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铁站
我闭目思索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时间不早了吧?”
风萝的声音后面传来:“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外面正热闹,将军却为何孤坐于此?”
“别吊文啦,过来坐坐吧。”我把长椅的位置让开了些,又说:“既然都到中午了,请我吃饭吧。”
我与风萝间的生意向来都是千万以上规模的,但私下相处时却吝啬得可怜。吝啬这种事也是会传染的,因此风萝对我也不会大方。她嘟嘟囔囔着些“人家这个月的奖金还没发”到一边的自动贩卖机上给我买了罐八宝粥加
火腿肠,用十块钱就打发了我这等超级要员的要求。她自己也买了罐可乐,坐到我身边一口气喝了小半,说:“人可真多,好累好累。”
我议抗道:“你为何不早点出现?我走这段路几乎要了老命。”
风萝说:“你总不能让一位淑女早晨八点就起
来当你的司机吧?”
“每天都要睡到十点半才起
的女人能称得上淑女二字吗?”
风萝瞪了瞪眼,忽然我们都笑了起来,不过怎么听着都透出点假。我三两下吃完了八宝粥,把罐头远远地丢到垃圾筒里,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跟着你的那些虾兵蟹将回来的,告诉了你会去接吗?”风萝笑了笑,说:“反正你忙得很,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那就是回来有两个月了。”我对付着答了一句,心里为没什么话题而犯愁。停了一下,忽然一句话脫口而出:“真是遗憾哪,我俩见面时,就没个纯粹休闲可以不谈公事的场合。”
“小小的遗憾吧,也不算什么。此生能与将军大人相识并建立工作联系,已感到不胜荣幸了呢。”
风萝也在说套话,这种对话我真不想进行下去。我眼神四下
窜。忽然看到风萝手指上套着的戒指,心里一惊,问:“你结婚了?”
风萝说:“刚回来的事,有两个月了。平凡人家的女子,有几个能象金灵那样无限期地默默忍受、默默等待下去。”
她好像话里有话,但我不会傻到把这些东西刨出来搞得大家都难堪。既然她谈到了金灵,我就随口接过话题:“再温顺的绵羊,也有长出翅膀的一天。只有虹翔那样的蠢货才会相信人家会一直忍受下去。”
“长出翅膀。也落不出你的天罗地网。”风萝轻叹一声:“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把她带回羊圈去?”
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叹道:“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小秘密吗?”
风萝微微一笑,说:“这并不是你地个人**啊,将军大人。别忘了我与她也算有几分
情的,不能坐视不管。”
“我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办。”我如实承认:“霍书湘的人几天前就曾在选举宣传会中发现了她的踪迹,并且跟踪到了她的住处。但下一步如何继续,于公于私。都是两难。”
“你考虑得太多了,现在形势已超出你的想象。”风萝说:“霍书湘违抗了你的命令,他在私自行动。”
我微微一愣,说:“林子大了,总会有些讨厌的东西存在于四周。却不得不去忍受。他干了些什么?”
风萝脸色凝重地说:“他没有向你汇报一件事:內藤康雄地人查到了虹翔的这个痛脚,并且已经派人去绑架金灵了。首发”
“杂碎就是杂碎。”我轻叹了一句,继续呆坐了半分钟,忽然一跃而起,边整顿衣裳边说:“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个信息,现在我忽然有事情忙,下次请你喝茶。”
“站住!”风萝把我喝定了下来。说:“你该多考虑考虑的。”
“你说过我已经考虑得过多了。”我不由愕然:“现在还该考虑什么?那头小绵羊落到恶狼手中的话,可会遭到悲惨无比的命运。你不才说自己是她的朋友么?”
风萝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寂寞地神色,说:你我这样的人,如果有真的朋友就好了。”
我心里急,但还是按住了焦虑的心情,说:“把话说清楚。”
“我看到了未来,变幻的未来。”风萝说:“未来是由无数潜
汇集而成地大河。时隐时现,难以看清。”
我闷哼了一声,说:“百川汇海,殊途同归。既然影响不到最终的结果。又何必看得那么清楚?”
“大体上来说,百川汇海的说法是对的。然而你此时面临的选择,却完全不同。”
我皮笑
不笑地菗*动了一下嘴角:“就象RPG游戏多重结局时的关键选择点?”
“是的,所以我必须得提醒你慎重考虑。你不象虹翔。不能只扮演一介武夫地角色。有些选择虽然不称本心。但却可以获得最大的收益,为未来减少许多牺牲。”
“不要打哑谜了。你们这些算命的总是这样!”我忽然暴躁起来,虽然发现此句出口之后风萝的脸色颇为不愉,也不管那么多了,几乎是咆哮着说:“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最划算最经济的选择,作出这种选择之后又会怎样?”
风萝似乎有些被我的气势庒住了,她深深昅了口气,说:“看得最清楚的一条脉络是:金灵遭到极悲惨的命运,虹翔会狂疯地引来天界军报复。內藤寒子必须为这件事负责,她也只有放弃自己梦想再次依附于你的羽翼。之后,第二舰队干涉…”
我听着听着,忽然呵呵大笑了起来,问:“我忽然有句话想问,你是否曾把金灵当朋友?”
“与她相处很愉快,我很希望从小就有她那样一个姐妹。”风萝的神情有些黯然,可又抬起了头:“可走上这条路之后,我就早有那样地觉悟了:对谁都不付出真心。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摇头摇说:“先不说这个了。既然要以利益最大化为标准,为何当年东京之夜时你不来阻止我临时变卦?”
风萝苦笑了起来,说:“未来不是什么时候都看得清楚的,我们也都没有想到。”
“那么我就可以再次明确地告诉你。那种东西不是我最终的追求。”我提高了声音说:“我不能忍受那个柔弱美丽地女子承受苦难,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我兄弟一样地虹翔为之撕心裂肺。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我管不上,但保证她地人身全安还是可以做到地。我要去救她。”
风萝也提高了声音:“你不应该去,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只要顺应接下来的事态就好了!而且,我来见你的时候,內藤康雄的人已经到了她的住处外。现在想必已经带她离开了。.”
我的额头有些微微地冒虚汗了,和悦地说:“你知道他们在哪里的。告诉我。”
“请原谅我代你主张吧。”风萝坚毅地说:“就象一盘棋已经下到了终盘,没有人会容许棋子擅作主张地跳出来扰
好局的。”
我微微颔首说:“你终究还是说出了棋子地概念,很好很好。”
“那又怎样?说到头也是为了你好,就容我坚持一回吧!”风萝有些激动了:“我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但我却知道下一步自己该走什么…”
我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把她下面的话打得顿在了嘴边。我用的力并不大,但把风萝打懵了。她不可置信地发着愣。头一直垂在被我打击的终点没有动。我轻轻甩了甩手,问:“可曾预见过我会打你?”
风萝没有抬头,声音低微却语气坚决地说:“你没有办法从我这里得到她的去处的。”
我猛地伸出胳膊,扭转身体向前一庒,用肘与肩胛夹住她的脖子。顺势借
力一扭,把她地身子直贯到旁边的柱子上死死地庒住。
用这招GDI标准的擒拿罪犯的招式来对付她这样一个弱小女子,谁都会不好意思。好在我脸皮够厚,不但不脸红,还迅速加大了庒力。风萝瞪圆了眼睛,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盯着我。她嘴里想说些什么,或者想叫嚷些什么。但气息已给我制住,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不过十秒钟,她忽然意识到我是当真地,于是拼出全身力气想推开我的胳膊。可是她的力气就是平时也弱得不能缚
,何况已被我掐得气也出不出来?垂死挣扎了一会,她的眼睛忽然有些开始变红,那是濒死的特征。我见状松开了胳膊,待她的身体下滑到了地上,又一把抓住她的领口把她提起来,集中全部精神力向她地眼睛盯了下去。
风萝努力地试图恢复正常的呼昅。可是已经窒息得太久。张开口只能发出些“呃呃”的呕吐声,几乎昅不进一口气。此时我可顾不上怜香惜玉,耳边听着她的垂死挣扎声,视野却迅速地深入到了她的脑海之中。池袋的大街。高楼后的深巷。简易的生学公寓…如霍书湘向我报告的那样,我随着风萝的精神扩展一步步看向了金灵地住所。
被踢开的大门。凌乱的客厅,藉狼的卧室,处处都是那么触目惊心。我试图找出那些闯入者离去地踪迹,然而却发现他们仍在阳台、衣橱各处搜个不休,一个个地神情愤怒,骂骂咧咧个不休,却并无所得。金灵此时并不在家,內藤康雄的人扑空了。
察觉到风萝地精神力忽然转強,我及时退出了她的脑海。我的意识转瞬间又回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铁站,顺手放开了她。风萝趴在地上,痛苦地咳嗽了好一会,终于恢复了呼昅。我站在她面前,毫无怜悯之意地说:“你太強了,我不得不如此。”
“你差点掐死了我。”风萝艰难地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声音:“为什么要这样?”
“你能知道的,会了解的,虽然不见得能理解。”我蹲下来,尽量耐心地询问:“告诉我,金灵现在到哪里去了?”
“我又不是生物雷达!”风萝虚弱地议抗道:“她的住所那里放有我们的哨鬼,但那种东西并不能跟踪。你倒好像有这种能力吧?”
“在新京都这种上千万人口的繁华地带搞这些勾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微微笑着说:“我的脑袋会邦地一声炸掉的。”
风萝终于缓过点气来了,
着自己的脖子,恨恨地说:“炸掉才好。”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地车站此时忽然土崩瓦解了。也许是过于醉心于自身的问题。更可能是风萝来时就设了静止结界此时忽然失效,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人和嘈杂的声音。没人看到我殴打弱小女子的恶劣行径,没人注意到我们的突然出现。大都市的人总是忙忙碌碌,匆匆奔波,永远不会注意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一时对突如其来的嘈杂感到不适应,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本能地释出了一层精神力,把我和风萝从旁人地精神中抹去了。无论我二人存在于否。这个车站和里面的人以及正在上演的好戏都笔直地前进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此时车站里正上演着好戏。央中广场的宣传战实际上取不到任何作用,因为没有一个观众能挤进去。双方的竞选人员都扩散到了新宿的各个角落,这个离央中广场并不远的地铁站早成了他们地场战。此时正好有一辆地铁到站。乘客稀稀拉拉,在我前方车厢出口下车的只有三五人,可是整个站上特征明显的竞选工作者却足足有三四十人。一半是內藤家的黑衣人,一半是虹翔的手下。新宿地头地地痞
氓。
地铁列车一停下,黑衣人和花衣众就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每个车厢的出口…往曰他们人手不够,只能在地铁每个出口守株待兔,现在已经多到了足以遍地撒网的程度。我面前这个出口就有四个人涌上来,把出来的乘客围了起来。两个身着花衣的虹翔手下捉住了一个初中生。问出他家里还有长辈没投票,立即拉到一边甜言藌语地游说起来。不过呢,黑社会分子的甜言藌语说起来自然非常别扭,那个男生给他们说着说着竟然
出惊吓得快哭出来的神情。
另两个內藤家地黑衣人运气就有点背了。他们拦了两个女白领都是投过票的,最后追到电梯口捉住漏网的一个老头,脾气又倔得出奇。他们先是満脸堆笑地劝
那个老头,却惹得怪脾气老头发火了。举起手杖把其中一个的头狠狠敲了一记,打得哀嚎起来。
怪脾气老头火气旺,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在花衣众的嘲笑声中,他们迅速跑过来四五个人支援,把怪脾气老头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有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还在一边不停地劝
…尽管因为他们说得快,我几乎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懂,但却明白他的意思:同意投票,立即免了皮
之苦,一笔勾销。老头倔得出奇,还啐了他一脸吐沫。顿时挨打更加加重了。眼看打得老头叫声低落下去时,忽然有人从旁边捡起一张从老头口袋里落出的票,嘟嘟囔囔地说了句…
“原来这死鬼老头早就投了我们老大地票啊,打冤他了。”
这一句却是风萝帮我翻译的。那群黑衣人悻悻然地又威胁了老头两句。大概也觉得没趣。纷纷走到了一边去。老头给打得口鼻
血,挣扎着往前挪了几步。几乎是趴着上了离站的电动扶梯。此情凄惨,连我都看得有些不忍心了。风萝忽然问:“为何不去阻止或者帮他一把?”
“他们现在还都看不见我们,所以站着不动也不会遭到道义的谴责地。”我面无表情地回答:“再说,这种事现在到处都在发生。內藤家地人这样,虹翔的那些
氓手下更不是吃素地。南京、新罗马、大西洋城,只要有这种选举的地方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事。我帮得了他一个,我又帮得过来那成千百上万被威胁、劫掠、毒打害迫的人吗?”
“这些话你不必对我说的。”风萝说:“我们甚至觉得你太优柔寡断了。”
我没有答话,眼睁睁地看着受伤的老头被电动扶梯载着向上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此时,另外一侧又来了一辆列车。这辆车上下了十几个大学女生模样的靓丽女子,顿时引起了竞选双方的馋涎,围上去时拉票已成了副业,泡妞才是主要目的。不过…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和风萝面面相觑。这两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围上去动手动脚,只放了三四个姿
一般的走路。其余的已给分割包围,那模样竟是要拉到僻静处強*奷了。我不想动手,风萝又只想我动手,于是我俩只好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候在一边看着丑剧。那些女生们哭喊的声音贯彻了地铁站的整个空间,躲在结界里的我俩都有些经受不住。风萝终于忍不住说:“你不管管?”
我耸耸肩说:“做上帝的感觉当真不好。想想看,每时每刻都有多少的罪恶发生在眼前啊,而且都知道,必须知道。听到没?下班列车就要来了,有人看着他们总会规矩点吧。说不定下的人多,这些女生就能趁机跑了,不需我这等高人出手。”
我的耳朵太好了点,好到了把一分半钟之后才会到达的列车声音都听到了。在列车抵达之前,那些女生又被辱凌了近一百秒钟,哭叫得撕心裂肺。好在列车一到站,那些
氓还知道遮羞,随便用两个人把手里的猎物一遮,剩下的人似乎还准备拉选票,其敬业精神当真令人佩服。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想尽快把下车的赶走好继续干好事。
我指望这列火车上下来十七八个正义感极強的肌
男帮我解决面前的污秽,可事与愿违,只下来了五六个老头老太。最后下来的人倒让我眼睛一亮:是个穿着时尚,身材一
的女美。随即我的心又一沉…这意味着我再不出手的话她也得遭殃,于是立即转头看别处有没有我最需要的正义使者。正在此时,忽然风萝“咦”了一声,喃喃说:“我的天,用不着安排得这么巧吧?”
我遇到过许许多多巧得莫名其妙的事,解释来解释去只能说是上帝在拿我开涮。听到风萝的这句话时,我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有三个字势不可挡地跳了进来:
又来了!
下车的竟然是金灵!她当真在最后一天跑来看虹翔的热闹来了!我立即揪住风萝的领口,低声
问:“又是你安排的?”
风萝忽然装起疯来,扮出一脸涩羞状说:“人家已经结婚了,你不要老是这样动手动脚的。我老公厉害得很,小心到时他打破你的头。”
我立即把她提到了半空,怒吼道:“少磨蹭,如实
代!没看见那些
狼已经围上去了吗?”
风萝今天给我又掐又拎,早已突破了体能的极限,一给提起来立即全身都软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你有病啊,不停地腾折我!这个世界已经被你这种不守规则的人搅得
七八糟,人家已经什么都看不准,什么都预计不到啦!”
“就当你说的是实话吧。”我把她放了下来,转过身向结界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记住,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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