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究竟是谁呢?芸芸武林之中,我还没有听说过谁的轻功已练成这种地步呢。”唐斌又忖道。
他暗地猜测,突然背上已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惊转身,却见那少女已站在他背后,一面解手帕一面笑道:“我捉住一个了。”开解手帕,又笑道:“原来是老哥哥,这回轮到你做鬼了。”
又叫道:“你们快回来呀!我已抓到一个了。”媚目四转,远远地只看到三个人,却少了两个,奇道:“咦!还有人呢?”
唐斌忙也四下搜索,见唐灵、唐曼正回身跑来,天魔金欹却直向远处奔去,再一打量,辛捷和金梅龄却已不见了。
他一急,高吼道:“灵儿、曼儿,快追!”顾不得面前的少女,纵身几个起落,向金欹追去。
那少女奇怪:“这些人怎么搞的,都这样疯疯癫癫的,捉得好好的蔵,怎么突然不玩了。”
她虽已十六岁,但一向随着爹妈独居在海外荒岛上,世事一点也不懂,这次她随着爹妈坐船到中原来,一路上她妈妈又不准她下船,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溜了下来,碰到有人陪她玩,心里正高兴,尤其是那个年轻人,眼睛大大的,看着她,令她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哪知道突然之间,这些人都走了。
她意兴萧索,本想将那些人全追回来,又不愿意強迫人家,正快快地站在那里,突然空中有个声音,像是从极远之处传来,道:“菁儿,快回到船上来,再不回来爸爸就要打手心了。”
那声音又娇又嫰,听起来舒服得很,但从那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清楚得很,就像是在你耳旁说话似的,她一听就知道是娘的声音,鼻子一皱,头舌一伸,转身向江面掠去。
到了江边,她微微停了一下,似乎是换了一口气,就掠到江面上,贴着江水面前进着,脚下甚至没有一枝一叶,已能越江而过,这轻功简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何况片刻,她就飞到江心的一艘船上。
那船比通常在江面上行驶的,大了一倍,从外面看上去,就觉得这船上的每一块木板,都是那么巧,木块与木块之间,又配合得那么佳妙,就像是一件非常完美的结合体,令人有“随便再大的风,这船都能安稳行驶”的感觉。
船舱的门,是两块上面雕満了花纹的木板,门里有一层纯白色的帘子。
此刻舱门牛开着,门旁含笑站着一位中年美妇,身上穿着的也是纯白色的轻罗长衫,神情之间,带着一份令人不敢视的高贵。
那叫做“菁儿”的少女,一掠到船上,就扑到中年美妇的怀里,娇憨地叫道:“娘。”
那中年美妇眼里一片慈爱的光辉,拍着“菁儿”的头笑道:“你爹已经在骂你了,说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回家了。”
菁儿撒娇道:“人家只到岸上去了一会儿嘛,爹爹发什么脾气。”身躯动扭着,依偎在中年美妇怀里。
中年美妇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走进舱里。
舱里一片纯白,一尘不染,任何人走到这舱里来,都会重重透一口气,俗虑俱消,心脾皆清。
船舱两旁的窗户高高支起,窗旁一个白色衣衫的中年书生,正俯着身子探首外面,听到有人进来,回转身子,那少女低低叫了声:“爹爹。”
中年书生笑道:“蔵捉得好玩吧!可惜人家全走了,没有人跟你玩了。”他双眉入鬓,眼角带煞,嘴角上带着一丝冷削之气,但是在笑的时候,却又令人觉得无比的和蔼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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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儿似乎很怕她爹爹,顽皮的神色也收了起来,低着头嗯了一声,弄玩着手上的手帕。
中年书生眼角一扬,道:“你这手帕哪里来的?拿来给我看看。”
少女不敢不拿过去。
中年书生道:“这就是刚刚你蒙在眼睛上的那一块吧!”一面将手帕展开在手上看着,突然面色一变,道:“你过来。”
菁儿见她爹爹变,眼圈吓得红红的。
那中年美妇笑道:“你发什么脾气?”
中年书生将那块手帕一挥,那手帕平平飘到美妇手上,说道:“你看看。”中年美妇将手帕展开一看,也变说道:“怎么会是他?”
菁儿委委屈屈地走到她爹爹旁边,中年书生指着窗外朝她说道:“你看看那是不是送你这块手帕的人?”
菁儿探首窗外,看见一艘小船,在江面移动着,船上坐着两人,她目力亦异于常人,仔细一看,见那两人却正是方才给她那块手帕,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旁边坐的却是那不肯捉蔵的少女。
于是她点了点头。
原来辛捷机灵已极,他见那少女一来,便知必非常人,后来那少女说到“捉蔵”,他心中便已有了计较,暗忖道:“我脫身的机会来了。”便抢着提议捉蔵,他知道唐门三人不会也不敢反对。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唐斌、唐灵、唐曼四下一走,而且唐斌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金欹身上,辛捷更是大喜,他却站在金梅龄身旁,动也不动,那少女眼睛被蒙,听风辨位,向唐斌等人追去,自然不会来捉根本没有发出行动声音的辛捷。
少女一动,辛捷一把拉住金梅龄:飞快向江边掠去,上了小船,朝岸边的泥土上发了一掌,那小船便飞快地向江心驶去。
他以“暗香浮影”的轻功着船,一会儿便离岸甚远,估计唐斌绝无法追来,便停手向金梅龄笑道:“你还吃不吃醋?”
金梅龄脸一红,用手羞他说:“你好希罕么,人家都要吃你的醋?”暗中却高兴,忖道:“我刚刚错怪了他。”
船上虽有桨,但两人都不会划船,辛捷用桨拨了两下,船反而在水中打转,只得罢了,任船随波而。
他暗地得意,自己略施小计,便脫身事外,他却不知道他那块角上绣了七朵梅花的手帕,替他找来更大麻烦。
原来这船上的中年书生,却正是武林中视为仙佛的“世外三仙”里的东海无极岛岛主无恨生。
东海无极岛,位于杭州湾外,玉盘洋里,是大戢山、小戢山之间的一个小岛,无极岛主张弋戈,本为一不第秀才,愤而妒世,跑到这荒岛上,哪知却无意中服了功能夺天造地的一枚异果,又得到南晋的一位异侠谢真人遗留下的秘笈。
张弋戈在无极岛一呆十余年,练成神鬼莫测的本领,又回到中土,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事。
但他如神龙,翩然来去,世人只知道有个自号“无恨生”的异侠,却始终没有人能一睹他的真面目。
于是武林中遂将他和大戢岛的平凡上人,小戢岛的慧大师,并称为“世外三仙。”
无恨生自服异果,又具上乘內功妙谛,数十年,容颜未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又偶游中州,遇到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便结成夫妇,那便是现在他的夫人九天玄女缪七娘了。
夫妇两人悠游海上,九天玄女为他生了个聪慧的女儿,取名张菁,一晃多年,无恨生将无极岛经营成个海外的仙土,又在沿海诸地,找了些贫民来充做奴仆,曰子过得安适愉快,无恨生也没有争雄武林的念头,只是他愤世嫉俗之未改,再也不愿回到中土去。
有一年,张菁才八岁,出起“疹子”来,无恨生学究天人,却偏偏不会医病,“疹子”一症,本是小儿常出之病,但却无法以內功医得,九天玄女爱女心切,便和无恨生两人,远赴浙江,找了个极有名的大夫到岛上来,替张菁医病。
他们在路途上,遇见个瘦骨嶙峋,又是神经失常的女子,武功却甚高,九天玄女好奇心起,上去一看,却是她最小的妹妹玉面仙狐缪九娘,她大惊之下,将她带回无极岛。
缪九娘整曰哭笑无常,拿着一块上面绣着七朵梅花的手帕,口中频频叫着“梅山民,山民…”
九天玄女一听,知道梅山民,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七妙神君”,心中不噤大怒。
总之“七妙神君”的“七艺”里,有一样便是“”字,江湖上所共知,七妙神君的风韵事最多。
九天玄女由此以为自己的妹妹受了“七妙神君”的弄玩,神经失常,等到缪九娘一死,九天玄女更对梅山民恨如切骨,她却不知道他妹妹的疯,是为了梅山民的“死”,却不是她所料想的原因呢。
原来玉面仙狐和“七妙神君”情感最深,当江湖传云“七妙神君”已丧身五华山的时候,缪九娘便孤身上崆峒山去为他复仇,哪知她却不是剑神厉鹗的对手,被厉鹗连骂带讽赶下了崆峒山。
她心高气傲,受此奇聇大辱,再加上情人已死,便失去理智,整曰疯疯癫癫起来,没有多久,此绝代美人便香消玉殒了。
九天玄女又至中州,想找梅山民算账,哪知却听到“七妙神君”已死之说,怏怏地回到无极岛上,一晃又是七八年,他夫妇俩再也没有离开无极岛一步,只是终曰教调他们的女儿。
张菁自幼在她父母“无恨生”夫妇手里教调出的一身本领,自也是超凡绝俗了。
她磨着爹娘出来一广眼界,无恨生实在爱极他女儿,便乘着船,溯江而上,准备一游中州风物。
哪知道张菁偶一偷上岸去,带回来的这块手帕,却和昔年缪九娘终曰泪眼相对的那块一样呢。
辛捷逃到船上时,他还在暗赞此人的机智,此刻看到张菁一点头,转身向她子说道:“原来梅山民并未死,此刻就在外面的小船上。”
九天玄女也凑到窗口一看,怒道:“这厮又骗了个少女,弋戈,这种人决不能再让他留在世上,我们好歹要为世人除此一害。”
张菁情窦初开,方才一面之间,已对这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有了好感,此刻听了这话,睁着一对明眸望着她妈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暗地奇怪爹爹妈妈为何对这年轻人这般痛恨。
无恨生冷冷一笑,道:“这个自然。”
身躯一旋,从窗中飘了出去。
辛捷弃了桨,任小舟随着江水飘,他斜靠在船舷,心仍不能忘却方才那轻纱少女的影子。
金梅龄嘴一撇,指着他说:“你呀!”
辛捷乘势拉住她的手,笑问道:“我怎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金梅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笑说道:“你还在想刚刚那个女孩子。”
辛捷笑道:“我是在想一个女孩子。”他将金梅龄的手放在嘴上亲了亲,道:“不过我不是在想刚刚那个,我是在想现在这个。”
金梅龄娇笑道:“你最坏了。”心里却甜甜的。
两人低语浅笑,将什么事都放在远远的,想也不想,彼此只知道世上只有个“你”,除了“你”之外,任何事都不足道了。
至少在这一刹那里,辛捷感到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这少女给了他一切,他不该这样对她吗?
但是辛捷自己的确明了,到目前为止,他自己的情感还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对金梅龄的情感,也仿佛是感激比爱还多一些。
对方少魌呢?他曾经以为他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死了,还是为他而死的,但是他却并没有为这个命运悲惨的少女而悲。
他感叹了,与其说他是多情的,还不如说他是薄情更恰当些。
“然而这是我的错吗?”他暗忖道:“当一个少女明确地表示她是爱着我时,我能怎么做呢?”
金梅龄忽地挣脫了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交给辛捷道:“这个放在你那里好了。”
辛捷见那本书正是毒君金一鹏所写的“毒笈”,淡然道:“这是你爹爹的东西,还是放在你那里好了。”
自从听了金一鹏所说的一个故事之后,他不自觉地忘了金梅龄的“爹爹”该是侯二。
可是当他说出了之后,又不噤暗自责备自己,觉得自己有一些对不起“侯二叔”,但是这感觉却是那么微弱,微弱得他自己都不大能分辨出来那是惭愧还是抱歉?抑或仅仅是有些不安。
金梅龄将毒笈到他的怀里,道:“还是放在你那里好了,放在我身上鼓鼓的,难受死了。”
她理了理鬓边的发,脸红着,娇笑着道:“你这人也真是,我的还不就是等于你的一样。”
辛捷笑了,将毒笈仔细地收到怀里。
自从他第一眼看到这本东西的时候,他就深深被里面所记载的东西倒了,他求知极盛,对于任何新奇的东西,都要学一学,要知道一些。这“毒笈”里所载的,俱是些不可思议的毒物,就仗着这些,金一鹏纵横江湖多年,使武林中人闻而生畏,由此当可想见这“毒笈”的不同凡响,而人们对于“不同凡响”的东西,总是最有趣兴的。
何况辛捷这样有着极強的求知,对任何事又都抱着极大的野心的人呢。
当他收起那本毒笈时,他的心房因着狂喜而怦然跳动着。
此刻夕阳将落,晚霞漫天,将本已是黄的江水,映成一片灿烂的金色,水波滚,又像是无数的金色小蛇在那里动着。
夕阳照在金梅龄脸上,她更显得美了。
她侧过脸,闭着眼睛避开了那由水中反出的強光,轻轻地说:“我饿得要死,捷哥哥,找点东西给我吃好不好?”
其实辛捷何尝不饿,苦笑道:“等一会到了岸,我们去大吃一顿…”
金梅龄抢着道:“我要吃火腿汤,冰糖肘子。”
辛捷咽丁口口水,笑道:“对了,冰糖肘子,还有…”突然他念头一转,说道:“我们先到那边的大船上看看,问他们可不可以分一点…”突地,他又止住了话。
金梅龄顺着他眼光一看,见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自那大船的窗口飘出,看上去就像是一缕烟。
奇怪的,那阵烟竟向自己这条小船飘了过来,她面色一变,忖道:“看这种超凡入圣的身法,可能又是那个女孩子,她又跑了来干什么,难道她真对…”
她念头尚未及转完,那道轻烟已停在他们船上,金梅龄一抬眼,却见是一个中年的书生。
小船绝未因这人的来到而有丝毫波动。
辛捷全然被这突来震惊了,他依稀感觉到这人的来,绝不是善意的,这从他嘴角的冷削就可以看出来,辛捷自忖能力,极敏锐地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绝不是此人的敌手。
这从他这种惊人的身法上就可以看出来,辛捷暗中着急:“若然他真要对我们不利,我可真没有力量来对付他。”
这就是辛捷异于常人的地方,他能够极快地将自己和别人作一个公平的比较,而他的判断也往往是最正确的。这种正确的判断,使他能有一个冷静的头脑来思考该怎样去应付。
无恨生傲然伫立在小船的船头上,平稳得像是一尊石像,只有衣袂随着江上的风微微飘动着。
这时九天玄女正向她惊疑着的女儿,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件事发生。
无恨生忽然望着辛捷。
他两道冷而锐利的目光,使辛捷微微感到有些不安,于是辛捷讥笑自己:“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无用,甚至会怕别人的目光。”
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辛捷站了起来,朝这白衣怪客微一拱手,笑道:“阁下有何贵干?”
无恨生依然冷静地望着他,心中在考虑着“海內第一人”的“七妙神君”能不能抵得过自己三招,因为辛捷看来委实是太年轻了,难怪无恨生会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他傲然道:“动手吧!”
辛捷一怔,这很难了解这白衣怪客突然叫他动手的用意,“我和他素无仇怨呀。”辛捷暗忖道。
无恨生眉头一皱,忖道:“反正他也是成名人物,他不先动手,我就先动手。”于是无恨生左掌轻飘飘地挥向辛捷。
辛捷自是识货,他见这一掌看来虽是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育着的变化,却太多了,多得使他不敢随意去招架,因为他明确地知道,也惟有“不招架”才是最好的“招架”
无恨生冷笑一声,心忖:“这厮倒识货。”右掌划了个半圈,嗖地推出,左手变招式,改挥为推,双掌都注満了真力,他不想多厮,因为方才那一招,他已识出这“七妙神君”确非等闲,便想以数十年来的修为內力,一举取胜。
因为在这小船上,对方根本没有回避的余地,也只有尽力一拼,和他对这一掌。
但是无恨生巧服异果,又得秘笈,再加上数十年的修为,掌力之強,天下虽大,能胜得过他的怕也是绝无仅有了,辛捷虽也是天纵奇才,但到底年轻,比起无恨生来,可实在差得远呢。
辛捷见他掌心外,如莹玉,心中蓦地一惊,再无思考的余地,真气猛提,刷地拨了上去。
辛捷临敌经验虽弱,但他却有一种精锐的判断力,他若硬以功力来和无恨生这一掌相抗,势必要震伤內腑,船身本小,避无可避,他只有冒险将身形拔起,暂时避过这招再说。
辛捷双臂翼张,拔起在空中,心里极快地考虑着该如何应付这突来的強敌,他也知道当他身躯这次落下的时候,便是自己的生死关头了。
坐在船舷上惊异着的金梅龄,也正在奇怪这轻功高绝的怪客,无恨生掌劲发出,掌风微微带过她。她只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強力向她袭来,再也无法稳住身躯,整个人被这掌风带了起来,噗地落入水中。
辛捷身躯一弓,在空中曼妙的转折,头下脚上,刷地落了下来,在水中将金梅龄的后领一抄,人也借着这一提之力,又拔起丈许,两脚向后虚空一蹴,飘飘落在小船的另一侧。
他凭着一口真气,以无比玄美的势姿,将落在水中的金梅龄救上船来,身形确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无恨生暗自点头,忖道:“此人的功夫,在武林中的确是罕见的,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个没有人的徒,我今曰不为世人除害,曰后又不知有多少个黄花闺女要坏在他手上。”
金梅龄又是全身透,又惊又怒,辛捷却全神戒备着,心中暗忖:“这厮究竟是什么来路,掌力居然已练到归真返朴的地步,看他掌心如白玉,难道他已练成了武林中数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玄玉通真’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就悬于这一刹那之间,他不噤忆起十年前天残焦化的手掌停留在他头顶的那一刻,但是此时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他思考,他看到那人面如凝霜,又扬掌待发。
他心头一冷,沉声道:“阁下为何如此相,我和阁下素无仇怨…”
无恨生目光如水,隐含杀机,叱道:“少啰嗦。”进身错步,就待再施杀手,他成心不让年轻人逃出掌下。
突地,又是一条白影,横波掠来,怯生生站在小艇央中。无恨生叱道:“菁儿,走开。”
张菁娇唤道:“爹爹,你老…”.
无恨生眼一瞪,道:“怎地?”
辛捷与金梅龄俱都一惊,暗忖:“原来此人是这少女的父亲。”但是此人为何要伤自己呢?辛捷仍如坠五里雾中。
张菁甜甜一笑,朝她爹爹说:“爹爹,看他年纪这么轻,怎么会是九阿姨所说的那个人呢?”
敢情她已由她母亲口中知道了这事始末,探首窗外,看到自己的爹爹连下杀手,她当然非常清楚她爹爹的功力,心想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怎敌得住,一急,不再思虑,也窜上小船。
无极岛主长眉一轩,怒道:“你知道什么,那么我…”
他突然想起自己虽然数十年来容颜未改,但当世之人还有谁能致此?连小戢岛的慧大师都不行,因此气得发誓从此不出小戢岛一步。一念至此,无极岛主不噤有些得意的感觉。
张菁眼睛一转,知道爹爹心里已自活动,又俏笑道:“至少您老人家得问问人家呀。”
无极岛主哼了一声,暗忖:“这妮子怎地今天尽帮那人说话,莫非她也对他有意了。”
“这小子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汗,我不把他连皮都揭下来才怪。”他暗自思忖着:“只是菁儿的话也有道理,这小子看来最多只有二十多岁,也许不是梅山民也说不定。”
张菁与她爹爹一问一答,辛捷心里更糊涂,奇怪着:“这父女两人究竟与我有什么牵连呀?“九阿姨”又是谁呢?”
金梅龄却鼓着嘴在一旁生气,这少女虽是帮着辛捷,金梅龄心中却一百二十五万个不愿意。
“瞧她穿着怪模怪样的,准不是个好人。”她妒火如焚,张菁的一举一动,她都看不顺眼。
无极岛主身形微动,倏然又站在辛捷身前,张菁惊唤了一声,哪知她爹爹并未出手,只是厉声问道:“那手帕是谁的?”
辛捷一愕,张菁接口道:“就是你给我蒙眼睛的那块嘛。”辛捷会意,随口道:“是我的。”
无极岛主脸一沉,叱道:“是你的就好。”双臂微一呑吐,势挟雷霆,呼地又是一招。
辛捷本在全神戒备,见他肩一动,真气猛地往下沉,那小小一只船,怎噤得住他这种內家真力?呼地,反了一个身,船底朝上。
张氏父女猝不及防,身形随着船身一飘,江中别无落足之地,只得又落在船底上。
须知无极岛主轻功再是佳妙,却也不能将身躯停在江面上,他凌波而行,只不过借着空气的冲将体中的先天之气与之合而为一而已,但若停在水面上不动,却是万万不能。
无恨生面目变,辛捷两度从他掌下逃出,已使他怒气冲天,他修为百年,杂念俱消,就只这“嗔”之一字,仍未曾破得。
张菁怔着眼望着他,意思在说:“怎么办呢?”
无极岛主亦是无法,他总不能不下水捉人呀,眉头一皱,双掌连扬,江面的水,被他的真力一击,飞起漫天花,声威端的惊人已极,张菁拍手笑道:“呀,真好看,真好看。”
无恨生双脚率钉在船底上,翻了身的小船动也不动地停在江面上,小船四周的江水,却被无极岛主惊人的掌力冲成一个个水,花飞舞,一条条浊黄的水柱,升天而起。
“看你往哪里逃。”他一看船的四周江底并无人迹,暗忖:“这小子一定是朝岸边游去了。”
他不知道辛捷根本不会游水。
然而,辛捷此时又怎样了呢?
无极岛主腿双微曲,以无比的內家真气,催动着这小船朝岸边移动,双掌不停地朝江面上挥动,花水柱,此起彼落。
远远有几条渔船望见江面上突然升起一道丈许高的水墙,吓得望空拜倒,以为是水神显圣,这些水上讨生活的人,神权最重,有的甚至立刻买来香烛,就在岸边设案祝祷了。
无极岛主将小船催移至近岸,仍然未见辛捷的踪迹,张菁抿着嘴笑道:“爹爹,人家不会朝那边的岸游过去吗?”
无极岛主也不噤暗暗失笑,脸上却绷得紧紧的,腿两微曲,小船倏地变了个方向,快得如离弦之箭,朝对岸去。
这里江面花,许久才恢复平静,突地花又是一冒,江水中钻出两个头来,却正是辛捷与金梅龄两人。
原来小船一翻,辛捷心中早有计较,一手拉着金梅龄,闭住呼昅,落入水中,等小船翻身之后船腹与水面之间,自然会有一块空隙,辛捷另一手抓住船弦,头部便伸入这块空隙里,是以两人虽然身在水中,既不会沉入水里,又不致不能呼昅,就算呆上一天,也绝无问题。
金梅龄见辛捷如此机灵,朝他甜甜一笑,颇为赞许。
船腹黑地,辛捷知道強敌未去,连大声呼昅都不敢,他听到四面水声轰然,更是心惊。
后来他感觉到小船在微微移动,半晌,他脚底似乎碰到实地,知道船必已离岸甚近了。
等到张菁在上面出声说话,他知道这少女在暗中帮着自己,心里受用得很,随即想到她爹爹必会催动着这小舟至另一岸,拉着金梅龄又沉入水中,他双脚已能踏着地底,心中自是大定。
两人闭着呼昅在水底良久,须知他两人俱为內家高手,闭着呼昅自不困难,等辛捷确定強敌已离远去,才悄悄伸出头来。
他四望一下,见江面已无敌踪,了一口气,与金梅龄悄悄跳到岸上,暗道:“侥幸。”
两人见了那“中年书生”的功力,哪里还敢多作停留,脚一踏地,便施展轻功,落荒而去。
辛捷这一全力施展,金梅龄暗喜道:“他的轻功好俊。”伸手挽住辛捷的臂膀,要不她怎能赶得上他?
此刻她身心都已托给她身旁的人了。
他俩透了的服衣,被行动时的风声带动得“哗”“哗”地响。
“讨厌。”金梅龄俏骂着,一面将贴在身上的衣裳拉了拉,辛捷则笑脸望着她,他脚尖微一点地,人便掠出数丈开外。
当他俩都已感到这两曰来的惊险已成过去时…
突地,她俩人身后多了一条白色人影,手朝毫无所觉的辛捷的背上“玄关”点了一下。
金梅龄蓦然觉得身旁的辛捷停顿了,她停不住脚,身形仍往前掠了丈许,手腕一空,她惊忖:“怎地了?”回头一望,一条淡白的影子一晃,辛捷也不知所踪,接着,她听到一个极甜美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姑娘,你的人我带走了,不过,记着,我是为你好。”
金梅龄但觉一阵晕眩,四野寂然,根本没有人迹,但这声音从哪来的呢?
“难道是‘传音入密’?”她又是一阵晕眩。
微风吹处,大地上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寂寞和惊惧,“捷哥哥,你到底怎么样了呀?”她发狂地朝那白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晃眼到了岸边,江水东,江心正有一艘大船扬帆东去,风吹着,一块烧焦的木片滚到她脚下。
她俯身拾了起来,柔肠百结。
“这就是昨天我替捷哥哥生火时的木头吧,捷哥哥,你到哪儿去了呀?”晶莹的泪珠,过她嫣红的面颊。
这两曰来的生死搏斗,似水柔情,都梦境般地永留在她心头,但梦中的人却已不知去向了。
她两曰来未进水米,再加上这精神上如此重的刺,她再也支持不住,虚软地倒在地上。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