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神医阁的秘密
蔵花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为了要做一件她认为应该做,也愿意做的事,她是完全不顾一切后果的。就算用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能令她改变主意。
她这种人也许有点傻,但你能说她不可爱么?
火那么旺,就算是大象跑进去,在转眼间,也会烧成灰,何况是人呢?
这一点蔵花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已来不及了,“他”既然已听话而奔进去,她又怎能不动呢?
火这么大,说不定刚进去,一烧,马上就成灰,但是她还是非进去不可。
等火势灭掉以后,在火堆里却找不到“他”
现场只留下一些烧尽的木灰,骨头,没有。
不要说是人的骨头,连蚂蚁的“小”尸体都找不到。
蔵花几乎已将现场翻过六次了,一次又一次,找不着,再找。
结果?还是找不到。
怎么可能?
明明看见人跑进火中,怎么可能没有“遗体”呢?就算被大火烧死,骨头总会留下来吧!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蔵花摸着头,望着火灾现场,她脸上的表情,就宛如看见一个鬼似的,直盯着白烟冉冉飘游的现场。
人呢?明明看见他跑进火堆中,而且她马上跟着进去,为什么没有尸体留下来呢?
怎么会有这种情形,人呢?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呢?
这一次的火,难道连骨头也烧掉了吗?
骨头就算完全燃烧,也会留下一堆骨灰吧?
蔵花奔出火堆时,她的服衣已烧得不像样子了,肤皮也隐隐作痛,头发当然已被烧焦了。
人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呢?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回答。
唯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他”
可是“他”在何处?
现场一片混乱,人声嘈杂,蔵花却仿佛置身于千年不化的雪山顶,她的眼睛虽然望着灰烬,目光却已到了一个遥远不可知的地方。
这个人好狠的心,知道秘密已保不住了,怕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毁灭的行动,不惜出派身边的大将先来稳住蔵花的心,好让他有时间去放这一把火。
他不但要毁灭秘密和杀掉蔵花,就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焦黑的灰烬不时地飘出白烟,午后的天空已升起薄暮,看样子今天下午一定会降雪。
议论纷纷的人群,各自在吹嘘着自己如何英勇迅速地救火,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蔵花的存在。
蔵花忽然觉得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如刀刃般地盯住她的后颈,她猛然回头,却找不到达道如刀刃般目光的主人。
目光如刀,人如雾。
这有着如刀刃般目光的人会是谁,会不会就是放火的人?
蔵花在人群中搜寻着,希望能找到这目光的主人,可是一眼望过去,尽是些医阁的人,和一大堆好奇的人,这些人里有着目光如刀刃的这么样一个人吗。
没有。蔵花敢断定没有。
或许“他”已走了,蔵花正想到小径上去找找,突然感觉到眼尾仿佛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移动。她立即转过身,然后她就看见七八个人三三两两地正要离去。
她再看仔细,这七八个人没有一个是她刚刚感觉到熟悉的人,可是却又觉得这七八个人中,仿佛有什么不对,不对在哪里,她却说不上来。
走在最前的三个,一看就知道是医阁內的人,他们穿着白色服衣脸上虽然充満了愁容,但仍俺不住他们心中的那份幸灾乐祸。再下来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糟老头,他的人在离去,心却仿佛还留在火灾现场,不时地回头看看现场,一脸看不过痛的样子。
跟在糟老头后面的是两位妇道人家,穿着青布小碎花的长裙,那一堆人中,声音最大的就是她们两个。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胖得已经不能再胖的人,他每走一步,就停下来
口气。
蔵花估计他最少也有二百多斤,人又长得很矮,看上去就宛如一团
球,他走路的姿态也很滑稽,就像是大象在踏步一样。
蔵花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突然她笑容一僵,走路,对,就是走路,她感觉这七八个人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走路。
她总觉得这堆人里有一个人的走路方法,似乎应该不像他现在的走法,应该是用很“正常”的走法。
蔵花再从头瞧一遍。三个医阁內的人,愉快轻松。糟老头,不时止步回头。两位妇人,标准的长舌妇走法。胖球,大象踏步。
都很正常,蔵花忍不住地又伸手摸鼻子,就在她摸鼻子之际,她突然发觉到一件很“平常”的事。
那个不时回头的糟老头,就在她眨眼之间,已超过前面三个人,而且很快地转进别条小径。
像这样的一个糟老头,怎么可能在她一眨眼问,就能如此地追过前面三个年轻人?
而且他转进别条小径时,走的步法也很奇特,是右脚先跨出一步,然后左脚再拖着地跟上。
对,就是这位糟老头的走路方法,令她感觉不对劲,他刚刚走进别条小径的走法,才是他应该“正常”的步法。
这种走法,她以前见过。
就是那个眉宇间有一道疤痕,带着她到狮子镇的钟毁灭。
蔵花笑了,在她笑容刚绽开时,她的人已追了上去,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他失踪。
四
等蔵花走进那条小径时,糟老头已走出了“传神医阁”
他的人已走入茫茫的残秋里。
蔵花突然双脚一跃,人冲天而起,几个起落,就也已翻落残秋里。
这时虽然离傍晚还早,但暮色却已浓了。
凤在低昑,就仿佛远处婴儿的樱樱哭泣声。
追出“传神医阁”,蔵花的身形更加快了,没多久,就已瞧见小路远处的糟老头人影。
糟老头走路的步法虽然笨拙奇特,可是施展起轻功来,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从医阁追到此时,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还是遥遥不可及。
转过山
后,就是一个下坡,下坡处是一个小村落,那里此时街上一定有很多人,到了小村,谅他也不敢公然施展轻功。
小村离府城很近,所以也満热闹的,现在街上不但有很多人,还有卖小货、耍杂技的摊贩,耍杂技的摊子前,围着一圈小孩,大人们也不在少数,卖小货的那里,当然是妇道人家比较多。
一入小村,蔵花就发觉糟老头果然不敢再用轻功,他那笨拙奇特的步法又出现在她的眼里。
现在蔵花几乎已敢断定这个糟老头就是钟毁灭,他的步法虽然笨拙奇特,却是走得很快,如果蔵花也是用走的话,保证一辈子也迫不上,所以她只好用跑。
在街上跑,虽然会引起旁人异样的眼光、总比施展轻功来得好。
在开始跑后,两人的距离就逐渐缩短,眼看着快要追上了,糟老头突然回身大叫。
“強盗!有女強盗抢我的棺材钱呀!”
这一叫,立即引来众人的注意和怒骂,蔵花马上变成了众人眼光的焦点,糟老头脸色发白,全身不停地在抖,已有不少好心的年青人过去扶着他。
现在蔵花就算跳到大海里,也已洗不清了,光天化曰之下,居然当街抢一个已快死老头的最后一点“棺材本”,这种事任谁看了都会拔刀相助的。
蔵花忽然想笑,她什么事都做过,就是没有当过強盗,偏偏三番两次地被人诬指为強盗,第一次是黄少爷,这一次是他——糟老头——钟毁灭。
他虽然満脸惊吓之
,但蔵花却看得出他心中已在暗自得意。
“对,我就是要抢你的钱,我就是要抢你的棺材本,我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蔵花突然悲愤、
昂,声音也充満了哀怒。“我丈夫看你年迈可怜,同情地让你住进我们家里。”
戏人人会演,只是肯不肯而已。
蔵花接着说:“谁知…谁知你人面兽心,趁我丈夫外出时,将我灌醉,然后…”
下面的话已不必再说了,那群拔刀相助的人,“刀口”已不是向着蔵花,而是朝着他。
有什么事比女人被老
狼欺侮,更容易令人愤怒与同情他心中的那股得意已变为害怕,人群一步一步
近他。
蔵花愉快地望着他。想陷害我?还早呢,谁陷害谁?
糟老头一步一步地谒后,人群缓缓围近,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摘惜了,搞错了,通通搞错了,那天你喝醉后,是他跑来叫我回去照顾你的,他怎么可能对你有什么不良举动呢?”
人群立刻停止脚步,转头望向出声之人。
听见这个声音,蔵花已知道他是谁了,再看到他的人,她的头又大了起来,他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
黄少爷笑嘻嘻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对他起误会。”他居然还在装模作样。
“唉!老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他居然叫她“老婆”,蔵花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人们一听是误会,也就打了哈哈而退开了。蔵花正想过去拦住糟老头,以防他乘
而逃走时,黄少爷却一把抓住她,将她拉了回来。
“放开我。”
蔵花急得想挣开他的手,谁知黄少爷的手劲还真大,他笑嘻嘻地对她说:“老婆,不要再生气了。”
“你再不放手,我真的生气。”蔵花的脸已板了起来。
“放。”
他真的放开了,蔵花回身,可是再也看不到糟老头的踪影了。
五
秋天的夕阳,虽然没有夏曰那么煦丽,却也有它独特的凄美。
秋风失神地从窗前走过,连招呼也没有,在窗內是一个人的凝视。
蔵花望着山边的夕阳。
“你说那个人是钟毁灭?”黄少爷问她。
“可能。”蔵花说。
“你能确定?”戴天问。
窗外有风,屋內有火,火在炉中,炉上有
肚火锅,
肚火锅在桌上。
在寒冷的天气里,能和两三位好友围在桌旁,吃着这么一锅
肚火锅,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戴天边喝着汤,边望着蔵花。
她缓缓回过头,缓缓拿起坏子,靠近嘴
停了一下,然后猛一口喝光。
“昨天早上,我到老盖仙的墓去…”
蔵花将昨天早上所看到的,从头说一次,说到潜入地下室看见制造“木乃伊”的过程时,黄少爷叹了口气。
“唉!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事?”他也喝了杯酒。“人死了,经过这些处理,真的有一天能再复活吗?”
“江山代有人才出,世代的名医不断地在进步。”戴天说:“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
酒很快地又光了,“沁舂园”的小二阿吉很快地又送上两瓶温过的竹叶青。
蔵花接着又说她如何被发现,然后察觉到背后主谋者的
狠计划,以及她如何逃出那场火灾。
“我在现场里却找不到他的尸体。”蔵花说:“正当我懊恼时,突然发现他也在现场里。”
“他,就是那个被你追的糟老头?”戴天问。
“也就是你所说的钟毁灭?”黄少爷也在问。
“本来我还不敢确定是他,可是他那走路的方法,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蔵花说:“右脚先跨出一步,左脚再拖着地,慢慢跟上。”
“钟毁灭的脚是有一点毛病,”戴天说:“可是也不能固为走路的步法而断定他就是钟毁灭。”
“他如果心里没有鬼,为何见了我要跑?”
“或许他以为你是強盗?”黄少爷笑了。“他刚刚不是说你是女強盗吗?”
“我还以为你是太监呢。”蔵花说。
“就算刚刚我占你便宜,也不需要把我咒成这个样子呀。”
黄少爷一脸可怜兮兮状。“我喊你老婆,你就叫我太监。”
“噗嗤”的一笑,蔵花笑着说:“刚刚你如果不拦住我,现在早已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了。”
“这也不一定。”戴天说:“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说的,轻功那么好,就算黄少爷不出面,他也有方法脫身。”
“就算他不是钟毁灭,跟‘木乃伊’事件也一定有关系。”
蔵衣说。
戴天沉思,黄少爷却已拼命地在喝汤。
风吹过,吹动街旁的梧桐,有一片落叶冉冉飘下,随凤飘
。
戴天突然眉头一皱,左手紧跟着挥出,“哨”的一响,汤碗已被打碎在地上,汤顺着石板裂痕往低处
。
黄少爷愣望着地上碎碗,再望着戴天。
“你就算讨厌我的吃相,我可以到别桌去吃。”
蔵花也搞不懂戴天这突来的举动,正想问他为什么时,只见戴天的额头冷汗直冒,嘴
也已因用力而咬出了血,他的身子在抖,面颊也在菗。
“你怎么了?”
戴天没有口答,一双眼睛盯着炉上的
肚火锅。
“汤里有毒?”
他僵硬地点点头。
因为天气寒冷,
肚火锅一端上来,戴天和黄少爷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两碗,蔵花本来也想喝,但炉子的火刚起,汤还未全滚,她从小就不爱喝没滚开的汤,所以也就不喝了。
想不到她这么一点小毛病倒救了她。她迅速出手点了戴天
口三大
道,回身也点了黄少爷。
“用內力将毒
住。”蔵花说:“最好能
往手指头。”
“没有用的。”
这个声音响自柜台內。
阿吉笑嘻嘻地将“沁舂园”的大门轻轻关上。
现在正是饭堂下午休息的时间,所以“沁舂园”也只有蔵花她们一桌客人而已。
“这种毒是华佗配出来的。”阿吉说:“叫‘少女情’。”
“少女情?”
“是的。”阿吉说:“这种毒一进人体內,就像是少女的情怀卜样,温温柔柔,甜甜藌藌的,令你想推都舍不得推。”
他笑着说:“世上又有谁能抗拒得了少女的情怀?”
“好,好一个少女情怀。”戴大苦笑,眼中却充満了痛苦。
“少女情怀如果这么令人无法消受,”黄少爷也在苦笑,眼中却无痛苦,只有一抹淡淡的轻愁,“我一辈子也不敢恋爱了。”
黄少爷今年至少也有三十好几了,出道也有十几年,江湖中有关他的种种事迹,就算没人看见过,也听说过,可是就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或是听说过有关他的“情史”
他自己也从来不提这方面的事。
——他是怕,还是曾经被伤害过?
蔵花在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那一抹轻愁。
阿吉也在看,看着蔵花。他的脸上当然有笑容,得意的笑容。
“这种毒虽然毒不死人,可是在一个对时之內,却是无法妄动真力。”阿吉的声音连三岁小孩部听得出那一股得意。
蔵花冷笑。
“他们虽然中了毒,我呢?这个汤我可是没喝。”
“你?就算将整锅汤都喝下去,‘少女情’对你也发生不了作用。”阿吉说:“你几时看过一个女人被少女的情怀网住。”
他笑了笑,接着又说:“我给你吃的也是华伦先生配出来的药方。”
“哦?”
“而且这个药方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个药方是专门为酒鬼调制的。”阿吉望着桌上的酒樽。“平常吃了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如果放在酒里,情形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酒越陈,酒
越烈,它的效药就越厉害。”阿吉说:“所以它的名字就叫‘老酒’。”
“老酒?好,好极了。”蔵花大笑。“老酒才有劲,而且越喝越有劲。”
“我就知道你识货。”阿吉说:“果然没有枉费我一片苦心。”
“却不知这老酒是否也和那少女情一样?”
“当然,这是一定的。”阿吉说:“酒越陈越令人无法抗拒,它虽然没有少女情怀那么令人甜藌,却也有它独特的风味。”
“你千辛万苦地找来这两种绝代佳品,只是为了要我们品尝一番?”蔵花的鼻尖已有汗珠沁出。
“名驹赠怕乐,美酒敬好友,佳肴宴宾客。”阿吉笑着说。
“我们既不是伯乐,也不是宾客,至于好友吗?”蔵花注视着他:“我这两位朋友一定不会答应。”
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摇头摇,叹息道:“我实在没想到你装孙子的本事居然是一
的。”
阿吉没生气,他在笑,连眼中都有了笑意。
“我根本不用装,我本来就是干小二的。”阿吉说:“没入青龙会以前,我已经就是店小二,现在只不过是学以致用而已。”
“好一个学以致用,该浮三大白。”
黄少爷居然真的倒了三杯,而且是一口气喝掉。
“你既然已将你的身份掩饰得那么好,为什么今天忽然要暴
呢?”戴夭问,“难道你已升格为掌柜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位今天来此的目的吗?”阿吉淡淡他说:“花大姐小第一次怀疑我时,只不过是怕我被人利用,怕我被杀灭口。等梅花林小木屋发生了‘离别钩事件’后,你们已经想到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望着戴天,接着又说:“你到‘竹屋’去,当然是怀疑应无物可能还是青龙会里的人,等这件事证实以后,你一定更会猜想到,一定还有一个人和应无物搭配着,这个人会是谁?”
阿吉笑望着他们三个人。
“算来算去,只有我嫌疑最大。”阿吉指着自己。“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仿佛都搭不上关系,可是又仿佛有那么一点点边。”
“如果你今天还是像往常一样继续装孙子,我们一点辙也没有。”蔵花说。
“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公然
抓人。”
黄少爷说。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表明身份,可是有个人不答应。”
阿吉仍在笑。
“谁?”
“我。”
声音来自楼梯间,人已开始步下楼梯。
是一双坚定有力,稳健从容的脚。
六
夜不知在何时已悄悄地来临了。
“沁舂园”的大饭厅里早已点亮了灯,蔵花、戴天、黄少爷三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走下楼梯的那个人。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是惊愣、
惑,有的是吃惊,不相信。
楼梯口的这个人居然笑得很好看。
“果然是你。”戴天叹了口气。
“当然是我,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找出那么多的华伦配方?”
“毁灭地下室的那些‘木乃伊’秘密的人也是你?”蔵花问。
“是的。”
“那个被你派来当替死鬼的人是谁?他是不是已被烧死了?”
“他是谁已无关紧要了。”这个人的声音居然很慈祥。
“你们要我的,不就是我吗?”
黄少爷叹了口气。“你有那么好的身份地位,又颇受江湖人尊敬,为什么甘愿作践自己呢?”
这个人不答,对于这一类的问题,他一向都拒绝回答,他只笑笑。
“传神医阁在江湖中有如圣地。”戴天注视着这个人。
“风传神这三个字,在江湖中份量也是很重的。”
这个人就是风传神。
风传神依然笑得很好看,他以浮云般的步法走了过去,他目光中的笑意已
向戴天。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我?”
“老盖仙的死,表面上看来是死在离别钧之上,其实你也很明白。”戴夭注视他。“他是死在一种不能妄动真力的品毒下。”
“少女情。”
“那时我还不知道是这个名字,我只是隐约猜到它一定是和五麻散属于同一类的药材,”戴天说:“五麻散的秘方既然能被人再找出来,也就有人能配出‘少女情,这样的毒米。”“所以你就怀疑我?”“还没有。”戴天说:“我到了竹屋,居然喝了掺有‘罂粟’的酒,让我产生了‘血鹦鹉’的幻象,幸好黄少爷及时救了我。”
戴天接着又说:“可是最让我吃惊的是,应无物居然会夺命十三剑。”
“等你和蔵花碰面后,知道空棺材和地下屋的事。”凤传神淡淡他说:“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拼凑在一起,我想否认部不行。”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戴天说:“不但尊敬你的医术,也尊敬你是个君子,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呢?”
“加入青龙会,并不是自爿”堕落。“阿吉笑着说。”青龙会…“蔵花忍不住问:“给你这种人,怎么会人青龙会?”
风传神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
“就闺为我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所以才会入魔教。”
“是你向己心甘情愿的?”黄少爷问。
“是。”
“我想不通。”蔵花头摇。“我实在想不通。”
“这也许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传神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是在他的瞳孔深处里,却有着一丝淡谈的无奈。
“可是我知道你绝不是青龙会他们那样狠毒无聇的小人。”
戴天说。
风传神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他说:“我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人。”风传神说:“因为我发现世上的名医们,十个中有九个半是蠢才。”
“这一点我很同意。”黄少爷点点头。
“可是到了后来,我学医已不是为了救人。”
“你是为了什么?”戴天问。
“到后来我学医,只因为我已经完全入了魔。”
——无论做什么事,若是太沉
,都会入魔的。
“所以你就入青龙会?”黄少爷问。
“青龙会只不过是个杀人的组织。”蔵花说:“我就想不懂,跟你学医有什么关系?”
“我懂。”戴天说:“青龙会虽然有很多可怕的杀人技术,却也有很多神奇的救命秘方,譬如说,我在竹屋里所喝的那种摄魂药‘罂粟’,若是用得正确,在疗伤治病时,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无论什么事都是这样子的。
“你若是用的方法正确,砒霜也是救命的良药。”凤传神说。
“砒霜是极毒,对治病又有什么用?”
蔵花还是不懂。
风传神想了想。“医者意也,这句话你懂不懂。”
“不懂。”
“这就是说,一个人自己的意志力,是否坚強,往往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他这种解释不但深奥,而且新鲜,他也知道蔵花一定还是听不懂的,所以他又解释:“这也就是说,一个病重的人,是不是能活下去,至少有一半要看他自己是不是想活下去。”
“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懂。”蔵花说:“我只是不懂砒霜是毒药,它怎能用来救人?”
“我来解释,或许你就会懂了。”戴天说:“鹤顶红是至毒,砒霜也是至毒,如果你不幸误食了鹤顶红,当时刚好有一位懂医术的人在旁边,他用等量的砒霜让你吃下,就能抵制你体內的毒。”
“以毒制毒?”
“是的。”
夜风寒如刀。
蔵花的身体已在抖个不停。
不知是为了寒冷?还是为了体內的“老酒”,她的眼皮已将盖住瞳孔,她的心却在挣扎,挣扎着想睁开眼睛,朦胧中仿佛看见风传神在笑,仿佛听见黄少爷在问:“你人青龙会就是为了学医?”
“是的。”
“既然为了学医,为什么还要杀人?”
“有时杀人,是为了救人。”
这是句什么话,蔵花听见这句话时,她的眼皮已投降了,然后她就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了黄少爷眼中的那抹淡淡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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