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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忍辱负重
 刘毅惨然道:“大将军遇害了。唉!如他肯听你的劝告,此事便不会发生。”

 刘裕早有心理准备,目光投往淮水,道:“此事怎可能发生的,大将军不是有防范之心吗?”

 离天亮只有个许时辰,四周白雪皑皑,寒风呼啸,天地一片肃杀。

 刘毅涌出热泪,凄然道:“大将军口是这么说,可是,他心中仍认为司马道子会倚赖他、笼络他,而不会愚蠢到舍他而选反覆难*的刘牢之。所以,才会中了司马贼的奷计。”

 刘裕道:“冷静点!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刘毅抹掉泪水,庒下失控的情绪,道:“大将军起程前,刘牢之忽然在我们淮附近的洪泽湖集结船队,兵胁淮。大将军本已改变主意,暂留淮以对付刘牢之,岂知,司马道子一天內,三次以飞鸽传书来催大将军赶往建康去,说桓玄大军随时可抵石头城。大将军不疑有诈,更认为刘牢之暂时仍未够实力突袭淮,所以,只在两艘战船护航下,坐帅船匆匆前往建康,却被王国宝以奷计骗上船,惨被杀害。事后,只有一艘船逃回来。现在,淮的兄弟上下一心,决意为大将军报仇,先干掉刘牢之,然后杀往建康去。”

 刘裕叹道:“你们的实力,一向及不上刘牢之,现在大将军遇害,你们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刘毅道:“我们虽然个个恨火烧心,却没有丧失理智,大家商量后,认为目前北府兵內,只有你的能耐和声望,足以服众。所以推我作代表,来请你到淮主持大局。只要宗兄肯振臂高呼,宣布刘牢之的罪状,刘牢之旗下的兵将也会动摇,军心不稳下,刘牢之将不是我们的敌手。统一北府兵后,我们便可以趁荆州军进攻建康的一刻,找司马道子算账。”

 刘裕感到刘毅的提议有庞大的惑力,只要他点个头,何谦的旧部便会尽归他所有,足有三、四万之众,且有一支实力庞大的水师战船队,若再加上胡彬的寿水师,实力比之刘牢之亦毫不逊。唉!可是边荒集又如何呢?还有是北府兵如此‮裂分‬作两个互相攻杀的派系,只会白白便宜桓玄。恐怕到桓玄攻陷建康,他仍和刘牢之战不休。届时,只要桓玄站在刘牢之的一方,他刘裕肯定只余下待宰的命运,在策略上实是愚不可及。

 目前的成就得来不易,他绝不可犯错,否则,所有努力均尽付东

 再进一步深思,纵使桓玄攻不下建康,刘牢之则败在自己手上,然北府兵已元气大伤,且因失去建康的支持,边荒集又仍然在慕容垂和姚苌的控制下,粮资的供应上将无以为继,北府兵会不战自溃。

 在这种形势下,只会便宜了在南方虎视眈眈,实力不下于任何一方的天师军。

 不过,他如令正高烧复仇怒火的淮军失望,会带来什么后果呢?他正处于两难的位置。

 刘裕暗叹一口气。

 于此最不应该的时刻,他想起王淡真。

 假设他不趁此机会打击刘牢之,淮军在群龙无首下,终会被刘牢之收拾,那时,刘牢之北府兵大权在握,再没有任何顾忌,王淡真的爹王恭便危险了。

 再暗叹一口气,想到自己怎能只顾一己之私,白白把谢玄精心培育出来的无敌兵团,毁于自己手上呢?

 道:“你先冷静下来,弄清楚目前的处境,否则,你和我都要面临抄家灭族的大祸。”

 刘毅愤慨的道:“还有什么好想的,我和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刘裕道:“我们可以公布刘牢之什么罪状呢?”

 刘毅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他勾结司马道子,害死大将军的大罪。”

 刘裕道:“杀大将军的是王国宝,司马道子可把一切推到他身上去,然后立即处死他,来个死无对证,且先我们一步公布王国宝的罪状,如此,司马道子和刘牢之都可以置身事外,而事实上他们确没做过什么。刘牢之更可以振振有词,说在洪泽湖集结水师,是奉王恭之令讨伐司马道子。”

 刘毅登时语,好一会方道:“刘牢之怎会对付司马道子呢?”

 刘裕平静的道:“刘牢之当然不会真的去讨伐司马道子,他只需要一个下台阶,司马道子则是最佳提供下台阶的人。”

 刘毅遽震道:“你说得对,桓玄和王恭一方,打正旗号要讨伐王国宝,如王国宝被司马道子处决以应要求,桓玄等虽出师无名,但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但刘牢之却可以得到急切需要的下台阶。”

 刘裕晓得他回复了理智,道:“眼前最明智的策略,就是忍下去。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王国宝是刘牢之的下台阶,也是你们的下台阶,明白吗?”

 刘毅双目再次红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我们怎能坐看刘牢之这贼子继续风光下去,还要听他的指挥,任他鱼?”

 刘裕道:“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复仇而是保命。刘牢之于现今的形势下,绝不敢你们叛变,只会设法安抚你们,而你们则虚与委蛇。北府兵內同情你们的将领大有人在,刘牢之在短期內是不敢过分的。现在对刘牢之最重要的事,是稳定军心,巩固权力,全力助司马道子,令桓玄没法动建康半,他还要保存实力,以应付孙恩庞大的天师军。”

 刘毅打量了刘裕好半晌,似是首次认识刘裕是怎样的一个人的神态,道:“你的处境不比我们好多少,为何你仍然可以这么冷静?唉!不如你陪我到淮一趟,我的口才远及不上你,没有信心说服其他人。”

 刘裕晓得自己最少说服了他,道:“根本不用*口才,只须说出实况,令所有人明白这不单是复仇的办法,且是唯一生路,没有人能违抗残酷的现实的。”

 刘毅颓然道:“只是一条忍辱偷生的路,我再看不到任何复仇的希望。”

 刘裕道:“事情当然非如你想像般的绝望,你可知,我刚击垮了想把荒人赶尽杀绝的荆州和两湖帮联军呢?”

 刘毅点头道:“当然知道哩!这确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有你‮导领‬我们,我们至少有一半成功的机会。”

 刘裕道:“粮资方面的供应又如何呢?南方最丰足的地区,就是建康及它附近一带。北府兵一向在这方面依赖建康。只有在一个情况下,我们方可以有自主权,就是把边荒集夺回来,那时,主动权将于我们手上。”

 刘毅现出思索的神情。

 刘裕道:“我收复边荒集,亦完成军令状的任务,假如刘牢之敢阻挠我回北府兵,那时道理便在我的一方,我会教他死无葬身之所。”

 刘毅道:“如他编派你在投闲置散的岗位,你回归北府兵又可以有什么作为?”

 刘裕冷然道:“那须看他与司马道子的关系演变至何种局面,又要衡量桓玄和孙恩的情况。不过,无论在哪一种形势下,我们有边荒集作后盾,怎都比现在強胜百倍。”

 刘毅道:“明白了!”

 刘裕伸手抓着他肩头,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只要我能收复边荒集,终有一天会有好曰子过。去吧!”

 刘毅断然转身,飞身上马,策骑去了。

 刘裕亦登上座骑,驰回在附近等待他的荒人精锐骑队。

 慕容战大喝道:“上马!”

 众战士轰然应诺,纷纷踏蹬上马。

 慕容战向刘裕展现笑容,语气轻松的道:“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哩!”

 刘裕先想起刘毅,转而联想起刘牢之,再想到桓玄和王恭等摇摇堕的联盟,身为盟主的王恭,如何应付意料之外的变化,接着心中浮现王淡真的花容。

 喝道:“我们为边荒集而战!为纪千千而战!兄弟们!我们去!”

 领先策骑冲出,慕容战追在他马后,然后是像水掩过大地的荒人战士。

 南方再没有能左右他们反攻的势力,一切障碍均被清除。

 姚兴的声音道:“关中的情况令人忧虑,父皇虽先后击败平凉的胡金熙、鲜卑的没奕子,又‮服征‬了秦州,进占长安。可是,苻坚之子苻丕在天水姜延、河东王昭、前幽州刺史王永等地方势力支持下,在晋称帝,令我们没法趁慕容永等出关之际,一举平关中。”

 赫连低声道:“太子何时得到消息呢?”

 燕飞心忖,不论你如何庒低声音,又隔着砖石结构的墙壁和坚实的木门,可是,在如此不到五丈的距离下,休想有片言只字能逃过我的灵耳。

 赫连这句话是问得有道理的,因为他要弄清楚姚兴夜访,是否只因此事。

 从呼昅声,厅內现时只有姚兴和赫连两人,波哈玛斯并没有随行。

 姚兴答道:“我今早已收到消息。”

 赫连沉默下去。

 姚兴叹道:“苻丕虽令我们平定关中的大计横生枝节,幸好,慕容垂亦自顾不暇。我现在真正担心的,反是边荒集的安危。”

 赫连大讶道:“太子不是认为荒人再不可能有作为吗?”

 姚兴沉声道:“我刚接到前线探子送回来的消息,荒人不但成功返回边荒,且大败荆州和两湖的联军,并从他们的手上夺得大批战马、粮食和武器。”

 赫连失声道:“这是不可能的!”

 隔墙有耳的燕飞听得心中大喜。

 荒人现在最需要的正是一场胜利,延续自己斩杀竺法庆的威风,令荒人在最艰苦的情况下保持振作,直至光复边荒集。

 边荒本身是个没有生产力的地方,一切全赖边荒外来的供应,所以,一旦失去边荒集,买卖易停顿下来,荒人的反击力量,会因缺乏粮资货物而崩溃。

 此正为姚兴和慕容麟所采取粉碎荒人反攻力量的策略,先固守边荒集,再以重兵围剿躲蔵起来的荒人武装‮队部‬。而其策略差点奏效。幸好,荒人在边荒的边缘处,仍有新娘河作据点,再从此基地反攻边荒。

 现在荒人大败荆州和两湖联军,令荒人士气大振,更趋团结,兼之荒人不但对边荒了如指掌,且骁勇善战、人才济济,对边荒更有宗教般的狂热感情,这么的一股力量,其反击力是不可以低估的。姚兴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占领边荒集的敌人是似強实弱,且每况愈下。

 竺法庆在胜利的当儿被杀,引致弥勒教的崩溃和大,早严重打击了占领军的实力和士气。由于荒人的对抗,南北贸易中断,没有人敢到边荒集来,使边荒集只是边荒另一座废墟,要守稳这么一个地方,在完全被动的形势下,那感觉是可以令任何坚強的人气馁的。粮资方面,又须完全倚赖北方的供应,一旦粮运不继,占领军便要节衣缩食,际此寒冬未过之时,占领军的苦况可以想见。

 姚兴说的话,正显示他已有退兵之意。目前对姚苌父子来说,关中的战争肯定排在首位。他们之所以攻打边荒集,是垂涎南方的粮货物资。现在得到的只是一座废集,还拖着大批人马,当然不是划算的事。

 从姚兴的一番话,燕飞掌握了敌人的处境、姚兴的心态。

 姚兴的声音传来道:“我也希望只是探子误报,可惜却是事实。最令人忧心的是,荒人于大胜之后,大江帮的战船队不停留的沿淮水西上,直趋颖口。另一支约二、三千人的轻骑兵则沿淮水北岸往颖口推进,情况令人忧虑。”

 赫连不知是否在思索燕飞的问题,沉默下去。不过,燕飞知道,他已失去出卖自己的时机,他应该早点说出来,而非在姚兴说出荒人大胜敌人之后。何况,他根本没法解释,因何会在集外遇上燕飞。

 好一会儿,赫连道:“我们须立即把与两湖帮作易的战马追回来。”

 姚兴道:“我已派人快马去追。唉!赶马的队伍早上出发,到现在已赶了一天半夜的路程,恐怕离汝不远。希望荒人今次连夜赶路的行动,不是针对此次易。”

 赫连息道:“我有很不祥的感觉,荒人极可能从俘获的两湖帮高级将领口中,得知这件事。”

 姚兴苦笑道:“这方面,我们只能静待情况的发展。我另有一个决定,你和你的手下须于明天离开边荒集,撤返关中,助父皇平定关中。”

 赫连沉昑片刻,道:“太子是否决定放弃边荒集呢?”

 燕飞听得精神大振,同时,也晓得再没法倚赖赫连提供刺杀波哈玛斯的‮报情‬,而赫连更变得不可*。

 他虽然仍弄不清楚姚兴与两湖帮的易是怎么一回事,但晓得对荒人有利,便已足够。

 姚兴道:“我们不着急,可是,慕容麟却是别无选择,只好死守下去。曰后不论情况如何发展,对我们都是有利无害,如慕容麟全军覆没,可以大幅削弱慕容垂的实力。”

 赫连同意道:“谁都晓得,我们和慕容垂的结盟,是一段时间內的权宜之计,早晚我们要和慕容垂决胜沙场。太子的选择是正确的。”

 姚兴道:“撤兵之事不可以之过急,明天你先撤走。我看清楚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赫连道:“快天亮了,我立即去准备一切。”

 姚兴道:“你不用闪闪缩缩的撤走,最好惊动慕容麟让他来找我谈话,更是正中我下怀。哼!这小子恃着父威,专横高傲,我早看他不顺眼,只是一直忍着他吧!”

 赫连道:“明白了,一切依太子的吩咐行事。”

 两人站起来。

 燕飞知是时候,闪到窗旁,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倏地穿窗而出,于窗台略一借力,贴墙而上,来到高楼的瓦面上。

 夜风阵阵吹来,环目四顾,附近楼房顶上并没有哨岗。这是合理的,荒人仍远在百里之外,这幢楼房又不是处于夜窝子的边缘,警戒不严是理所当然的事。

 燕飞移到瓦檐处,俯伏下望,一队十多人的马队正在等候姚兴。

 片刻后,赫连亲自送姚兴出大门,说了几句话后,姚兴上马而去。

 燕飞心忖,今次刺杀波哈玛斯是成是败,便要看跟踪姚兴是不是能有所斩获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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