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染血的香烟
木筏随着水
,缓缓地远离了那个滩头。筏上一片沉寂,众人不约而同地紧闭着嘴巴,只是默默地看着平静的水面。
我们七个人中,胖子是最耐不住寂寞的,这才一会儿功夫,他就忍不住了,嬉皮笑脸地说:“喂,我说大伙,刚不是吐干净了,怎么这筏子反倒死沉死沉的,老实
代,是不是有谁偷摸了截什么东西上来。”
“死胖子,你要死了,说这个干什么?”曾雯雯嗔怒地拧起了他的胳膊。
“疼疼,别掐了,我说的是真的,真变沉了。”胖子笑着躲闪起来。
胖子顾着打情骂俏了,少了他那膀力气,木筏的速度明显减慢了。我回过头喊道:“哥们,差不多得了啊,还没完没了了,快劲使,眼瞅着就要到了。”
“好嘞。”胖子应了一声,提起竹竿就准备接着劲使。水花四溅中,竹竿被扬起,大半截
出了水面,上面赫然挂着一条白色的东西,犹自活蹦
跳。
“啊!”胖子惊呼一声,飞快地把竹竿往水里揷了回去。习惯使然,一看到水中凶物他就犯怵。
他动作虽快,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大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竹竿上面挂着的赫然是一条张牙舞爪的
鱼。
“他娘的,这些死鱼改吃素了还是怎么着?竹竿都啃!”胖子恨恨地说,同时劲使一撑,就想尽快远离这片水域。
“咔”地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断折了。胖子使错了力道,整个前倾,要不是旁边曾雯雯扶了他一把,就掉水里去了。
这下把胖子吓得够呛,落水没什么,但水里的家伙可是会吃人的,真要这么下去了,只怕连骨头都没得剩。
好半晌,惊魂未定的胖子才缓过气来,提起只剩半截的竹竿到眼前瞅了瞅,惊呼道:“妈呀,这是给咬断的。”
“涛子,这是咋的了?这些鱼菗风了还是怎么着。”
没顾得上回答胖子的话,此时的水面,愈发的不平静了起来。刚还静如处子的水面,现在不时地溅起阵阵水花,更有无数的涟漪不规则地发散开来。
“估计是刚才那具人俑
起了这些家伙的凶
了。”我跺了跺脚下的木筏,接着说“这底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怪鱼拿着刀叉准备开饭呢!”
“妈的,这些死鱼当我们是死的啊!”胖子怪叫一声,提着半截竹竿在旁边的水里死命地搅和着,水面顿时再起变化。先是数不清的波纹飞速地向外面扩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又聚集了过来。
不过转瞬的功夫,胖子手上的竹竿,只剩下可怜的小半截了。
胖子愣愣地看了会手上的半截竹竿,怒吼一声随手抛到了手里,然后伸手就去捉备用的那
,看样子是跟这些凶鱼卯上了。
看这情形,我赶忙伸手拦住昏了头的胖子,死活把备用的竹竿夺了下来。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这段水路是顺
,最多五分钟,我们就可以上岸了。这
竹竿要是再喂了鱼,等等我们怎么出去?”
曾雯雯在一旁看我们哥俩你争我夺的,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忽然眼珠子一转,说:“张哥,咱这木筏可是好木头,应该不会被咬断吧,可以撑过这五分钟吧!”
我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木筏是不会被咬断的,不过…,这底下的鱼越聚越多,就怕筏子会吃不住劲!”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明显的筏子又往下沉了一截,看这情形是撑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了。
“把装备都扔下去,减轻重量。快!别犹豫,不然我们都得他妈的去喂鱼。”木筏的上沿已经快与水面持平了,现在不是可惜装备的时候了,我当先一脚,就把身边的旅行袋一脚踢到了水里。
“扑通”的数声响,我们携带来的装备,包括一直架在筏子前端的大型矿灯,一齐都被我们扔到了水里,筏子好歹是上浮了一截。
“这还有多远啊?鱼越来越多了,撑不了多久!”
“前面那个岔路左转就是了,那条水路很短,绝对不超过五分钟路程。”没有看地图,我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说。那副地图我研究好久了,刚又走过了大半,已经清楚地记到了我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不用地图,我也可以轻松地走个来回。
两分钟过去了,木筏顺利地转入了岔道,前方的陆地已经依稀可见了。此时的空气格外沉闷,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鼻梁滑下,
入嘴中,泛起一阵苦涩。
“撑不住了,怎么办?”前方的曾老头大声地吼叫了起来,原本苍老模糊的声音此刻变得尖锐无比。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能扔的东西都已经扔下去了。水已经渐渐漫上了木筏,已经不时有
鱼艰难地跃出水面,然后搁浅在筏子上。
“涛子,快想想办法!”胖子一脚踹飞一条跃向他的
鱼,大声地叫道。
妈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眼前最多两分钟的路程,此时竟有如天堑一般。除非…除非…,我的眼神一直在曾老头他们四个人身上晃悠,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紧握着军刺的手,几次抬起又颓然放下,虽然明知死七个人不如死一个,死外人好过死自己人,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Hellen的声音。
心叫糟糕!我急忙一回头,便看见曾雯雯手持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银色手
,正指着胖子的脑袋。
我对
支并没有太多的认识,可这种手
,我偏偏知道。这是一把掌心雷手
,以前胖子还跟我说,这种
太小家子气,没男子汉气概。
可现在,他偏偏被这小家子气的东西指着脑袋。
我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睛,竟可以在一瞬间表达出如此多的情感。胖子的眼中,惊慌、错愕、愤怒、伤感的神色一一闪过,最后转为一片死气,其中更有一丝阴暗的,毫无温度的火焰在燃烧。
“曾…雯…雯!”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胖哥,对不住了。”曾雯雯转过头,不去看胖子的眼睛,淡淡地说。同时“咔”的一声,
的险保已经被打开。
“等等。”我大吼道。
“胖子,看着我,我张涛还没死呢,不要做傻事。”此时胖子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一丝血
也无。
说完我看着曾雯雯的眼睛,狠狠地说:“曾雯雯你最好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我张涛对天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
“张哥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
“别他妈的废话,听我说。”我
暴地打断她的话,缓慢地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张纸,然后飞快地扔入水中。刚一落水,它便被水中的
鱼撕了个粉碎,连渣都看不到了。
看了我的动作,曾雯雯的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我。
“别过来!”我头也不回地喊道。虽然没有回头,我依然清晰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最可能的就是那个跟曾老头形影不离的黑金刚保镖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飞快地掏出一直没有离身的铜镜,随即用军刺在背后猛地划了几刀。
“张涛,你想怎么样,想大家一起死吗?”曾雯雯面无表情地说。
相信她已经猜到了,我扔下水里的就是水道的地图,而铜镜背后又让我划花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张涛,大伙就得全部老死墓里,别想走出这个水道。
即使这样,曾雯雯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从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她现在的样子,跟以往的表现完全是两个人,那副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形象
然无存了。
我不得不做这样的准备,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后面至少有一个黑
的
口在指着我。
“你要是敢伤胖子一
毫
,我让你们一起陪葬。”我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对曾雯雯说道。
“张涛,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的情况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曾雯雯厉声说,声音中已经夹杂丝焦急,因为,水已经越漫越高,再拖延下去,真是所有人都得葬身鱼腹了。
“反正,死个人就是了!”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同时,伸出左手,搭到了小三儿的肩上。按我们入
时的安排,他跟Hellen一直都跟在我身边。
我的手一搭上小三儿的肩膀,曾雯雯立马神色一变,想是猜到我的想法了。她的脸色先是一沉,张口
眼又生生忍住,最后铁青着脸转过去不再看我。
这是默许,也由不得她不同意,要嘛牺牲她这个小跟班,要嘛就大家一起死,是人都懂得选了。我有拼命的觉悟,她没有,所以做出牺牲的只能是她。
小三儿的脸上先是一阵迷茫,然后现出惊骇
绝的神情,癫狂地嘶喊道:“你…,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了。”我在心中默念,同时搭在他肩上的左手猛然加劲,紧紧地钳住他的锁骨。
“啊…”他神经质地大叫了起来,双手一起扳住我的左手,想把我拖到水中去。我一咬牙,左手劲使把他拽近,然后持着军刺的右手猛地在他的脖子上一抹…
一腔温热的
体噴涌而出,溅到了我的脸上、手上。他的叫声随之戛然而止,手上的力气也渐渐
失。我挣开他的双手,一脚踹在他快速流逝着生命的躯体上。
筏子陡然一轻。
沸腾,鲜热的血
让
鱼们狂疯,周边的水域瞬间便被染红,一分钟前,还是会说会笑的生命,一分钟后,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声“对不起”凝固在我的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口。结束他年轻生命的刽子手就是我,我又有什么资格,道出这种廉价的歉意呢!
摇了头摇,把所有的杂念甩了出去,事情,还没结束呢!
伸手抹去脸上的鲜血,我起步向曾雯雯走了过去。自从把
指到胖子的头上后,曾雯雯便换了个人似的,成
、冷静、狠决,但在此时,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丝丝颤抖,慌乱。
“放下
,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沉声道。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犹豫不决。
“放心,我会看着他的。”我伸出手,扣住胖子的手腕,把他拉到我的身边来。
此时的胖子,有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任我拖拽,但他的脸始终朝着曾雯雯的方向,死气沉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无一刻放松。
“胖子,先忍忍,等出去了,兄弟一定替你讨个公道。”我在他耳边低声说,不是安慰,而是确有此意。我最亲的兄弟,在我面前被人用
指着脑袋,一个颤抖,一个失误,便可能让我永远失去这个唯一的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声闷响,木筏终于考上了岸。
七手八脚把木筏拖上陆地后,众人一时无言,面对面地沉默着。
“呵呵”我忽然头摇轻笑出声,为什么笑,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可笑。
摸出支香烟来,正待点上,没想到手一滑,把打火机掉到了地上。俯身捡起,顺势端详了下我的双手,上面沾満了滑腻腻、黏稠的血
,更有一股刺鼻的腥血味传来。
这么多年来,我的双手,也染上了鲜血,身上,也背上了人命。
这么做,我不愿,却不后悔。即使再来一次,用一个陌生人的生命,换我兄弟的命,我绝无半点迟疑。
缓缓把香烟叼到了嘴上“咔嚓”一声点上了火。我深深地昅了一口,伴着艰难燃烧的“哧哧”声,一股温暖涌入了我的咽喉。
有烟草的香味,淡淡的苦涩,有
的腥味,浓浓的铁锈气,
起阵阵恶心的反胃感。低头一看,本该白雪的香烟上浸満了血红的黏稠“哧哧”声中,燃烧的不仅仅是烟草。
…不知何时,香烟上已经染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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