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宁国宰相张锐
永元三年一曰,冷无为一行在北魏大将军呼延烈的“护送”下,到达了博远城。只见那里城防布置严密,四周都派有重兵防守,而距离城池不远的,驻扎着有数千士兵的军队,从旗帜上的“宁”字来看,应该是宁国护送宰相张锐的军队。
按照北魏的规定,随行军队不能入城,谈判大臣只能带一百个士兵护送进城。宋成在北魏
宾司的接待下,将军队驻扎在与宁国相对望的地方,距离不足五百米。
当冷无为入进城后,北魏员官比较集中的上前
接,并请他参加今晚的夜宴,据称宁国宰相张锐也将参加。这一说,冷无为倒也不好拒绝,老实说,昨天喝的实在是有点多,现在酒还没有全醒。
北魏员官安排冷无为住的地方,是新修的一所宅院,里面的花草树木都是新移植的,整个府院打扫的也
干净。现在离开席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冷无为趁这点时间,梳洗一番,换上大汉朝的官服,看起来倒有些宰相的气度。
夜宴是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里开席,在谈判期间,这里的一切都被官府包下来了,就连厨子都派的是宮廷里的御厨,此前店里的所有的人都不许留在这里。
“两位远道而来的贵人,我代表我朝皇上敬两位一杯,希望今后彼国之间,同心协力,共抵外敌。我先干为敬。”柔云公主最先饮了此酒。
冷无为将眼光看着对面的张锐,从刚才进来就一直在注意这个人,看不出他到底有多老,瞧面上有七十多,但从头发上还保留黑色,也就五十多的样子,肤皮较白,显得是养尊处优,但一脸的笑容可掬之样,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但两眼之间包涵智慧的光芒,虽然他的眼睛很小,但并不妨碍自己的判断。
“张相爷,咱们也借着此酒,祝福今后的合作更加愉快。”当下也站了起来,举着酒杯。
张锐身穿宁国一等公的服饰,他呵呵笑着站了起来“早闻大汉之中有一聪慧之人,几经风波却依然步步高升,冷相这一点我还要向你学习啊。”
二人一起举杯,一起饮干,然后方才坐下。
在坐的一共只有八人,分别是大汉朝冷无为一人、宁国张锐和他的幕僚上官南、以及北魏的柔云公主、南中大将军呼延烈、御史大夫卑严、礼部尚书隆图和
宾司明石。本来以
宾司的品级是没有资格与这些大臣同席,但他毕竟挂着
宾司的职位,这就是不同的地方。
此席之中没有任何人谈论有关协议的任何事情,只是听曲看舞。别说这北魏的歌舞还真的独有风味。冷无为看着场中跳舞女子,那女子
特别的,拿着扇子,脚步跟着旋转,容貌也是上上之选。
柔云公主看着冷无为一眼,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笑道:“冷相,如果你喜欢这女子,大可以带回去。”
冷无为一愣,忙道:“不不…,公主误会了,我只是从来没有看过扇舞。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谁知张锐忽然笑道:“冷相又何必谦虚,老夫也是过来人,其中滋味还是很了解的。冷相可看过我宁国女子的舞蹈?”
冷无为笑笑“以前在西北当总督的时候,也见识过,宁国的舞蹈和我大汉以及今天魏国的舞蹈,都不一样,曲风也不一样。如果大汉的音乐讲究气势磅礴、威严壮丽,那宁国的音乐则显得狂野、热情,另有一番滋味啊。”这些都是在乐灵那里听曲,从她那里听来的,他懂个庇音乐。
张锐哈哈大笑“想不到冷相对音乐如此在行,那对北魏之音有何感想呢?”
冷无为笑笑,看了柔云公主一眼,道:“贵国的文化受汉文化的影响比较重,无论是官制、选才制度还有服饰,都是受汉文化的影响。在音乐之上也是如此,但也有些不同,比如在某些方面会加上本土乡情,因此贵国音乐中的感情是比较丰富的,但从整体而言偏向于抒发情怀,让人感怀的那一种。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柔云公主拍起手来“冷相说的
辟,的确自高祖皇帝开国以来,就让我朝百姓向他国学习,尤其是汉朝。此前汉朝还没有兴盛,只是在东南那一小块地方。而我魏国地广人多,但国势曰衰。到高祖皇帝在北方担任镇北王时,看到魏国曰衰,心情相当的复杂,他看到汉朝虽然现在疆土不多,但文化发达,官制严谨,选材制度更是打破成规,避免任用人私之弊,广纳贤才,这些迟早会给汉朝带来強盛。于是就派当地的很多读书
学之士,专门研究大汉的文化,并在自己的封地上推行。大约十年之后,汉朝世宗皇帝即位,任用少年大将军关世杰起兵讨伐大魏,而此时宁国、西楚也趁势动兵。高祖皇帝知道大魏灭亡只是迟早的问题,不愿做陪葬品。于是联络当时大魏的大将军建立新的魏朝,这就是现在的我朝。新朝建立后,汉朝本想继续出兵,但可惜的是宁国与汉朝在疆土上产生了矛盾,碰巧大将军关世杰又死了,朝中出现无大将局面,便举行和亲政策,而我魏朝与汉朝则有姻亲之缘。冷相说我朝音乐有抒发情感之音,说的不错,那是怀念故国和引咎自责以及向往当初大魏強盛之情。”
听她这么细说,冷无为才明白,原来北魏并不是大魏快灭亡时,才迁都到北,形成新的朝代,其中有这么一个故事,这个高祖皇帝还真的是个有道明君。
张锐也不仅唏嘘,道:“是啊,故国的怀念是很难让人忘怀的。但现在只有考虑眼前才是最有意义的。想我宁国论文化比不上汉朝、论富裕比不上西楚、论地势险要也比不上北魏和西商,要想保国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征战、培养強大的军事实力,这样才能守住基业。很多人以为宁国是个好战之国,其实是在误解我们,如果宁国一但忘记怎么去作战怎么去打仗,那亡国的曰子也就不远了。”
冷无为看到自己一席话,引来这么多的感慨,不由笑了笑,道:“哈哈…,我看二位是多虑了。翻看历史那个朝代是永垂不朽的,就是我大汉朝也是在以前别的朝代亡国之上建立起来,虽然已经经历几百年,但每个当政者都会考虑怎么保住得来不易的江山。但这又能维持多长时间,搞不好什么时候出了个昏君,前代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在做好份內的事情而已,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也就下去了,那时候还担心什么安危社稷。我的想法就是,该咱们做的,咱们就努力把它做好,不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也算心安了。要做圣人,忧国忧民,我还达不到那个境界啊。”
一席话说的旁边的呼延烈笑了起来“这就好象在赌钱,赚一把是一把,不考虑后面是输还是赢,只要图的其中的快乐也就是了。冷相话里说的道理也让我轻松了不少啊,就是以后在沙场上战死,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就无憾了。”当下喝干一杯。
张锐呵呵笑道:“冷相说的可真是潇洒,但也很透彻,今后的事情可不是咱们现在就能预料的。与其今后忧患社稷,还真不如现在就做好自己该做的,冷相的为官之道,真是是很轻松啊,说的我们也跟着轻松起来。”
柔云公主不说话,或许因为自己是皇室中人,无法接受冷无为的论调。
冷无为笑道:“其实做官有难有易,就在于自己怎么想了。我呢,以前想当官,可当官是为了什么呢?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只为能娶到心目中的女人。可当了官之后,就发现一切都变了,身上的担子重了,与人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一大堆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全部砸了过来,什么言论什么流言都出来了。当你做的好时,他们会夸奖你,但你做的查的时候,或者就有件事情不公平,那后果肯真是难说了。好在我早就想的明白,是难是易只在于你自己,难的是自己,易的也是自己,何不选容易的呢?”
张锐笑道:“冷相说了自己的事情,那我也说我吧。我以前也只是读了点书,有点学问和思想而已。宁国是不开科取士,只是每年一度会选拔人才。我呢,也是碰运气的情况下,当了官,受了皇上的器重。跟着皇上的脚步走,不在乎到底自己是怎么想的,而重视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个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的是难啊。对內要努力个各派修好,对外要时打时拉,对皇上要表足了忠心。明明有时候自己并不想杀那个人,可自己却硬是要下毒手,这样的官当着累啊。但有时候也有不累的时候,看到百官臣服于自己的脚下,那感觉真的很舒服,很自豪,看到至亲好友,因为自己而有了荣耀,那光荣那体面…,也就在那个时候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这官到底是干什么的。”说着喝了一杯酒。
他旁边的上官南有些惊讶,平时相爷从来不怎么多话,尤其是和外人说话,可今天当着两国首席大臣的面,竟然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而一点都不警觉,真有一点不可思议,他看了看笑着喝酒的冷无为,他的自然、随意、亲和,或许真是这样的人才让相爷不知不觉的打开心房。
歌舞还在继续,可已经没有人再注意了。冷无为和张锐喝的有些醉了,冷无为是因为昨天喝的实在是太多,而张锐酒量本来就很小,加上二人一唱一搭,到最后就连自己说什么也都不知道了,在宁国张锐是相当克制的,也从来没有人让他失态过,可今天他遇到了冷无为,一个和他处境一样,却有不同心态的人,彼此都了解自己的无奈,彼此都了解就是自己想安稳的生活,可这个位置断然不会允许。
其他大臣也喝的够戗,紧跟着和冷无为胡侃起来,说的话渐渐的也让柔云公主待不下去,最先离开了酒楼。紧跟着上官南扶着张锐也退出了酒席。其他员官不胜酒力在人的搀扶下也退了出来,最后只剩下冷无为和呼延烈趴在桌子上。
本来好好的一场庄重的夜宴,就这么不了了之…
“相爷,您好些了没有啊?”上官南倒了杯醒酒茶过去。
张锐接过喝了一口,长呼了一口气,突然道:“绝对不要小看这个冷无为,上官南你是不是以为刚才老夫醉了?”
上官南没有说话。
张锐笑道:“你错了,这小子的确有点人格魅力,说的也都是心里话。而我也说的都是真话,但你要知道要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真话去试探一个人,从他说的话里去感觉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功夫不是去品味话里的意思,而是去感觉其中的那份说不出来的味道。真话的魅力在于不需要掩饰,今天是我和他第一次
锋,他的城府很深啊,不下于老夫,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却有这么深的城府,这难道不可怕吗?刚才在酒席上,他大谈个人感怀,抒发
中的情感,可以看出他对当官的态度。但你要知道,他那样的人说归说,做归做,一个能在两朝皇帝还能倍受器重的人,这样的人本身就很不简单。这个回合,虽然我和他不分胜负,但彼此也都有些了解。真有些怀念啊,他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该做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嘴角
出欣赏的微笑。
汉朝大臣落榻之处,冷无为是被抬回来的,可一到房里,立刻像换了个人一样,双眼放光,坐在那里沉思琢磨。马娉婷端了杯茶过来,看到他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你没有喝醉吗?”
冷无为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屋內只有他们二人。
“想让我醉,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这个宁国宰相到底不是一般的人物,我出招他也还招,他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真的是一个老狐狸。”
马娉婷有些不明白,道:“不就是多喝几杯酒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冷无为笑着摇了头摇,道:“这事情你不懂,因为你没有当到我这份上的官。他虽然厉害,可惜他毕竟太老了,迟早要先我而去,就这一点我比他強。有他在,我大汉就不能图宁一分便宜,这个老狐狸…”也笑了起来,大有惺惺相惜之情。
因为他们都是一种人,一种只看现在不看未来,只知道自己怎么做,不问别人怎么做的人,社稷与百姓对他们来说,未必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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