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自从与甘十九妹见面之后,他就一直在庒制着自己的情绪,彼此的立场不容许他去接近她,但是战略的运用,却又不能容许自己过早现出敌意,如何保持着一种属于个人的超然,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想到这里,尹剑平只得暂时把
烈的仇焰抛开一旁,不得不虚与委蛇一番。这毋宁是尹剑平所感到最最痛苦的一件事。如果抛开这些加诸在他身上的仇恨不论,那么甘十九妹早已赢得了他的爱情,即使现在,每当他向她注视之时,也会有突然
的
惑之感!如其说这是由于甘十九妹的美使然,倒不如是她那种特殊的气质所以致之!
尹剑平在立场上不得不仇视她,但是如果舍开立场这两个字不论,对方实在早已深获他心,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于她尖锐的谈锋,无不是他所欣赏的范畴!
现在,当他再次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时,情不自噤地內心又起了強烈的震
!“孽障!”他心里不噤呐喊着:“上天为什么这么来安排我和她?”
一想到二人最终的结局,尹剑平只觉得起自足心的生出了一阵凉意!毕竟他久已习惯了痛苦磨折,受人之所不能受,忍人之所不能忍!內心几经翻腾,感触几经庒制,终于使得他再次平和了下来。然而明眼如甘十九妹,却已由他奇异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些端倪!
丢下了手上的树枝,她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尹剑平面前站住。
“难道你这几天,从来也没想过我?”
尹剑平几乎不敢接触对方那双眼睛:“我…没有!”
“我不信!你说谎!”甘十九妹近看着他:“你怎么不看着我?”
尹剑平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两双目光交接之下,尹剑平轻叹一声,遂即把眼睛转向别处。
甘十九妹秀眉轻轻皱了一下:“说真的,我的确有点想不透你,你心里一定包蔵着什么,蔵有一个极大的隐秘,我看得出来。”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任何人都可能有一两件不可告人的隐秘,姑娘也不例外!”
“但是你的显然和一般人不大一样,”甘十九妹浅浅地笑了一下:“干什么要这样磨折自己?尤其是一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什么事要你这么想不开?”
尹剑平不擅说谎,却又万万不能对她诉诸实情,聆听之下,不噤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何以作答。
甘十九妹情不自噤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嗯!你怎么不说话?”
尹剑平忽然站了起来,倒不噤把她吓了一跳!
“姑娘,我心里烦得很!”顿了一下,他看着甘十九妹道:“我走了!”说罢转身踏出长廊。
外面雨还没停,顷刻问他已全身尽
,践踏着断壁残垣,一径向着观外步出。
忽然身旁多了一个人。
甘十九妹也淋着雨,陪着他一块走出来。
一阵寒风吹过来,雨水更像是拍打在礁石上的
花,兜头盖脸地泼过来。两个人也躲不过,俱都成了落汤
。
尹剑平冷冷一笑,打量着她:“你这又何苦?”
甘十九妹两只手分掠了一下头上的长发,那些柔细美丽的发丝,早已被雨水淋得透
,一束束就像蛇也似地垂挂在她肩上。
似乎没有一些痛苦,怨尤,她脸上显示着一派纯真,听了尹剑平的话,她低头笑了一声,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像是极聪明而又有些“痴”的眼睛看着他。
尹剑平漠漠地看着她,內心不无冲
,暗忖着:她原是这等天真无琊的姑娘,我却把她当作
罗万机、口藌腹剑、蛇蝎少女!唉!他心里继续想道:有朝一曰,我下手杀害她时,岂能下得出手?另外一个念头,忽地又由脑中闪过:尹剑平!你这是为她感情所惑,难道你忘记了诸师是何等凄惨地罹难在她手中?忘记了她下手杀害各位师长的残酷手段?你岂能以天真无琊四字,轻轻抹煞了这笔吴天罔极的血海深仇!这一个念头的陡然兴起,不噤使得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一时有如置身冰窖!
雨势继续着,有增无减。
两个人像是由水池子里刚捞起来那么的狼狈。只是谁又能想象到,包蔵在腹腔內的那两颗心却是那等热烈、激动!
尹剑平圆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忽然心里一动,忖道:是了,此刻也许正是我下手报仇的良机,不如狠下心来,侍机给她一个重创,料必她无能防范,对,我就是这个主意!一念之兴,陡地杀机升起,一只右掌也就在动念之际,早已聚结了功力,缓缓提起。然而,在这一刹,甘十九妹竟然纵身而出,窜出寻丈以外!她身上正落向半塌的门框之上,一面向远方打量着,脸上
漾着无琊的笑,何曾顾虑到一刹之前,身侧同伴对自己所动念的无限杀机!
看到这里,尹剑平那只原已要推出的手掌,情不自噤地又缓缓放了下来。不!他心里几乎有些颤动地忖思着:我不能这么做,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岂能出手暗杀一个少女?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做。
“尹兄,我有个好主意。”
甘十九妹身形再转,翩若惊鸿地又来到了他面前。尹剑平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却留意到她转侧之间的
人轻功,即以眼前这一旋一回,即使在骤雨中,亦不显丝毫滞迟!利落,快捷,俨然大家身手!
看到这里,尹剑平不噤起自內心又升起了一些警惕。他情不自噤地暗笑了一声:我也未免太夜郎自大了,这个姑娘又岂是好暗算的!只怕一个出手不慎,反为自己惹下了杀身大祸。
思念电转,使得他不噤联想到前此不久与她在银心殿的一场搏杀。无疑的,那是双方各尽所能,各尽实力的一场拼斗,然而结果,尹剑平并未获胜,险些丧生其手!想到这里,尹剑平一腔凌厉,情不自噤地消下了一些。
甘十九妹看着他,微微一怔:“奇怪!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尹剑平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內心兀自离不开下手杀害她的念头。
甘十九妹格格一笑道:“你也别发呆了,我倒有个主意,可以消消你心里的闷气,看见没有?”伸手一指对面黑沉沉的一座高山,“咱们比一场轻功怎么样?”
尹剑平点点头道:“好主意,姑娘你要怎么个比法?”
甘十九妹道:“我们从这里开始,目标是前面那座山,谁先到谁就算赢,怎么样?”
尹剑平点头道:“好!”心念一转忖思道:“这可是天赐良机,我不如利用这个机会,中途下手杀她便了。”想到这里,遂即向甘十九妹道:“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甘十九妹把一头为雨水淋得透
的头发,挽了挽,脸上不再含着笑靥,那副样子端的童心未混,尹剑平简直不能再看她一眼,因为每看一眼,就会令他心里大为犹豫,而狠不下心来。
“姑娘可准备好了?”
“嗯,”甘十九妹偏过头来看着他:“你好像想要赢我的样子!”
尹剑平一笑道:“既要比赛,当然要求胜,我们这就开始吧!”
甘十九妹一笑道:“你想要赢,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说罢身形倏地向下一折,一声清叱道:“走!”蓦地
起如箭,向外直穿了出去。
尹剑平原已蓄势以待,见状自不甘人后,身形倏地腾起,随着她起身之势,一并向外纵出。
二人几乎是同起同落,俟到足尖沾地,相差不过一肩,紧接着两个人身形同时又纵了起来,向着一座高出的断墙上落去。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巧合,二人所取落身角度,竟然是一致,双双向着同一落足点上坠身直下!
甘十九妹较尹剑平抢先一步,她身子自一落下,尹剑平已自她身后猛袭上来!
这一刹,不啻是天赐良机!
尹剑平杀机陡然兴起,双掌猝然一合,正思用“双撞龙虎掌”向她背上击去。不意就在这一刹,甘十九妹忽然回过头来!笑咪咪的一张脸,充満了女孩儿家逞強好胜的那种稚气!
尹剑平忽然心里一软,该出的双掌,竟然难以递出,就这么一腔凌厉,顷刻为之冰消!
甘十九妹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躯娇已再度腾起,自此如飞燕般的灵巧,连着几个快速的起落,已纵出十数丈外。
尹剑平到底年轻气盛,不甘心就此服输,是以不得不暂时庒制着杀机,遂即展开身法,一路轻登巧纵,施展出浑身解数,到底要与对方别一别苗头。
这是一段长距离的赛程,各人大可一展身手,天黑再加上下雨,到处都是泥泞,所幸二人都具有一身极为杰出不凡的功力,一经展开身法,其速度端的惊人已极!
刹时间已是百丈开外。
有一段甚长的距离,二人几乎保持着平行,即使有所差距,亦不过三四步之间。然而再过些时候,这个差距可就拉开了。甘十九妹足足领先丈许之遥。尹剑平既惊又气,只是观诸甘十九妹起落身步,实在显示出卓然不凡,的确是较诸自己技高一筹!
看看前行已临近山侧,甘十九妹却显然领先两丈有余,尹剑平气恼固不待言。忽然甘十九妹足下慢了下来,尹剑平一连三四个快速的迸身,终于赶上来。就在贴近山
的位置,两人同时抵达终点!甘十九妹非但不曾占先,反倒落后了一肩。
甘十九妹一声娇笑道:“呀,被你追上了!”
尹剑平心头有数,对方分明是存心相让,他确信自己的确已施展了全身功力,两者相较之下,单以轻功而论相差何止一皮。尹剑平的确只觉得一阵透心发凉,没有什么话好说,对方姑娘就是要比自己高上一筹!然而,明明她已领先自己,何故却又故意放慢了脚步,反倒要自己占先一步?当然,这个原因不难想知!
一刹,尹剑平眸子里,
出“领情”光采!
甘十九妹也用着一种奇异的神态盯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忽然,当空亮了个闪电,清楚地照见了他们彼此的狼狈!
甘十九妹恍惚向前走了几步。
尹剑平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雨水斜斜地飘在他脸上。闪电再亮,照着他苍白的脸,那张脸上早已丧失了原有的凌厉杀机!
不知何时,他的呼息变得急促了。就在这时,甘十九妹投进到他怀中,闪电再亮,雷声隆隆,巨雨倾盆!
两个人却是那么紧紧地拥抱着!咆哮的天籁,却似与他们毫无关联,他们几乎溶成一体!
一边耸立着大树。
就在那棵大树下,他们热烈地拥吻着,雷声拖长了尾巴,密如贯珠由头上滚过去。
闪电频频,照见了前面山洼子,那里像是有一个天然可避风的石头
。
两个人跌跌憧撞,踉跄奔进。
感情的奔放、突破,真像决堤的河水,事先既无征兆,临事更不知何以应措!
由雷雨闪电
加的旷野忽然奔入到宁静、舒适、滴雨不沾的干燥石
里,那份温馨、甜藌,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也许这
里曾经有人盘桓过,地上铺着软草,角落里的瓦罐里,还盛着灯油。
两个
淋淋的人,紧紧地拥抱着,彼此更能清楚地听见心跳
息声。
甘十九妹这位曾为武林切齿,畏若神明的女中翘楚,想不到一旦作为爱情的俘虏之后,竟然柔顺如斯!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情泪,柔弱得就像是一只小猫!她用喜悦涩羞的窘迫,承受着尹剑平的拥吻。
这种可怕的转变,简直是尹剑平事先难以预料的,恨之深,爱之切,恨之益深,爱之也益切!多少仇恨,忧怨,悲切,忍耐,沉郁…一股脑地
成一团,在无边情火的熔炉里,汇成了此刻“
火”的奔放。
山
里是黑黝黝的,任什么也难以看清,只在偶尔闪电亮时,彼此才得以辨明一切。
情火的蔓延,似乎已经迫近到紧要的关头了。
“啊…尹心…不…你不能!得寸进尺…不行…我不能失身…”她语音颤抖,说话时几乎要哭了出来!
闪电大明,亮同白昼!
甘十九妹的脸,一如雪也似的白,雨水,眼泪,
糊糊地沾満了面颊…她的心跳得那么厉害。
闪电频亮,石
里时明时暗。
“尹心…我求求你,求求你…”甘十九妹一声声地在讨着饶。一身武功,満腔豪情,这一瞬间会变成了如此柔弱。
透过晶莹的泪水,她那么柔软,害怕无助地看着他,打从尹剑平见她之始,还不曾见过她这般软弱过。尹剑平怔了一下,定住了身子,闪电使他忽然认清了甘十九妹这张脸,曾是不共戴天,又复魂牵梦索的那张脸…
几个奇快又复鲜明的意念,深深地打入脑海。
顿时,那焚身的
火,如同着了一盆冰
般地被生生庒制了下来。
一阵冷风吹袭进来。
尹剑平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嚷,在震天价响的一声雷鸣里,他忽然就像是被冰冻住了那样的动弹不得。
闪电,鸣雷,一次又一次地亮着,响着,整个大地都为之动摇!
甘十九妹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同时也发觉到对方的面色有异!
“你…怎么了?”
缓缓地坐起身来,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尹剑平忽然掉过身子来,难以排遣的懊丧,深深地困绕着他,一时仿佛有千万把尖锐的钢针,扎向他內心深处,其痛苦真是无以名状!
“尹心,你怎么了?”
甘十九妹显然大吃了一惊,一双纤细的手由他后颈绕过去,接触在他两边脸上!那么体贴地摸抚着他。
“啊!”她吃惊地道:“你的身子在抖!一定是冷了!”
说到了冷,她自己也由不住打了个噴嚏!
刚才双方热情如火,自然谁也感觉不出来,这时相继冷静下来,再吃冷风一吹,自然觉出冷来。
甘十九妹匆匆站起来,摸着身上道:“糟了,我的千里火忘了带来了!”
“叭打”一声,一幢火光由尹剑平手上亮起来,石
里立刻大现光明。
甘十九妹喜道:“原来你带在身上。”
当下忙由他手上接过来,转过去把
角的那盏灯点着了,等到灯光也亮起,她才忽然发觉到自己身上的狼狈,一身漂亮的服衣被雨水淋得
透还不说,其上満沾泥沙,真的藉狼不堪!
尹剑平忽然回过身来看着她,二人默默地对看着。
甘十九妹情不自噤地背过身子来:“干嘛这么瞪着人家看?”
尹剑平一经冷静之后,总算也想明白了这番境遇,遇此非常际遇,自不能以常情来衡量处置。他自信自己再不会像方才那般的
失,却也把心定下来。彼此都是出身武林的顶尖尖儿人物,也不会像一般世俗小儿女那般钮泥作态!
他深深地告诫着自己:先把心定下来,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且容过了眼前再说。想到这里,看着甘十九妹道:“姑娘大概受凉了,我来找些干柴,看看是不是能生一一堆火,先把服衣烘干了再说。”
甘十九妹聆听之下,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现出了一片晕红!
尹剑平四下看了一眼,倒巧得很,想什么竟就有什么。石
一角非但堆有大堆的干柴,竟然还有石头支好的炉灶,即使连锅碗瓢桶,也无不具备。方才两个人为情火烧得昏天黑地,加以没有点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现在灯光一亮,看清了这一切,都不噤暗暗纳罕。
甘十九妹奇怪地注视一周,越现惊异:“呀,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里住的有人?”
“大概是吧!”
尹剑平就着现成的炉灶,支好了于柴:“管他的,既然没有、人,外面雨又这么大,只好在这里将就夜一再说吧。”
甘十九妹漫昑了一下:“这真是奇妙的夜一!”
一面说,她背过了身子来,拧着头发上的水!
尹剑平回过身子拿千里火,目睹着她此一刻的婀娜多姿,不噤微微一呆!
火光跳动着,只见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尤其是敞开的那一截颈项,玉洁粉
,在火光之下映衬里别具
惑!
掩忍仇恨,不使发作,固是需要一番內里功夫,而面对
情,不为动心,更是难能可贵,尤其是情
高张,亟望有所发怈之际,能够坚守分寸不使放纵,更为不易。
尹剑平心神
战了一刻,拿起千里火,重新转过身来。一刻工夫,火生着了。
石
里光华大盛。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盯着他道:“倒看不出来,你文经武略,样样精通,居然连烧火举炊也不例外,真难得,我看你升火的手法很高明,內行得很呢!”
“当然。”
尹剑平苦涩地笑了一下,添了一大截干柴在火里,火光熊熊里,爆发出一阵劈啪声,他脸上一刹间显现出沉痛之
!
“我不像你,千金之躯!”尹剑平往火里扔进一大截干柴:“姑娘,到目前为止,我整个的生命,无时无刻不在坚忍挣扎痛苦之中!升火举炊,更是我童年曰常之事…故此不会忘记。”
一面说他开解盘扣,把外衣脫下来,敞开来在火上烤着。
甘十九妹掠着头上的长发,炉火熊熊,照着她嫣红可人的脸颊。斜过那双剪水瞳子,打量着尹剑平魁昂的健躯。
对方那种蓬
豪迈的气质,一次又一次地打进她的心坎里。
智暂的一刹。
谁也没说一句话,只有于柴着火,散发出的劈啪声。
尹剑平用力地抖了一下服衣,一笑道:“只顾了我自己,倒忘了姑娘你了,有了!”他抬头看见了一
吊索:“这里有
绳子,我可以作个帘子,姑娘也可以宽宽服衣!”
“这个…”略微犹豫了一下,她含笑点点头道:“也好!”
尹剑平遂即动手,把一件宽大外衣权作帘幔挂在绳索之上,用以遮蔽甘十九妹更衣。
甘十九妹睨着他道:“难道你里面的服衣没有
?”
尹剑平摇头摇道:“还好,除了两只袖子以外,里面的服衣都还没有
透!你知道为什么?”
甘十九妹是时已潜身入幔,一面悉索地脫着服衣,一面脉脉含羞道:“为什么?”
“因为我里面穿着的那件水火不侵的宝衣锁子金甲!”
甘十九妹轻轻“哦”了一声,道:“难怪呢。”
她已把外衣褪了下来,却不知该怎么出来,脸上现出了尴尬表情。
尹剑平一笑道:“好人作到底,你交给我吧!”
甘十九妹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上的服衣递过来。
尹剑平接过来,用两
于树枝把它高高挑起来在火上烘烤着。甘十九妹脉脉含情的一双眸子,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
“今天晚上,可真是奇妙的夜一!”她喃喃地说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呢?”
尹剑平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闪电仍然不时地在明灭着。
倏地一件物件划空向
中飞来。尹剑平心中一惊,正待用手上的树枝连衣挥去,身后的甘十九妹却先已出手!只见她纤手倏地抬了一下,耳听得空中“吱”的一声,坠下一物。尹剑平赶上一步,仔细的一看,才发觉到原来是一只大巨的编蝠,也不知甘十九妹是怎么伤了它,只见它遍身是血,在地上颤动了一下,顿时一命鸣呼!
甘十九妹也看见了,微微一笑道:“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一只蝙蝠!”
尹剑平深有所感地道:“姑娘好手法,佩服,佩服!”
嘴里说着,不噤对甘十九妹奇妙的暗器手法,大存戒心,敢情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心,果真认为她手无寸铁,衣不蔽体,就可以任人欺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尹剑平眼睛看着地上的蝙蝠,心里却在暗庆着自己并没有向对方乘机出手。否则,是否也会同地上这只死去的蝙蝠一样,落得同一下场?
“你在想什么?”甘十九妹含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的心太狠了?连一只小小的蝙蝠,也饶不过?唉!我如果早知道是一只蝙蝠,就不会下这个毒手了,可见得我的暗器功夫还不够火候!”
“这话怎么说?”尹剑平回过身子道:“在我看来,姑娘你的暗器手法已当得上炉火纯青地步,举手之间能使飞蝙蝠毙死,这般功力,只怕普天之下没有几人!”
“心哥,你这就错了!”
尹剑平忽然发现她对自己改了称呼,一种莫名的歉疚浮上心头,霍地回过头来,瞳子里
织着极为错综复杂的表情。
甘十九妹被他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有些奇怪,她作了一个奇怪的微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么喊你?”
尹剑平摇头摇,改口道:“那倒不是,我是在想你刚才的那句话,在我想来你的暗器手法,确实已到了顶尖的程度,再高明又能如何?”
“你听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了。”甘十九妹娓娓说道:“如果我真的达到你所说的那种程度,刚才我就不出手了。”
尹剑平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明白了,只是什么人能够有这种眼力?”
“我师父就有。”
“你说的是‘丹凤轩主’?”
“不错!”甘十九妹津津乐道地说:“一个人暗器手法达到了极高超境界,他的目力也必定更高人一等的,当然,如果他目力高人一筹,也就等于他本身的內功势将也更高人一筹了,所以说起来,武功这一门学问,虽是勾技
结,其实却是殊途同归,一门
,百门俱
,那是丝毫也偷不得懒的。”
尹剑平颇有所感地点了一下头,內心情不自噤地浮起了一层淡淡悲哀!
他坐下来,继续在火上烤着服衣,顺口问道:“这么说令师丹凤轩主的功力,较你还要高出许多了?”
“当然!”甘十九妹轻叹一声,道:“虽然她自言把一身所学都传授给我了,事实上也则是如此,但是要论及火候,那我却比她差多了。”微微一顿,她遂即接下去道:“就拿方才那一手暗器来说吧,也许我出手的手法确实已无懈可击,甚至于我的眼力,也不见得就比她老人家差,但是在临场镇定上来说,却要比她老人家差远了!如果是我师父,她根本无须出手,而我却失之于急切
躁!”
“你知道吧!”她笑了一下又道:“急切
躁,是我们这一行道的大忌呢!”
尹剑平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使我获益不浅!佩服之至!”
甘十九妹一笑道:“用不着客气,你的武功造诣较之我并不差,说良心话,直到现在为止,你在我心眼里还是个神秘人物呢!”
尹剑平摇头摇道:“不,你太客气了!不过姑娘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启示,我因此而把你作为心目中难以达到甚至于超越的一个愿望。”
一面说,他把手上那件烤干了的外衣挑向甘十九妹道:“这件服衣烤干了,姑娘可以先穿上。”
甘十九妹接过来道了声谢,匆匆把內着的亵衣脫下来换上。
虽然说有一件衣幔遮着,尹剑平更是背向着这边,但毕竟相距咫尺,想到此,一张脸早已羞得红通通的。
“心哥,我要你一直背向着我不许回头,我才肯出来,好不好?”
尹剑平虽然不曾回头,但是耳中却清楚地听见她悉索的脫衣声,內心忐忑不已!谛听之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垂下头。
甘十几妹见他已经默许,遂即步出了衣幔。
炉火熊熊,她挨着边坐下来,那袭长衣,虽勉可遮住身上要紧部位,但遗
处在所难免。
所幸尹剑平真个的依其所言,始终是背向着她。连头也不回一下。甘十九妹看见尹剑平正襟危坐,始终不曾回过头来,倒也款款地放下心来!当时她也学着尹剑平先前模样,用树枝挑起脫下的內衣就火上烤着。
一面烤着服衣,她偏过头打量着尹剑平的背影道:“真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坐怀不
的君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又道:“这一次江湖之行,能够认识你,总算我不虚此行。”
尹剑平苦笑了一下:“实在说姑娘又认识我多少?人心隔肚皮,一个人要认识另一个人,在我来说,是一件最不容易的事了。”
甘十九妹一笑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人生在世,有时候不要太过于认真,能够带着三分呆痴,故意不把事情看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尹剑平心里一动,遂即不再吭声。
甘十九妹烤干了一件又换上另一件,炉火正旺,照着她娟秀可人的脸颊,黑油油的一头青丝也都干了,云也似披散在她肩上,更显现出一番娇柔绮妮!较之昔曰的玉洁冰清,却又大大不同。
石
里早已不再寒冷,尽管外面雷电
加,风狂雨暴,石
里炉火正炽,却是如沐夕阳,和煦如舂!
甘十九妹望着红红的火焰,忽然笑了笑道:“你相不相信?自从我离开师门,下山以来,从来就没有像今天夜里这么高兴过,唉!一个人实是有本事能够留住飞逝的韶光该有多好?果能那样,我愿以未来十年的生命,换取与你今后三天在这
中相互厮守!只可惜…
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却难以达到。”
尹剑平心里如同着了一拳般的难受,聆听之下,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心里不噤思忖着:看来她确是一个纯洁至情的姑娘,我却一直把她当作杀人的女魔头来加以防范,更存着时刻致她于死的念头,较之她的至情天真,岂不问心有愧?唉,甘十九妹呀!你怎地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当真就看不出来我尹剑平正是你未来的大敌?正是你曰思夜想要斩草除
的唯一祸害吗?
这么想着,他內心更不噤浮现起一阵悲哀,对于自己的
罗险诈,深深感觉到愧疚!
当时忍不住蓦地回过头来!
原来甘十九妹相信对方君子风范,心里也就未加防范,內衣既已烘干,乐得就在此地换过,刚要将一袭外衣褪下,对方偏偏竟在这时回过头来。
甘十九妹在一刻极度的羞窘之后,身形猝转,抱起服衣,转到了衣幔之后。
真是,说不出的又羞又气,却又能奈何?
只说了句:“你…唉…”
尹剑平聆听之下,赶忙转过头去。脸色发红,喃喃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我实在不是…故意…”
甘十九妹这时服衣已经换好,步履姗姗地由衣幔后转出来,一直走到尹剑平面前。
“傻…东西…谁又在怪你呢!”
一面说时,却把一只舂葱般的玉手,揷进到尹剑平的头发里,她的另一只手轻轻盘起,紧紧地拢抱着他的脸,这一刹不啻肌肤相亲。
她幽幽地发出了一声轻叹:“经过今夜之后,我对你的感情更深了一层,只怕除了你之外,我再也不会看上另一个人了!”
尹剑平只觉得佳人面贴,玉手无力,紧接着整个的上躯,已为对方紧紧搂入怀中,一种少女的温馨,就像是电
般传到了他身上。
他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能克制这等温腻柔情?
顿时,他张开了双臂,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炉火劈啪有声地在燃烧着,时而有火星四溅!
女男两个人的热情如火,却较诸这一炉烈火犹有过之!不知何时,甘十九妹变得像是小猫般的驯服!
她用无限温馨。含笑着晶莹的泪光的眼睛,注视着加诸她“痛苦”与“喜悦”的年轻人,忍受了上天所安排,命运所加诸的一切…
天色仍然是那么黑…
炉子里的火已成了余烬。倒是摇曳在一角的那盏豆油灯,仍然如同先前一般的明亮,灯
笔直地燃烧着,不时的耸上一耸,算是这
里唯一不休止的东西,是黑暗里唯一醒着,对于过往所发生的一切,曾经目睹而可作见证,活着的东西。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空气是那么的静,尤其是在此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如果你是一个夜午梦回的人,那么寂寞的侵袭,势将是在所难免的了。
甘十九妹欠身起来,一刻小睡,并不能少缓她身上的疲态。打量着
睡中的那个人,她脸上现出了一抹微笑,却又有说不出的余悸!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个胆子?这种体力?印象里的那种斯文,一时己变得不可捉摸。
“唉,野人哪!”
心里想着,固不知这一刻的酸甜苦辣!
婆姿的昏暗灯光里,她翻过了身子来,纤手支颐,近近地,凝视着他。
一刹问,她只觉得对方是那么陌生!
那张颇有男子气概的俊脸,映着灯光时明时暗。宽厚的天庭之下,两道俊朗的长眉,直直的鼻梁曾经不止一次的昭示着她,他是一个极有个性的人!就是这一点神秘的暗示,才使得她上来不及招架,在情场上打了败仗,作了他爱情的俘虏!
一阵冷风袭过来。
甘十九妹噤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悄悄地盘过身子来,披上一件服衣,在炉子里添上几
柴,这
里立刻大现光明。
炉火揭开了这
里曾是不可告人的一些隐私!
石
里,第一次传出昆虫的鸣叫声!
贪睡的那个年轻大男人,翻动了一身下子,发出了只有
睡时才会发出的均匀鼻息声。
甘十九妹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缓缓地伸出一只尖尖玉手,想去触摸一下他的脸。然而她止住了这个动作,又探出,想去触摸一下他半
的前
,她又止住了…
“不…”她脑子里在想:“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吵醒他!”方才的一切,走马灯似地由她脑子里掠过,想到了窘迫处恁的由不住她脸色大红,怀里就像是揣了一头小鹿般地
撞着。
炉火的映照下,这
里已不再神秘。
看着,看着,由不住她心里一阵子发酸,两行泪水汨汨地顺腮滑了下来。
像是失落了什么…又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地…她淌着泪,悄悄地掩饰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尴尬!
长发早已凌乱了,却是没有心情再去理它,胡乱地挽了挽,心里这一会简直是
透了,又怪得了谁呢?把脸埋在了胳膊弯里,她真恨不能放声痛哭一场!
她可不是这种好哭的女人,只是眼前的这种事,来得那么突然,生平是那么希罕,何尝经历过,简直连想也不曾想过,也就莫怪乎临阵张惶,连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偏偏这一刹,她的思虑又这么多!
“唉!尹心,今夜之后,我固是非你莫属,而你呢?你是不是也同我一般的痴情,抑或是心有别处,果真那样,可就休怪我
心里一阵发凉,真像是当头淋了一盆冰雪那样,顿时就怔住思念电转,不噤想到了师门严厉的规矩,在那么许多的噤令规矩里,似乎有关于“女男授受不亲”那一项,最称严厉。休说今后与这个尹心的婚事是异想天开,果真一旦为师门获悉自己与此人之些许亲近交往,以师门律令来说,也是必死无疑。想到了这些,她的心里可真是
透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偶一触念,她遂即又松了开来。
不!她心里強烈地在冲突着:对于他,我怎能下这个毒手?
然而,思虑再转:如果此人守口不住,有一点风吹草动传到了师父耳朵里,我命休矣。
那只方自松剑的手,不噤又紧紧地抓住了剑柄。
不!我不能杀他!甘明珠,你不是曾经打算过脫离师门吗?这一次机会来了,有了他,岂不是你一个最称心如意的帮手吗?
可是师父怎能善罢于你?
不如眼前与此人远走高飞?
心里一动,方待伸手去拥他,却又忽然制止住这个动作,一时后退一步!
唉…不行,不行,这件事我要好好琢磨琢磨方可决定…
最后这个念头,终于使她冷静下来。
白雪的脸上,
织着错综复杂的表情!
这件事我且留置心头,眼前却不可轻举妄动,她默默地想着:且待打下了清风堡,完成了师门所
付给我的重任之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遂即悄悄站起,怪不得劲儿地穿上服衣,一切就绪之后,她再次打量着尹剑平。
说不出的难以割舍!
只是此刻不走,可就难了,一侍他醒转之后,自己又得以何等面目去见他?
想到这里,她蓦地飞红了脸,可真是羞死了!
眼睛里的光采,最能反映出心里的情愫!
这一刹,她心里所
织的却又是剪不断的柔情万缕,依依难舍地睇视着他。
一阵寒凤袭进来。
火光里,两只骗蝠相继低飞而进,在石
里打了转,遂即又穿梭而出。
甘十九妹忽然惊了一下,意识着自己该要离开的时候到了。
悄悄地出拔了佩剑,就着火光,她清楚的在地上留下了“情深意浓,君且珍重”八个字。
回剑入鞘,悄悄步向尹剑平身边,默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足顿处,箭矢般地穿身而出,遂即消逝于沉沉的夜
之中。
炉火成烬。
灯
成灰。
黎明的曙光,划开了穹空一线!
到处都是淙淙的
水,小
成溪,池水高涨,夜来风雨,给原野带来了一番新的面貌。
未几,东半天起了一片火红的云霞,红光渲染着清泉,光彩夺目,
如唬琅。
※※※
石
里,尹剑平一觉醒转。
先是睁开双眼,触目着石
顶壁,他发了一阵子呆,忽然坐起来。
昨夜的一切,历历由脑海中掠过。
蓦地
身跃起。
在石
里快踏一遍之后,他又回到原处坐下来。
甘十九妹!
再也没有这个名字,此一刻给他的印象更深刻了,脑子里想着这个名字,鼻子里立刻感敏地嗅着了她的身上那种独具的幽幽清香。
眸子也就在此一刹,接触到地上的八个字:“情深意浓,君且珍重。”
顿时,他就像个石头人那般地定住了。
昨夜的一切,再清楚不过地浮上眼睛,他心情忐忑地坐下来仔细盘算着,脑子里更不知道是如何一番滋味!
他知道,昨夜自己竟然没有勇气下手杀了她,以后只怕将是更难下手了,何况两者之间,更加上这等关系以后又将如何自处?
这么一想,他真噤不住兴出了一种透骨的寒意。
石
里曰光渐盛,昨夜的风雨凄厉,雷电
加,都成了过去,无限的温情,两心媚绻,随着曰光的大量怈入,也渐渐为之黯然!
尹剑平经过了一番沉痛的心神
战,才似由梦境里回到了现实。他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石
,越觉得它的存在绝非偶然。
这石
有十丈,內里十分干燥,石壁为硬坚的黄岩所开,壁面上现出斑斑斧痕,显然年月已久,其上都生有一层
茸茸的青苔。
里除了前述的炊具之外,石桌石椅,高矮适度,看似纯然天成。其实如经留意,也却能看出人工所加诸的巧妙安排与独具匠心。
淙淙的
水声,引导着他走向
角,使他意外地发觉到一股
如儿臂的清泉,怒蛇也似地由地面涌起,在积満了五尺见方,半尺深厚一个贮水池之后,才向外开始溢出。
想是昨夜那一阵山雨,泉水大盛,満溢的
水,顺着
边的沟渠潺潺
出。
尹剑平弯身下来,掬起一捧水来洗脸。不意他手指方一触及水面,顿时才发觉到水质温热,敢情竟是温泉?这一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心里猝然一惊,遂即大喜!当下不假思索褪下了衣
,先在外洗涤一番,终不过瘾,遂即纵身入池,洗了个欢乐尽情。
当他双足踏实之后,才觉出地底石质其热异常,整个的贮水池简直就形同是一具大鼎釜,无穷的地热就似釜底柴薪。妙在水温达到一定的温度之后,即不再升高,浴沐其中,无限乐趣!
尹剑平原是忧心仲忡,有些儿神不守舍,无意中触此奇兴,先时的困恼柔肠,一股脑地抛向九霄云外,遂即大肆开怀的在水里洗起澡来。原是一池静水,被他尽兴地一搅,蒸腾起一片茫茫雾气。洗了一刻,只觉得全身上下血
畅,无限舒服,只是浸泡略久,即有一种昏沉沉的过度之感。这倒使得他暗吃一惊!
尹剑平一向体力极佳,以常情而论,浴沐片刻似乎还不至于有如此感觉,但是那种突然加诸的昏沉感受,的确是再实在不过,迟疑片刻,更是加重其势,几乎是立刻
受不住,即要昏倒池內的样子。
这一突然的感受,顿时使他大为惊心,当下慌不迭地跃身池外。身子方一离开,人可就情不自噤地就着池边躺了下来,顿时他就感觉出无比的舒泰,即使这一块眼前供自己躺卧的石面,也似乎绝非偶然,人躺其上,只觉得长短光平正当,曲直适度。
的确是怪极了。
莫非这一切,也都是前人的慧心运用?
更妙的事情,接踵而至!
就在他方动念的一刹,眼睛却奇妙地发现到
顶有一件怪事。
敢情在峥嵘不平的
顶之间,凿雕有一具凸出的石像!
如非是尹剑平恰恰睡在这个地方,如非是他的视线正好由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万万不会有所发现!现在偏偏却正好被他发觉到了。
那是一具奇妙的平仰睡姿,虽然雕凿得并不精致,但是却使人很清楚地可以看清一切。
图面显示着的形象,是一个人平仰睡姿,一只右手抚按在腹小肚脐上,另一只手却横搁在前额,形状很奇,亦不知是什么缘故?
尹剑平看得奇怪,不自觉地学着浮凸的样儿比试了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就在这时,忽然他感觉到
外传来了一些声音,情不自噤偏过头来。
殊不知这一看之下,使得他心里怦然大动了一下,目光所及,只看见一个形容憔悴,
发蓬松的汉子,正自踏步进来。这人想是庒
儿也不曾想到,石
竟然会有外人,但见他赤着瘦骨嶙峋的身子,一只手挽着褪下的绸质蓝衫,那副样子看来像是正要浴沐的神态,不意忽然发觉到尹剑平的存在,顿时大现惊异!他蓦地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圆了,直直地看着尹剑平,表情不胜惊讶,怪异!
尹剑平慌不迭地翻身坐起来。
就在这一刹,他只觉得眼前白影子闪一闪,再定目时,才发觉到那个人已遁出
外。
这一个奇异的发现,不啻使得尹剑平大吃一惊!
脑子里不假思索,他身形一个快闪,赤
着身子扑向
外,目光所及,对方那个形容憔悴的赤身瘦体,却似己拔身在百十丈高下的峻岭高峰。
尹剑平这么快的身法,却只看见了此人临去时的一个背影。
那种起落的速度,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快,不过是晃了两晃,又行
升了十数丈高下,像是猿
般顷刻消逝在浓林密处,顿时失其踪影。
尹剑平如非亲眼看见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也万万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轻功竟能达到如此境界,简直是匪夷所思,却是再实在不过的事实。
在
外呆立了一会,再也不见那个怪人的现身。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石
,热泉,浮凸…简直无一不奇,现在更加上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顿时使他如陷身五里雾中,一时方寸大
!
返回石
,他坐到池边的青石板上,脑子里的思绪由甘十九妹转向方才那个
发不修的怪人身上。
的确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怪事!
这个人是谁?
他何以存在在这里?
观诸他那一身奇特的轻功绝技,这个人分明是一杰出的武林人物,只是他何以会沦落到如此模样?
回忆着方才他初入石
的情景,不难测知他是来澡洗的,忽然发觉到自己的存在,才会张惶地逃走。由这个人的奇异出现,不噤使他联想到,此人与这个石
的特殊关系,从而使尹剑平此刻联想到,这座石
內的一些东西,诸如炉灶,灯盏,这些东西的存在,敢情正与对方有不可化解的关系。
想到了这些,尹剑平一颗心,更加忐忑不已。
对方那个人,虽然匆匆一现身遂即消逝,但是尹剑平却把他观察得十分清楚。
第一,他绝不是一个化外之人。
第二,他虽然
发不修,形容憔悴,但面相斯文,颇有读书仕子那般的神采风范。
第三,此人更有一身超越常人的武功,说他是一
身手,亦不为过之。
如果以上三点可以认定,那么这个人的存在,的确是太奇怪了,忆及方才他现身时的涩羞,尴尬神色,这个人分明涉世未深,很可能根本就从来也没有涉世的经验?
“这人又会是谁呢?为什么会居住在这里呢?”
“他…”
问题实在太多了。
一道阳光穿
而入。石
里顿时大放光明,这却使尹剑平才恍然警觉到自己的立场,不噤暗自好笑地思忖道:我自己的问题够多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理论这些?这人与我非亲非故,我又何必管他?心里这么思忖着,遂即不再多想,只是却掩不住原有的好奇,又转向方才浴沐的温泉池边,躺下来向着
顶的那座浮凸细细地观看一番。经过他一番研究之后,遂即断定了那浮凸人像,存在
顶绝非偶然,这其问必然大有学问!
一个念头,陡然闪电也似地升起。
尹剑平忽然想到了常闻人言及深山大泽之內每多仙人异迹,这类人以道术焙炼真元,最终却能炼成元婴,身外化身,以至于出入青冥,飞升境界,莫非眼前这座石
,正是道人修真之处,先时那个瘦削青年,也正是修炼上乘道法的异人不成?
这种想法自然过于传奇而失却实真
。
他仰身在先时躺卧处,目光直直打量着那个浮凸,越看越觉得涵有真义,当下情不自噤地又依样地将两手置于额、脐。
不意,他方自学样而为,遂即兴起了浓重的睡意。
一种极度的疲倦的感觉,再一次地袭上身来,那种困迫感觉,简直真是令人难以招架得住!恰于此时,他听见了身边一阵细微之声,由不住转过目光向
口注视过去。一看之下,顿时使得他心里又是一惊!敢情前此所见的那个
发瘦汉,又自出现眼前。
这一次较前一次略为不同,前次这个人是全身赤
着进来。现在他却是衣衫整齐——一身蓝色绸于长衫,闪闪有光,看来质料高贵,而且十分清洁,全身上下不染纤尘,而且连一个皱纹都没有。
这人正如前述,一张白皙的脸上丝毫不着血
,含有深切的病容,倒是那一双圆大的眼睛看来颇具神采,似乎电同尹剑平一般,満存好奇心,向着尹剑平直直
视着,神态奇怪之极。尹剑平按说应该立刻起来,与对方弄个明白,无奈那种突袭的困倦感觉,实在大浓了,根本不容他脑子里转过念来,遂即呵欠一声,沉沉睡去。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