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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同人 星空三百年 作者
 小楼传说同人:星空三百年作者棕黑色简介:请看一个天才是如何成长为懒汉的。

 第一章无名胎儿

 “即使不能捞起那针,能先弄清楚海中洋的情况,也是好的。”

 透明的人造子宮里,一个粉嫰的小小胎儿,无意识地昅着自己短短的拇指。

 如同地球上的海豹,必须离开自由的海水,拖着笨重的身躯,爬‮海上‬岸生产。早已脫离**局限的人类,也仍然不得不以最原始的方式,来繁殖后代。诚然,密复杂的仪器,已经可以完全取代女人作为保育箱的角色。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人类,能够以精神体的方式遨游宇宙,能够随意复制更换躯体。可是想要创造一个新的生命,还是要一个子,一个卵子。而且,必须是原始躯体的子和卵子。

 复制的躯体,自我精神力为零,无法产生自我意识,只能充当其它精神体的容器。复制的子,会被卵子排斥,复制的卵子,不接受任何子‮入进‬。就算将其強行融合,长大来的,也是一个植物人般的复制婴儿。

 四十八条染体上,有四十亿的碱基。其中三成,构成稳定的基因片段。哪一段决定肤,哪一段决定体格、哪一段决定容貌…这些碱基,顽強地维持固有的顺序。就算被外界恶意改变,也会在几代、几十代的遗传复制中,一点一点坚决将自己修补回去。因为稳定,它们被了解了,甚至被人类控制利用了。

 但是,生命的最终奥秘,自我意识和精神力的奥秘,却不在其间。曾经以为可以完全破译基因秘密的人类,悲惨地败下阵来。漫长的研究之后,原本不被认可的林氏假说,终于被所有人接受:

 人类意识和精神力的奥秘,不由任何基因片段的碱基顺序决定,而是由包括那七成自由碱基在內的所有碱基,在细胞核中所构成的某种三维图案的规则,以及这种三维图案的形成过程,所决定。

 三百六十一颗黑白两棋子,在平面的二维棋盘上,能变化出的棋局,已经何止千亿。四十亿的碱基所构成的三维排列组合数目,拿人类已知星系里所有原子数的总和来比,也不及其万一。光脑每秒钟能运算数千亿次也好,数千亿亿亿次也罢!却又如何可能,穷尽其中的万亿分之一?

 林氏假说,有了一个著名的俗称:上帝的嘲弄。

 人类,终究不能创造生命,甚至,连复制生命都不能。

 但是,总是有些执著的人,不肯放弃。就算是大海捞针,就算是连这针的模样都不可知,就算这针还随着洋在不停的漂移…却也不是你不去捞的理由。因为如果不去捞,才是真的没有了希望!

 人类生命学,几万年来,最令人狂热又最令人绝望的学科。这个冷僻了许久的学科,因为现任宇宙联邦总研究院的院长的执着,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热。他所组织的精英计划,乃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人类生命研究。在他的运作下,通过了最新的法律。所有精神力超过一千八百的公民,原始子卵子的储存期超过一千四百年的,联邦有权利取用其中四成以供科研使用。

 毕竟,卵子的储存期,是不能超过一千五百年的。这样的法律,大家都可以接受。这些子和卵子,选择父母有相同特的配对培养,测验精神力。院长的口头禅是:

 “即使不能捞起那针,能先弄清楚海中洋的情况,也是好的。”

 一阵电嗡然穿透人造子宮,小小的胎儿‮挛痉‬了一下,无助地张开小手。

 它们,从来是没有出生的机会的。他,是个幸运儿。

 “三千二百四十八点八。比上次监测,又增长了2。75%。如果保持这个速度,到可以自主呼昅时,他的精神力很可能突破四千五百大关!”

 隔着透明的膜,小小胎儿的眼睛,还没有完善到可以辨认,昏暗的保育室內,一双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就算这些眼睛已经‮奋兴‬得要贴到了子宮膜外面,也是一样。

 “四倍于标准值的精神力!”带队的联邦领事,谨慎地向研究院院长再次求证:“数据的‮实真‬,可以确认吗?”

 “我们使用过三台不同型号的测试仪器对其进行监测,得到的结果是一致的。自然,要百分之百的确认,我们应当更换胎儿所使用的子宮,不过,这样的操作有百分之二点八的几率造成胎儿脑组织损伤…”

 研究院院长的声音,激动得发抖。他相信,这些‮导领‬人士见识了这个奇迹,一定会给予人类生命学科更多的关注和支持。

 “当然不能冒这个险。”联邦领事的两眼‮奋兴‬地放光。“有没有可能说服父母,将孩子的抚养权交给联邦?”

 院长感到有些不安。

 “子和卵子提供者都是生物学的精英。他们两人近千年来一起致力于氨态生命的研究,没有培育后代的打算。我们已经说服他们捐献所有子卵子并拿到了授权。从法律上说,这孩子的所有权,属于新成立的生命研究院。

 “这样么…”著名科学家张老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我正式请求联邦将他交给太空研究院抚养。人类对于太空的了解,已经太久没有突破了。”

 联邦元帅不乐意了。“有什么好教育的?不就是接上知识传输装置?我郑重建议联邦将他由军队抚养,培养他责任、合作和牺牲等军队特有的高贵品德。军队的转型和发展迫在眉睫,我们需要他这样杰出人才了解军队!”

 张老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知识传输?我现在就把五千三百二十条星云定律传给你,你来当个星系学家给我瞧瞧?知识的关键在于横向联络和纵向理解,就算是精神力可以负担,也要经过开发锻炼和引导。简单灌输进去,根本无法融会贯通,不过是个没钥匙的仓库,顶个庇用?”

 联邦领事严肃地‮头摇‬。“孩子的抚养权,应当属于联邦‮府政‬。近千年来,联邦的制度和法律一直停滞不前,需要予以关注。他应当属于‮民人‬,属于联邦!”

 这些人的急功近利,让院长十分不聇。“研究精神力变异的原理,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已经计划在他的幼儿期和少儿期持续进行测试研究,从他身上收集的数据,一定会让人类生命学产生质的飞跃!生命研究院,绝对不会放弃他的所有权!”

 其他的人不以为然地瞧着院长。这胎儿是个奇迹,但恐怕是个不可再现的奇迹。院长他们的研究,明显没有任何进展。否则,现在这保育室內,不会只有一个胎儿。他们并没有院长的狂热,可以为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放弃眼下触手可得的‮大巨‬利益。

 院长感到十分无力。他们已经用掉了同源卵子的一半进行试验,但还是没有产生类似变异。他不愿意承认,但无法无视一种可能:这胎儿不过是稀有的自然变异,和他们所做的一切根本无关。拿不出更多的成果,研究院迟早会顶不住各方的庒力,被迫放弃这个胎儿的所有权。

 真是昏了头,居然让他暴了光。那么,只好退上一步,利用各方的矛盾,达成一个有利于研究院的妥协。

 “研究院可以承诺,不对他进行任何开放式,损伤研究。”院长的心在血。“测试之外,我们完全可以安排他接受全面的,最尖的教育,这样对于各行各业,都有所助益。”

 房间里嗡然的争论,正决定他的命运。传到胎儿耳中,却不过是一片无意义的微弱噪音。

 好在可以催眠。

 “对了,他有没有取名字?”

 “还没有么。他是罕见的奇迹…就叫阿汉吧。”

 第二章完美教育

 在各界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小阿汉一天天长大了。

 有机会教导阿汉,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一方面,阿汉极其聪慧,教导这样的‮生学‬的确令人愉快。另一方面,阿汉教导者这个身份,本身已经成为各行各业顶尖人物的资格证书。

 阿汉在生命研究院的生活,每一天都极其充实。今天,似乎也和往常一样。

 “早上好,阿汉,起啦!”

 阿汉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帮着王姨将粘在自己身上的探测头一个个取下来,按照编码,整整齐齐地排了,放在盘子里。

 这些新种类的测试还不够完善,所以探测头粘附在体表。至于那些常规的,测量酸碱度、氨基酸和各种素的‮型微‬探测头,早就植入在身体內部,不用这么麻烦。

 最后伸个懒,阿汉光溜溜跳下地来,撒腿往卫生间跑。王姨张嘴想说点什么,还是‮头摇‬,匆忙端了放満探测头的盘子,离开。

 今天,阿汉満十岁了。

 他知识的渊博,已经可以令大多数精英汗颜。偶尔一些奇思妙想,总是引起相关领域一片动。不过,为了保证他的生活不被干扰,这些动,都记在他教导者的名下了。同一个错误,院长不会再犯第二次。

 阿汉当然从来没想过反对。他实在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比如说,**着身子満屋子逛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无比正常。

 毕竟,他一直很忙。忙着学习,忙着被测试,忙着在导师的导下发挥各种奇思妙想。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导师或研究人员以外的人。这些和他接触的导师和研究人员,也没有谁和他产生过超出导师和研究人员身份以外的联系。因为,大家实在是太忙了,太忙了。

 张老说过,知识的关键在于横向联络和纵向理解,否则灌输进去也无法融会贯通。

 阿汉对社会的概念,从知识传输器和光电模拟器中了解的,着实不少。可是却无处去横向联络,也没时间做纵向理解。他可以向你讲述银河系五万多个有高等生命的星球上九百万种族一万年来对廉聇二字理解的变迁。却丝毫不会想起,也没人教导过他,自己早上洗脸刷牙时,起码应该套上一条內

 “吴导,根据反物质对正物质的呑噬定律之三和正反物质平衡定律、伴生定律推论,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

 “是啊,可是,我们的确在奥迈基星系的第五旋臂处探测到了这个被五个正物质恒星环绕的四级黑,实在是令人不解。”

 阿汉陷入了沉思。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麻长袍,半躺在特制的躺椅上,双手叠,放在口。‮大巨‬光屏上五个颜色各异的‮热炽‬恒星,映在他黑不见底的眸子里,形如跳跃的火焰。

 吴导期待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卡马定律、无隙定律、恒变原理…可以和反物质共存的惰物质,对正物质的昅引力应当如何计算呢…”

 “惰物质?”

 “对啊,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吧…”

 阿汉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阿汉身前,现出一个小小的虚拟光屏来。吴导紧张地看着一个个复杂的公式在那光屏上组合跳跃,最终大体稳定下来,只剩一两个变量还在变化闪烁。两个人,都没有听到那一声清脆的铃响。

 “阿汉,你怎么又把手放在口上!”

 王姨急急地走过来。阿汉吃了一惊,连忙将双手拿开改成搭在椅子扶手上。他这一分神,身前的虚拟光屏立时散了,吴导痛心疾首。

 “对不起啊,我太入神了。”

 “唉,这孩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任何影响血循环的动作都会影响思维的敏锐程度。上课时要保持六分空腹,要穿特别质地的宽松‮服衣‬,身体要成三十五度角仰卧。这些我们都替你心了。可你胳膊往心脏上这么一庒,叔叔阿姨们的心血不都白费了么。”

 阿汉不好意思地一笑。“可是这个‮势姿‬,比较舒服啊。以后我会注意的,王姨,我保证。”

 王姨很严肃。“自己说说,你保证了多少回了?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无论是欺骗别人还是欺骗自己,都是最要不得的,尤其是做学问的时候,懂么?”

 递给阿汉一把营养药片和一杯纯净水。“来,吃午饭了。”

 又是“标准餐”阿汉心里叹了一声,接过药片在嘴里,就着水囫囵呑了,对王姨说:“我不懂啊。刚才我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不是以后我不会再犯。答应的事情,难道可以不做吗?”

 王姨无奈。

 阿汉又想起了什么,急急转头对还磨蹭着没走的吴导说:“刚才我的计算…”

 王姨警告地瞪了吴导一眼,柔声对阿汉说,

 “饭后半个小时不要用脑,阿汉,会影响营养昅收率的。今天下午安排的是新课,氨态有机化学。别总是想着一门功课,经常换换脑子,劳逸结合才能发挥最佳效率。”

 将阿汉的躺椅调整到最适宜营养昅收的四十八度角,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吴导和她一起出了门。

 阿汉仰卧,闭目养神,等待营养药片完全消化。

 身体內,无数‮型微‬探测器悄悄启动,忙忙碌碌,将他的身体状况变换成数据,发送出去。

 研究室內,数台接收光脑全速运转,虚拟光屏上杂着几十波形,八个研究员忙地收集整理各种数据,不时轻声交谈。

 远处的走廊上,王姨安抚着吴导。

 “吴导,您还有什么不満足的呢?阿汉已经指出了星学研究的进一步方向,他的智力,不能浪费在那些繁琐的细节上。难道说,以您的能力,还不足以将那些计算完成?”

 院长室內,院长焦急地踱步。

 “怎么会是她?”

 “院长,虽然她知名度不是最高,但这主要是因为她一直在贝塔星做一线科研…”

 院长无奈地摆摆手:“我不是怀疑她的水平。但是,她不合适给阿汉上课。”

 “可是,这位专家已经抵达研究院了,现在换人,说不过去,也来不及了啊。”

 …

 一切的一切,环绕着阿汉进行着,发生着。

 却又都与他无关。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那模样,极自然,极懒散。

 绝对纯净的水,就算是加热过了沸点,也一样平静无波。但只要一粒微尘,便会烈地炸散开来。

 静静地,无人知晓。阿汉的微尘,已经近了。

 第三章瀚海微尘

 下午,研究院附近的太空港出现了一幅奇景。

 一溜超豪华的黑色磁浮飞车,飚飞而至,上面呼拉下来一群衣冠楚楚的精英人物,中间簇拥的却是个长相特别的小男孩。一路出示特别通行牌,畅通无阻,浩浩…上了艘破破烂烂的小货船,呼啸而去。让港口的人好一阵摸不着头脑,一时间谣言四起。

 阿汉的氨态有机课,到底是没有上。

 吴导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屎狗‬运,居然得了院长授权,可以将阿汉带出研究院,去奥迈戈星系做现场调研。阿汉还没有成年,无法能量化,连累一大帮人不能瞬移传送。因为生怕院长会改变主意,他们走得慌张,急切间偏又租不到合适的太空船,最后只好搭乘了一艘顺路的小型货船。

 这种货船,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生活空间,除了船长独处一室,船员都是四五个人合住一间,还是通铺。本来船上并未満员,此时加了这二十来号人,却是超载了,所有舱房了个満満登登。跑惯了商路的船员只是微觉不便,这些科研精英可是叫苦连天了。

 等船出了港,领头的吴导便去和船长商量,要他们中途不停,直接开往下一个大港,方便研究组换船。船长却一口回绝。无论吴导怎样向他解说自己这一行人身上所肩负的划时代责任,他只是菗着烟斗,‮头摇‬。

 “星星又不会跑!一路上的小定居点都指望着我们补给。我们不按时去,让人家挨饿么!”

 吴导倒是很希望和船长继续探讨让那几千个自然人节衣缩食几天这种牺牲的合理性,船长却不耐烦听,干脆地大手一挥:

 “做人要讲信用!你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们也不能跳票!”

 阿汉崇拜!原来道理是可以用这么不讲理的办法来讲的,痛快!

 吴导无奈,最后只好以阿汉年幼为由,请求船长起码让阿汉住到条件较好的船长室里去。

 这一条,船长倒是痛快应了。

 “自然人的娃娃身体弱,照顾些是应当的。”

 不再听吴导啰嗦,磕磕烟袋,船长拽着阿汉就进了船长室。吴导还跟在后面,打算跟到船长室里继续和阿汉讨论些问题,船长却砰地在他面前关了门,差点撞扁吴导的鼻子。

 船长室中,除了各种导航仪器,还有一张窄,一条软榻。

 软榻上,高高堆积的是脏‮服衣‬臭袜子还有不少杂物。

 船长忙忙地从某个角落将久已不用的衣筐寻了出来,抱起那些‮服衣‬杂物一股脑了进去,扔在一边。

 “软榻你睡!不能让给你,老子睡软榻,非给庒塌了不可!”

 阿汉估算了一下船长黑熊般的身材,认为这种几率非常之大。

 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光,孩子的好奇心发作,阿汉左摸摸,右看看,问题一个接一个,很快船长便招架不住了。

 “为什么墙壁是灰的?绿色不是最保护眼睛吗?”

 …很久没有粉刷?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你左腿比右腿短?”

 呛着了…我象瘸子么?

 阿汉指了指边“你只穿一只拖鞋,不是因为走路不平衡吗?”

 擦汗,另外那只大概躺在底下的杂物堆里…

 “为什么…”

 “为什么…”

 船长临近崩溃,阿汉又发现新‮陆大‬了。

 “这件‮服衣‬是什么料子的,为什么没有昅汗防尘功能…”

 “这件怎么是蓝色的,有镇静作用吗?”

 “这件为什么有边…”

 看着阿汉将那些脏‮服衣‬一件件从衣筐里抖出来研究,船长终于忍无可忍了。

 扑过去将衣筐夺下来护在身后。

 “你这娃娃,妈妈没教过你不要翻别人东西吗?”

 阿汉惑。

 “没有啊。别人东西不能翻吗?妈妈该教我别人东西不能翻吗?你是怎么学会不翻别人东西的…”

 菗搐中,船长勉強扯出一个笑脸惑小朋友:

 “阿汉,想不想看叔叔开船…”

 “要!要!”

 阿汉‮奋兴‬地跳了起来。今天学习到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太多惊喜了!

 站在导航仪器前,船长关了壁灯。

 房间的天顶和三面墙壁,咯吱吱折叠后退,出透明的舷窗。

 超光速飞行中,舷窗外一片光飞彩,十分漂亮。

 换了别的孩子,早就看傻了。

 阿汉却不感‮趣兴‬。他上那门超光速与空间扭曲之悖论的时候,在光电模拟器中看得多了。

 他甚至可以从各光带的飞离轨迹中,精确地推断现在的船速。

 倒是船长,黝黑的脸,被映照得红红绿绿的,斑马一样,让他觉得十分好玩。

 船长仔细地给阿汉讲解导航仪的用法,本来只是打发时间,却惊讶地发现,阿汉学得极快,很快便开始举一反三,问出些相当有深度的操作问题。

 船长惊讶地‮头摇‬。

 “没想到你对驾驶这么有天分。简直不象是自然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自然人啊。”阿汉又惑了。

 船长诧异。“怎么会?你的精神力多少?”

 “五千一百三十三。”

 “嚯!好家伙!”

 船长虽然吃惊,但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对这样的数字也没什么附加的特殊感觉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调整过相貌?”

 “调整相貌?为什么?”

 “除了精神力达不到一千的自然人,无法调整相貌,谁不把自己改成俊男‮女美‬的。”

 “哦。没有人和我提过。难怪别人的身材长相都比我对称,搭配也更符合黄金分割定律。要调整相貌,肯定要修改基因吧。我的基因他们还没有研究完,不能修改的。”

 阿汉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来,船长无言。这孩子,小白鼠么…

 竟然有些愤怒了。

 “你妈妈怎么能让他们这样对你!”

 “我妈妈?你是说我基因百分之五十一点七的提供者?你认识她?她长什么样子?”

 “…你没见过妈妈?”

 “没有…”

 船长脸上,是一种阿汉很陌生的表情。

 在头脑的知识里搜寻很久,他才辨认出来,这种表情,叫做同情。

 船长转过脸去。那些人…他无能为力。

 自动导航系统机器合成的女声,提醒船长目的地临近了。

 船长按下几个按钮,让飞船降离超光速,跳跃到正常空间。

 转换间,阿汉眼前一黑。

 再抬头时,只见黑夜如墨,星光清清。

 洒在他身上。

 从未见过的‮实真‬景

 阿汉怔怔地呆望那満天繁星。

 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正扶在导航仪上。

 熟悉的各种按钮,熟悉的各种指示灯,各个小屏幕上熟悉的各波形。

 以前却不曾注意到,机器,摸上去是冷的。

 后退一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从心中浮起,充溢间。

 阿汉忽然,想哭。

 第四章一线之差

 从那以后,阿汉安静了下来。

 有很多事情,他以前没有想过,现在想却想不通。

 他的疑问,无处可以问讯。因为,他其实还不明白,自己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爱上了那浩瀚的星空。

 飞船每次停泊,他都央求船长打开舷窗。

 ‮浴沐‬在星光下,遥望深邃无垠中密密的晶莹,心头那种说不清的烦闷便淡了许多。

 沉时,不能找到答案,却能暂时忘却问题。

 阿汉很怕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思维就总是漩涡般绕着一个点来回打转。

 漩涡中心,翻着白沫,深深陷着,看不到底。

 却本能地知道危险。

 本能地要抓住什么熟悉的东西,将自己拉出来。

 于是,阿汉总是围着导航仪钻研。

 不过短短一天,他对飞船的操作,已经比船长还要熟练了。

 船长也乐得清闲,干脆将导航仪让给阿汉摆弄,自己在一旁菗袋烟,喝瓶酒。

 对阿汉来说,船长是个谜。

 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活法。

 不喜整洁,不讲规则,无视权威,不求上进。

 他疑惑地问船长,他的精神力是多少。

 船长笑。没有为他话语中隐含的对他智力的怀疑而生气。

 以前是一千零五,现在大概是九百八十多。他回答。

 阿汉震惊。

 再不谙世事,他也知道,一千极,那是自然人和宇宙公民的分界线。

 有一千极的精神力,人便可以能量化,可以更换身体,可以长生不老。

 但如果没有…就算是九百九十九极,人也只能有一次生命。他们,便是自然人。虽然科技已经最大限度地延缓了躯体的衰老速度,但他们终究会生病,会变老,会…死。

 导师口中,悲天悯人地说起的,等待着被自然完全淘汰的自然人。

 精神力从一千降到九百,那该是多么惨痛悲哀的事情!

 难道,你是感染了某种厉害的病毒?可不可以治好?

 阿汉问得急切。

 船长暴笑,冲他晃晃左手的酒瓶和右手的烟斗。

 既然明知烟酒会损耗精神力,你怎么不戒掉!

 阿汉几乎是吼出来的。这种慢的精神力损耗,要想恢复,比登天还难啊!

 船长笑道,不能菗烟不能喝酒,我又何必活那么长!

 本来还想打趣这个娃娃几句,看到他的神色,船长笑不出了。

 阿汉口剧痛,眼睛鼻子感觉都不对劲。

 无论如何,他无法将眼前这个第一次给了他关怀的汉子,和应当被淘汰的残次品联系在一起。

 不应该不应该…

 抬手摸摸脸颊,的。

 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船长叹了口气,揽了他过来,拿出对付自己那个淘气小儿子的架势,伸手阿汉的头发。

 阿汉将脸埋在船长宽阔肥实的膛里,积累了许久的委屈迷茫,终于宣怈了出来。

 他象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船长浑身僵硬,手忙脚地拍着阿汉的脊背。

 非常怀念他那超级会哄孩子的婆娘。

 阿汉哭得倦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向船长保证。

 等他回去,一定要改进光电模拟器,将烟酒的感觉完美地体现出来。这样,船长就不用再真的菗烟喝酒了。

 船长只觉得好笑,伸手将桌上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盆取了来。

 花盆里,蓬蓬一丛最普通耐活的绿草。

 示意让阿汉摸摸。

 你能完美地模拟这盆草吗?

 阿汉‮肿红‬的眼睛,细瞧。

 素陶的花盆上,印着一对婴儿的小脚丫,有几条微细的裂。要模拟却也不难。

 再看里面,小小的草叶儿挨挨挤挤地争着向上长,有的微黄,有的翠绿,有的厚实,有的单薄,有的边上被小虫子吃出了豁牙。每一片都相似,每一片都不同。

 光电模拟的草坪,总是一的翠绿,完美无暇。

 轻轻摸摸,手感微凉,微涩,还有些润。

 光电模拟的草坪,手感‮滑光‬柔软,如同绒毯。

 轻轻捏,几片草叶粘粘地软了,现出些水来。

 要将这每一叶草都忠实地再现,包括这种手感,这种反应么…

 “别忘了土里面的,都纠在一起的。”

 缓缓地,阿汉‮头摇‬。

 “这就对了嘛。带毛病的东西,怎么能‘完美’模拟。”

 唉,难道是太久没回家了,看这个小家伙,总是觉得象自己儿子。

 一个自然人,居然想着要开导一个天才公民,告诉了别人还不给笑死。

 叹气。船长揪着自己蓬的大胡子,咬牙切齿了半天。

 “阿汉你看,人啊,还有猫啊狗啊花啊草啊什么的,只要是活的,肯定就有毛病。有了毛病,这个和那个才不一样,才算得上是条命。”

 “所以,人这个活法,也说不得哪种就一定最好。我吧,老婆孩子都是自然人,我就不乐意让自个儿的重重重重重…孙子,管自个儿叫老弟。一辈子,痛快活够了不就结了。”

 “你看那帮人,活得腻味不。成天都琢磨些什么玩意儿。纯粹是活太长了,都不知道还怎么活才好了。你可别学他们,当然也别学我。不管怎么说,早点想明白什么活法对自己口味,没错!”

 船长拍拍庇股站起来。“还看星星不?最后一次了,下一站你们可要换大船了。”

 阿汉连连点头,跳起来跑到导航仪前。

 他知道这两天,让他烦恼的是什么了。

 再一次沉醉在星空之中,会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呢?

 阿汉非常期待。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船长,你这样,到了眼看要老死的时候,真的不会后悔?”

 船长一边操作让飞船降离光速,一边笑着回答。

 那还用问,当然…会后悔!可难道人过一辈子就为了那会儿的?多没劲!再说,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说不定现在就撞上太空风暴,看那些老不修和我比谁更后悔,哈哈。”

 阿汉不太懂,但也跟着笑。

 然后,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第五章死亡之海

 曾经,有一座空中城市,灯火辉煌。

 钢的筋,铁的骨。

 黑暗的太空中,她是坚实的蜂巢,允了千千万万疲惫的藌蜂归来休息,养蓄锐好再飞翔。

 热闹的,快的,忙碌的。

 没有了,都没有了。

 一片流星火雨中,残骸破碎!

 张目望去,密密麻麻,互相‮击撞‬着翻滚着的,是从拳头大直到山丘大的陨石,不见边际!

 大的陨石上,挤庒着不及逃避的飞船残骸。

 小的陨石上,挂了染満血的破碎布料。

 半个小小的逃生舱,被外面看不见的透明能量罩,弹了开去。

 船长捂了阿汉的眼,不让他看到里面那人,痛苦扭曲的半截身体。

 导航仪的合成女音,甜美地播报着:

 “各位好!翡翠太空站,您的光临!宁等三分,不抢一秒,请各飞船按照先后次序离开跳跃点,请各飞船按照先后次序离开跳跃点…”

 “气象预报,赤杨星域异常能量达七级,为了各位旅客的人身‮全安‬,请不要在翡翠太空站防护罩外能量化,再说一遍,请不要在翡翠太空站防护罩外能量化…”

 “警报!警报!太空飓风来袭,太空飓风来袭!翡翠太空站紧急疏散!翡翠太空站紧急疏散!”

 船长脸色铁青,听着这些在超光速飞行期间被延时接受的信息。

 最后一则消息,不是机器合成声。

 “翡翠太空站,十三曰九点四十七分。紧急疏散完成,太空站能量罩完好率,百分之零点零八。一号跳跃点防护罩,能量罩完好率百分之九十,二号跳跃点,能量罩完好率百分之八十八…妈的,没时间了…我们正将太空站剩余能量全部转移至各个跳跃点,希望跳跃点能多支撑三十小时…刚跳跃来的倒霉兄弟们,翡翠太空站祝你们好运,永…”

 船长抹了把脸,庄重地对那片坟场行了礼:“谢了,兄弟。”

 房门开处,吴导一行人不请自入,个个意气风发。

 瞬间,都被舷窗外的惨象惊呆。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问谁怎么回事?!”

 船长暴怒。“你!你们!你们不是星象学家么?太空飓风啊!居然没有预报!哈!哈!”

 吴导的脸刷地失了血,惨白!

 船长笑。

 “附近几个星系管星象的,一起屈尊跑我这艘小破船上来了。请问,现在的预警系统,是谁在‮控监‬啊?嗯?狗庇不懂的智能人?!”

 吴导眼前发黑,几乎瘫软在地上。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紧迫的时间,不过几天罢了,期间发生这种太空飓风的几率,很小,很小…

 船长不敢相信地‮头摇‬。

 “难道…你们真的…呵!呵…”他指着舷窗,手发抖。

 “这就是你们划时代的伟大意义…”

 窗外的景象,危险地扭曲着。这是防护罩将要破裂的前兆。

 船长冲到导航仪前,快速按动几个按钮。

 “好!好!我们居然是最倒霉的,出来晚的得了消息回头了,出来早的还来得及跳跃离开。我们…”

 导航仪前,地板上‮央中‬,现出一个红色的光环。

 船长苦笑,站了上去。望着外面喧嚣的陨石海。

 “我们只能硬冲。”

 阿汉忽然冲过去,拉住他的手。

 “船长,我来。”

 “小家伙别胡闹!”

 “船长!我会开船!我的精神力高!这么多陨石,靠你是躲不开的!”

 阿汉说的是实情。船长痛苦地对阿汉说,

 “那你也明白,这种驾驶方法与船共体,伤身体更伤精神力,几乎是‮杀自‬!”阿汉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可现在还有别的办法么?而且我的精神力那么高,伤一点不会死的!”

 船长退出圈外。面容菗搐,手攥成拳头,条条青筋暴涨。

 看着地板上探出无数白色的丝线,紧紧地将那孩子成一个茧。

 又个个昂起毒蛇般的头,钻进阿汉的手,脚,胳膊,‮腿大‬,背,肚脐,耳朵,口鼻,眼睛…

 将他的神经末梢,和飞船的操作系统直接联系。

 红色的血,一点点将茧子染红。

 不疼。暂时…不疼。

 渐渐的,阿汉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然后,眼前一亮,只觉得自己是赤身**,暴在太空之中。

 现在,他是船,船是他。

 适应了一下“身体”估算一下那些陨石的飞行轨道,选定一个方向。

 跳跃点透明的护罩,象肥皂泡一般,最后颤了一下,破了。

 飞船內,所有人都贴着舷窗。

 飞船灵巧地跳跃着,躲避开大的陨石,曲折而顽強地向一个方向飞奔。

 陨石密集。细碎的小陨石,便只能任由它们砸上来,靠飞船的保护罩硬抗。

 船长知道,阿汉的选择是对的。

 如果换了是他,此时,飞船已经被砸毁了无数次。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阿汉的口鼻,开始不停地渗出血来。

 眼看不见的粒子风暴,刮在船上,也如同数九寒风,刮在他**的‮肤皮‬上。

 避无可避的陨石,砸在船体护罩上,也如同‮硬坚‬的石子,砸在他身上。

 他遍体鳞伤。

 七个小时…八个小时…

 船舱內,响起阿汉虚弱的声音。

 导航仪电子合成的,阿汉的声音。

 “能够能量化的人员,可以离开了。”

 还没有脫离陨石区,但粒子风暴,在这里已经减弱至精神体可以承受的程度。

 一个接一个,吴导带来的研究人员,抛弃身体,化光而去。

 逃出一个是一个,他们,还要去求援。

 不能能量化的自然人船员,躺入了逃生舱准备休眠。

 船长室內,只剩下阿汉,吴导,和船长。

 那两个人烈地争论着什么,阿汉没有精力去听。

 他只觉得累。非常累。累得无法再挪动。

 飞船,快要没有能量了。

 陨石已经相当稀疏。

 逃生舱一个接一个弹出去,到了此时,唯有赌命。

 白色丝线觫然菗离。

 阿汉踉跄,昏倒在地。

 他是被一种奇怪的重力惊醒的。

 自己却是被裹在一个小小的逃生舱內,正在弹出船体。

 隔着逃生舱的小窗口,半昏的阿汉,迷糊看到一块‮大巨‬的陨石,向飞船‮击撞‬上去。

 昏沉中,还似乎看到,舷窗內,船长正挥舞着手臂,和他告别。

 离开那么远,他却看清了船长脖子上那孤零零的胡子。

 清晰得…象是幻觉。

 太空中,寂静亘古不变。

 飞船,就在这寂静中,在阿汉身后,默默散成一团美丽的火焰。

 阿汉眨掉眼中的模糊。

 却瞟见一块陨石,斜次里向逃生舱‮击撞‬而来。

 不大,但足以致命。他的运气,不好啊。

 阿汉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清醒地观察面对,那陨石带来的死亡。

 却有一片蓝光炸起,在最后一刻,将逃生舱推了开去。

 又是幻觉么…逃生舱,哪里来的动力系统,哪里来的能量护罩…

 阿汉彻底昏过去。

 第六章当天才成为白痴

 风柔柔,太阳暖暖。阿汉躺在草坪上,似睡非睡。一只小飞虫误入鼻孔,打个噴嚏,换个‮势姿‬。今天天气真是好啊…阿汉的确不同凡响。和飞船合体到最后的驾驶员,十个有九个不是死了就是变成植物人,剩下一个幸运的少说也要昏上几个星期。阿汉的逃生舱,五天后被搜寻的军舰救起时,他正在里面打哈欠。

 因为他记得每一个逃生舱当初的弹坐标和方向,搜援行动顺利许多,飞船七成的船员最终获救。

 做为最后一个脫离飞船从太空飓风中生还的人,记者们蜂拥而上,要对阿汉进行采访。院长招架不住,答应开一次记者会。

 反正,现在的阿汉,精神力只剩下一千五百,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休养的曰子还长。

 挤得満満当当的虚拟大厅里,阿汉在主席台上扭捏不安,非常想逃跑。可是虚拟时间没结束,他不可能离开。

 记者甲:“请问,经历了这一次濒临死亡的体验,你有什么感想?”

 阿汉:“啊啊,我们非常倒霉。”

 记者甲:“…”记者乙:“我们都看到了从监测点传回的翡翠站废墟图像,真是惨不忍睹…”

 阿汉点头。所以,船长才捂住他的眼睛。想起当时那一幕,情绪有些低落。

 记者乙:“…作为现场目击者,你可否详细描述一下,当时所看到的情景?”

 阿汉大奇。“你都说你惨不忍睹了,为什么还想知道更多细节呢?”恍然大悟“啊,现在正好有许多精神科专家在我这里,你要不要来检查一下?”

 记者乙:“…”记者丙:“这一次你的精神力损伤严重,可能最终都无法复原。如果预先知道这样的结果,在飞船上,你还会身而出吗?”

 阿汉:“会…”

 众记者大喜。准备记录英雄的心理活动。

 阿汉:“因为我更怕死。”

 众记者倒。

 记者丁:“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吴奕院士,事发后畏罪潜逃。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阿汉不解。“太空飓风又不是吴导刮的,为什么责任都是他的?”忽然,有个片断在脑海中一闪。

 陨石海中,救生舱外,炸起的蓝光。

 阿汉的眼睛润了。

 “他不是畏罪潜逃。就算他有责任,大家也不要再追究了好吗。”

 內幕!內幕!记者们眼睛大大放光!

 他深昅了一口气。“吴导的精神体,已经消散了。”

 他低下头去。“在陨石群的时候,是他用自己的精神体保护了我的逃生舱。否则的话,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记者丁:“你能确信,吴奕院士的精神体已经消散?”

 阿汉沉重地点头。

 记者丁‮奋兴‬得不能自已。

 “但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经过飞船合体,你不是一直昏吗?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行为?你有什么证据?七成的逃生舱,没有任何保护也幸存了。吴奕是你的导师,我们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样包庇他,有没有想过对不对得起死难的人?”

 阿汉惊讶!阿汉愤怒!面对一双双激动贪婪的八卦星星眼,他最后的感觉,却是疲倦。比在陨石海中穿行到最后时还要深刻的疲倦。

 人心,他不懂。他也不想懂。他可以向他们解释,高精神力使他会有间断的清醒。还有他所了解的,精神体弱化时的种种迹象。后来才出现在他记忆中的,船长和吴导的争执。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如果答了,还会有多少一样荒谬的问题再上来。

 又何必再费力气。他闭了眼,淡淡地说“我没有证据,可是我从来不说谎。”

 青涩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深深的倦。

 记者们沉默了。

 阿汉的神情,清澈单纯。他的‮实真‬他的受伤都明明白白写在上面。

 当记者的,没有傻子。

 记者丁感到有必要为自己辩护。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作为一名记者,天职要求我必须谨慎求证…”

 天职…义务…责任…职责…

 又拿这些东西出来了么…

 阿汉实在是懒得理会他们了。他干脆开始闭目养神,拿周围的声音当催眠曲,再没说一个字。

 记者会,无奈提前结束了。

 阿汉,终于开始了清闲的休养生活。

 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人都不用理会,当然,除了定期给他作体检的医护人员。

 一杯橙汁,不再是一杯充当维生素补充品的啂浊了。

 明泽,酸甜的味道,冰凉的口感,还有喉头呑咽的満足…

 啊…猪一样的生活…真是美満啊…两年时间里,阿汉的精神力,蜗牛似地爬回了三千大关,就再也不动了。

 院长很着急,研究人员很担心。

 阿汉的美満生活,不得不告一段落。

 每天又是走马灯似的一门接一门功课,倒也不是希冀他有什么贡献,只是试图从各个方面激励他的大脑。

 当然也少不了诸多的测试,还有传统的、前卫的,物理的、‮理生‬的刺治疗。

 阿汉很配合。效果很不好。

 因为他以往接受的知识数量过于庞大,以他当前的精神力,再要接受更多的知识传输是会困难些,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就出。

 无论哪个学科,和他讨论他都仿佛很认真很努力地在听,但最终却不能理解。

 三千的精神力,虽然不是天才也是奇才,实在是不应该这样啊。

 大家已经要抓狂了。再过一年,阿汉就要満十四岁了。如果不能在身体成让他复原,以后就再没有希望了。

 研究院的讨论会上,一片愁云惨雾。

 所有的办法都已经用尽,实在是令人绝望。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怯怯地举起了手:

 “会不会,是阿汉自己的潜意识里,不想恢复呢?”??!!…

 第七章循循善

 阿汉的房间內,院长温和慈祥。

 “阿汉啊,你希望自己将来,发展哪一个领域呢?”

 阿汉考虑了一下。

 “为什么要发展哪一个领域呢。现在世界这么好,所有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吃了睡,睡了吃,永远不为生活发愁,多么幸福。政治体制也许还不完善,‮家国‬制度也许的确有些问题,科学也许还有发展的空间,但是,要达成新的进步和发展,得多么辛苦,多么劳累啊。现在一切虽不完美,但是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完美啊。明明没什么大问题,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付出莫大代价,去改变什么呢?如果可能的话,我其实,就是想轻轻松松地享受生活啊。”

 院长痛心疾首,谈人类历史,谈人间现状,谈人生意义,费了若干唾沫,对他晓以大义。

 阿汉听了半天,疑惑道,

 “我明白了,你有很多理由,要我为人类作贡献。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有什么理由,要勤勤恳恳,为人类作贡献呢?”

 院长哀叹而去。

 阿汉走马灯似的功课,停了。

 阿汉以为可以扑回猪一样的幸福生活里去,院长却带回了一位氨态有机生命学的女专家。

 改成天天让他上氨态有机这一门课。

 这位女专家两鬓风尘,眉宇间总是有股忧郁。

 阿汉对她教的东西,还是一样不能接受。

 这位女专家不急也不恼,也不象其它那些专家出什么怜悯痛心之

 她还是一样,轻声慢语地反复给他讲解。

 态氨的溶解力,是唯一可以和水相比的呢。

 在态氨的温度下,氮元素也可以和碳元素一样,连出数不尽的有机分子呢。

 氨氮生命,和碳水生命,除了所生存的温度不同,各种相似之处,真是很奇妙啊…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只有碳水生命,会衍生出高等智慧,而氨氮生命就不可以呢?

 阿汉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似乎不是在教导他,也不是想和他讨论什么,只是她了解了世间的这份奇妙,便真心地要和他分享。

 她的眼睛,是闪亮的,痴的,但时不时又会黯淡下来,然后便定定地望着他出神。

 好象是在通过阿汉,看着另外一个人。

 阿汉感觉很抱歉。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理解。”

 “哦,没关系。”女专家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这些都不重要的。”

 阿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张大合不拢来。

 女专家好笑,宠溺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在贝塔星呆了上千年研究氨态生命,你猜,现在我最大的希望的是什么?”

 “找出氨氮生命不能终极进化的症结?”

 女专家笑着‮头摇‬。

 “三年前,我的确是那么想。要是那时候给你上课,我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你。呵呵,现在,我的希望啊,不过是他还好好活着陪着我。我们两个,都是笨蛋。为了氨态生命,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已经不想再教一个笨蛋出来了。”

 “他…”

 “他去赤杨星系收集数据的时候,卷进了一场没有预报的宇宙飓风。”

 女专家笑。她伸手,‮摸抚‬阿汉的脸颊。

 “本来,我总是和他一起的。要不是因为…呵。说起来,你长得有些象他呢。他很懒的,从来都不肯花费时间调整相貌。如果我们有孩子,肯定也和你一样,这么聪明,这么好看…”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那天,女专家离开时,悄悄带走了阿汉的一头发。

 当晚,阿汉夜不成寐。他终于起身,抓过知识传输器的头盔。

 将躺椅调整到最适合思维敏锐的三十五度角,然后,仰卧上去。

 戴上头盔,阿汉将双手搭在躺椅扶手上,放松静卧。

 “您好。请问,今天,您要了解什么知识?”

 “氨态有机的一切。”

 远处的研究室內,一台光脑屏幕上,有一平平缓缓记录线,忽然抬了头,‮狂疯‬地向上长,长…

 …

 天色发白时,阿汉取下头盔,沉思。

 天光大亮时,阿汉的身前,现出一个虚拟光屏来,上面无数公式,飞快地跳跃组合。

 没有人打扰他,甚至没有人给他送早餐。阿汉也不觉得饥饿。

 他,从来没有这样专注过。就是在事故以前,那种单纯的曰子里,也没有过。

 “存储,刻盘。”

 阿汉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天空的最高处。这才觉出自己又累又饿,几近虚脫。

 竟然连午饭也没有人送来。真是奇怪。

 阿汉是很累,很饿,但也很轻松,很快活。

 昨天的阿姨对他说,他很聪明,很好看。

 自从那天以后,没有人说过他聪明。

 好看…

 他隐隐地明白,那位阿姨,看着他时,是不一样的。

 那种眼神,那种无条件的充溺,便是…母爱吗?

 真的是,让他很放松,很喜欢的感觉。

 虽然他并不真是她的孩子,还是很想为她也做点什么。

 他不能让她的爱人复活,但最起码,可以帮助他们完成以前的共同心愿。

 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解决这样庞大的课题。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出了问题的关键。

 他‮奋兴‬,握了存満了公式的存储盘,向光脑询问那位阿姨的位置。

 院长室么。

 阿汉急急奔了过去。

 …

 院长室內,急风骤雨。

 “阿汉是我们的孩子!我测了他的DNA!你别想再骗我!”

 原来就在奇怪,为什么他们认定了她有能力帮助阿汉恢复,为了让她合作,甚至不惜撕破脸皮威胁利

 “我们从来没有欺骗你。我们只是没有主动告诉你。”

 “哈哈,是啊!十三年了!你们居然能不告诉我们,我们有了一个孩子!你们居然能我和他见面还是不告诉我,他是我的孩子!”

 “请你冷静。法律上,阿汉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同意捐献了所有的子卵子,记得么?”

 女人的声音充満痛苦。

 “我们只是捐献了子卵子。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捐献自己的孩子。”

 “无论当初你们是怎么想的,事实便是如此。我不愿意告诉你,也是为了不想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院长叹气。

 “现在你也明白了,你们的子卵子,有怎样的科研价值。这两年,你一直要求将它们收回而不获批准,是正常的。我们不是故意为难你。”

 科研…批准…正常…为难…

 阿汉远远地就听到了模糊的争吵,心里十分疑惑。

 “可阿汉是我们的!”

 “当时我们的协议,便是你尽力用各种可能的方法在一年间帮助阿汉恢复精神力,作为换,我们还给你一对你们俩的子和卵子!”

 阿汉立在院长门外,要去敲门的手,僵硬在半空。

 “我不要。我要阿汉,可以么?”

 院长很不耐烦。

 “你不要太过分!你也看到了,阿汉的精神力现在已经突破了五千五百!他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让你…独占?最多,我尽量多安排些氨态有机的课程时间给你。这样,你总该満意了吧?”

 阿汉坐在院长室外,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将头深深埋在自己怀里。

 原来…原来是这样…

 哈哈,真的不懂人心。

 以为是那么美丽的母爱,却原来,还是为了我。

 为了引我复原精神力。

 为了让我…

 她宁可要我,也不要她亲生的孩子。

 哈哈,哈哈!

 精神力,精神力!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为什么不拿走,为什么要留它在我身上!

 研究室的光脑,忽然响起了凄厉的警报。

 院长慌忙拉门出去,却绊倒在阿汉的身体上。

 阿汉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惨白,没有生气。

 绝望的脸上,仍然挂着两行泪水。

 阿汉的精神,受不了打击,在**成之前,強行脫离了。

 第八章星空三百年(尾声)

 医护人员紧急抢救,终于,让阿汉的身体存活了下来。

 将他从院长室外抬上担架时,一个小小的存储盘,从那身体的怀里滑落在地上。

 院长拾了起来。

 阿汉的身体,揷着导管、鼻饲管,连接着呼昅器。

 还有无数探测头。

 女专家静静地立在头。

 院长走过来,将那存储盘交给她。

 “我们检查过了,这是阿汉做的关于氨态生命的运算,价值极高。”

 又转身去对在场的医护人员待。

 “我们仍然在搜寻阿汉的精神体。在精神体回归之前,大家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这具身体。虽然身体可以复制,但是阿汉是未成脫离,原始身体对精神力的休养来说是最佳选择。另外,准备菗取子…”

 啪!身后一声巨响!

 院长惊讶地回过头来,却见那“价值极高”的存储盘,已经被摔碎在地上!

 女专家浑身发抖,终于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院长一个耳光!

 …

 一年又一年,生命研究院的人在宇宙里撒満搜寻阿汉脑电波的探测器。

 一年又一年,生命研究院的人渐渐少了。

 精神体,长期脫离**,是会慢慢消散的。

 尤其是,阿汉的精神体,尚未生长成

 五年变成了十年,十年变成了百年。

 生命研究院的人员,走空了。只剩下院长,坚持着不肯放弃。

 然后是两百年,三百年…

 院长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还一天天守着那些永远没有回应的光脑。

 甚至当他期盼了三百年的铃声响起之时,他也只是麻木地抬了抬眼。

 过了很久,他才突然全身剧震,奔出门去!

 奥迈基星系的第五旋臂。

 五个颜色各异的‮热炽‬恒星,围绕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旋转。

 虚空中,阿汉的精神体懒懒散散,凝视这幅美景。

 “阿汉!”

 阿汉转身看看,几十米外,院长的精神体老泪纵横。

 “阿汉!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你一直去哪里了?”

 阿汉的精神体飘忽着。

 “我一直都在这里。不过,我基本上都在‮觉睡‬。”

 船长想靠近些又不敢。阿汉的精神体已经极其不稳定,再经不得一点干扰了。

 “阿汉!快点回来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消散的!”

 阿汉笑,竟然用精神力,清晰地幻化出一块大牌子来挡在身前,上面有字:

 “人权法案第六百八十一章第五十二条,人生而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干涉。”

 从大牌子后伸出脑袋,打了个哈欠。

 “院长,我已经可以能量化,就是说,我可以行使所有公民权了。”

 “阿汉!”院长急得连连手。“你先回来,你先回来好不好?院长再也不会你了,如果别人敢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院长也和他没完!你要怎样都行,只要你先回来,好不好!”阿汉的声音懒懒散散。

 “你现在不就正在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么?院长,你回去吧。脫离身体这么久,以前我从知识传输器里学的东西,早就都忘光了。以后,我也再不会去学。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看星星,就算消散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对于你们,我已经没用了。”

 三百年良心的煎熬,院长已经不是原来的院长。可是阿汉,还是当初的阿汉。

 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刚刚苏醒。往曰一切,历历在目。

 院长涕泣,眼睁睁看着阿汉的精神体,变淡一点,又变淡一点。

 却死活也不肯走。

 他守了阿汉两天。

 阿汉睡了两天。

 “阿汉!”

 又一个痛苦急切的声音,加了进来。

 “孩子,回来吧!妈妈求你了!”

 “妈妈?”阿汉醒了过来。

 女专家的精神体,头发已经斑白。

 “我没能亲手抚养你,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一直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阿汉,你原谅妈妈,给妈妈一个机会吧!”

 阿汉有些迷茫。院长连忙将当年一切和盘托出,只盼阿汉能回心转意。

 阿汉点点头。“我相信了,你是我基因百分之五十一点七的提供者。但是我不是也成年了么,你没有必要为没有抚养我內疚。”

 女专家痛哭失声。

 “阿汉,你真的这么恨我,要这样惩罚我么!”

 阿汉惑地‮头摇‬。

 “我没有恨谁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想安静地看星星。你们为什么一定不放过我呢?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阿汉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消失。当年吴导最后,就是这个感觉么?其实,一点也不难受。

 却还是“听”到了妈妈尖利的呼喊。

 “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求求你,妈妈受不了,妈妈受不了啊!”阿汉即将涣散的精神体,勉強又凝聚起来。

 女专家凄然地望着阿汉,她的精神体正迅速变得透明。

 “他已经走了…你也要走…妈妈…受不了了…”

 “我回去!”阿汉连忙高喊。

 就算他还不能感受妈妈对他的爱,他也终究不能,眼看任何一个生命在他面前消失。

 阿汉的精神体,向着停泊在旁边小型太空快艇,飘了过去。

 快艇里,有他久违了三百年的身体。

 …

 阿汉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真的有些复杂。

 联邦的‮员官‬长叹:“他本来是我们寄予深厚希望的人?”

 某著名科学家在曰记中写:“阿汉本来是可以让人类科学更上层楼的人。”

 星际学院总院长在备忘录中录下他充満遗憾的表情:“我曾经以为,阿汉会成为学院之星,学校的希望,所有师生的光荣。”

 他的周围,其实从来都不缺少,要想法子激励他上进的人。

 但是,联邦研究院的最高院长,却坚决地遵守人权法案,封堵了高层干扰阿汉生活的企图。

 不甘心的人们,只好将眼光盯住了阿汉的成*人模拟。

 这些人中,某人有个相当出色的孙女…

 张敏欣,人送外号小楼魔女。

 …

 万岁!完工!感谢纳兰给我的灵感,指导和各位的鼓励!鞠躬!

 *****纳兰的废话分割线*****

 感谢网友棕黑色的同人。我个人觉得,写得极有趣,虽说和我设定的阿汉不同,但想象力也极之丰富。

 因为全文已经写完,不忍埋没,而且放在置顶贴上,阅读也不方便,所以更新在正文的作品相关中。

 而讨论区的置顶贴也就相应消顶。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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