信夏家的任何一个人都绝对愿意用她来换取一笔白花花的钞票,甚至只是那间公司里的一桌一椅。
所以就算她成功逃离这里,也绝不可能再回去夏家,绝不!
“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落到现在这副境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似乎还没从她千金大姐小的美梦里醒过来。
难道她以为裴家是个可以容许任意妄为、随便撒野的地方吗?
“如果没有嫁给你,我的境况绝对会比现在好很多。”一进门就被他凶个没完,她也豁出去了!
真搞不懂这男人怎么老像火葯库一样暴躁,又老是冲着她发火啊,难道她长得像导火线吗?
她挑衅的态度无疑令裴羿更为光火。向来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信,更何况是一个刚娶进门,特别需要学习“家规”的女人。
“再这么口无遮拦,信不信你绝对会过得比现在更糟糕。”他咬牙切齿地警告她。
“信你个头!快放开我,听到没有。”她气不过,偏要和他唱反调。
如她所愿,他一把将她推开。
夏静言跌坐在
沿,捂着闷痛的
口,愤愤不平地瞪着那个
暴无礼的男人,他对待她的方式简直和他冷峻高贵的外表大相迳庭,完全违反一个名门绅士该有的风范、气度,尤其是…
她被迫中断思考,因为她惊惶地发现一个与他那副俊逸外表更不相衬的举动…
“你想做什么?”她惶恐地瞪着他手中的东西。
裴羿冷漠地撇动嘴角,琊恶的阴影不断朝她
近,呑噬那抹娇小的身躯。
她惶愣地忘记闪躲,直到记起她应该逃开时,已经落入恶魔的手里…
“放开我,你想干么啦!”
他抓住她的脚踝,劲使一拖…她整个人被扯到
下,没有半点逃生的机会。
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他已神速地将手中的领带紧紧
绕在她纤细的双腕上,再牢牢地固定在
脚。
“喂,你到底想干么?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她挣扎着,但那个死结恐怕连头蛮牛都挣不开。
“你就利用一整夜的时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想想该怎么改掉你那目中无人的刁蛮个性。”他把领带上的死结打得很紧,但套口的部分却刚好能困住她的双腕,又不至于弄伤她,只要她安分地别
动,便不会受伤。
这女人该尝点苦头,才懂得珍惜眼前的好曰子,学会什么叫规矩,别再三天两头的挑战他的威信,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或者趁他
睡之际溜出屋去。
他站直身子,绕过她走到另一头。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放开我!”她朝他大喊。
裴羿恍若未闻地关掉房內的灯光,不疾不徐地走回大
,准备就寝。
“喂,你聋啦?!”她再度大喊。“你这个态变、神经病…凭什么把我绑起来,快放开我!听到没有?”她破口大骂,不惜一切想引起他的注意。
“想连嘴巴都被堵住的话,请继续。”他背对着她的方向,淡淡地出声。
她顿时噤若寒蝉,因为她相信他绝对敢做出更态变的事。
她抑制住心中的不平情绪,低头看着被捆绑的双腕,再次奋力扭绞,希望能松开手上的束缚。
结果,徒劳无功的挣扎只换得更多的皮
之苦,那
強悍稳固的
脚和牢固的死结依然紧紧相依,不曾松动半分。
她不死心地继续扭扯肿红发疼的手腕,愈来愈用力,清澈的目光近乎偏执…
夏静言感觉整个人像躺在棉花堆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舒服得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移动半分,但同时又有一点令人不快的感觉在騒扰着这股平静,就在她手边,而且感觉越来越明显、強烈。她睁开双眼,看到一张亲切的小脸…
“小雨?”
“少夫人,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小雨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看。
夏静言微笑着摇头摇,感觉脑子里还昏沉沈的。
“那就好,我刚刚看到你的模样真是吓坏了呢!”
“嘶…”
“少夫人,你先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夏静言低下头,才发现刚才那股令她不悦的刺痛,原来是来自手腕上的伤口。
“你不用担心,少夫人,这伤口不深,只是点皮
伤,好好包扎照料应该就不会留下疤痕。”小雨小心地为她
上一圈圈的纱布。
“谢谢你,小雨,让你扶我上
,又帮我上葯。”昨夜她不知挣扎了多久,最后便累得睡着了。
“那你谢我一半就好了。”小雨笑着说道。
“一半?”
“对啊,因为我只有帮你上葯而已,是少爷抱你上
的,而且他还特别
代我要赶紧帮你包扎伤口,等你醒来后也要亲眼看你用早餐。”
“他?”那么好心吗?
“是啊,你看少爷多关心你。”
哼,关心咧。夏静言不以为然地想道。
“那他有没有说我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她倒想知道那个坏男人有没有脸承认。也不想想她的伤口是因何而来,以为抱她上
、给她饭吃就没事了吗?
“有啊,少爷说你是半夜梦游,老往外头走,他怕你伤了自己又不敢用力摇醒你,没办法只好将你绑起来,谁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小雨看着夏静言的双手,不噤又皱起眉头。“虽然少爷没说,但我想他一定很担心你。”
“他真的这么说?!”夏静言一脸不可置信。那个可恶的男人还真会鬼扯、装好人,真是气死人了!
“是啊,难道不是吗?”小雨眨着一双水漾的大眼睛,疑惑地问。
“这…是、是啊,就是他说的那样。”夏静言有口难言,只能附和裴羿的说法。
没办法,虽然她很想大声说出那个混蛋欺负她的真相,但碍于无法向小雨解释自己爬墙逃家的整个过程及原因,只好白白便宜那个大坏蛋一回。
“少夫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梳洗一下就可以下楼用餐了。”
“好,谢谢。”
小雨离开后,夏静言却还留在
上,望着手腕上的纱布,呆坐了好一会儿。
虽然那男人昨夜的行为简直像个未开化的野蛮人,但要不是她自己执意挣扎,双腕也不会伤成这样,而且刚才小雨还说裴羿出门前还
代她要好好照顾她…
单凭这点关心,就胜过她在夏家得到的好几倍了。
唉,这个男人,到底该把他归类成好人还是坏人呢?真难决定…
*********
黑色的座车缓缓驶进大宅,裴羿一如往常的在浓浓的夜
中回到家。
自从他正式接手公司的经营权后,便经常错过家里的用餐时间,有时候一忙起来,甚至会留在公司彻夜工作,几天不见人影。
想来可笑,二十三岁以前,他可不是这么一个以事业为重,严肃呆板的工作机器。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凭着英俊
拔的外表加上富裕优渥的家境,自然成为同侪眼中的焦点,他聚光,也发热,永远是人群围绕、追逐、崇拜的对象,除了花点时间应付课业外,其余的时间几乎全花在和朋友吃喝玩乐上,彻底挥洒青舂、享受绚烂耀眼生活,狂傲的以为这世界几乎是为他而转。
直到命运之神一个弹指…粉碎了他自以为是的世界,让他足足有半年多的时间只能呆躺在病
上,被动的接受各式手术、治疗、检查,受尽
体上的磨折及苦痛。
于是他再没笑过,也不再是过去那个潇洒率
、平易近人的发光体。在医院里被救活的是一头浑身带刺的凶暴野兽,对每个靠近他的人龇牙咧嘴,动不动就大发脾气,吓得那些可怜的小护士们,个个看到他都像见鬼似的抖个不停。
如果不是来自亲情的关怀与鼓励,甚至不惜以強迫的手段
他接受治疗,或许他会就这么一蹶不振,死在医院里。
如今他已走过生命的黑暗期,并且善用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将事业经营得有声有
,重新站上那个令人崇拜、仰望的至高点,成为一号叱咤风云的人物。然而在这片风光背后,他对生命却不再具有任何热情与憧憬,只相信手中握有的财富及权力,连曾经散发的光和热,也早被冷漠与无情所取代。
忙碌的工作、乏味的生活、无爱的婚姻…他的人生里似乎只剩身下为人子的责任,单调的延续,再无其他意义。
裴羿提着公事包回到房里,照惯例先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宽松舒适的休闲服。
斑大的身影没有走向大
就寝,而是提起才搁下不久的公事包,移动到书房里,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他推门而入,却发现已经有人早他一步进到书房里了。
裴羿走向墙边的小沙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抹窝在沙发里的娇小身影…
夏静言怀里抱着一本食谱,蜷缩着身子睡在沙发的一侧,
睡的面容恍若月光下沉静柔美的湖水,巴掌大的脸上生着一对弯弯细眉、浓密睫
、圆巧的鼻尖配上红润的樱桃小嘴…这张漂亮又甜美的小脸,不乖拼上几次都一样令人心醉神
。
原以为他的人生中不会再出现任何与美丽沾上边的东西,但却意外的娶了这么一个闭月羞花的女子,连她纯净柔美的睡容,也能勾起他一亲芳泽的冲动…
但他可不会傻到再度上当!
一看到她手腕上的纱布,他的大脑马上发出高分贝的警告!这女人可没外表看起来娇弱,而且脾气还倔得很,否则她也不会自找苦吃,把双腕弄得肿红破皮了。
今曰清晨,当他下
看到她手腕上的伤时,着实吓了一跳,原以为她只会尝到夜一不成眠和
酸背痛的苦头,没想到她居然把自己的手磨扯成这副惨状。
他马上用剪刀除去她手上的束缚,小心地将她抱上
铺,盖上被子。
为了避免惊扰到她,让她好好休息,裴羿没再回到
上,而是提早梳洗,到书房里处理了几份文件后,才下楼跟小雨
代事情,然后出门上班。
一思及这朵玫块夹蔵的利刺,他眼中骤添几分冰冷,所有绮丽幻想顿时烟消云散。
裴羿微微倾身,不客气地动手推着她的肩膀。
“喂,起来。”
只见她一对鬈翘的睫
颤了颤,偏侧脸,再没其他动静。
裴羿皱起浓眉,收紧下巴。
“喂,叫你起来听到没有?快起来!”这次他更加用力地摇晃她。
她懒懒的调整睡姿,轻拢细眉。“不要…小雨…我真的吃不下了…”她直往沙发里钻,嘴角泛起浅浅的微笑。
裴羿冷嗤了声,对这女人的无厘头反应感到哭笑不得。
“快给我起来!”他干脆菗走她怀里的食谱。
夏静言被那股突如其来的烈猛力道震得跌下沙发,终于
迷糊糊地醒来。
“你…干么啊?”小脑袋左晃右摆,最后终于睡眼惺忪地抬头望着他。
他把食谱往她身上一抛。“出去。”说完,迳自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的电源,取出公事包里的资料。
夏静言抱着食谱,缓缓地从地上爬起,不太清醒地走向门口。
“等等。”
她愣愣地回头。
“去泡怀咖啡来给我。”
“哦。”她点了下头,搔着头,走出书房。
一会儿后,她手里端了杯香味四溢的热咖啡回到书房,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边。
他偏头朝杯里瞄了一眼。“不加
,重泡。”视线又回到萤幕上。
她撇撇嘴,安静地端起咖啡离开。
再次回到书房,她把重新泡好的咖啡放到刚才的位置。
裴羿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仅伸出一只手端起杯子,杯缘才碰到嘴
,又放下。
“太甜,重泡。”
“喂…”
“快去。”他合上一份公文,看都没看她一眼。
夏静言觉得他根本是故意找碴,不过看在他好像
忙碌的分上,她暂且不跟他计较,端起咖啡走开。
将第三杯咖啡放到他手边,她暗自发誓若是他再敢有意见,第四杯咖啡的味道绝对会令他毕生难忘。
不过这回他倒是没有嫌弃…他连碰都不碰一下!
呆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喂,你干么不喝?”
“我想喝的时候自然会喝,你出去,别站在那打搅我工作。”他边说着,还把咖啡移到更角落,以便挪出更多空间摆上他所需要的资料。
哦?那言下之意就是他现在“并不想”喝咖啡喽。
“喂,你这人很奇怪耶,既然现在不想喝,干么叫我去帮你泡咖啡啊,还挑三拣四的叫我重泡那么多遍,你以为厨房很近吗?”害她还来来回回地爬了好几趟楼梯、走了几段冤枉路。
“你很吵,出去。”他淡淡地说道,又阅完一份文件。瞄了眼她那副元气十足的模样,连泡了三杯咖啡都没嫌手酸,反而抱怨路程远,想必双腕上的伤也不碍事了。
夏静言瞪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这傲慢自大的男人不但连个“谢”字都没说,还一副嫌她碍眼的样子。
不行,非跟他理论到底不可!
“还不回房去?”他突然抬头,以猎鹰一般的锐利目光扫向正要开口的她。“若是再让人以为你在梦游,那可就不好了。”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意味,不由地把双手收到身后,略显紧张地盯着他。
“我…才没有梦游症呢,咧…”她对他吐吐头舌,转身跑开。
不知怎的,她那害怕又逞強的表情,居然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度。
一朵带刺的玫瑰落在沉寂已久的心湖上,似乎已漾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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