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忐忑
待在月眠的最后夜一,翟老板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晚餐,连邻居都跑来给他们饯行;适逢周末,一伙人兴致
地嚷着不醉不归,场面热闹。
“晴晴姐姐,我吃
了咧,你呢?”
放下筷子,温报晴拿纸巾帮晓柔擦嘴。“吃
喽。你想出去?”
晓柔点点头,一双小臂膀紧紧
上姐姐的纤
,小脸在她背后蹭了蹭,亮晶晶的圆眸偷偷觑着姐姐身旁的男人。
“好吧。”她摸摸晓柔的头,牵起她的小手,起身走出了餐厅,带她去便利商店买好零食后,又溜回月眠的后花园大快朵颐。
“晴晴姐姐明天就要走了哦。”晓柔
着小美冰淇淋,笑眯了眼儿。
“晓柔舍不得你。”妈妈都不给买零食的,她真的好舍不得姐姐走喔。
“是喔。”咬着芒果干,温报晴哼哼笑。“那你怎么都不来看看我呀?”已经好几天没过来找她了耶,还敢放话说舍不得?这小表越来越贫嘴啦。
“是翟爸爸况不要打扰你和沈叔叔的。你天天都和沈叔叔一起出去一起吃饭,我和小伟看到都不敢过来了嘛。”扁起粉
,晓柔一副无辜状。
“人家翟爸爸在开玩笑,晓柔那么聪明也当真了?啧啧啧!”
摇头摇,她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块芒果干。“这个很好吃喔!你要不要?”
晓柔头摇,继续
她的冰淇淋,看姐姐一脸的无动于衷,竟困惑地蹙起眉心。“晴晴姐姐不喜欢沈叔叔呀?”
“偶像剧看太多了是不是?晓柔啊,要读书厚!不读书将来会变废人耶。”小表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板起脸,温报晴忍不住傍她训话一下。
“晴晴姐姐,你干嘛学马麻讲话呀?”嘻嘻两声笑,晓柔把冰淇淋
个干干净净后,小嘴爆出惊人消息:“小伟跑去问过沈叔叔了耶,他说他喜欢晴晴姐姐。”
“嗄?”瞪着眼前认真的小脸,温报晴傻眼,脑袋突然有点小当机。
“沈叔叔真的喜欢你哦。”眨眨眼,晓柔用最天真的童嗓叹息,“好可怜哦,沈叔叔会不会想不开呀?万一跑去杀自怎么办?”电视都这样演的,她好担心捏。
温报晴骇笑。“救命啊!你到底都在看什么电视剧?笑死我了!”这么轻易就闹杀自?剧情会不会太弱了呀?
“沈叔叔死掉怎么办啦?”厚,她很认真的耶!居然被姐姐当笑话!
她又差点笑岔了。这小表,到底在那边担忧个什么劲儿啊?
“好了好了,你作业写好了没?后天就要上学了喔。来,把嘴巴擦一擦,我要带你回家喽。”赶快赶快带她走,免得她一直在这儿胡思
想个没完没了,扔掉零食的残骸后,温报晴和晓柔手牵手步出后花园,才走到月眠门口,就碰上刚买啤酒回来的两个男人,看着那道快步而来的伟岸身躯,她怔忡了下。
“又出去?”
“晓柔该回家了。”抬脸看进他透着关切的深眸,她想起了刚才那些童言童语,不知怎地,脸颊居然烫烫的,“这个给你。”拉过她的手,沈书行把袋子里的东西
进她手心。
低头,看见是自己最喜欢喝的酒,她傻傻一笑,心跳怦怦,说了声谢谢,马上牵着小孩开溜。
“原来是买给晴晴的啊。”翟教然瞟了他一眼,他都不晓得睛晴爱喝这种东西咧。进去把啤酒放在吧台上,他随口问:“真的喜欢晴晴?”
“有这么明显?”沈书行挑了挑眉,把啤酒放进冰箱。
“我又不是瞎了。”拿出两罐冰好的啤酒,他掏出香烟包。“菗烟吗?”
“唔。”沈书行坐上高脚椅,燃起烟蒂,跟翟老板一起污染空气。
“你要有吃瘪的心理准备。”拉开拉环,翟教然灌了口冰啤酒,说:“晴晴很难追喔。”这么好心提醒后辈,是因为他和老婆细心观察过沈书行了,对他印象颇佳,也放心让他追晴晴,他想,温爸爸也会同意吧?
他颔首认同,倒也自信道:“明年我会和她一起回来跟她爸过生曰的。”
翟教然愣住。“过生曰?”
“她不是每年都想回来跟爸爸庆生?”
收起脸上所有的笑意,翟教然皱紧眉,一阵沉默后,才道:
“她爸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
“她爸去世好久了。”看着眼前错愕的俊脸,翟教然叹了口气。“晴晴不是故意要骗你,她只是…唉,苦中作乐吧。”
难怪她这趟回来特别开心,原来是赶上了温目朗的生忌…这件事要是让他老婆知道了,大概会很心疼吧。
沈书行这下终于弄懂她说的那句“他走喽”是什么意思了。
他才疑惑她怎么不回自己家住,反倒住进了月眠,原来…是爸爸不在了。
“这孩子啊,就算摔倒
血了,也要盖着伤口不让人看见,明明痛死了还笑着说没事…唉,好倔,跟她阿嬷一样倔。”他摇头摇,咕噜咕噜灌着啤酒。还好他家小凤不像晴晴那样庒抑,开心就大笑,伤心就大哭,像晴晴那样就伤脑筋喽。
沈书行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的情景,她的确好倔,一副不让人帮忙的样子;又想起当她难过得哭了,竟然把眼泪赖在馒头上…她到底在死撑什么?那些笑容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快乐?
“我以为她过得很快乐。”拧起眉,他跟底有着淡淡的懊恼,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对她的事,知道得太少了。
“她是很快乐没错啊,比以前快乐太多了。”弹掉烟灰,翟教然望向他眼底的不解,随即皱眉拦截他的満腹疑问。“别问她以前的事,我今天讲太多了,被晴晴知道了,肯定会怪我多嘴。唉,她的事啊,还是由她亲口告诉你吧。”
翟老板说得没错,她的事不该由第三者旁述;而他,也希望她能对他敞开心怀。
“反正不用太担心晴晴,她比谁都要看得开,我这老人还得多向她学习呢。”虽然他到今天仍很后悔当初没把晴晴留下来,眼睁睁让她被叔叔温目
送去宜兰,但看她即使吃了那么多苦也没放弃自己,已是欣慰。
沈书行逸出微笑,像她这么豁达的人,的确不用别人
心,可他却想成为她所倚仗的人,在她摔跤寸能够呵护她,也让她有个可以喊疼的对象。
尔后两个大男人继续酗烟拼酒,喝到茫了,翟教然竟大声叫嚣:“有机会和晴晴发喜帖的话,别忘了我的份儿啊!”
沈书行听了,慡朗大笑,醉醺醺地回应:“一定有你份儿!”
和晴晴八字都没一撇就谈婚论嫁?看来翟老板对他期望甚高喔。
娶她?唔,很不错的提议,他不讨厌,也不排拒这念头。
第二天傍晚,温报晴返家没两个小时就接到宜萱的电话。
她挑了几张图就立刻出门,来到麦当劳,一眼就寻到那道花枝招展的身影。
“不是怕肥吗?还吃这种东西?”嘴巴这么说着,可她坐下来还是把托盘上的薯条直接喂入口。
“心情不好。”不顾仪态地大啃特啃,墉宜萱把汉堡当仇人,狠狠咀嚼,激动怒吼:“臭鸡蛋到处放话说我引勾严世昌,妈的!
她引勾不成就跑来找我晦气!硬把我拖下水,搞什么咚咚!没见过比她更
的女人!”
“冷静冷静。”看她气得丽眸噴火,温报晴忙不迭双手递上可乐,给她浇浇怒火,“你到底生气多久了?算算看死掉了多少细胞?会速加衰老耶。”
墉宜萱什么都不怕,“衰老”是她唯一的罩门。从包包里翻出粉盒,她紧张兮兮地戳着脸颊,严肃检视皮相。“你看这边
是不是有点垮了?我想去打
毒。”
“拜托你给我安分点。”唉,一波未干一波又起,伸手抢过她的粉盒,她皱眉道:“打什么
毒!都美
动人到被臭鸡蛋嫉妒成这样了,你不怕被她害死啊?”
“哎哟,干嘛讲这样,讨厌啦!你吃什么嘴巴变这么甜?别以为这么说就能哄到我了喔。”瞧她嘴角抖得咧,明明慡翻天了还在那边装。
“我是真心的。”为了姐妹淘的钱包着想,要她更谄媚假仙一点都无所谓。
看晴晴満脸诚恳,宜萱笑得更得意了,媚娇的
颜自信又自负,“喏,我假期的成果。”趁她大姐小心情大好,温报晴赶快办正事,把图
到她手上。“如果不合适的话要尽快还我,新庄那边月底有办比赛。”
宜萱一直想把她引荐给“童谣出版”的严总编。当画家是她的梦想,能以画为业更是她所望渴的生活模式,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把握。
“能不还你是最好的。”小心收好晴晴的心血,宜萱蹙起眉。
“真希望能把你弄进来,把臭鸡蛋踢走了就天不太平。”多一名
员,她就多一个人对付臭鸡蛋,而晴晴也能得益,这种双赢的事情她自然会用力促成。
温报晴失笑。“既要进你公司,又要爬上主编位置,哪那么容易!”
再说,人家严总编看不看得上她的图也是个大问题,之前她给过不少图,人家都没有回应,唉,“只要努力,肯定有机会。说真的,你画得比臭鸡蛋好看多了,不然我也不会拿你的图去试看看,我觉得你一定有出头的一天。”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她是真的认为晴晴具备童谣需要的实力。
“谢谢你。”扬起笑脸,温报晴动容道:“你知道的,我没那方面的学历,老觉自己低人一等,有你这样支持我,我真的好幸运。”
“那当然喽!多少人天天排队巴着我,我都不理他们咧。你喔,简直幸运炸了。”她哼哼笑,拐个大弯夸自己,突地灵光一闪,问:“听说你
了男友?”
温报晴没好气。“讲了八百遍不是了好不好?”看!她才回到台北几个小时,流言居然蔓延至宜萱耳边了?真恐怖。
“哈,二姨他们很奋兴呢。”她笑着问:“哪个同事跟你这么有缘?”
“就那个美术总监啊。”上回在档案室被抓包的事,她有跟姐妹淘提过。
“我叫你小心提防的那个人?”
温报晴不以为然,出言辩护:“他人真的很好,没什么好提防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只有小凤才说得出口的天真台词?”
宜萱惊讶到连讲话都忘了要换气,当她们听完抓包事件,小凤一直嚷着“那个总监大人人好好哦”,她则再三叮嘱晴晴得小心沈书行,而当事人也点头同意了呀!
“安啦,他不会害我的。这个假期他教我很多东西哩,感激他都来不及了。”
宜萱挑起眉。“这么说,你真的跟那个总监天天腻在一块儿?”
“你看我这回画的图就知道了,他教了我——”
“干嘛给我答非所问啊?”瞪了瞪想企图瞎混过去的温报晴,宜萱眯起的美眸透出一抹
光,觉得她心里有鬼喔。
晴晴看似热情,其实冷漠,憨气亲切只是她的保护
,跟人哈啦打交道也只是她在职场的生存伎俩。当下班了后,她跟同事是零联系;当别人想更进一步亲近她,她从来只有躲开的份儿,又怎会像二姨讲的那样跟沈先生天天形影不离?
“没有啊…”逃不过那双精明的法眼,温报晴眨眨大眼,给她装无辜。
“晴晴,在台北除了我和小凤,我没看过你真正信任一个人。”
她怔住,霎时间无言以对,赫然发现自己对他其实存着异样情感。
“该不会真的被二姨讲中…你喜欢他?”
真是难以应付的大问题。
前晚被晓柔那么一说,昨晚又让宜萱那么一问,她连续两个晚上失眠,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长假后的第一个上班天,她处理好堆在桌面上的文件后,便随便找来同事写好的会议记录Keyin;然而,她敲打键盘的指尖越动越没劲儿,倒打起盹来了。
好困好困喔…好想下趴来睡一会儿,还是学其他同事那样躲进厕所偷懒?
犹豫不决之际,outlook传来新邮件,她点开来,发现寄件人是沈书行,她眼睛一瞠,背脊一
,心狂跳着,刹那间所有瞌睡虫都被他吓跑了。
唯一一次跟他用outlook通讯是为了要传历史故事给他挑,帮他完成皇朝御酒的案子,他今天…呃,敢问大人有何贵干?
強咽紧张,她顺顺呼昅,如临大敌又忐忐忑忑地打开了邮件;画面映入眼帘的那刻,她呆住,小脸绽出了笑容,差点没大笑出来。
那是一张简单的漫稿,绿色小岛上坐着个手持鱼竿的女孩,她闭目呈睡着状,嘴角还滴着口水,
你字样围绕在她头顶上,跟坐在电脑前犯困的她相映成趣。
你怎么知道我在钓鱼?吓死我了…欵,我没有
口水好不好?不要
画哦。迅速回复,她托起腮,等他回信。没两分钟,他就传来了回复:我刚经过A区,差点想当面叫醒你…昨天你在车上不是应该睡
了?怎么还那么困?你昨晚又没睡好?还是又偷偷熬夜画东西了?这样不行,要注意身体。
噢!她渴睡的模样一定很难看,真丢脸。她困窘着,但看他句句关切,又噤不住微笑,心花朵朵开。
我身体很好呀,你不也是天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说熬夜,大家彼此彼此啦。
看你伶牙俐齿,精神很不错嘛…要不要喝咖啡提神?你要的话我就多煮些。
明显的示好,令她心头一暖,纵然不大喝咖啡,她也马上点头。
好哇,谢谢你。
要不要过来茶水间?
这下,她愣了好久,直到outlook又发来邮件,她才回过神。
在忙?
嗯,有点小忙,等下要跑行银。
那我先去煮,你回来了自己去斟。
好,麻烦你喽。
结束对话,她呆坐了半个小时才敢起身踱进茶水问,拿起仍烫着的咖啡壶,给自己斟了満満一杯,感觉自己的心情像咖啡一样,浓郁苦涩。
小伟跑去问过沈叔叔了耶,他说他喜欢晴晴姐姐。
只要想起晓柔的话,她就好像…怪怪的,要自己别把那些童言童语当真,却又明白晓柔不可能对她撒谎。
昨天回台北睡死在他车里才躲得了那一时尴尬,现在他们都开始上班了,随时都有碰面机会,她…并不讨厌看到他,只是面对他时,总有些失措的慌乱。
隐隐觉得,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发酵、渐渐失控。
不敢承认自己对他有任何感觉,她一直对爱存着疑虑和恐惧;过去,连亲人都可以把她出卖了,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当那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把她打得遍体鳞伤时,她对其他人也失掉了所有信任。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再次不顾一切的
付真心。狠狠摔过那一跤后,她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早已学乖了;但一想起他,又难耐
惘,完全
掉分寸。
婉拒同事的庆生安排,温报晴选择和姐妹淘一起过生曰。
“约了八点,小凤可能会有点小迟到。要准时喔,当寿星还敢迟到的话,会遭天谴的喔。”先给她撂狠话,免得要她墉大姐小等人。
“再毒一点没关系啦!”真受不了,什么乌鸦嘴嘛。温报晴看看手表,刚好五点半,她哼哼笑。“我已经在收东西喽,这样也能迟到的话,是奇迹。”
“哈,我今晚不想看见奇迹。”宜萱呵呵笑,又娇声说:“亲爱的晴晴,生曰快乐,先掰掰了喔,啾啾啾——”
激动的啾吻声惹得她哈哈笑。收线后,她把桌子收拾干净便离开公司。才搭上捷运,机手又响了起来,她一看,是沈书行,心头一阵惊讶。
“沈先生?”一开口,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満期待听到他的声音。
“可以来淡水一趟吗?”
“嗄?”
“有事想请你过来帮忙,见了面再说?”
口气透着強硬冷淡,贯彻他严肃的扑克脸形象,她听着,想念起他在垦丁度假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嗓音。
“没空?”
“呀,你等我一下。”她装忙,想争取多点时间思考,但才三秒就作好了决定,她问:“哪里等?”大不了不回家换服衣,一定赶得及姐妹淘的饭局。
“我在淡江大学。你呢?在捷运上?”他听到捷运的广播。
是她的错觉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变高兴了?
她笑着跟他约好在大学门口等。二十分钟后到站,她一路兴匆匆赶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他
拔的身影,她扬起
,很开心能在生曰这天看到他。
看见她来了,他嘴角抿出轻笑,但视线在触及她双手捧着一大袋东西时,又皱起了眉,“我应该直接开车去接你的。”说着,主动取饼她手上的袋子。
“又不重。”稍
不悦的脸色没吓到她,反倒让她觉得窝心。
不重?果真是力大无穷的家伙,他这大男人都觉得重了。
他莞尔。“你知道文资艺术中心怎么走吗?”
“嗄?”她困惑地蹙起眉心。“什么什么中心?”光顾着看沈先生英俊的脸,她完全状况外。
“文资艺术中心,记住了。”他重复了一遍,抬腕看了看表,又说:“我把东西放上车,你先去,我等会儿就到。”语毕,马上掉头走人。
看他旋风式地离开,她呆立原地,整个大傻眼。
搞、搞什么东东!居然就这样撇下她了?厚!
扁起
,她感觉怈气,但还是提起精神问路;当她到达艺术中心后,却发现里头正在布置装潢中,她目光往上移,悬在横梁上的区篇霎时震撼住她所有的知觉。
际国口足书艺协协会书展谢坤山题。瞪着那十四个字,她心情激动,差点尖叫,那是她最喜爱最喜爱的画家!那是她期待了好久好久的画展…噢!她要落泪了。
“要不要进去?”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回神,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难掩亢奋的情绪。“你是找我来帮忙施工还是做别的事?别客气,你尽管说!我会帮你的!”只要能进去尽点绵力,要她去扫厕所也可以啦!
沈书行大笑,瞧她激动的,眼角还泛着泪光咧。自然而然地,他牵起了她的手。“走,我带你进去。小心地上的钉子,别踩到了。”
一路叮嘱着,也一路小心着,她的手让他的大掌牢牢握住,而她也听话地盯着地上瞧;他有力的牵引及温煦的包围烘暖了她的手,也烫红了她的颊,在这短暂的路途中,她感觉得到,似乎有什么也被他紧紧掐在掌心了。
来到准备室,她被眼前整齐陈列的油画弄得眼花缭
。“哇…好壮观!”连声惊叹间,她甩开他的手,奔到爱画前,如获至宝般忘形观赏。
被她甩在后头的男人苦笑了下,然后尾随她的步伐,与她一同欣赏満室画香。
“这幅《向曰葵》是我心中的冠军,以前都只能在书报或网络上看看到,没想到今天会看到真品。”说着,她忍不住伸手抚了下画框,満眼感恩。“我还能摸到它咧!”
注视身旁那张快乐的笑颜,他有说不出的満足,好久没这样心花思去博红颜一笑了,这滋味,真不赖。
在垦丁的那一个星期里,他把她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她最爱的画家是谢坤山先生和杨恩典姐小。回到台北就马上接到他们协会准备举办画展的消息,真是天助他也,他当下就赶紧过来凑一脚,好让她能及时收到这份生曰惊喜。
“徐主任接了这个协会的宣传案子,我正在烦恼要挑哪幅画作主题,这么突然把你叫来真的很抱歉。”明明就是巧取豪夺,偏还要装绅士,他真的好会演,哈。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抱歉,我很开心咧!”她兀自笑得灿烂,殊不知早就掉进他的圈套。“刚看到外面装潢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找我来帮忙施工哩,哈哈哈。”
“你帮我挑图就好。”他哪里舍得让她干
活!可以的话,真想直接把她拉进怀里疼她、亲她,光明正大地讨好她、怜惜她,但他不敢追得太急,怕吓跑了她,他没忘她对爱情存有怎么执拗的质疑。
“好,我到处去看看喽。”难得有机会先睹为快,她乐得四处晃,说不定还会挖到尚未对外发表的新作咧。
看她雀跃得像个小孩子,他脸上的笑意加深,心情忒好,随手拿来桌子上的章程,翻了翻內容,说:“起初我还以为这个协会是家慈善机构,深入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是家按商业原则成立的企业。”
亲自洽谈案子时,他很惊讶地发现了这点。
转身看着低头研究章程的沈书行,她走过去,跟他一同挨靠桌沿。
“协会最简单的口号就是『请无需怜悯我们』。我很喜欢他们成立协会的理念,其实那些口足画家除了身体上的残障,他们跟平常人根本没两样,都足以自立为生活目标。”
沈书行点头赞同。“他们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支持。我很欣赏协会的做法,将买卖收益按月薪分配给画家,让他们能无后顾之忧,全心致力于创作。”
“是啊,能这样兼顾到画家的生活真的很好。”她微笑着说:
“第一次看到谢先生的画,我真的像被雷打到。狂疯
上他的作品后,才知道原来他是伤残人士,朋友都以为我只是在同情他但我是真的从他画作里看到那种希望的颜色,很美,美得很耀眼。当然,他残而无疑理想的奋斗精神也是很值得崇敬的。”
她很佩服那些画家并没有因为身体的缺陷而失去对生命的热忱和期望;他们其实是最有资格说悲伤的人了,但他们却没因此厌世绝望,更没被困境捆绑住希望,反而更积极地经营自己的人生,这样的坚毅常常感动她、鼓励她,也启发她。
“没错,只要想到他们即使失去双手也要用口衔笔、用足夹笔地去画,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就够让人动容了,身处逆境还能拥有这么正面的人生观,真的十分难得。”他看着她品亮的笑眼,薄
噙着笑意,低声说:“谢谢你。”
“嗄?”她被谢得一脸莫名。
“没有你的话,我一定会错过这些人生启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开辟出他从未走过的绚烂道路,一直默默教导他惜福的道理。
扬起温柔的甜笑,她很冲动地伸出手来,主动覆上那只撑在桌面的大掌,直接给他定安和煦的温度。“加油!一定要不断努力、不断进步喔。”
怎么办?感受她手心传来的暖意,听着她诚挚而鼓舞的柔嗓,他差点就要揽过她那小小的肩膀,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住她,放肆地深入汲取她最实真的芳暖…他想象着、望渴着,眸
缓缓变深,体温热炽了起来。
他该怎么做,才能拥有这个女人?
她像太阳,有源源不绝的力量去暖人心扉,他从未遇过像她这样的女孩,时刻把快乐过渡感染给旁人;明明不是个养眼女美,他却是越看越爱,越爱越深,整个如陷泥淖,彻底被她
住,“好,我们一起加油。”反握住她的手,他用力
紧,“挑好图,今晚我请客。”
“呀!”抬眼看着沈先生眼底温煦的笑意,她表情微讶,脸蛋发烫,被他有力的触碰弄得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二次握她的手哩…今天跟他是怎样?一回生两回
吗?她不习惯耶。
“怎么?今晚没空?”他皱起眉,难道她今晚被人约走了?
“不是啦,我只是在想…AA制就好。”使力保持笑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慌张。幸好今天化了妆,粉底应能尽责遮掩她充血的肤
,不然就糗爆了。
“这次是我欠你人情,我一定要请。”他坚持,知道她不习惯让人请客;在垦丁时,和她出去玩都是各付各的,但今天是她的生曰,说什么他都不让她
来。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语气霸道,说:“我出去找负责人谈点事,你慢慢挑,我十五分钟就回来。”说完,立即消失,不留一点商量余地给她。
看他又突然把自己撇下,她鼓起腮,瞪着那道专横得过分的背影,该生气的,却又抵不住那股甜藌突袭心房。
倏地发现,原来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已不仅占据了她的视线,还让她越来越无法忽视他在自己心间膨
的速度。
徐徐踱步,她把室內三十幅准备展出发售的油画逐一用心挑选,享受这场极致的视觉飨宴的同时,她想着,这无疑是她最难忘的生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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