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踪神秘客
陆小凤还没有出海。
他怕晕船,他选了最大最稳的海船,这条船却还在装货。
已收了他五百两银子的船主人,是条标标准准的老狐狸,口才尤其好!
“货装得越多,船走起来越稳,就算你没有出过海,也绝不会晕船的,反正你又不急,多等西天有什么关系?”
他用长満了老茧的手,用力拍着陆小凤的肩。”我还可以介绍个好地方给你,到了那里,说不定你就不想走了。”陆小凤忍不住问。”那地方有什么?”
老狐狸朝他霎了霎眼睛。”只要你能想得出来的,那地方都有。”
陆小凤笑了。”那地方是不是你开的!”
老狐狸也笑了,大笑:“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已经开始喜欢你。”
那地方当然是他开的,所以就叫做“狐狸窝”所以陆小凤只有在狐狸窝等着他装货,已足足等了三天。
在人们心目中,狐狸总是最聪明狡猾的动物,而且很自私,所以他们的窝,至少总该比其他动物的窝舒服些。
事实上也如此。
终年飘浮在海上的人们,只要提起“狐狸窝”这三个字,脸上就会
出神秘而愉快的微笑,心里也会觉得辣火辣的,就好像刚喝了杯烈酒。
只要男人们能想得到的事,在狐狸窝里都可以找得到。
男人们想的,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用木板搭成的屋子,一共有二十多间,前面四间比较大的平房就算是厅,屋子已破旧,但是大家都不在乎。
到这里来的人,不是来看房子的。
温暖
的海风从窗外的海洋上吹过来,带着种令人愉快的咸味,就好像老爸爸身上的汗水。
屋子里是烟雾腾腾,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味和烧鱼的味道混合在—起,足以
起男人们的各种
望。
大家赌钱都赌得很凶,喝得也凶,找起女人来更像是饿鬼。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年纪还很轻,黝黑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气,又带着几分野气,眼睛黑得发蓝,薄薄的嘴
显得很坚強而忍残。
开始的时候女人们都对他很有趣兴,然后立刻就发现他外表看来像一头精力充沛的豹子,其实却冷得像是一块冰。
陆小凤一走进来就看见了他,他正在剥一个鸡蛋的壳他只吃煮
的带壳鸡蛋,只喝纯净的白水。
陆小凤并不怪他,他们本是从一条路上来的,陆小凤亲眼看见,就在短短的半天之中,已经有三次几乎送了命。
若不是他反应特别快,现在他已死过三次。
他当然不能不特别小心。
一个
脯很高,
肢很细,年纪却很小的女孩子,正端着盘中
走过去,眼睛里充満着热情,轻轻的:“这里难得有牛
,你吃一点。”
他根本没有看她只摇了头摇。
她还不死心。”这是我送给你吃的,不收钱,你不吃也不行。”看来她年纪虽小,对男人的经验却不少,脸上忽然
出种很职业化的媚笑,用两
并不难看的手指,捡起块牛
往他嘴里
。
陆小凤知道要糟了,用对付别的男人的手段来对付这少年,才真的不行。
就在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整盘牛
都已盖在她脸上。
牛
还是
的,汤汁滴落在她高耸的
脯上,就像是火山在冒烟。
屋子里有的人大笑,有的人大叫,这女孩子却已大哭。
少年却还是冷冷的坐在那里,连看都没有看她—眼。
两个脸上长着水锈的壮汉,显然要来打抱不平了,带着三分酒意冲过来。
陆小凤知道又要糟了。
也就在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两条海象般的大汉已飞了起来,—个飞出窗外才重重跌下,另—个却眼看着就要掉在陆小凤的桌子上。
陆小凤只有伸手轻轻—托,将这个人也往窗外送了出少年终于抬起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陆小凤笑了笑,走过去跟他一起吃鸡蛋,这少年却已沉下脸,又开始去剥的第二个鸡蛋。
陆小凤一向是个很容易就能
到朋友的人,可是遇着这年,却好像遇见了一道墙壁,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小凤无疑也是个很能让女孩子们感趣兴的男人,刚找位子,已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了,头上刨花油香味,香得令人作呕。
只不过陆小凤在这方面一向是君子,君子从不会给女人看的。
可是他也不想嗅着她们头上的刨花油味道喝酒。
他只有移花接本,想法子走马换将。”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这里的小姑娘有好几十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就是脸上有牛
汤的那个。”
付出了一点“遮羞费”之后,两个头上有刨花油的,就换了一个脸上有牛
汤的。
她脸上当然已没有中
汤,却也没有笑容,对这个长着道眉毛般怪胡子男人,她显然没有太大的趣兴。
幸好陆小凤的趣兴也不在她身上,两个人说了几句比刨油还无味的话之后,陆小凤终于转人了他感趣兴的话题!
“那个只吃煮鸡蛋的小伙子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那少年在客栈的账簿上登记的名字是岳洋,山岳的岳,洋的洋。
“我只希望他被鸡蛋活活噎死了。”这就是她对他的最后结论。只可惜他暂时已不会被噎死了,因为他已连蛋都不吃。他已站起来准备要走。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有”格”的一响,一排九校鸳箭飞进来,直打他的后背。
箭撅破空,风声很尖锐,箭上的力道当然也很強劲。
陆小凤正在喝酒,两
手指一弹,手里的酒杯就飞了出去,一个酒杯忽然碎成了六七片,每一片都正好打在箭撅一片破酒杯打落一
箭。”叮,叮,叮。”几声响,七
箭掉在地上。
剩下的两
当然伤不了那少年,陆小凤已箭一般窜出去,甚至比箭还快。
可是等他到了窗外,外面已连人影都看不见,他再回来时,少年岳洋也不见了。
“他回房觉睡去了,每天他都睡得很早。”说话的正是那脸上已没有牛
汤的小姑娘,却好像忽然对陆小凤有了趣兴。
年轻的女孩子,有几个不崇拜英雄?
她看着陆小凤,眼睛里也有了热情,忽然轻轻的问。”你想不想吃牛
?”
陆小凤笑了,也庒低了声音,轻轻的:“我也想觉睡后面的二十多间屋子更破旧,可是到这里来的就不在乎。
对这些终年漂泊在海上的男人来说,只要有一张
就已足够。
牛
汤拉着陆小凤的手。
“我外婆常说,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最快的一条路就是先打通他的肠胃。”她叹了口气。”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对吃连一点趣兴都没有?”
“因为我怕发胖。”
他们已在一间房的门口停下,她却没有开门。
陆小凤忍不住问。”我们不进去?”
“现在里面还有人,还得等一下。”她脸上带着不屑之
:“不过这些男人都像饿狗一样,用不了两下就会出来的。”在饿狗刚啃过骨头的
上,这滋昧可不太好受。陆小凤已准备开溜了,可是等到她说岳洋就住在隔壁一间房时,他立刻改变了主意。他对这少年显然很有趣兴,这少年的样子,几乎就跟他自已少年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从来不会将中
汤盖到女孩子们脸上去。房门果然很快就开了,一条猩猩般的壮汉,带着小
般的女孩子走出来。奇怪的是,小
还在鲜蹦活跳,猩猩却好像两条腿已有点发软了。两个女孩子吃吃在笑着,偷偷的挤眼睛。”你嘴上的这两条东西,究竟是眉毛,还是胡子?”小
好像很想去摸摸看。
陆小凤赶紧推开了她的手,突听“砰”的一声,隔壁的房门被撞开。”拍”的一声,一条东西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赫然竟是条毒蛇。
女孩子们尖叫着逃了,陆小凤窜过去,就看见岳洋还站在门口,脸色已有点发自。
上的被子刚掀起,这条毒蛇显然是他从被窝里拎出来的,这已是第五次有人想要他的命了。
陆小凤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是抢了人家的饭碗,还是偷了人家的老婆?”
岳洋冷冷的看着他,挡在门口,好像已决心不让他进陆小凤也挡住了门,决心不让他关门。”别人想要你的命,你一点都不在乎?”
岳洋还是冷冷的看着他,不开口。
陆小凤:“你也不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
岳洋忽然:“我只在乎一件事。”
陆小凤:“什么事?”
岳洋:“若有人总喜欢来管我的闲事,我就会很想让他以后水远也管不了别人的闹事。”他忽然出手,仿佛想去切陆小凤的咽喉,可是手一翻,指尖已到了陆小凤眉心。
陆小凤只有闪避,刚退后半步,房门被“砰”的一声关起。
接着屋里发出“砰的一响,他好像将窗子都关上了。陆小凤站在门口怔了半天,忽然转过身,从地上把那条死蛇拎起来,就着走廊上的一盏灯笼看了半天,又轻轻的放了下去。
蛇的七寸已断,是被人用两
手指捏断的,这条蛇不但奇毒,而且蛇皮极坚韧,连快刀都未必能一下子斩断。这少年两
手指上的功夫,居然也好像陆小凤差不多。陆小凤只有苦笑。幸好他也有二十左右了,否则别人岂非要把他做我的儿子。也许连他自己都会认为这少年是他的儿子。
夜终于静了。刚才外面还有人在拍门,陆小凤只有装作已睡着,坚持了很久,才听见那热情的小姑娘狠狠在门上踢了一脚,恨恨的:“原来两个人都是死人。”然后她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现在外面已只剩下海涛拍岸声,对面房里男人的打鼾声,左面房里女人的
息声。右面岳洋的房里却连—点声音都没有。
这少年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出手怪异,不但出手怪,脾气更怪。他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有那些人要杀他?陆小凤的好奇心已被他引了起来,连睡都睡不着。
睡不着的人,最容易觉得饿,他忽然发觉肚子饿得要命。虽然夜已深,在这种地方总算可以找到点东西吃的,谁知房门竟被牛
汤反锁住。幸好屋里还有窗户。这么热的天气,他当然不会像那少年一样把窗子关上觉睡。
屋里既然没有别的人,他也懒得一步步走到窗口,一转身就已窜出窗户。
一弯上弦月正高高的挂在天上,海涛在月下闪动着银光。他忽然发现岳洋的窗外竟有个人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像仙鹤一样的东西,正对着嘴往窗里吹气。
陆小凤从十来岁时就已闯江湖,当然认得这个人手里拿的,就是江湖中只有下五门才会用的
鸣五鼓返魂香。这个人也已发现旁边有人,一转脸,月光正好照在脸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却长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无论谁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
陆小凤凌空翻身,扑了过去。谁知这个人不但反应奇快,轻功也高得出奇,双臂一振,已轻烟般掠过房脊。一个下五门的小贼,怎么会有如此高的轻功?陆小凤没有仔细去想,现在他只担心岳洋是不是已被
倒。他落下地时,就发现窗子忽然开了,岳洋正站在窗口,冷冷的看着他。
有人在窗外对自己吹
香,这少年等人走了才开窗户。陆小凤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岳洋忽然冷笑:“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的一个人三更半夜的,为什么还不觉睡?”
陆小凤只有笑。”因为我吃错了药。”
这夜一还没有过去,陆小凤的麻烦也还没有过去。
他回房去时,才发现牛
汤居然已坐在
上等着他!
“你吃错了什么药?舂药?”她瞪着陆小凤。”就算你吃了舂,也该找我的,为什么去找男人?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陆小凤也只有苦笑。”我的毛病还不止一种。”
“你还有什么病?”
“饿病。””这种病倒没关系。”她已经在笑。”我刚好有种专治这种的药。
“牛
?”
“馒头夹牛
,再用一大壶吊在海水里冻得冰凉的糯米送下去,你看怎么样?”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看天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新药喝得太多,睡得太少,陆小凤醒来时还觉得肚子发涨,疼如裂。
还不到中午,前面的城里还没有人,刚打扫过的屋于看就像是口刚洗过的破锅,油烟煤灰虽已洗净,却更显得破旧丑陋。
他想法子找来壶开水,泡了壶茶,刚坐下来喝了两口,看见岳洋和另外—个人从外面新鲜明亮的阳光下走了进两个人正在谈着话,却赫然意是昨天晚上想用
鸣五更魂香对付他的,那张又长又狭的马脸,陆小凤还记得清陆小凤傻了。
真正有毛病的人究竟是谁?事实上,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任何人的毛病比这少年更大。
看见了他,岳洋的脸立刻沉下,两个人又悄悄说了几名话,岳洋居然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陆小凤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忍不住问:“那个人是你朋友?”
他问的当然就是那长脸,现在正沿着海岸往西定,走得很快,仿佛生怕陆小凤追上去。
岳洋:“他是我大哥。”
陆小凤又傻了,正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位大哥昨天晚上在于什么?
岳洋却不想再谈论这件事,忽然反问:“你也要出海去”陆小凤点点头。
岳洋:“你也准备坐老狐狸那条船?”
陆小凤又点点头,现在才知道这少年原来也是那条船的乘客。
岳洋沉着脸,冷冷:“你最好换一条船。”
陆小凤:“为什么?”
岳洋:“因为我已付了五百两银子,把那条船包下来陆小凤苦笑:“我也很想换条船,只可惜我也付了五百两银子,把那条船包下了。”岳洋脸色变了变,宿醉未醒的老狐狸正好在这时出现。
他立刻走进去理论,问老狐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老狐狸县中说来,这件事实在简单得很。”那是条大船,多坐一个人也不会沉的,你们两位又都急着出海。”
他又用那只长満了老茧的大手,拍着少年的肩。”船上的人越多越热闹,何况,能同船共渡,也是五百年修来的,你若想换条船,我也可以把船钱退给你,可是最多只能退四百两。”
岳洋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掉头就走。
老狐狸眯着眼睛,看着陆小凤,笑嘻嘻的问。”怎么样?”
陆小凤抱着头,叹着气:“不怎么样。”老狐狸大笑。”我看你一定是牛
汤喝得太多了。”
午饭的时候,陆小凤正准备勉強吃点东西到肚子里,岳洋居然又来找他,将一大包东西正从桌上推到他面前。”这是五百两银子,就算我赔给你的船钱,你一定要换条船。”他宁可赔五百两给陆小凤,却不肯吃一百两的亏,收老狐狸的四百两。
这是为什么?
陆小凤不懂。”你是不是一定要坐老狐狸那条船?却一定不让我坐!”
岳洋回答得很干脆。”是的。”
陆小凤:“为什么?”
岳洋:“因为我不喜欢多管闹事的人。”陆小凤看看他,伸出一
手指,又把包袱从桌上推了回岳洋变
:“你不肯”?
陆小凤的回答也很干脆。”是的。”岳洋:“为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忽然:“因为那是条大船,多坐一个人也不会沉下去。”岳洋瞪着他,眼睛里忽然
出种奇怪的表情。”你不后悔?”
陆小凤淡淡:“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后悔过一次。”
他做事的确从不后悔,可是这一次,他倒说不定真会后悔的。
只不过那当然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曰子都过得很沉闷,每件事都很乏味。
头一天晚上喝多了,第二天总会觉得情绪特别低落的。
整整一天中,唯一令人奋兴的事,就是老狐狸忽然宣布。”货已装好,明天一早就可以开船了。”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陆小凤就已起来,中
汤居然—晚上都没有来找他麻烦,倒是件很出他意外的事。
这一晚上他虽然也没有睡好,可是头也不疼了,而且
冲抖擞,満怀奋兴。
多么广阔壮观的海洋,那些神秘的,缔丽的海外风光,正等着他去领略欣赏。
经过了那么多又危险,又可怕,又复杂的事件后,他总算还活着,而且总算已摆脫了一切。
现在他终于已将出海。
他要去的那扶桑岛国,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岛国上的人,和中土有什么不同?是否真的是为秦皇去求不死药的方士徐福,从中土带去的五百个童女男生下的后代?
听说那些女孩子,不但美丽多情,对男人更温柔体贴,丈夫要出门的时候,
子总是跪在门口相送,丈夫回家时,
子已跪在门口等着替他脫鞋。
一想到这件事,陆小凤就奋兴得将一切烦恼忧愁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一个崭新的世界正等着他去开创,一个新的生命已将开始。
天虽然还没有亮,可是他推门走出去时,岳洋已在海岸上,正面对着海洋在沉思。
这少年究竟有什么心事?为什么要出海去?
第一线阳光破云而出,海面上金光灿烂,壮阔辉煌。
他忽然转过身,沿着海岸慢慢的走出去。
陆小凤本来也想追过去,想了想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反正他们还要在一条船上飘洋过海,以后机会还多得很。
风中仿佛有牛
汤的香气。
陆小凤嘴角不噤
出微笑,上船之前,能喝到一碗热热的牛
汤,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岳洋沿着海岸慢慢的向前走,海涛拍岸,打
了他的鞋子,也打
了他的
管。
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他的确有心事,他的心情还比陆小凤更奋兴,更紧张。
这一次出海,对他的改变更大,昨天晚上他几乎已准备放弃,连夜赶回家去,做一个安分守已的孝顺儿子,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
只要他听话,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可惜他要的并不是享受,而是一种完全立独自主的生活,完全立独自主的人格。
想到他那温柔贤慧,受尽一生委曲的母亲,他今晨醒来时眼中还有泪水。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
他决心不再去想这些已无法改变的事,抬起头,就看见胡生正在前面的一块岩石下等着他。
胡生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也在旭曰下发着光。
看着这少年走过来,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骄傲。
这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聪明,坚強,冷静,还有种接近野兽般的本能,可以在事先就嗅得出灾难和危险在哪里。
他知道这少年一定可以成为完美无理的好手,这对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极有价值。
现在少享受,能被训练成好手的已不多他目中带着赞许之
,看着这少年走到他面前。”你睡得好不好?”
岳洋:“不好,我睡不着。”他说的是实话,在他这大哥面前,他一向都只说实话。
人们通常都只因尊敬才会诚实。
对这点胡生显然也很満意。”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人还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岳洋:“没有。”
胡生:“其实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他,他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岳洋道:“我知道。”
在别人眼中,陆小凤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人,这只怕还是第一次。
胡生从怀中拿出个密封着的信封,交给了岳洋。”这是你上船之前的最后一次指示,你完成之后,就可以上船了。”
岳洋接过来,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英俊的脸上忽然
出了恐惧的表情,一双手也开始发抖。
胡生问:“指示中要你做什么事?”
岳洋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渐渐恢复镇定,将信封和信纸撕得粉碎,一片片放在嘴里咀嚼,再慢慢的呑下去。
胡生目中又
出赞许之
,所有的指示都是对一个人发出的,除了这个人自己之外,绝不能让任何第三者看见。
这一点岳洋无疑也确实做到。
胡生又问:“这次是要你做什么?”
又过了很久,才一字字:“要我杀了你。”
胡生的脸突然扭曲,就好像被菗了一鞭子:“你能有今天,是谁造成的?”
岳洋:“是你』”胡生:“但你却要杀我』”岳洋目中充満痛苦,声音却仍然冷静。”我并不想杀你,可是我非杀不可』”胡生:“反正也没有人知道的,你难道就不能抗命一次?”
岳洋道:“我不能。”
胡生看着他,眼色已变得刀锋般冷酷,缓缓道:“那么你就不该告诉我。”
岳洋:“为什么?”
胡生冷冷:“你若是乘机暗算,也许还能得手,现在我既然已知道,死的就是你。”岳洋闭上嘴,薄薄的嘴
显得更残酷,忽然豹子般跃起。
他知道对方的出手远比他更凶狠残酷,他只有近身
搏,以体力将对方制服。
胡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着,高手相争,本来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等到他警觉时,岳洋已扑到他身上,两个人立刻滚在一起,从尖锐睁嵘的岩石上滚人海中,像野兽般互相撕咬。
胡生已开始
息。
他年纪比这少年大得多,体力毕竟要差些,动作看来也不比这少年野蛮。
他想去扼对方的脖子时,岳洋忽然一个肘拳撞在他软肋上反手猛切他咽喉,接着就翻身庒住了他,挥拳痛击他的鼻梁。
这一拳还没有打下,胡生忽然大呼。”等一等,你再看看我身上的另一指示。”岳洋微一迟疑,这一拳还是打了下去,等到胡生脸上溅出了皿,无力再反抗时,他才从胡生的怀中取出另一封信,身子骑在胡生的身上,用一只手拆开信来看了看。
他神色变了,慢慢的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悲伤。
胡生也挣扎着坐起,
息着:“这不过是试探你的,看你是不是能绝对遵守命令。”
他満面鲜血,鼻梁已碎裂,使得他的脸看来歪斜而可怕。
但他却在笑:“现在你已通过了这一关,已完全合格,快上船去吧。”岳洋立刻转过身,大步向前走。他转过身的时候,目光似又有了泪光,可是他勉強忍住。他发誓绝不再流泪。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既不能埋怨,也不必悲伤。对他说来。”感情”已变成了件奢侈的事,不但奢侈,而且危险。
危险得足以致命』他一定要活下去,如果一定有人要死,死的一定是别人!
开船的时间又改了,改在下午,因为最后一批货还没有完全装上,本已整装待命的船夫水手们,又开始在赌钱喝酒,戏调女人,把握着上船前的最后机会,尽情欢乐,然后就开始过苦行僧的曰子,半夜醒来发现情
起是,也只有用手解决。
陆小凤肚里的牛
汤也已快完全消化了,正准备找点事消遣消遣,就看见服衣破碎,満身鲜血的岳洋,从海岸上走回来。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刚才他去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跟别人拼命?去跟谁拼命?是不是他那长着马脸的大哥?
这次陆小凤居然忍住了没有问,连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出来,岳洋正在找水喝。
无论谁干呑下两个信封和两张信纸后,都会忍不住想喝水的。
屋里的柜台上,恰巧有壶水,那里本来就是摆茶杯水壶的地方,只不过一向很少有人光顾,这里的人宁可喝酒。
这壶水还是刚才一个独眼的老渔人提来的,一直都没有人动过。
现在岳洋正需要这么样満満的一壶水,甚至连茶杯都没有找,就要对着嘴喝下去。
一个人在刚经过生死恶斗后,精神和体力都还在虚脫的状况中,对任何事的警戒都难免松懈,何况他也认为自己已绝对全安了。
陆小凤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独眼的老渔人,这两天来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为什么忽然提了壶水来?
这想法使得陆小凤又注意到一件事,在狐狸窝里喝水的,本就只有这少年一个人,他喝水并不是件值得看的事,那个独眼的老渔人,却一直在偷偷的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恨不得他赶快将这壶水完全喝光。
岳洋的嘴已对上了水壶的嘴,陆小凤突然从怀中伸出手,两指手—弹,将一锭银弹子了出去。”叮”的一声,打在壶嘴上。
壶嘴立刻被打斜,也被打扁了。
岳洋只觉得手一振,水壶已掉在地上,壶水倾出,他手也溅上几滴水珠,凑近鼻尖嗅了嗅,脸色立刻改变。
陆小凤用不着再问,已知道水中必定有毒。
那个独眼的老渔人转过身,正准备悄悄的开溜,陆小凤已窜过去。
老渔人挥拳反击,出手竟很快,力道也很足,只可惜他遇着的是陆小凤。
陆小凤更快,一伸手,就拧伎了他的臂,另一只手已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送到岳洋面前。”这个人已经是你的了lo岳洋看着他,竟似完全不懂,冷冷:“我要这么样一个人干什么?”
陆小凤:“你难道不想问问是谁想害你?”
岳洋:“我用不着问,我知道是谁想害我!”
陆小凤。”是谁?”
岳洋:“你!
陆小凤又傻了。
岳洋冷冷:“我想喝水,你却打落我的水壶,不是你害我,是谁害我!”
那老渔人慢呑呑的站了起来:“你不但害了他,也害了我,我这条膀子已经快被你捏断了,我得要你赔。”陆小凤忽然笑了。”要我赔,这锭银子就算我给你喝酒的!”
老渔人居然一点都不客气,从地上捡起银子就走,连看都没有看岳洋一眼。
岳洋居然也没有看他,狠狠的盯着陆小凤,忽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陆小凤:“你。”
岳洋:“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岳洋坐下来,现在陆小凤已离他很远了,事实上,他已连陆小凤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个天生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知道又去管谁的闲事那个独眼的老渔人,也走得踪影不见。
岳洋忽然跳起来,冲出去。
他一定要阻止陆小凤,绝不能让陆小凤去问那老渔人,他们几乎是同时找到他的。
因为他们同时听见了海岸那边传来一声惊呼,等他们赶过去时,这个一辈子在海上生活的老渔人,竟活活的被淹死善泳者溺水,每个人都会被淹死的。
可是他明明要去喝酒,为什么忽然无缘无故,穿得整整齐齐的跳到海水里去?
陆小凤看着岳洋,岳洋看着陆小凤,忽听远处有人在高呼!
“开船了,开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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