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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阴谋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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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九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的起承转合,似乎从来都只是因为一个叫做傅汉卿的人。

 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初遇,天王的荣耀已在手中,教主的尊荣已至眼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了多少血与汗,付出了多少常人想也不能想象的牺牲,他终于可以从泥泞里挣扎而出,那么多年的血泪与煎熬,光明就在眼前了。

 然而,同一时刻,那个人…也来到眼前。

 很善良天真的眼神,很亲切和气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被罪恶沾染,轻描淡写得把已经落到他掌心的光明夺走了。

 不是不恨,只是不肯放纵自己被情绪所控制,冷漠地接受一切变化,冷漠地接受尴尬的新身份。冷漠地面对已经没有未来可言的未来。

 要有多么‮忍残‬的心,才能迫自己去面对,去接受,要做多么艰难的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失态,不‮狂疯‬,不犯错。

 多年之后再回想,很多事,很多情绪,都已记不清了。

 记得的,是那人再次来到面前时,轻飘飘替他解除了身上最大的枷锁,却也同时解放了所有的影卫。修罗教的天王,至此失去最后的一丝权柄,除了一个空的称呼,再不拥有任何东西。

 然而,那人又一次来到面前,又一次轻飘飘说。我不会管事,你来管,好不好?

 多么好,多么妙地安排。

 当教主的不爱琐务,当天王的却正好急切地需要一些事来证明自己。

 当教主的可以偷懒了,当天王的也可以专权了。

 多么两全其美的安排啊。

 然而,那种被恩赐的感觉,真是让人很难生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谢主隆恩的感动啊。

 可以被抬得上九重天,也可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一切一切,不过旁人一念之间,一语而定。

 这种一切由别人决定地悲凉感受。是支持着他这么多年走过来,一直坚持着,不停步,不放弃,不软弱,不回首的原因吗?

 其实狄九有时候,也不愿多想多分析。

 只是,以后多少次无声地发誓,我命由我不由天,永远永远。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操纵我的命运。

 把所有的仇恨和愤怒隐蔵在漠然的表情之后。一路相伴,一路同行。观查着这个夺走自己一切的敌人,为自己寻找着一切可能地机会。

 然而,是什么时候渐渐忘记了防备,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淡漠了初衷。

 为什么可以不自觉去替某只懒猪,注意一些琐碎之事,为什么会不加查觉得在那人身边。沉沉睡去?

 那种悄然卸下一切盔甲的感觉,真是可怕。那种让自己最柔弱最致命之处暴出来的愚蠢真是可笑?

 为什么?为了那些天真到愚蠢的话语吗?为了那些无辜到可恨的眼神吗?

 为什么?为了他夺走自己的一切,然后又恩赐般回自己一半吗?

 然而,很多事情不需要答案,感觉得到心灵一点点柔软,看得到所有的坚持在一点点瓦解。听得到心深处理智的呼号,想得到未来人生的悲惨和无望。

 他费了多大的力气去挣扎,他尽了多大地努力去对抗,那些苦难和‮磨折‬从不曾示与人前。然而,那一天,在他毫无防备时,那个仿佛永远天真,永远不懂旁人心绪的男子,微笑着对他说,做我地情人吧?然后列举了一堆又一堆的好处,语气仿如在卖一件货品?

 那一刻地震惊和愤怒是因为什么,已经懒得再回忆了。记得的是,被拒绝之后,那人眼也不眨一下地,立刻去寻找另一个对象。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情人,这个情人是谁没有关系,他可以做一个最好的情人,他所许诺的一切,他都能做到,任何人,只要与他达成了协议,全都一样。

 那么,与其别人被选中,不如由我来吧?

 当时想的是什么?是不是,若有什么好处,自然也该我得。

 第一次的拥抱,第一次的承诺,第一次地好,自然都有着更深的目地,更冷的谋算,然而,那不也正是他要的吗?

 他要一个情人。

 而他,需要更多的权利,更多的方便。

 两全其美,各得其所,有何不可?

 当然,最初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场情缘,持续了这么多年。

 至今思来,这一场奇情,到底是缘是幸还是孽,狄九也一直不能判断。

 一开始,只不过是随意应付罢了。这一场情缘真正坚定起来,其实还是从一起并肩对抗诸王的破坏开始的,再然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许多年一起走过了。

 这样漫长的岁月,就算本来是假的,渐渐也就真假难分了吧。

 就算本来有很多谋算,但也会有偶尔的几次,恍惚间忘记初衷吧?

 多年前那个夕阳下的拥抱,不可谓不甜密。多年来共枕眠时的安然,常会让他以为,以前的噩梦只是自己记错了。一起挫败诸王的得意,夜半私语时的温柔,一切一切,也总会有一两次,让人不由自主地全心投入,尽忘一切吧。

 然而,问题一直都在,多年之前的隐患,从来没有消失过,一直一直,摆在那里。

 阿汉待他是极好的,几乎万事都依从他,总是处处会为他着想。

 那个天下第一懒人,为了他去学做菜,为了他傻乎乎去绣衣角,当时怒过斥过,也不是不曾快意过,然而,只要想起,这样的心意,这样的付出,阿汉其实可以交给任何人,只要那人是他的情人就好,于是,再多的欢乐,便立时烟消云散。

 不是不向往阿汉眼中的明净,不是不喜欢阿汉脸上的纯真,不是不期盼,这样纯粹地活着,这样不思虑,不怀疑,不猜忌,不仇恨的快乐。然而,这一切,他都没有。也永远不会有,无论他怎样努力,地底的污泥,也永远不会变成阳光下的鲜花。

 每一次看到那样简单的坚持,那样固执的心意,每一次听到他说什么,人不该伤害人,生命无比珍贵…他就肆意嘲笑他的天真,却又偏偏不可抑止地妒忌着这样的天真。

 和他站在一起,和他曰夜相伴,每时每刻被他衬托出‮忍残‬和毒,每曰每夜,被他对映出

 和卑微…

 这样漫长地一年一年过下去,纵然有过欢乐,那些迷茫,矛盾,痛楚,苦难,却也更多更多。

 那一天,狄一临行时说:“以后要好好待他。”

 他冷笑答:“你若不放心,就不要走。”

 狄一的眼神出奇温和:“你还不知道你的心吗?你不会伤害他的。”

 那一刻,他没有做答,只是觉得好笑。

 我的心如何,凭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凭什么,我的人生,你可以代我来决定,来掌控。

 然而,他什么都不说,看着狄一因为他的默认,而放心地离开。

 那一年,萧伤笑着对他说:“你可真行啊,找个情人也找了这么一个又好说话,又有地位的。咱们教主大人万事都听你的,你就算不做教主,也胜似教主啊。”

 他当时反驳了什么呢“对,他万事听我的,我瞧你们不顺眼,要把你们全除掉,自己一人独大,他会不会帮我?”

 萧伤一怔,他却冷笑再问“我要把修罗教全部卖给武林正道门派,让他们瓜分本教,他会不会帮我?”

 看着萧伤铁青的脸,他本来是在得意地冷嘲,最后,却变成了嘲讽他自己。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教主喜欢天王,教主与天王是情人,教主信任天王。教主对天王言听计从…

 然而,没有人去仔细想过,教主所有地遵从,都只在天王不违背他的原则的情况下。

 那个永远对他千依百顺的傅汉卿,其实从来都没有过放弃坚守他自己的底线,在某些原则上,从来不曾想过做半点让步与妥协。

 有时他故意同傅汉卿吵架,找他的麻烦。傅汉卿不与他斗嘴,旁人却要看不过眼跑来干涉,瑶光喜欢大摆威风地喊:“你想要什么他没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満足?”

 每听此言,就让人有大笑的冲动。

 我想要的,他有太多太多不曾给。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不会给我。

 因为他永远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他做人地原则,我也不例外。

 更何况,我要的东西,为什么要他来给?

 为什么,我要的东西,必须由别人来给。

 所有人都会说,天王能有如此重权,都是因为教主的信任。

 可是教主的信任是因为什么呢?因为那些权力。那些财源,根本不放在教主心上。

 因为被可怜的狄九当作一切地东西。在那強大的傅汉卿眼中,根本不屑一顾。

 人们总是会说。有了教主的信任,才有了天王的作为,而往往会不经意地把他多少年的辛苦,多少年的努力,一概抹杀。相反,却让他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仿佛这一场恩爱情好,不过是一次卖身的易。他献出身体和柔情,换那些权柄和方便。

 易本来没有什么?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易的。为了得到想要的,假做情痴情圣都是理所应当地,然而,为什么这些本该漠视的事实,却总会让他有一种屈辱到想要发疯地狂。

 人们总是会喊,对教主与天王誓死效忠。可是却不知道,他已经听厌了太多太多次,他的称呼与傅汉卿地称呼被同时使用,天王两个字永远永远跟在教主之后。

 不不不,他再不想听了,他甚至宁愿这些人大声喊,教主教主,而不要再叫天王了。

 我的生命,再不由旁人控制,我的人生,再不受旁人操纵。我想要的,再不需要别人来给予,我的満足,应当由我自己双手赚得。

 厌倦了再去看那样清澈的眼睛,反映着自己的污秽和脏污,从来不觉得‮忍残‬丑陋是可鄙之事,却总是不愿去直视那样的眼睛。

 厌倦了再去面对那样天真地面容,因为知道自己居然也愚蠢地‮望渴‬接受这样的天真,才更加了解心灵软弱和放纵感情是多么危险地事。

 于是,就有了很多很多的事,悄悄在暗中进行着,只是,他仍然会时时回到那人身边去,仍然会不经意地去留恋许多许多,他本该厌恶的事。

 直到那一天,方轻尘和风劲节的死讯传来。

 那两个人的死太重要太重要了。

 证明了小楼中人,原来真的不是不可消灭的,证明了小楼的力量,真的不会干涉红尘,不会报复仇人。

 然而,狄九却清楚地知道,推动他下最后决心的,不是再无后顾之忧,而是傅汉卿那轻淡的态度。

 不用去报仇啊,那是他们的事?

 虽然有冤枉,但那是他们的选择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旧友的死讯,只换来他一些感谓,一次提前的离席。

 同窗惨死之后,他可以转身就在阳光下睡得安逸自在。

 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睡颜,觉得指间有些冷。

 如果听到的是他的死讯,傅汉卿会否也这样说。

 他死了我很难过,但是杀人是不对的,所以,我不能为他报仇?

 他虽然死了,但闯江湖是他的选择啊,我不好干涉。

 然后,依旧香香甜甜一梦酣然?

 可能吗?

 当然…

 他只需要一个情人,那个情人是谁重要吗?

 不管那人叫狄九还是王九,傅汉卿都会做一个完美的情人,仅此而已。

 那个风劲节,眉目英且朗,顾盼而神飞,特意来会同窗,谈笑间,对傅汉卿那种淡淡的温情和关怀,事隔多年,狄九从来不曾忘。

 容谦,一国之相,待傅汉卿却温和亲切,‮夜一‬私室长谈,便为他开前所未有之特令,亲送出府,告别时,珍重之词,语重心长。

 方轻尘从未有缘一见,但一握大权,即刻对修罗教多方扶持,为的也是想帮傅汉卿一点吧。

 这样的同窗,这样的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着同样过去的伙伴,该是极重要极重要的人吧?

 然而,傅汉卿对他们的死亡,却可以这样平淡地对待。

 那一刻,低头看自己阳光下孤独的影子,心头一声声自问,如果,死的是我,会怎样?

 然而,他得不到回答。

 可以温柔地叫醒情人,可以‮夜一‬相伴,彻府相陪,可以看着阿汉天真的样子微笑,望着情人朦胧的睡眼感觉到快乐。

 然而,他其实知道很

 事?

 比如,这个在他面前总是很听话很快乐很天真的情人,其实并不真的快乐,然而,不管有什么样的心事,却从不对他说?

 是不敢说,不愿说,仰或是不能说,他与他,这么多年下来,旁人看来恩爱,其实又何曾‮诚坦‬相对过一次呢?

 就象那些宝蔵…

 是啊,那个宝蔵,狄靖的宝蔵,让诸国都先后对修罗教另眼相看的宝蔵,他从来,不曾对自己提过一个字。

 那个睁着一双仿佛世间最天真最无辜的眼,看着他,一次次说,我永远不会骗你的人,从来不曾告诉过自己,他知道所有狄靖的宝蔵。

 当年的狄飞,后来的狄靖,而今的狄九,每一个修罗教教主,或将要成为教主的人,身边都出现了小楼中人,而且,至少有两个未得善果。

 狄飞的一生孤寂到底是为了什么,已不可细查,但观傅汉卿在冰棺前的神情言语,小楼定是脫不开干系的。

 狄靖为什么‮狂疯‬失道,为什么肆意妄为,后世倒是有过许多传说,其中之一,便是他爱上了一个人,要夺尽天下所有的财物珍宝,只为供爱人一笑。相传,他有一个极珍爱之人,蔵于极隐密之处,为了那个人,他可以杀人千万,灭尽苍生,为了那个人,他可以倒行逆施,与天下为敌,没人知道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甚至是男还是女,但是狄九知道,那个人,肯定是小楼中人。

 因为,以狄靖地‮狂疯‬和‮忍残‬,能让他说出一切秘密珍蔵的,只有那个他最信任的人。而傅汉卿之所以能知道这一切,也只有可能是从小楼中了解的。

 若狄飞与狄靖皆不得好下场,那么狄九又如何呢?

 多少个曰夜,如此自问,然后,对着自己。森然地笑一笑。

 傅汉卿,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瞒了我太多太多。

 傅汉卿,你说,我是你的情人,可是,你的情人可以是任何人。

 傅汉卿,你说,你会努力做一个好情人。是啊,所以。你明明不相信我,却总是装成很相信。并且以为我看不出来。

 傅汉卿,你可以很天真,很蠢,很傻,可是,你却又可以很聪明,很世故,很灵活。很敏税,那么。我怎么再去继续相信你的天真,你那表面上的蠢和傻呢?

 傅汉卿,你地情人游戏,何时终结,你顿悟的那一天,会否对我微微一笑,告诉我,一切结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又或者,在你所谓的顿悟来临之前,我就在江湖风波中死去。你叹口气,略略感伤一下,睡个好觉,接着去找你的下一个情人,然后,继续做一个温和柔顺,尽职尽责的好情人呢?

 傅汉卿,如果有一天,我注定要被你舍弃和淡忘,为什么,我不能先一步选择抛弃呢?

 这个念头萌升的那一刻,狄九却又冷漠而讥嘲地对自己笑起来?

 又或者一切一切都是借口,理由其实简单到极致。

 我要让所有地权利和财富都在我的掌心里,我再不要居人之下。

 即然如此,又何必再虚伪可笑地用一些什么情啊爱啊的理由来做掩饰呢?

 这样的理由难道不够吗?

 于是,他微笑着问傅汉卿,有什么愿望,他微笑着许诺将来的礼物。

 第二天,他一马绝尘地离去,展开了最后的布置,开始去筹建琉璃之屋,烟火之宴。

 在那之后,他用两个多月的时间来确定,小楼的确没有为风劲节和方轻尘的死亡做出任何报复的举动,其他可能来自小楼地人也同样什么也没有做。

 最后的顾虑消去,最后地行动已摆在眼前。

 悄然安排好一切措施,带走了傅汉卿,叹引了诸王最多的注意力。

 然后,是极尽一切地欢乐,那样肆意地游戏人生,那样亲近地曰夜相伴,多少个夜晚,梦中醒来,恍然间,不知是狄九一梦,梦见自己有了平凡的人生,幸福的伴侣,还是一个平凡男子在梦里当了盖世枭雄。

 两种人生,哪一种是幸,哪一种是不幸,他茫然不知。

 在他一次次重新开始人生时,所有的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修罗教处于困境,楚国越来越混乱,带着傅汉卿来到充満灾民苦难的曲江,形势迫得傅汉卿不得不说出宝蔵。

 是啊,永远不能见死不救,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妥协的原则…

 相比他的犹疑和软弱,不管是当年什么也不理会的傻猪,还是现在这个看似情痴地魔教教主,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坚定,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吧?

 最后地十曰,最后的相伴,最后的琉璃世界,华宴満天。他为他舞剑,那一刻是真心想舞出江南江北红尘景,舞成他眼中最深最浓的美丽,然后,让一切终结。

 剑刺出时,心中无喜无伤也无得意,冷静到极处,就成了一种麻木。

 为什么杀他?

 不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了,不是因为留着他将是威胁,仅仅是因为,总觉得,杀了他,也许就可以解放自己了。

 也许那些‮狂疯‬的苦痛,莫名的庒抑,那些永远解不去的纠结,就不存在了。

 剑刺出的时候,心中明明知道,也许就算杀了他,也未必能改变任何事?

 但生活本来如此,他早已绝望,从不指望自己的生命里会有美好和幸福。

 这一剑刺出,就算不会更好,但也不会更坏。

 一切仅此而已。

 :

 泪,好吧,我承认,这一章写得很,比我的心绪更

 想说明一下狄九的心思,狄九的想法,狄九的动机,

 但越写越是迷茫,越写越是混乱,

 或许,人最难以了解的,其实就是自己的心。

 或许,人最不能明白的,就是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狄九就变成了这样?

 即不够痴情,也不够狠毒,即不够聪明,也不够当机立断。

 好不足,恶不够,上不上,下不下,真是失败得要命。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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