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燕慈和简惠玲约在离小鲍园不远的餐厅,刘鑫华理所当然成为陪客。
虽然燕慈一直觉得不需要把刘鑫华牵扯进来,但是面对刘鑫华的好意以及身为杜绍恩的好友,她还是没有拒绝刘鑫华。
简惠玲今天又恢复了浓装
裹、花花绿绿的打扮,连头发都是经过美容院的吹整,看样子之前的素颜
发,只是为了博取杜绍恩的同情。
燕慈请简惠玲吃饭,席间都是让刘鑫华和简惠玲话家常,她则忙着替睡醒的女儿喂牛
,喂完牛
之后,还得喂她亲手熬的稀饭。
她将稀饭带在保温壶里,拿出娃娃专用的小碗和小汤匙。
“燕姐小,你带女儿出门,这样要怎么谈事情呀?”对于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吵闹声,简惠玲觉得很不耐烦。
“伯母,不好意思,我一个星期才见娃娃一次,我得把握机会和女儿相处,所以才把她带出门。”燕慈心想,简惠玲冷血到没有母子之情,更遑论对娃娃的祖孙之情。
“妈咪,馒…馒…”娃娃看着汤匙里的稀饭,发出了“ㄇ?ㄢ”的童音,更忍不住手舞足蹈的吵着要吃饭。
一岁半的小娃娃,这不安分的年纪,语词也都使用两个字的叠字,但却是最可爱、最活泼好动的年纪。
“娃娃乖,馒一口。”燕慈将汤匙送入女儿的嘴中。
“燕姐小,我们赶紧谈正事…”
“伯母,不急啦~~等燕慈帮娃娃喂好饭,娃娃得先吃
,我先陪你聊啦!”刘鑫华笑咪咪的说。
“好吧!你说你是总经理,绍恩是副总经理,意思是你比绍恩还有钱?”简惠玲见钱眼开地问。
“我哪有钱!我和绍恩开公司的资金都是去行银
款贷来的。”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刘鑫华有个有钱的老爸,资助了不少钱,不过他们的确为了扩张公司的规模,也向行银借了不少钱。
简惠玲用眼神瞄了瞄燕慈,还有坐在婴儿车內的小娃娃,心里头算计着,嘴里继续吃着牛排大餐。
等到娃娃吃完一整碗稀饭之后,却不肯安分坐在婴儿车,小手小脚直动扭。“妈咪,抱抱;娃娃,抱抱。”
只是燕慈连一口饭都还没吃。“娃娃乖,妈咪要吃饭呀!”
“抱抱,抱抱!”娃娃的小手臂张得大大的,腿双直蹬着要站起来。
刘鑫华见状连忙说:“娃娃,叔叔抱抱,你让妈咪吃饭好不好?”
刘鑫华打算抱起娃娃,不料娃娃却不领情。“不要!不要!”
“我来抱好了,这大男人哪懂得抱小孩呀!”简惠玲展现出亲和力,一把抱起了扭来扭去的娃娃。
“伯母,谢谢你。”燕慈双眼凝看着这一幕,
角漾起笑意,
抱孙女,是这么天经地义的事。
娃娃笑了,小手拉着简惠玲的长发在玩,很显然娃娃比较喜欢简惠玲。
“不客气,你快吃,我抱娃娃出去走走,小孩子坐不住的。”简惠玲说着,将娃娃抱在怀里,就要往餐厅门口走出去。
“娃娃,你要乖,不要吵
喔!”燕慈没有阻止简惠玲,亲情该是血浓于水吧!
娃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开心地继续玩着手里的发丝。
“燕慈,这样好吗?”刘鑫华看着简惠玲的热心,总觉得不妥。
“没关系,她是绍恩的母亲,不会有事的。”她放心的呑下第一口牛排,慢慢咀嚼着牛排的美味。
三分钟后,刘鑫华还是很不放心。“我出去看看,你慢慢吃。”
“鑫华,谢谢你。”燕慈微点着头。
两分钟后,刘鑫华匆匆地跑回来。“燕慈,伯母不见了!”
“啊…”燕慈手中的刀叉马上吓得掉到地上。
“你快打机手给她。”刘鑫华催促着。
她心头的不安逐渐扩大,从皮包里掏出机手,拨了跟简惠玲联络的号码。
电话响了,也接通了。“伯母,你在哪里?”
“燕姐小,我坐计程车离开餐厅了。”简惠玲的声音很冷,话筒里还传来娃娃咿咿呀呀的声音。
“伯母,你为什么要离开餐厅?”燕慈一急,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也是没法可想,才会这么做,你拿出三百万给我,我就把娃娃还给你。”简惠玲慢慢地说,也有着犹豫的恐慌。
“三百万?伯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三百万。”燕慈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刘鑫华见情况不对,马上拍了拍燕慈的肩膀。“冷静,问她人在哪里?”
“你不要警报,反正我豁出去了,怎样都是死路一条,我拿了钱就会把娃娃还给你,你可以跟绍恩和刘鑫华拿钱。”
燕慈深深昅了一口气,含在眼眶的泪水不敢掉下来。“伯母,你在哪里?我要怎么拿钱给你?”
“我会再跟你联络,记住不要带察警来,一看到察警的话,我就带着你的娃娃一起去死!”简惠玲威胁完之后,直接把电话切断了。
“喂…喂…”燕慈吼着,想再重拨电话,机手却一把让刘鑫华给拿走。
“燕慈,你冷静点,她到底怎么说?”
“她说要三百万,才肯把娃娃还给我,还要我等她的电话。”燕慈吓呆了,不仅神色仓皇,还全身颤抖不已。
“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走。”
餐厅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刘鑫华只好快速的付钱,然后一手拉住燕慈的手腕,一手推起婴儿车,将六神无主的她给带出餐厅,来到他停车的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娃娃,她怎么可以这样?!我是这么的信任她!”燕慈叫嚷着,脚下不停地踱步。
“燕慈,你冷静点,我打电话给绍恩,他或许知道他妈妈在哪里。”他坑诏作的将燕慈安顿在车內,也把婴儿车收回后车厢,接着他打了电话给杜绍恩。
*********
才刚从公司回到家的杜绍恩连服衣都还来不及换,就得被迫接收这一连串他无法相信的讯息。
就因为刘鑫华打来的这一通电话!
杜绍恩瘫坐在沙发上,仔细咀嚼着刘鑫华那急促又清楚的內容…
燕慈有个小女儿名叫娃娃,才一岁半;而在稍早的十分钟之前,被他的母亲给掳走了,并且恐吓三百万!
燕慈怎么会有小女儿?
鑫华又怎么会和燕慈在一起?
那他那个丝毫没有母爱的母亲又为什么会掳走燕慈的女儿?
总总的疑惑他来不及问,刘鑫华只说电话里说不清,要直接来到他这里,并且请他试图先联络他的母亲。
再多的疑问总归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他那个该死的母亲掳走了一个才一岁半的小女娃,这可是恐吓勒索,最重是可以处死刑的。
他拿起机手,这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主动拨打电话给他的妈妈。
“绍恩…”电话那头的简惠玲显得很惊讶。
“把小女娃放了,我们不会警报,等到警报,你就只能一辈子待在监狱里了。”杜绍恩冷冷地控诉。
“绍恩,妈也是不得已的,谁教你不肯给妈钱,妈已经走投无路了。”简惠玲的音调显得很无奈,又带着无所谓的语气。
“妈咪…我要妈咪…”
杜绍恩清楚听见小女娃哭泣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是蚊子般,可是那样的声音震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此刻才感受到真的有个小女娃被他的母亲给绑架了。“你在哪里?我马上开支票给你。”
他很冷静,并没有大吼大叫,可是吐出来的话几乎是可以结冰的。
“我不要支票,我要现金。”简惠玲叫着。
“今天是星期六,行银没开,我没法弄到这么多的现金。”
“那就星期一,娃娃暂时让我照顾,你告诉燕慈,要她别紧张,我不会对娃娃怎样的!”
“我保证不让燕慈警报,我也保证会付你钱,你先…”杜绍恩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电话被切断了。
杜绍恩咬牙切齿,昨夜他才和燕慈
绵,今天她就蹦出个女儿来。
女儿?!
刚刚刘鑫华是怎么说?他一时震惊得无法细想,现在才慢慢昅收这样突如其来的大事。
燕慈有个一岁半的女儿,那将时间倒推回去,不就是她在离开他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了?
那么被他的母亲绑走的小女娃是他的女儿啰?这天底下最荒谬的事竟全让他给遇上了。
这个女人要是敢怀了他的孩子还离开他,又去喜欢上别的男人的话,那他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好不容易等来了燕慈和刘鑫华,杜绍恩都还没开口质问,燕慈就先泪眼汪汪的投入杜绍恩的怀里。
“绍恩…你妈妈…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抱走我的娃娃,你叫她把娃娃还我,娃娃看不到我,她会吓坏的。”燕慈哽咽地诉说着。
才短短半个小时,她的双眼血红、神情憔悴,她努力的想要冷静,可是那颤抖的话语怈漏出她脆弱的慌张。
杜绍恩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燕慈,你先冷静,你告诉我,娃娃是不是我的女儿?”
刘鑫华一听到杜绍恩的问题,整张脸像是被雷给劈到。
这下再也隐瞒不了,燕慈只能猛点头。“娃娃是你的女儿,你告诉你妈妈,叫她不要伤害娃娃!”
“燕、慈!”他很气。“你偷偷生了我的女儿,却没有让我知道?”
“我…”燕慈很可怜地摇头摇,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你是想藉机报复我吗?”
对于杜绍恩的大声,燕慈只能缩起肩膀,她完全回到了当年那个胆小又无助的女人。
还是旁观者的刘鑫华最镇定。“绍恩,现在不是算旧帐的时候,你跟燕慈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娃娃救出来。”
杜绍恩吐气又昅气,昅气又吐气,有没有人像他这么悲惨?在知道有个亲生女儿的同时,连面都还没见过,女儿却已经被自己的母亲给绑架了!
这真的是老天要给他的惩罚吗?
惩罚他当年不愿意和燕慈结婚吗?
他双手
了
太阳
。“鑫华,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燕慈为了协助解决伯母债务的事,和伯母相约在餐厅,我充当司机送燕慈和娃娃去和伯母吃饭,没想到伯母抱着娃娃,说要到餐厅外走走,结果却一去不回。”刘鑫华简单的陈述。
“你早就知道燕慈有个女儿的事?”杜绍恩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刘鑫华硬着头皮说:“燕慈是跟我说过,可是我可不知道娃娃的爸爸是谁,燕慈并没有告诉我。”
杜绍恩转而看着仍处在惊慌中的燕慈。“你告诉鑫华你有个女儿,却不打算告诉我?”
“绍恩,你没听懂吗?现在不是跟燕慈算旧帐的时候,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请你马上找出你妈妈!”刘鑫华发飙地吼着。
杜绍恩只好拿起机手再拨,无奈简惠玲像是铁了心,已经把机手给关机了。“她关机了。”
“要不要警报?”刘鑫华话一出,马上引来燕慈的叫喊。
“不行!不能警报,绍恩的妈妈要多少钱我就给,绝不能警报,我不要我的娃娃有任何的危险。”
“绍恩,你说呢?万一伯母还有同伙?这可不好办!”刘鑫华是三人之中最冷静的,但他也只能尽量提出解决的方法。
“我很
,你让我想想。”所有事情都弄在一块,杜绍恩一向自持的冷静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搅得
无头绪。
“绍恩,你一定要救娃娃,没有娃娃,我也活不下去了。”燕慈泪眼蒙蒙的样子很令人鼻酸。
杜绍恩只好一再重复拨打母亲的机手,无奈怎么都拨不通。
“绍恩,你仔细想想,除了机手,你还知不知道你母亲最有可能的落脚之处?”刘鑫华提醒着。
杜绍恩用力地想,忽然灵光一闪,他冲进书房內。
燕慈和刘鑫华也跟着他跑进书房。“发现什么了?”
“她以前曾经留给我她的地址,可是我没理她。”杜绍恩翻箱倒柜地翻着书桌。
燕慈提吊着心,眼泪早已经
干,剩下的是心窝拧紧的痛。
她知道不能警报,因为简惠玲是杜绍恩的妈妈,一警报,他妈妈势必得被抓,那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一边是妈妈、一边是女儿,杜绍恩內心撕裂的痛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终于他在书桌的一角找到了一张被他
皱却又摊平的小纸张。
*********
这是一栋旧式公寓的五楼顶,杜绍恩寻着住址来到这。
他按下门铃,打开大门的简惠玲吓了一跳,却也机灵地没有打开铁门,与他们隔着一道铁门。
“绍恩,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简惠玲很讶异。
夜深了,房內传出娃娃的哭泣声,揪痛着燕慈的心。
“你以前曾经给过我住址。”杜绍恩一听到娃娃的哭声,整颗心这才稍稍安了下来。
“你还留着地址?你不是当着我的面就扔进垃圾桶了吗?”简惠玲不敢相信儿子竟还保留着两年前她硬
给他的纸条。
杜绍恩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把娃娃放了,娃娃是我的女儿,你不能伤害我的女儿。”
“你女儿?真的吗?娃娃是你女儿?”简惠玲怔愣住,再一次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事实。
“嗯,我的女儿,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她,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杜绍恩很冷静,他不想要事情弄到难以收拾的局面。
“伯母,你开开门,我会给你钱的,你把娃娃还给我,求求你。”燕慈苦苦哀求着。
本已经干了的眼泪,在听见娃娃的哭声之后,她又掉下了成串的泪珠。
简惠玲原本要开门的手,此时从客厅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的手里正抱着哭闹不休的娃娃。
“惠玲,不能开门!”男人凶狠地制止简惠玲的动作。
杜绍恩眼眸微眯,第一眼看见女儿,却是隔着一道铁门,还是被一个长得很猥琐的男人给抱住。
“最好是开门,开门我会给钱,不开门我就叫察警。”杜绍恩忍住那像山洪爆发般的怒气。
“妈咪…妈咪…”娃娃一看到妈妈,挥舞着两只小手要妈妈抱抱。
“钱拿来,别要花样,敢叫察警的话,察警还没开门,我就先把小女娃往楼下丢。”男人撂下狠话。
“不行啦!阿勇,那是我孙女。”简惠玲紧张地猛头摇。
“你连老公、儿子都不要了,还要孙女做什么?你有这么好心吗?!”名为阿勇的男人怒吼着。
“阿勇,你不要这样啦!我儿子说会给我钱,就是会给我钱,你快放开娃娃,不要让娃娃这样哭了,娃娃吓到可不好。”简惠玲被震撼到了,快要泯灭的良心突然间恢复了。
简惠玲从没想过跟她几乎反目成仇的儿子,会把一张写有住址的纸条保存了两年之久,那对她而言是多么強大的震撼力。
“你讲什么废话,你儿子要是肯给你钱,你还会用到这种招数吗?”阿勇凶狠地骂着,这下娃娃因为音量太大而吓到大哭起来。
“求求你们,不要吓到孩子。”娃娃哭,燕慈也跟着哭,母女俩在吵闹声中哭成了一团。
“娃娃给我啦!”简惠玲伸手想要抱过娃娃时,阿勇不但不放开娃娃,还猛力的推了她一把。
简惠玲没有防备,由于太靠近铁门边,后脑勺就这么撞上铁门,砰的一大声,她随即跌坐在地上。
“你若不把娃娃
出来,一
钱都拿不到。”杜绍恩狠着脸、揪着心。
“这位大叔,小女娃很吵的,吵得你头痛也不好嘛!把娃娃还给我们,你还可以拿到钱呀!”刘鑫华皮皮笑着,调节着现场的剑拔弩张。
在上楼之前,刘鑫华已经按下了录音笔;当阿勇威胁着要把娃娃往楼下丢时,他也在同时闪到楼梯间报了警。
他和杜绍恩都没想到简惠玲的屋里还有男人,这就不是私下可以解决的事,万一娃娃真的被挟持而有了意外,那是大家都不乐见的。
在杜绍恩和刘鑫华跟阿勇谈话的同时,跌坐在地上的简惠玲努力伸出右手,扳开了铁门的门闩。
阿勇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他手上还抱着一个挣扎不休的娃娃。
杜绍恩和刘鑫华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阿勇马上退到了阳台边。
这时,无声无息的三名警员,荷
实弹地突然上楼了。
阿勇看到这阵仗也慌了,他只是个被钱
疯的小人物,从没遇过这等阵仗。“别过来,否则我…”
阿勇的话还没喊完,他的肚子就遭受到刘鑫华重重的一拳,然后杜绍恩随即将阿勇手里的娃娃抢抱过来。
娃娃吓得嚎啕大哭,杜绍恩还来不及享受父女间的亲情,燕慈随即抱过了娃娃。
一场掳人勒赎的罪行迅速落幕,阿勇和简惠玲全被带回警局侦讯,以刘鑫华的录音笔为证,加上阿勇的罪行确凿,直接收押移送法办。
但在燕慈的袒护下,声称简惠玲这个
只是带娃娃去玩,没想到却被阿勇给恐吓威胁,虽然全案得等检察官查案认定,但简惠玲想必足以脫罪。
简惠玲感激痛哭,更是悔不当初,她在侦讯之后走出察警局,没有和杜绍恩说上半句话,因为她知道儿子绝对不会原谅她。
于是简惠玲悄悄独自离开,她得好好想想,她把自己的人生弄成这个样子,跟了个会打人的男人,她是咎由自取;她还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孙女,她的人生怎么会这么可悲?就算她会被关进监狱,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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