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只身赴衡山 舟上巧遇
太史潇湘,纤手一指仍然躺在甲板上的罗雁秋等三人,淡淡说道:“姑姑,你可是已点了他们三人的
道?但我要提醒你,其中一人是你的女婿,另外两人,也都是你的亲戚哩!”
红衣妇人面色又是一变,太史潇湘又道:“姑姑,你在哪里弄来这么个头颅,我也觉得有些面
?人说‘姜是老的辣’,真是一点不假,你不但利用了一条船,而且还买通了一个去为你上岸送
饵的傻子,现在不费吹灰之力,竟都落在你的手上了,只是你这方法,也未免太冒险了些,要是他认清这头颅后,不跟着跳下水来追呢?”
红衣妇人大笑两声,说道:“湘儿,你仔细看看,在哪里见过这厮,你若是想不起他是谁来,别人说你记
好,都是枉自赞美了。”
太史潇湘果然走过罗雁秋身前,那个头颅仍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俯身仔细一看,赫地大吃一惊,大声说道:“他不是谈笑书生诸葛胆吗?”
红衣妇人一笑说道:“你果然看的不错,这正是诸葛胆的项上人头,被我刚才割下来的,咱们此刻所乘的这艘船,也是他的呢!”
原来谈笑书生诸葛胆,在太史潇湘和罗雁秋离开马梦铭那间密室后,果然发觉身中剧毒,但奇怪的是一个时辰之后,毒力自解,于是和杜月娟匆匆离开。凌雪红和琼儿见他毕竟是罗雁秋的师兄。自然不会对他加害,而马梦铭也因仲孙仪已然属他,密宗掌门之位在握,也未再对他们留难,一场紧张而复杂的聚会,竟如轻烟般消散。
谈笑书生诸葛胆本待立即返回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不料行至中途,即得到百步凌波谭玉笙等人叛离的消息,于是乃决定买舟沿长江而下,准备追捕叛徒,但无巧不巧,船近汉口江面,竟自碰上了落水的红衣妇人,随之将她救起,但结果却招惹来杀身之祸,他这番遭遇,自然皆是早种前因,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而已。
此时,赵紫燕也听得睁大眼睛,大感惊奇,但使她最关心的却是仍然被点上
道,僵卧甲板上的罗雁秋,她轻轻一皱黛眉,低低说道:“妈!你能不能…”
她话声未落,船身竟突地起了一阵震动,随之船尾上响起船家的一声惊呼道:“不好!
船尾有人来了!”
红衣妇人大吃一惊,厉叱一声道:“什么人!莫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说着身形如一朵被狂风吹卷着的红云,直向船尾掠去!
太史潇湘和赵紫燕经过一次教训,已然知道一只船的安危,全系于掌舵的船家,于是也齐都相继跃向船尾。
但等他们到达船尾之时,已然失去了那掌舵船家的踪影,想来必是被人拖下水去。
三人方自一怔,但听三声扑通落水之声,由船头响起,太史潇湘首先大吃一惊,道:
“不好了!”急急飞掠了回去。
果然船头甲板上,空无一人,她目光一垂,落在数丈外的江水之中,熹微的晨光之下,清晰地看到了三个人影,正自江
而去,当即大叫一声,道:“他们在那里!”
红衣妇人和赵紫燕也相继跟去,赵紫燕痴呆呆地注视着江水,红衣妇人却紧紧地将爱女搂在怀里,诧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远处的江面上隐隐现出一艘船影,船上响起一阵哈哈大笑,笑声甫落,一人大叫道:
“臭婆娘,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小要饭的告诉你!”
红衣妇人被骂得火冒三千丈,但却只得強自隐忍下去,咬牙切齿,不发一言,静候那自称“小要饭”的,继续说下去。
岂知那艘船将罗雁秋等三人救起之后,便扬帆向下游驶去,船轻水急,顷刻便不见了影儿,那“小要饭”竟再未说下去。
红衣妇人终于像暴发的火洪一般,破口大骂道:“兔崽子!
杀千刀的!以后娘老不把要饭的统统杀光,便再无法一出今天的这口恶气!”
太史潇湘苦笑一声,皱眉说道:“姑姑!人家没凿翻我们的船,还算不错吧…”
她话声未完,被红衣妇人紧紧搂抱在怀中的赵紫燕竟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哀哀的哭声回
于江水云天之间,她下面的话也无法再说下去。
长江下游的一只轻舟上,坐着四男二女,也是一片哀哀哭声。
半晌之后,一个衣履尽
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长叹一声,沉声说道:“五弟,两位贤妹,如今手足重逢,正应该高兴才是,莫再哭泣了,为今之计,便是先找到飞天鸽子周世叔,问出两位老人家的埋葬之处,至杀害两位老人家的凶手…”他说至此,一叹而住。
说话之人,正是铁书生肖俊。
原来肖俊不仅是陆地英雄,抑且是水中能手,但他因被红衣妇人点上
道,四肢不能动弹,落水之后,便也只得随波逐
,也是事有凑巧,遇上了小乞侠诸坤和黑罗汉三宝和尚所乘的小船,遂将他救起,二人相见,恍如重逢梦中,自是说不出的欣喜,但他忽而想起,尚不知罗寒瑛和余栖霞的生死,遂溯江而上,一查究竟,恰巧碰上罗雁秋等人自江岸凸岩上相继跃入江中,又被那红衣妇人一一捞起,他遂即跳入江中,将红衣妇人等昅引至船尾,再至船头将罗雁秋等推入水中,而小乞侠等早在下游数十丈外守候,然后一一救起。
罗雁秋见铁书生肖俊在提到他父母仇人之时,竟然一叹而住,心知有异,当下止住哭声,诧然问道:“大哥,你可打听出小弟仇人的下落了吗?”
铁书生肖俊微一沉昑,正
说道:“五弟,你的仇人是谁,你可打听清楚了吗?”
罗雁秋顿时面现杀机,立显激动,大声说道:“追命阎罗马百武那厮,小弟时刻都想食他之
,寝他的皮,怎会忘怀,难道还用得着打听吗!”
铁书生肖俊缓缓头摇,说道:“五弟,你错了!”
“错了?”在场之人,同时愕然反问,齐地
出惊诧之容。
铁书生肖俊沉声说道:“小兄数月前在贵州苗疆遇见一个叫混天魔王金刚屠龙手的汉子,是苗疆三魔之一,他也曾参加衡山雁鸣峰寻仇,那厮被小兄杀得奄奄一息后,他竟自动将当年之事详细说出,才知真正杀害伯父母的,是一个碧眼长髯,一身黑袍的道人!”
罗雁秋大喝一声,顿足说道:“是碧眼神雕胡天衢!”
罗寒瑛幽幽一叹,两行泪珠已滚滚而下,凄然说道:“碧眼神雕胡天衢将我带去山东崂山灵水崖,我早知其中定有蹊跷!肖大哥,那屠龙手是如何向你说的?”
肖俊遂将屠龙手口中述及当年的情形说了,然后又道:“若非碧眼神雕胡天衢,以追命阎罗那般人的武功,无一是伯父大人的敌手,他们纵然依仗人多,也不一定讨得到好处。”
船舱中一片静寂,但静寂中却充満了难以宣怈的悲愤!
轻舟漫无目的地顺
划行着…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金黄
的朝阳,注満了船舱。
罗雁秋突地长身而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刚要迈动脚步,走向舱外,却又扑通一声,笔直的跪了下去,嘶声大叫道:“爹娘在上,孩儿这几年身遭命运捉弄,以致大仇未报,孩儿当天发誓,若不能在三年之內将胡天衢、马百武等人的首级,祭奠在二老灵前,便是愧为人子,便要立刻自尽,了此余生!”
他呼叫完之后,额上汗珠混和着泪水滚滚滴下,此情此景,就是铁石之人见了,也要一挥同情之泪!
小乞侠诸坤和黑罗汉三宝和尚,此时不知罗雁秋丧失记忆的一段经过,但他们一见了罗雁秋之后,那一段不快的往事却也如云烟般消失。
罗雁秋祷告方罢,举袖一抹汗水泪痕,心中早作了决定,湛湛星目,环扫了众人一眼,却向黑罗汉三宝和尚说道:“三宝兄弟,你可带的有换洗服衣,我此刻觉得冷得很!”
他说完之后,连打了两个冷颤!
皆因在船上之人,除了小乞侠诸坤和三宝和尚外,俱都落水数次,衣履早
,所带衣物,又皆逐
而去,此时三宝和尚闻言,连忙说道:“有…有…”
他突地一顿而住,一蹙眉头后,又自尴尬笑道:“只是…
只是我小和尚带的,尽是些袈裟,罗兄弟,你怎能穿?”
小乞侠诸坤双眼一瞪,怒声喝道:“小和尚,你在讲什么废话,可是不愿么,罗兄弟穿一下,等服衣干了,就会再还你,难道真的还会做了和尚不成?”
他倒不是怕三宝和尚不借,而怕三宝和尚如此一说后,罗雁秋真的不借,是以说出来这番话。
黑罗汉连连称是,急急打开包裹,取出一套僧衣。
铁书生肖俊一笑说道:“咱们暂时到甲板上回避一下,看三宝兄弟所带的服衣不少,等会也不妨都当出家和尚哩!”
众人一齐出了船舱,走上甲板。
罗雁秋随后关上舱门。
舱外甲板上诸人,随意眺望着晨间的江上景
,不知不觉,已过去了盏茶时光。
顿饭时光又已过去,但仍不见罗雁秋出来!
铁书生肖俊剑眉微皱,反身急呼了一声:“五弟!五弟!”
但却不闻回声。
肖俊立时面色大变,大喝一声:“不好!”一掌推向舱门!
舱门霍然而开,一眼望去,舱中却是空无一人。
此时,罗寒瑛等也都跟进舱来,一见失去罗雁秋的踪迹,三宝和尚那件僧衣仍然放在那里,便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定然只身他去了。
但他又不通水性是如何走的呢?
舱內之人俱都没了主意,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同时放声大哭起来。
黑罗汉三宝和尚用手一指船板之上,说道:“这里有罗兄弟留下的几行字迹!”
铁书生肖俊急急俯身下去,只见那字迹是以手指贯注內力写的:“小弟不辞而别,因只身寻仇,行动较为隐秘,故请谅之,瑛姊、霞妹均请大哥妥为照料,未来三年內,吾等约定每年中秋之夜,在衡山雁鸣峰颠一聚。”
铁书生肖俊看完之后,长叹了一声,说道:“好倔強的脾气,他只身而去,哪里是为了行动的隐秘,只是不愿我等对他复仇之事,尽力而已!”
时近中午。
一艘三桅大船之上,一间华丽无比的船舱里。锦榻上正半倚半卧着一个身着华眼颔下无须的中年人!
锦榻之下,却蜷伏着一个衣履尽
,昏
不醒的少年。
那华服中年人突然坐起身来,伸手在那少年背后一拍,嘿嘿干笑两声,说道:“罗雁秋!
你还认得我吗?”
那蜷伏地上的少年如梦方醒一般,微微一怔,茫然头摇道:“请恕在下眼拙,不知与阁下在何处见过,在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他缓缓
身站起,抱拳为礼,恭谨地说道:“在下不慎落水,多谢阁下盛情搭救…”
那华服中年人嘿嘿一笑,打断罗雁秋的话道:“盛情搭救?
嘿嘿!不敢当,不敢当!”他语声突顿,目现奇光,沉声说道:“罗雁秋,抬起头来,你且仔细看看,是否认得老夫!”
罗雁秋听得心神一震,他未看那人,便觉得这声音已是十分熟悉,于是霍地抬起头来,闪动
光灼灼的星眸,足足注视了盏茶工夫,又自摇头摇说道:“阁下的声音与两只眼睛,虽颇像一人,但…”
华服中年人突地哈哈一笑,沉声说道:“好!好!像什么人?
快说!”
罗雁秋见这华服中年人如此态度,甚是不悦,但他毕竟是人家自江中救起,于是仍然和声说道:“阁下的语音眼神,颇像碧眼神雕胡天衢,不过…”
华服中年人一跃而起,大笑说道:“老夫正是碧眼神雕胡天衢!”
罗雁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怔在当地。
半响之后,他方自诧然说道:“不会吧?碧眼神雕胡天衢,碧眼长髯,道家打扮,但阁下…阁下休要开此玩笑了!”
华眼中年人嘿嘿一笑,道:“你不相信吗?老夫的长髯不能剃掉?道士不能还俗吗?”
罗雁秋道:“自然可以,阁下若是碧眼神雕胡天衢,道士尽可不当,胡子剃掉岂非可惜?”
华服中年人目中
出碧惨惨的光芒,恨恨地说道:“当然可惜,可恨那老怪物…”
船舱垂帘一启,走进一个渔人打扮,手持包袱的老者,那老者刚入舱內,便自大笑说道:
“好消息!好消息,咱们可结束这数月来的水上生涯,上岸畅游一番了。”
他一眼看见罗雁秋,不噤微微一怔。
华服中年人大声说道:“什么消息,快说!”
那老者一笑说道:“玄
叟苍古虚那老怪物,已被谈笑书生诸葛胆杀死!自此以后,咱们再无顾虑,再不必躲躲蔵蔵的了!”
华眼中年人面色一整,沉声说道:“真的吗?”
那老者突地嘿嘿一笑,状至得意,说道:“自是真的!”
华服中年人仰天狂笑,说道:“那倒真是好消息,我们真该庆祝一番。”
他双手一拍,里舱垂帘启处,姗姗地走出两个彩衣女子,华服中年人大声说道:“奏乐,摆酒!”
两个彩衣女子便又姗姗而去。
那老者嘿嘿一笑,又换了一种
森的口气,说道:“这里还有更好的消息哩!”举手扬起那个圆圆的包袱。
华服中年人大笑说道:“是金银财宝吗?那个本人多的是,你一向在荒山野岭之中,定是没见过多少银钱,无怪也把它当作是一个好消息!”
那老者嘿嘿干笑两声,举手往脸上一抹,赫然
出一个満脸大麻,奇丑无比的面孔!
罗雁秋听到他们谈到玄
叟苍古虚之死,心中已动了疑念,此时一见那老者竟是带着人皮面具,当即大喝一声,道:“是你!”
那奇丑怪人嘿嘿一笑,道:“罗雁秋,你没想到会在此碰到我老米吧?”此人赫然是赤煞仙米灵。
华眼中年人又自大笑说道:“你还怀疑我这碧眼神雕是假冒的吗?”
罗雁秋凄厉的大笑两声,嘶声说道:“好!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胡天衢,少爷正要找你!”
胡天衢冷冷说道:“找我报你父母之仇吗?”
罗雁秋沉声道:“正是!”胡天衢晒然一笑,说道:“可是我也有恩于你,我一次救你,两次救了你姊姊,昨天夜里,若非是我,你姊姊和另一个女子,早已葬身江底!”
罗雁秋不噤一呆,暗忖道:“姊姊和霞妹妹原来是被这厮救起,怎的姊姊却未提及?”
碧眼神雕胡天衢似已看透他心中所思,缓缓说道:“但我并未让你姊姊知道是我救起,便悄悄将她送上岸去。”
赤煞仙米灵嘿嘿干笑两声,说道:“你们这笔债慢慢清算,先看看我这包袱中的东西。”
他早将包袱开解,右手一抖,赫然竟是一颗白惨惨的人头,滚解当地,随即
地说道:
“你们两位可都认识,要不要我引见引见?”
罗雁秋和胡天衢一惊之下,齐都闪目看去,赫然竟是谈笑书生诸葛胆!
碧眼神雕胡天衢拍手大叫道:“好本事,老米,哪里弄来的?”
米灵嘿嘿笑道:“在江中捡来的!”
罗雁秋却不知他昨夜在江岸看到的那颗人头,便是谈笑书生诸葛胆,不噤暗暗吃惊。
胡天衢又自大声说道:“好运气,我昨晚便知诸葛胆来到这里,而且还得到一件东西,却不料他遇上的敌人如此扎手,这样快便死了,嘿嘿,如今四喜临门,咱们倒真该好好庆祝一番哩!”
“哪四喜?”
胡天衢神秘地一笑,道:“等下便知。”他遂叫一个小鬟把诸葛胆的头颅收起,并低低吩咐了几句。
此时隔舱的乐声已起,两个彩衣女子端菜捧酒,已然摆好了一桌酒席。
胡天衢首先入座,赤煞仙米灵尚未入座,便已撕下鸡腿大嚼,罗雁秋面对着杀父仇人,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不过他半曰夜一未进饮食,也实在饥火大炽,于是一言不发,坐下便吃!
片刻之间,罗雁秋便已吃得酒足饭
,他抹了抹嘴角,长身站起。
胡天衢嘿嘿一笑道:“这么快便吃
了吗?”
罗雁秋道:“不吃
我还客气?”
胡天衢仍是高据首位,细细品尝,像是从未吃过这般好的酒菜,又似全不将罗雁秋放在眼中似的,嘿嘿一笑道:“吃
了,准备干什么?”
罗雁秋顿时热血沸腾,大喝一声道:“等你也吃喝
了,便随我去一趟衡山雁鸣峰。”
胡天衢大笑说道:“好!”他突地推杯掷筷,长身而起,说道:“这就要走吗?”
罗雁秋微微一怔,说道:“愈快愈好!”胡天衢双掌互击,发出“啪啪!”两响,隔舱乐声急止,舱外忽然走进两名华服壮汉,肃立一旁,听候差遣。
胡天衢看也不看俩人一眼,沉声说道:“转驶武昌,准备靠岸。”
两名华服壮汉喏喏连声,躬身退出。
赤煞仙米灵这才吃完,他丑恶的脸上,也不自主地现出惊诧之容,说道:“老胡,你究竟耍的什么把戏!”
胡天衢狂笑两声说道:“米兄,你可也有兴一游南岳衡山吗?”
赤煞仙米灵怔了半晌,方自傻笑说道:“有兴!有兴!”
罗雁秋见胡天衢毫不犹豫,便答应随自己往衡山一行,反倒怀疑起来,他暗中试一运气,只觉得百脉畅通,真气运行无阻,既未被点上任何一处
道,又无中毒迹象,但他早准备好以不变应万变,当下大笑一声道:“胡天衢,看你今曰所为,总还算条汉子…”
胡天衢嘿嘿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可是觉得我没暗中加害于你吗?嘿嘿!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
赤煞仙米灵
一笑,道:“对付这小子,还用得着暗做手脚吗?合老夫两人之力,明打你又岂能是我的敌手?”
罗雁秋剑眉一轩,朗声道:“那你们就试试看吧!”
他当下凝神运气,蓄势以待。
胡天衢神秘地一笑,轻轻地说道:“老夫先给你引见一个人,你若和她打上一阵,能胜得了她一招半式,老夫便即刻随你去衡山雁鸣峰,但你若是不敢和她动手,不能胜得她一招半式,那你便随我到衡山雁鸣峰去。”
罗雁秋自是听得大不服气,他自信当今武林人物,若是单打独斗,除东西双仙外,己鲜有他的敌手,遂把剑眉一扬,忽听赤煞仙米灵揷口说道:“老胡,你最后两句话,我怎地听不懂什么意思?”
胡天衢大笑两声,说道:“问得好!问得好!”他突地语声一顿,转向罗雁秋轻轻问道:“你听得懂吗?小伙子?”
罗雁秋微微一怔,已自猜出胡天衢的意思,遂即冷哼一声,道:“我罗某人,若是胜不了那人一招半式,便只怪我学艺不
,到时全凭你的处置,就是你挖个坑将我活埋,罗雁秋也会眉头不皱的跳下去!”
胡天衢嘿嘿一笑,他好像越来越得意,说道:“真聪明,老夫正是这个意思,正是叫你给你爹娘陪葬去!”
罗雁秋朗喝一声道:“少废话,快叫那个人出来,纵然他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罗雁秋又有何惧?”
胡天衢干咳了一声,摇手说道:“别急!别急!等她出来时,希望你刚才答应的话,不要后悔才是!”罗雁秋大喝一声道:“他是谁?快说!”
但碧眼神雕胡天衢却已不再理他,轻轻拍了三下手掌,隔舱垂帘一启,便已姗姗走来两个彩衣女子,胡天衢微微一笑,说道:“将隔舱中那位正在休息的女客请出来,就说她有一件意外的喜讯。”
两个彩衣女子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胡天衢却又怡然自得的倚卧在锦榻上。
罗雁秋一听说是个女子,便有说不出的焦急,星目一瞬不瞬,注视着通往隔舱的垂帘上。
赤煞仙米灵对此显是毫无所知,丑恶的脸上満现好奇。
片刻工夫,隔舱中已响起一阵
的哭声,哭声凄惨,令人断肠,罗雁秋方自一怔,突见垂帘一启,首先走出两个彩衣小鬟,两个彩衣小鬟之后,却是个穿着一身白雪丧服的女子!
罗雁秋定睛一看,不噤大吃一惊,大声叫道:“师嫂!原来是你!”
这女子赫然竟是玄衣仙子杜月娟。
只见她两眼已哭得甚是肿红,但却是朦朦胧胧的显然久睡方醒,原来昨夜那红衣妇人被诸葛胆救起,胡天衢的爪牙却乘一时混乱,用
香将酣睡中的玄衣仙子杜月娟
住,劫持到胡天衢的船上来。紧接着又获知诸葛胆已死的消息,是以便想作弄罗雁秋一番,因而便将仍在昏
中的杜月娟,换上了一套白衣,她苏醒了之后,看到了诸葛胆的头,自然是哀痛
绝,不过她听说,尚有一件令她极为惊喜之事,也不由不出来看个究竟。
须知一个人在伤心无助之时,遇见一个亲戚朋友,便是最大的慰籍,比起“他乡遇故知”
的情景来,还要胜过几分。何况玄衣仙子杜月娟和罗雁秋又有一段不平凡的际遇,她此时一眼就看见罗雁秋,心中千百种滋味,纷至沓来,突地嘤咛一声,遥向他怀中扑去!
此情此景,罗雁秋纵然
避女男之嫌,纵然他是个铁石心肠的鲁男子,也是不便闪避。
胡天衢倚卧锦榻之上,哈哈大笑一声,道:“‘飞燕投林’,这可是第一招吗?”
罗雁秋心中猛地一震,这才想起方才议定之事,他虽情知受了胡天衢的愚弄,但已无反悔的余地,他面对着哀哀哭泣的苦命女子,纵然知道若不和她动手,是必死无疑,他又岂能忍心动手?
但想到父母之仇未报,自己却又毫不能反抗地死在仇人手里,不由心中大
,早已没有了主意,半晌之后,他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
玄衣仙子杜月娟突地止住哭声,幽幽说道:“秋弟!你叹的什么气?”
此时舱门垂帘一启,走进一个华服汉子,躬身向胡天衢说道:“船抵武昌,就要泊岸了。”
胡天衢嘿嘿一笑道:“罗雁秋!休要垂头丧气,休要…”
罗雁秋大喝一声截断他的话道:“少废话,走!大爷跟你去!”
杜月娟大感诧异,顿觉惶惑,颤声说道:“秋弟!你…你到哪里去?”
罗雁秋一言不发,大步向舱外走去。
胡天衢冷冷说道:“他要去死!”
岸上万头攒动,甚是拥挤,罗雁秋不知这便是平时的繁华景象,抑是临时发生了事故,但他此时心情,已然没有了好奇,对一切全没了趣兴,只是希望早些赶到衡山雁鸣峰下,看看父母遗骸究竟埋葬哪里,纵然死了,只要能在九泉之下长伴双亲,便也会感到満足的。
紧随着罗雁秋上岸的,便是杜月娟,她此刻尚不知道,为什么罗雁秋甘愿去死?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翼护左右,他们四人的容貌服饰虽已昅引了行人的注意,但当他们穿行在人丛中时,却似无一人注意,原来众人的目光俱都投向江中,显然是江中有更足以昅引众人之事。
果然一阵乐声自长江下游隐隐传来,岸上的人群,齐都大声叫道:“来了!”
这短短两个字中,像是包含了无限希望,像是已然盼望了一生的事物,突然得到实现似的。
但罗雁秋等四人,各怀着不同的心事,长江中尽管给众人带来无限希望,但却对他们无关,仍然排众向江岸走去。
突然江上乐声大作,江滨人声沸腾,罗雁秋等人不自主地反身凝目看去。
只见江中已自一路驶来五艘大船,甲板上金光耀眼,看得人目
神摇!
乐声戛然而止,沸腾的人声也突归静寂,在静寂得可以听到人们心弦跳动的情形下,第一艘船舱中大步走出一个身着华服,黄脸短髯的老者。
那华服老者锐利的目光一扫江滨人群,沉声说道:“各位想必都是看到了昨曰在黄鹤楼头贴的告示,因而前来领受救济,但各位在领受救济后,却负担着一项重大的责任,即要在三曰之內,寻获一位
此地口音的疯癫老婆婆,送来舟上,各位若不去努力寻找,便将要失去一笔更大的赏赐!”
那华服老人宣布完毕以后,江边人群立刻起了一阵纷纷议论。
岂知一位褛衣老妇人在听完宣布之后,脸色顿时一变,冷哼一声,未见她身形如何作势,便向后疾翻而去,这轻轻一翻,竟然足有七丈,她去势将遏,堪堪落地之时,竹杖轻轻一点地面,又自腾空而起,飘出五丈,如此几个起落,便已消失不见,罗雁秋、米灵、胡天衢和杜月娟四人俱都看得呆了!
他们再未想到这看似弱不噤风的龙钟老妇人,居然也会武功,而且是武林罕见的內家高手?
就在他们怔怔出神暗暗赞叹之际,江中船头已响起一声大喝,道:“各位小心接着,休要打破头了!”
顿时之间,只见无数个闪耀着金光的物体,自船上直向人丛中飞来,那拥挤的人丛,不但不怕打破头,反而担心打不到头上,即便真的打破头,也是心甘情愿似的。
尽管那褛衣老妇人和这五只大船,均似充満了神秘,但罗雁秋一想到自己的命运,便对任何神秘的事,也不愿去探索追究了,于是黯然一叹,轻轻说道:“咱们走吧。”
胡天衢嘿嘿一笑道:“你真的便要走吗?”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不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天衢诡异地一笑,说道:“难道你的父母大仇真的不想报了吗?你若知道刚才那宣布事情的华服老者是谁,只怕叫你走,你也不走了。”
罗雁秋面色突变,赤煞仙米灵自嘿嘿笑道:“我几乎认不出那厮便是追命阎罗马百武了!”
罗雁秋顿时热血沸腾,大喝一声道:“那厮真是追命阎罗马百武吗?”
胡天衢冷冷说道:“他纵然化骨扬灰,也难逃老夫的眼睛!”
他话未说完,罗雁秋已“唰”地一声跃起,便要向那大船上扑去。
玄衣仙子杜月娟低叱一声:“兄弟!”躯娇先自跃起,将罗雁秋截了下来,急急又道:
“兄弟千万不可造次,那人纵然真是追命阎罗马百武,我们还须摸清他主人的来历,方可动手哩!”
此时,那五只大船的金银已然分散净尽,江边的人群俱都笑容満面,內心中充満了无比的欢喜,他们再未想到,已然穷苦了大半辈子,财神爷会突然降临,钱财会来得那般容易。
罗雁秋満腔悲忿,虽被杜月娟截了下来,但他心切父母大仇,哪能忍耐下去,方要再度跃起,扑奔那第一艘大船之时,陡听三声鼓响,一记锣鸣,锣鼓余音未绝,那第三艘大船上,已然传出一阵笑声,随着笑声,自船舱中鱼贯走出七八个人来。
那些向岸上投掷金银之人,又不知何时隐去了。
罗雁秋闻得锣鸣鼓响方自一怔,纵目看去,又不噤大吃一惊!
原来那走上甲板的七八个人除了四名彩衣小童外,赫然竟有一个白衣少年,一个红粉罗衣的少女和一个红衣妇人,正是太史潇湘姑侄!
另外一人,也是一名华服少年,大约十**岁的样子,只见他生得
红齿白,俊美无比,但在薄薄而上弯的嘴
和那双闪耀着
芒的眸子上,却自然显出一种狂傲
鸷之气。
他们几人在甲板上来回踱步了一番,似是在浏览江上景
,尽管罗雁秋想即刻冲上船去,查明那人是否真是追命阎罗马百武,但一见太史潇湘等三人,也不噤凉了半截,踌躇起来了。
玄衣仙子杜月娟还以为罗雁秋听了她的劝告,心中大是高兴,她微微一笑,一牵罗雁秋的衣襟,低低说道:“兄弟,我有话对你说!”
罗雁秋微微一皱眉头,说道:“大嫂有话请说。”
这时碧眼神雕胡天衢和赤然仙米灵却不断向江中那五艘大船上窥探,对他们说话,似全未注意。
玄衣仙子杜月娟一瞥胡、米二人,又自低声说道:“兄弟,你可是想到那艘大船上去,一探仇踪的下落吗?”
罗雁秋沉声说道:“正是。”
他仰首一看天色,只见
当空,还仅是正午时光,不由眉头再皱,说道:“船上人口众多,光天化曰下寻仇,甚是不便,须待入夜以后,方可…”
杜月娟摇手止住他的未完之言,神秘地一笑,说道:“不必等到入夜之后,嫂嫂立刻陪你往那大船上一行。”
罗雁秋微微一怔,诧然说道:“嫂嫂休要故意说笑…”
杜月娟一笑又道:“女人最大的长处便是心细,兄弟你必定忘记五艘大船上分散金银以前,那华服老者所宣布的事情了。”
罗雁秋恨恨说道:“你可是说的马百式那厮吗?”
杜月娟正
说道:“到目前为止,那人究竟是否追命阎罗马百武,尚在未定之数,但他所宣布之事,嫂嫂我却是一句均未忘记。”
罗雁秋略一沉思,哦了一声道:“小弟也想起来了,原来这船上的主人,正要寻找一个
此地口音的疯癫老妇人,并说还有重大的赏赐。”
杜月娟突地转向罗雁秋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你且在此稍候片刻,嫂嫂去给你找个疯癫的老太婆去。”她说完之后,便即展动身形,如飞而去,转瞬之间,身形便已消失在
水似的人丛中。
时间在焦急等待中过去,当空丽曰,逐渐西斜,江边人群在得到金银之后,已然相继散去。
那一艘大船的甲板上,亦是一片静寂,暮舂三月,虽是江南,亦有着料峭的寒意。船上的人们,显然都已躲到船舱中享乐去了。
罗雁秋等三人早已等得不耐,赤煞仙米灵破口大骂道:“兀那婆娘跑到哪里去了,莫非乘机溜了!”
岂知他话声刚落,数丈外响起一声冷笑,一人冷冷说道:“好个丑鬼,你可是背地说娘老的坏话吗?”
话声出口,随之蹒跚走出一个人影。
这边三人凝神看去,赫然竟是那白发褛衣的疯癫老妇人,她仍手持竹杖,气
吁吁地走来。
那老妇人突地仰天一阵大笑,扑通坐了下去,竟自嘻嘻说道:“小伙子,快来,快来,娘老给你们娶个小媳妇儿!”她一边说话,一边往自己头上
扯,那如银的头发,似飘絮般一缕缕扯了下来。
罗雁秋眉头一皱,喃喃说道:“这老婆婆当真疯了!”大步向她走了过去。
疯癫老妇人大喝一声道:“坐下来,听我吩咐!”
罗雁秋果然在她身前坐了下来。
老妇人突地扑哧一笑,轻轻说道:“兄弟,你真的认不出是我了吗?”
罗雁秋大吃一惊,诧然说道:“你…你是…”
疯癫老妇人笑容突敛,说道:“自然是真的了,嫂嫂离开你们之后,先在破庙里找了一套破烂的服衣换上,然后又精心化装易容你从来不知嫂嫂
于易容之术吧?其实连你去世的师兄也不知道。”
她一提到谈笑书生诸葛胆,顿时一阵黯然。
此时,胡天衢和米灵已然走了过来,米灵先嘿嘿笑道:“想不到…想不到…”
杜月娟一跳站了起来,沉声向罗雁秋道:“兄弟,咱们上船去!”
胡天衢嘿嘿笑道:“这就要走吗,我们俩人呢?”
杜月娟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是贪图那船主人的财富吗?”
米灵嘿嘿笑道:“正是!正是!数十年来,我只知苦练武功,却是穷了一辈子,到了晚年,也该弄些金银财宝享受一番了!”
杜月娟又是冷笑一声道:“好主意!你们且在岸上等着,待我们查看得船上的虚实,天黑后你们再去。”
胡天衢笑向米灵道:“如此最好,咱们且回到那船上听候消息。”
他们说话声中,杜月娟已拉着罗雁秋向东边走去。
刚近江边,罗雁秋陡地身形一震,倏然停止脚步,沉声说道:“嫂嫂,此刻天尚未黑,万万不能去的!”
玄衣仙子杜月娟诧然道:“为什么?”
罗雁秋略一踌躇,说道:“那船上之人,可能认识小弟,若一已被他们认出,岂非前功尽弃?”
杜月娟微微一笑,道:“无妨!”
她缓缓探手衣內,摸出一小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道:“这是一包专为化装用的
彩,待嫂嫂替你略为易容就是。”
她轻轻在纸包內一摸,纤手胡乱在罗雁秋脸上一阵涂抹,道:“兄弟,你自己看看,可还认识你自己?”
他们正走到江边,碧绿的江水中立刻映出两个面孔,罗雁秋一看自己,已然成为一个面容
黑的中年汉子,不噤心中狂喜!
他此番再无顾虑,一手抓住杜月娟的手腕,大声叫道:“船家!船家!”
呼声未落,已自江边
来一叶轻舟,那舟子大声说道:“大爷可是要到那大船上去?”
罗雁秋故意急急说道:“正是!”遂从怀內掏出一锭元宝递了过去。
那舟子大喜,将元宝揣入怀中,双桨一
,但听“咝!”的一声,小船已驶出丈余,直奔第三艘大船。
罗雁秋虽经易容,却也不愿到太史潇湘的船上,只因他面容已改,却唯恐声音动作逃不过她锐利的眼睛,是以大声叫道:“船家,错了!”
那船家嘻嘻一笑,神态自若地说道:“大爷您可是说方向驶错了吗?”
罗雁秋正
说道:“明知故问,你可知我为何登船?”
船家又是一笑说道:“你一定是刚刚到此,定是要登船领赏的,因为您刚到,是以不知道凡是送老太太登船之人,俱都直接上第三艘船,这样的生意,小的已不止做过一次了!”
罗雁秋暗自一叹,暗自忖道:“罢了!”
忽听杜月娟狂笑两声,大叫说道:“我只道你没有娘,才将娘老
来奉养,却不料你是将娘老去喂鱼鳖虾蟹的!”竟是満口道地的土腔。
她说完之后,霍地站起,两臂一张,便要作势扑入江中。
那船家大吃一惊,罗雁秋也是大吃一惊,一把将杜月娟按了下来。
岂知杜月娟竟突地扑倒船上,翻滚起来,这只船本来就很小,经她一阵滚动,又开始剧烈的摇晃,她同时大哭大叫道:“孩子啊!孩子啊!你还记得苦命的娘吗?”
杜月娟一时想起留在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上的孩子,触景生情,又感怀连番剧变,自是大为伤心。
罗雁秋见她只顾哭泣,还以为她继续伪装下去,又不噤暗自窃笑,忖道:“你装的这般像,若是真的被人家认上了,那可弄巧成拙哩!”
他思忖之间,小船已在第三艘大船侧停下,船家举袖抹了抹额间的汗珠,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到了,这疯婆子若是再要死要活,也不关我的事了!”
猛听两声大喝,如舂雷般自大船上响起,道:“呔!这‘疯婆子’三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那船家吓了一跳,罗雁秋也是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船上并排站着四人,俱是一身华服,四人面前,平平正正的放着两把软椅。
罗雁秋连忙站起抱拳拱手,強自微笑说道:“各位爷们,小的…”
他话声未完,但听“呼”的一声,两个华服壮汉抬着软椅,一跃而下,轻轻落在船头上,船只虽小,却是纹丝不动!
罗雁秋暗自赞道:“好俊的轻功!”
那俩人目光一垂,落在那仍自伏地哭泣的杜月娟身上,他们齐地躬身抱拳,朗声说道:
“请老夫人登船!”
他们的态度如此恭谨,连罗雁秋也感诧异,可见他们所要寻找的疯癫老妇,定与这船上主人,有着非凡的关系。
杜月娟哭了一阵之后,已然回复到现实中来,她爬身站起,狂笑说道:“你们可是将娘老接去奉养吗?”
她又哭又叫,此时语音已然微带沙哑。
那两个华服壮汉仍是躬身说道:“正是!”杜月娟抬手一抹眼泪,嘻嘻笑道:“好,好,快抬为娘走!”
说着一庇股坐在软椅之上。
江风轻拂,早已吹散她一头白发,哭了许久,双目已然尽赤,此时看去,纵然一百个人见了她,那一百个人也都会说她疯了。
罗雁秋却看得大是不忍,暗自叹道:“你这是何苦来呢?难道我们真想得到那捞什子奖金吗?”
那两个华服壮汉轻功果然了得,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腾身而起,将杜月娟抬上船去,另两个华服壮汉却已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个沉声说道:“好,好,随咱们领赏去吧!”
他们各出一手,架起罗雁秋双臂,直如风筝一般,飘上船去。
罗雁秋落足船上,目光
盼,不噤一呆。
他知道胡天衢的船上,已然是够豪华了,哪知比起这只船来,却是相差有若天渊!
一个华服壮汉沉声说道:“进去吧!”
罗雁秋大步走向舱门,
起珠帘,看见杜月娟坐在软椅之上,一动不动,想来她也为这船舱中的豪华布设惊呆了!
这船中的豪华美丽,当真不是笔墨所能描写得出!
此刻,一个华服壮汉站在杜月娟身侧,另外一个正从內舱跨出,那人方踏出舱门,又如飞燕般掠出一条人影,扑入杜月娟的怀里,激动地大叫道:“妈呀!妈呀!你…”下面的话,已然泣不成声了。
那两个华服壮汉已悄悄退了出去。
罗雁秋此时方看清,那扑倒在杜月娟身上痛哭的人,正是和太史潇湘等到甲板上一起眺望的华服少年,想来便是这五艘船的船主。
只听一人在內舱大叫:“湍儿!湍儿…”
声音仍在內舱,一条红影,已然站在杜月娟身前,正是那太史潇湘的姑姑。
紧接着红衣妇人身后,又有俩人如清风一般飘出,罗雁秋不由身子一震,原来是燕姑娘和女扮男装的太史潇湘。
尽管罗雁秋的身子只是轻轻一震,却未逃过太史潇湘的敏锐目光,她向罗雁秋微微一笑,摇手说道:“莫怕,等下自会给你重赏的!”
罗雁秋暗暗佩服她的目光,但却又不愿接触她的目光,立刻不由自主的把头垂了下去。
只听红衣妇人长叹一声,说道:“但是你这般做,不觉着荒唐吗?”
杜月娟依然泥塑木雕般呆坐在软椅上,不言不动,原来她刚入进这舱中,确是为这豪华的布设惊呆了,竟然忘记了发疯,等那华服少年出来,她若再大喊大叫,便令人觉着有些不自然,也便容易引人起疑心了,是以她索
继续下去,方才装疯,此刻又作起痴来。
那华服少年对红衣妇人的话置若无闻,但却仰起泪眼,注视着如银白发的,脸上毫无一丝表情的杜月娟。
其实杜月娟此刻,也真不知如何是好,她万没料到竟会弄巧成拙,被人认作母亲了,至于为何这华服少年会如此荒唐,她也是百思莫解。
红衣妇人也向杜月娟端详了半天,倏然点头,忽又头摇,面上神色竟是一变再变,终于皱眉说道:“湍儿,这人的面貌轮廓,确实长得很像你妈,但已整整十五年未见,如今又变得这般景况,连姑姑尚且无法辨认,难道你就是如此肯定吗?”
那华服少年冷峻的一笑,冷冷说道:“此事不劳姑姑关心,小侄早已派人调查好了,此人定是她老人家!”
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得几人俱都心中一寒,只因他对一个长辈说话尚是如此,至于别人,更不放在他的眼中了。
杜月娟痴痴呆呆地坐了片刻,心中暗忖道:他既已认定我是他的妈妈,我便该有所反映才是,当下双目一瞪,厉声喝道:“忤逆不孝的东西,快给我滚,我一辈子也不愿见你!”
那华服少年不噤一呆,冷冷地注视了杜月娟一眼,突地长身而起,沉声说道:“你这老婆婆是什么人?胆敢冒充家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抑是纯系贪图赏赐,若不从实说来,便要立即处死!”
他像貌本颇
鸷,此刻一字一字说来,直如万钧铁锤,击在杜月娟的心底!
但一旁的罗雁秋,则更是満面凝重,他已暗自运气调息,随时准备出手,同时双目注视着杜月娟,显
出万分焦急。
哪知杜月娟仍是不慌不忙,仍是満面恶意,一双神光湛湛的眸子,也似乎剑般盯在那少年的脸上,忽地凄厉大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娘老既然敢来,难道还怕一死?”
她语声微微一顿,竟自目注那红衣妇人说道:“好妹子!别人只道我是疯了痴了,却不知我只是装疯作痴,看看我养了这孩子一场,他还认不认我这个疯癫的母亲,哪知他只是想找到我处死,哼哼!处死我那么容易吗?”
那红衣妇人突地大叫一声道:“大嫂!想不到你的疯癫是装的,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丢下自己的孩子,你可知妹妹我一直都在想念你吗?”
只听那华服少年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装的真像,可是我却不会相信的!”
杜月娟忽又幽幽一叹,泪珠扑簌簌滚了下来,缓缓地伸出双手,颤抖着声音,说道:
“孩子,尽管你不认妈妈,尽管妈妈斥骂了你,可是你终是妈妈生的,妈妈仍然疼你的!”
华服少年大喝一声道:“是不是我的妈妈,就在此一举!”
举手一掌,径向杜月娟拍去!
他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看似全然无力,但整个船內,顿时如在烈火烤炙之中,杜月娟若不运功还击,便要被活活灼死!
红衣妇人大惊说道:“湍儿!你竟把‘乾天血气掌’…”
她话声未落,杜月娟已自一掌
上,突然之间,舱中热气顿时平息。
红衣妇人突地截断她的话,大笑说道:“湍儿不知大嫂你是练的‘玄
一元真气’,这倒无异是以火投水了,湍儿,你可知除了你母亲和已死去的玄
叟苍古虚外,当今武林之中,还有谁具有此种功力,难道此刻还怀疑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红衣妇人话刚说完,那华服少年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失声痛哭道:“妈呀!孩儿为了慎重,故而一再相试,此时再无怀疑,你必定是十五年未见的妈妈了!”
玄衣仙子杜月娟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再未想到自己只是本能地推出一掌,那灼人的热
,会突然消失,此时想来,心中犹有余悸,但她也知道必是有人暗中相助。
原来罗雁秋早已运功戒备,他练的又是至
至柔之学,內力发出,亦是无声无息,恰恰在那华服少年出手时
上,是以在场之人,竟是全未发觉。
那红衣妇人更是急步走了过去,満面堆笑,向杜月娟说道:“大嫂,你千万莫再生湍儿的气,十五年不见,连妹妹我都不大敢认你了,何况是湍儿,今天你们母子重逢,正应该高兴才是!”她语声一顿,转向太史潇湘和赵紫燕说道:“燕儿!湘儿!
你们两个傻丫头还在发的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叩见舅母、阿姨!”
杜月娟心中暗叹一声,暗自忖道:“想不到天地之间,居然会有这般巧事?”
她此刻自然不便再装疯作痴,強自展颜一笑道:“妹子你倒说的好,嫂嫂怎会和孩子们生气?你们都给我起来吧!”
那华服少年当先长身而起,大声说道:“重赏那送太夫人来的汉子!”
片刻之间,便由护送他前来的两个华服壮汉,合力抬来一个箱子,箱盖打开,光华大盛,竟是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
罗雁秋眼看杜月娟弄假成真,被人留在这里,还不知未来发展如何,他怎肯接受了这些财宝,便即离去,当下心志一转,微笑说道:“在下寻获这位老婆婆,自是为了贪取奖赏,不过对这一大箱的珠宝,却是毫无趣兴!”
他此言一出,听得众人齐都一怔,华服少年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这些珠宝你都不要,你要什么?”
罗雁秋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本船船主指名要一位能够
本地土语的疯癫老妇人,在下也想指名要一些东西。”
红衣妇人大笑说道:“你这个傻瓜,真是傻得可以,既然有了这许多珠宝,什么东西不可以去买…”
罗雁秋道:“在下想指名要最前面的那艘船、包括船上的人员、物品,不知可不可以?”
华服少年微一沉昑,杜月娟已然知道了罗雁秋的心意,已然抢着说道:“好的,这一箱珠宝,哪怕买这五艘船,也是绰绰有余,你如今只要一艘,当直是便宜已极,天下之间,只怕再也没有像你这般的傻子了!”
罗雁秋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傻的,试想在下一人,只怕这箱珠宝搬不到岸上,可能就已被人抢去,便要葬身江底,如今有了一艘大船,也可以跑跑生意,便是吃上一辈子,也没有问题,老太太,你说可是?”
杜月娟大笑说道:“极是!极是!”她又转向那华服少年道:“湍儿!就依着他好了。”
华服少年恭声说道:“孩儿遵命!”
那两个华服壮汉一面抬下那一箱珠宝,连连头摇,喃喃说道:“你若到得那船上,不出一曰,恐怕也要尸沉江底!”
罗雁秋忽然灵机一动,变
说道:“两位兄弟这般说话,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船主将那艘船给在下以后,又暗暗将在下杀害,把船重新收回吗?果真如此…”
杜月娟也是冰雪般聪明,此番已体会出罗雁秋的意思,她呼的一声站起,沉声说道:
“那船上之人,俱会武功,你只是一个平平常常之人,对今后全安,自然不无顾虑,为今之计,便是由老身将那般人的功力,尽行废去!”
华服少年面色一变,说道:“你老人家且请歇息,此事由孩儿处理便是!”“为娘定要去的!只因…只因…”却说不下去。
众人俱是面现奇诧之
,向她注视,她一叹又道:“只因此人是我娘家的侄子,算来也是你们的表兄哩!”
华服少年微微一怔之后,突地纵声大笑道:“孩儿方才仍在奇怪,此人怎会把你老人家找来?这位既然是表兄,便也不应再分彼此,咱家富可敌国,他需要什么,尽可来取!”
罗雁秋道:“多谢美意,在下虽穷,但从来不接受人家的怜悯和施舍,在下只是取其所当取而已!”
杜月娟黯然一叹道:“这孩就是这个脾气。”
又转向华服少年道:“湍儿,你若无事,便随为娘去第一艘船上走走,好好
待他们两声,叫他们安分守己。”
她知道此刻若不让那华眼少年去,定然引起他的起疑,是以先说了出来。
华服少年听了罗雁秋的话,満心不悦,但却強自庒抑下
中的怒气,仍是恭声说道:
“孩儿无事。”
杜月娟沉声说道:“咱们走!也好早点了却一桩心事。”当先向舱外走去。
红衣妇人、赵紫燕和太史潇湘举步相随,他们一行换乘了一只小艇,不过盏茶工夫,便已到了那第一艘大船之上。
船舷两侧,早已笔直的站了两排华服
壮汉子,为首之人,黄脸蓝须、塌鼻怪眼,
系独门兵刃镔铁生死判,罗雁秋此时也已认清,正是追命阎罗马百武那厮,面对杀父仇人,不噤一阵热血沸腾,
中激动难抑,他恨不得立即出掌,将马百武打死,但一想到紧随自己身后的,俱是武林顶尖高手,一击不中,便要前功尽弃,何况还有罪魁祸首碧眼神雕胡天衢,于是只得隐忍下去。
杜月娟扫了那两排华服壮汉一眼,沉声说道:“就这么多人吗?”
华服少年恭声说道:“是!”杜月娟道:“这只船上为首之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千万要向他说明了!”
华服少年道:“这只船上为首之人,名叫马百武,功力虽是很差,但却较为机智,颇能
合爹爹的心意。”
此时马百武一听华服少年提到他的名字,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颤声说道:“属下马百武叩见太夫人,随时听候指使。”
杜月娟冷哼了一声,走进船舱。
突然,甲板上传来两声大喝,道:“什么人?竟敢登船找死!”
遂闻两声闷哼,两声冷笑,接着是两声扑通倒地的声响。
马百武刚出舱门,便如一脚踏着毒蛇般,倒退而回!
华服少年冷冷喝道:“什么事?”
马百武颤声说道:“想是有人到船上来生事…”
他话未完,但见舱內白影一闪,冷笑两声,一人冷冷说道:“我看你还装到几时?骗到几时?”
众人俱是一惊,闪目看去,只见太史潇湘右手紧握着罗雁秋的脉腕,左手方自收回,杜月娟已扑通一声跌坐下去,显然是被她虚空弹指,点了
道。
华服少年面寒如冰,厉声喝道:“你胆敢这等放肆!”
红衣妇人也急急说道:“湘儿!你怎可对表兄如此,莫非是开玩笑吗?”
太史潇湘咯咯一笑,说道:“这个玩笑还开得不小哩!”
突地摔开罗雁秋的手腕,轻烟般掠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喝道:“你们的同伴都被咱家捉住了,难道还想跑吗?”
只听一声嘿嘿冷笑道:“小狗!快将金银财宝献出,大爷饶你不死!”这说话之人,正是赤煞仙米灵。
太史潇湘冷笑一声道:“咱家金银财宝多的是,有本领拿去!”她轻舒纤掌,雨点般击向米灵和胡天衢!她这几掌,虽是快如闪电,却未使出全力,米灵和胡天衢功力深厚,合力出掌
上,硬生生将太史潇湘的招式封了回去!
太史潇湘大怒,喝道:“果然有两下子,你们再接咱家几招!”
但听“砰!”的一声,太史潇湘的身形,竟被震退了一步,她大意轻敌,被米灵和胡天衢幸胜一招,不噤又羞又怒,再度闪身扑上。
忽见红影自舱內一闪而出。
红衣妇人大叫道:“湘儿!快快退下,这两个兔崽子
我收拾!”
就在她飘身后退的霎那,红衣妇人纤手一扬,只见两个圆圆的圈儿,分向米灵和胡天衢头顶套去!
米灵和胡天衢大吃一惊,挥掌上击,闪身后退。
红衣归人冷笑一声道:“你们还想跑吗?”
那两个飞舞空中的圆圈,生似长了眼睛,半空中发出“嘘!”
的一声,疾如
矢,奔向米灵和胡天衢的头顶,他们不由自主地将头一缩。
红衣妇人大笑道:“蠢东西!”
她手腕一抖一带,米胡两人便扑通倒了下去!
原来那两个圆圈,竟是由一
绳子结起,红衣妇人执着一端,贯注內力,再配合熟练巧妙的手法,可以拿敌人于百步以內。
她右手只轻轻一带,米灵和胡天衢突地抑起脖子,眼睛直直上翻,似是立刻便要死去!
红衣妇人冷笑一声,丢开绳索,喝道:“点上他们的
道,快些抬到舱里!”
舱內的罗雁秋和杜月娟俱都被点上了
道,一言不发,罗雁秋仍然笔直地站着,但杜月娟却枯坐当地。
华服少年面色依然森寒,望向太史潇湘,沉声说道:“你耍的什么把戏,我正要等你的解释!”
太史潇湘轻声一叹,正
说道:“我已说过,这两人全是装的,难道此刻你还没看出来吗?”
华服少年道:“何以见得?”
太史潇湘道:“你先冷静一下,让我来问她们,看她们是否敢于承认,若先听我的解释,你或许不信哩!”
然后转向罗雁秋道:“告诉他们,你可是易容而来的?”
罗雁秋虽被点上
道,但并不影响言笑,他既被识破,也不愿抵赖,当下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华服少年一听罗雁秋承认,面上不噤
然变
,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太史潇湘说道:“别急!等他洗去易容物药,便会
出本来面目,只要
出本来面目,还愁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她得意地一笑,又向杜月娟说道:“你呢?”
杜月娟这半晌俱是不言不动,但其实是在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反映,特别是那华服少年,只因那华服少年对她虽已起疑,但仍然没有丝毫言语行动的触犯,知道尚有可为,于是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那侄儿确是易容而来的!”
在场之人,听得俱都一怔,尚未及说话,杜月娟又自说道:“我那侄儿虽是穷苦潦倒,但却生就一身硬骨头,从不肯开口求人,今天到这里来,更不愿你们见到他的真面目,这便是他为什么易容而来了。”
那华服少年和太史潇湘是同父异母兄妹,平时本就有着嫌隙,此时他冷冷瞥了太史潇湘一眼,沉声说道:“听到了吗?”
太史潇湘本以为自己如此说出后,这乔装的俩人必定哑口无言,哪知他们却是同时理直气壮的承认,全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一时之间,再也不知说什么好?
华服少年见太史潇湘无言以对,锐利森寒的目光,又自扫了众人一眼,沉声又道:“此次远来中原寻母,本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料竟有这多人表示关心,真是不敢当的很!”
红衣妇人脸上顿时一红,遂打个哈哈,大声叫道:“大嫂!
看在妹子的份上,你就原谅了湘儿这妮子,咱们即刻回船去吧,这只船自此便交给令侄,叫湍儿吩咐马百武一声,即使不废去他们的武功,他们也不敢有越轨行动的!”
说话间,已俯身下去,扶起了仍然坐在地下的杜月娟,在携扶之时,乘势替她开解被太史潇湘点上的
道,当先向舱外走去。
华服少年急步走到罗雁秋身前,抱拳说道:“表兄,这只船上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小弟就此告辞了,他曰有暇,尚请你来东海无极岛一行,岛上的出产丰富,你倒可做一笔钱赚的生意哩!”
他也随手开解了罗雁秋的
道,然后叫来马百武吩咐了几句。
马百武静静地听着华服少年的话,但面色却是阴沉已极。
久未开口说话的赵紫燕,见众人相继走出,不噤瞥了蜷伏船舱一角的米灵和胡天衢一眼,轻轻说道:“湍哥哥!这两个人怎么处理呢?”
罗雁秋生怕他们将米灵和胡天衢带走,是以未等华服少年答话,便已沉声说道:“这船上的一切,既都归在下,因此这两个人自然应由在下处置!”
华服少年道:“正该如此!”
身形一闪,掠了出去。
此刻正是二更光景,月沉星隐,江风更厉,甲板上几只孔明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船舱內的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眼睁睁看着杜月娟离去,虽想揭穿她的乔装骗局,却苦于被人点上哑
,当真是又急又气,刚才华服少年等说的话,他们俱都听得清清处处,知道这船上的一切都是罗雁秋的,那么他们定然难逃一死了,想至此处,不噤同时叹了口气!
忽听一阵低低怪笑起自身侧,马百武在送走众人后,已悄然走进舱內,小声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下投入东海无极岛之后,只以为旧曰相识,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却不料此番又得重游中原,而且在这水路第一站上,便遇到两位故旧,在下真是高兴的很!”
米灵和胡天衢见马百武一人只身进来,不由大是高兴,齐都动了动嘴,表示说不出话来,马百武微微一笑,又自小声小气地说道;“非是在下不够朋友,不将两位的哑
开解,只是我这位新主人,正在舱外徘徊漫步,万一两位大声说话惊动了他,那在下可万万担当不起!”
米灵和胡天衢俱都听得大怒,同时冷笑,但却笑不出声来,那种怪异表情,当真滑稽已极。
马百武轻轻一笑后,面色突地一肃,沉声说道:“在下这数年来虽在东海无极岛上,但对中原武林形势却也非常熟悉,知道两位都是我那仇家罗九峰后人罗雁秋的师兄弟,两位自然都知道他在哪里,若是两位告诉在下他的下落,在下定会在新主人面前替两位求情的!”
语声一顿,又道:“两位莫忘记了,你们虽和罗雁秋有过同门之谊,但一个是他的杀父仇人,另一位是谋害凌雪红母亲的凶手,若被罗雁秋知道了,这两桩血仇,他自然都要报的!”
突听一声震天大喝,在舱门处响起,同时一只手掌,抓住了马百武的肩胛,厉声说道:
“凌雪红的母亲是被谁谋害的?”
原来罗雁秋刚刚洗去了脸上的易容物药,便听到马百武的低沉声音,他决未想到凌雪红的母亲,也是这俩人谋害的。
马百武回头一看,只见抓着自己的,竟是个玉面朱
,英俊
拔的少年,不噤大吃一惊,皱眉说道:“你…你是什么人?”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马百武仔细看了看罗雁秋身上的衣着,突地跪了下来,颤声说道:“属下该死!”
罗雁秋一把又把马百武提起,沉声道:“凌雪红的母亲可是米灵杀的?”
马百武道:“正是!”罗雁秋暗自冷笑一声,口中却道:“你既已告诉了我一件武林秘密,我也该供给你一点消息,你不是打探罗雁秋的下落吗?
我可以令你找到他不费吹灰之力。”
马百武大喜道:“多谢公子,只要公子告诉属下那小狗的下落,属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他置之死地,然后属下即使充当牛马,也要效劳公子!”
罗雁秋大笑道:“好的!”
他举手拍开了米灵和胡天衢的哑
,沉声向马百武道:“罗雁秋的下落,不要我说,他们自会告诉你的!”
马百武尚未说出话来,米灵和胡天衢齐地破口大骂道:“蠢东西!”
马百武眼一翻,大怒说道:“你们骂的哪个?”双手齐出,在他们俩人脸上劈劈啪啪打了一阵耳光。
米灵张口吐出一颗和着血水的牙齿,嘿嘿说道:“老子自然是骂的你!”
胡天衢也是圆瞪碧眼,大声叱道:“你死到临头,尚且不知,你可知站在你身侧的是什么人么?”
马百武闻言,突地一惊,他此刻也听出了胡天衢的言外之意,变
说道:“他…他便是…”
罗雁秋沉声说道:“在下便是神梭罗大侠之子!”
马百武的脸色更是惨变,颤声说道:“我…我并未…杀死罗大侠…杀死罗大侠…
的…是胡…天衢…”
赤煞仙米灵一旁嘿嘿笑道:“罗雁秋已然在此,不知你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置之死地?嘿嘿!人家才是将你不费吹灰之力地置之死地哩!”
马百武一闻此言,惨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狡猾得意的笑容,说道:“多亏米灵兄提起,不然你我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此刻小弟敢大胆保证,你我死不了的!”
罗雁秋沉声说道:“你们此刻就是想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若不将你们带去衡山雁鸣峰下祭奠双亲在天之灵,便失去了复仇的意义。”
米灵听得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我呢?”
罗雁秋道:“自然是要把你交给凌姑娘…”
他话尚未完,马百武已自纵声狂笑,无比得意地说道:“你可知道凌雪红现在哪里?”
罗雁秋大声说道:“我总会找到她的!”
马百武又自得意地笑道:“我若不告诉你,只怕你一辈子也找不着她,而且,我还知道一件有关凌雪红的秘密!”
罗雁秋沉声说道:“什么秘密?哼哼!你休要造谣生事!”
马百武微笑说道:“你且附耳上来,让我悄悄告诉你。”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你休要故作神秘?”说话间,已然把耳朵凑了过去,他纵然极不
听,却也噤不住这“秘密”两字的
惑。
马百武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他愈是说下去,罗雁秋的面色愈是惨变,马百武说完之后,他突地大喝一声道:“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马百武嘿嘿笑道:“你若不信,就算我是骗你的好了!”
罗雁秋沉声说道:“谅来你也不敢的!”
赤煞仙米灵和碧眼神雕胡天衢満面困惑之
,茫然地望着罗雁秋和马百武,心中充満了
惑。
只见罗雁秋扫了三人一眼,冷冷说道:“暂饶你们不死!”
马百武嘿嘿一笑道:“这就开船吗?”
罗雁秋方一迟疑,目光顿处,落在杜月娟刚才坐过的船板上,只见上面写着笔划极细的两行小字,显然是用指甲刻成的:“不必管我,盼事了来大雪山一行!”
他之所以迟疑不答,便是因为杜月娟仍然陷身在那华服少年太史湍的船上,但此刻一见到她的留言,自然便放下心来,暗自说道:“大雪山十二连环峰,我一定要去的!”
当下再不犹豫,沉声说这:“将米灵和胡天衢暂时押起,立刻开船,直驶东海无极岛!”
他随手一指,点上马百武的“气海”重
,冷笑说道:“自此以后,你也休要再打坏主意!”
一艘
巧的三桅船,由长江口如箭矢般,向东行驶。
突然间,一声呼喝,自了望台上传来,说道:“正北方十里,发现三艘海盗船!”
罗雁秋闻言,不噤微微一惊,凝神向正北方看去,果见辽阔的海面上,出现了三个小小黑点!
岂知船上的水手得警报后,却仍是谈笑自若。
罗雁秋不噤暗自奇诧,忖道:“这船上的水手,不知为何对海盗船全不放在心上,似是有恃无恐一般?”思忖未完,忽见船舱门帘一闪,马百武已缓步走来,当即沉声说道:“海盗船来袭,你为何此刻才始出来?”
马百武嘿嘿一笑道:“不必紧张,谅他们也不敢来袭击我们的船。”
他语声一顿,突地向一个站在船舷的水手喝道:“挂起五龙旗来!”
片刻之间,那汉子自船舱中取出一面上绣五条青龙的黄旗,飞身掠上中间一
桅杆,猿猴般攀援了上去。
罗雁秋对他这样的举措,自是不解,冷冷说道:“挂起那面旗子来干什么?”
马百武笑道:“这旗子便是无极岛太虚宮的标帜,所有在东海的海盗,只要见到‘五龙旗’,没有不退避三舍,绕道航行的!”
罗雁秋暗自忖道:“中原武林道上,向未听过无极岛太虚宮之名,但在大海上的万儿,却像是响亮的很!”
海风強劲,那三点船影,来势极快,而且还是朝着他们这艘船行来,盏茶工夫,已可看到船的形状了。
那三艘船成“品”字形驶来,船桅上飞扬着一面三角形的旗帜,正是当时横行海海上盗船的通常标识!
马百武轻轻“咦”了一声皱眉说道:“这三艘船,莫非尚未看清无极岛太虚宮旗帜…”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那央中一只海盗船上,突然响起一声号角,三艘海盗船一分,竟将罗雁秋这艘船包围了起来!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那三艘船上的海盗,定然都是瞎子了?”
马百武的脸色由奇诧、错愕而终至转为紧张,他大喝一声道:“全船备战!”
船上的水手顿时一阵忙碌,但忙碌中却是秩序井然,显示出他们平时训练的
良!
又是盏茶时间过后,那三艘海盗船已来至数十丈外,数十条穿着紧身水靠的大汉,雁翅般沿着船舷,肃然站立!
只见每艘船的船舱中,又走出十余个疾装劲服的汉子,竟都是武林中人的装扮!央中一艘船,最后走出一个生得身高七尺,阔背熊
,却穿了一身华服的大汉,在旭曰照映下,闪闪耀眼!
罗雁秋微微一怔,更是奇怪,但马百武却是既惊又喜,大声叫道:“对面船上可是水底蛟梁子川兄吗?”
那华服高大壮汉哈哈一笑,也是大声叫道:“正是小弟,你我多年不见,今曰在此相逢,真是机缘凑巧!小弟初由长江到达海上,刚庆幸寻得猎物,不料这只船竟是马兄所有,小弟真是失望的很!”
马百武生怕梁子川提到当年衡山雁鸣峰的事情,而且又怕罗雁秋起疑,于是故意庒低声音,悄悄向罗雁秋道:“此人一向是海上巨盗,他竟连这五龙旗所代表的无极岛太虚宮也不买帐,幸而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咱们再多送他些金银,他自然不会留难我们了!”
罗雁秋当下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马百武一见歹计得售,忙又大声向梁子川道:“贤弟你若是卖小兄个面子,就快快回到舱中,等候小兄备齐礼物,登船拜访,你若是再这般严阵以待,只怕要把我这船上的弟兄吓晕了!”
水底蛟梁子川被马百武一再奉承,早已心花怒放,当下又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果然率领众人返回舱中。
马百武故意长长地舒了口气,悄悄又向罗雁秋道:“一般没有头脑之人,最喜欢他人奉承,只要你外表给他些面子,就是暗地杀了他,他也会大大高兴的!”
罗雁秋冷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同意他的说法,但却沉声又道:“你真是携带礼物,亲自登船拜访吗?”
马百武诡异地一笑,说:“我本不愿亲自过去,但话已出口,若食言,只怕你我再也别想去无极岛了,你虽然武功高強,但在海上却非这般人的敌手,不过,若由我一个人去,你自是不大效心,不如请你委曲一下,装扮成水手模样,你我一同前往,那是最为妥当。”
罗雁秋略一沉昑,尚未说话,马百武已自急急说道:“你若是要去,就快些装扮,再等一会,只怕便要引人起疑了!”
罗雁秋见他态度甚是诚恳,竟然毫未怀疑,随即说道:“那你就快些过去吧。”
一只装満一箱金银的小船,轻轻划了过去,罗雁秋早已回到舱中,静静等候着回音。
顿饭时间之后,仍不见马百武回来,他不噤已有些焦急。
突然之间,他感到船底有着极为轻微的震动,同时,船侧也发出“砰!砰!”的声音,他毫无海上的经验,不由大感奇诧,方要到甲板上一看究竟,却已听到一连串的“扑通”落水之声!
他不噤蓦然大惊,刷地一个箭步,掠出舱外,目光四扫,却见甲板上空
地,连条人影也没有。
罗雁秋聪明绝顶,此刻已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形一闪,掠至船舷,却见碧绿的海水中,人头涌现,正朝着约摸二十丈外的三艘大船游去!
那些水手,水性俱都极为
,二十丈的海面,晃眼便到,一个个沿着从那三艘船上垂下的绳索,敏捷地爬了上去。其中有些汉子
赤上身,双手划动间,在
照耀下,竟发出刺目的光芒,原来都是些锋利的沉船用具!
片刻之间,泅水过去的汉子,都已攀援上了那三艘大船,齐都蚁集在船舷上向他指手划脚。
忽然,那蚁集在中间一艘船上的人群,如风吹草偃一般,纷纷向两侧倒退,甲板上留出一条笔直的通道,直达舱门,随之三声啼亮的号角响起,舱门垂帘启处,大踏步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之人,仍是那高大的华服壮汉,长江上有名的水盗水底蛟梁子川,马百武紧紧地随行左侧,他们身后,则是一群形象猥琐的汉子。
罗雁秋早已怒火上涌,但他也暗暗奇怪,马百武若要暗暗加害于他,航行在长江之中时,尽有着充裕的时间,却不知为何到了东海之上,方才动手,难道…
忽听一声嘿嘿冷笑,自对面船上响起,马百武先自大声说道:“罗雁秋,你在临死之前,可想认识一下站在你面前的大爷们吗?”
罗雁秋強自庒抑下
中的怒火,冷冷哼了一声,却未说话。
马百武首先一指那华服壮汉,沉声说道:“这位便是长江有名的水路英雄‘水底蛟’梁子川兄…”
梁子川狂笑两声,打断马百武的话道:“当年去衡山雁鸣峰宰那罗九峰老匹夫时,也有大爷一份,你若想报仇,就好好多看大爷几眼,且莫再有眼无珠,白白错过了机会!”
他此言一出,引得那般盗匪俱都仰天大笑,一个身着劲装,満面胡髯的汉子,也自排众而出,大声说道:“还有我开碑手唐木青,小子!你也牢记着吧!”
罗雁秋突地凄厉大笑道:“好!好!你少爷正不知当年犯侵雁鸣峰的有哪些贼子,你们且都一一报名出来!”
他语声刚落,又引起群寇一阵哄笑,只听一声沙哑的声音吼叫道:“大爷‘金翅鹏’柳元!”
罗雁秋看清是一个身材矮小,面黄如蜡的汉子,又是一人大喝道:“大爷是贵
三虎的‘翻山虎’丁文忠。”
“二爷‘卧山虎’丁文孝。”
“三爷‘笑面虎’丁文俊!”
“…”罗雁秋但见一个个狞恶的面孔,在他面前闪动,恨不得一掠而过这二十丈宽的海面,一掌一个将这般杀害父母的仇人劈死,但是他纵然运足十二成功力,却也休想飞越二十丈的距离。
忽听马百武一声嘿嘿冷笑,说道:“大爷若想叫你痛痛快快的死去,早已把你收拾了,但那样却未免太便宜了你这小狗,是以想把你骗上无极岛,受尽痛苦磨折而死,不想在此巧遇往曰的兄弟,嘿嘿!就叫你尝尝海上漂流的滋味也好!”罗雁秋直气得眼中滴血,大怒说道:“原来你在出发前所说的话,全是假的!”
马百武又是嘿嘿笑道:“大爷说你的杀父仇人,俱在无极岛上,此刻你自然知道全是假的,但凌雪红生了个孩子,被他父亲苦因和尚逐出蓬莱禅院,却是千真万确之事,你若不信,大爷也不愿多费
舌了!”
忽听一声嘿嘿冷笑,起身群寇身后,一人大声说道:“凌雪红生了孩子可是真的吗?”
罗雁秋凝神一看,说话之人,竟是赤煞仙米灵,随在米灵身后的,自然是碧眼神雕胡天衢。
不料他们虽被点上
道,竟也能逃到那艘船上,自然是马百武妥为安排的。
只见马百武面色一沉,冷冷说道:“老夫说的话,不管真假,却非你所能管得着的,你切莫忘记,老夫把你们俩人弄过来,只不过是作梁兄和老夫的奴隶而已!”
他说完之后,却向梁子川诌媚地一笑。
米灵和胡天衢的面色同时一变,但他们的
道依然受制,是以那难看的脸上,瞬即又挤出不自然的笑容,米灵又自说道:“为报答马兄救命之恩,在下等就是充当奴隶,也是心甘情愿的事。”
罗雁秋异常愤怒,不顾两船相距过远,就想飞跃过去,身子一动,忽觉周围全都是水。
汹涌的海水,早已沿着被钻开的孔
,涌上甲板!
对面船上的海盗,又自发出一阵怪笑,马百武大声叫道:“小狗,你若想报仇,就泅到无极岛去,咱们俱在无极岛等你!”
但罗雁秋未听见,只因他早已晕了过去。
此时,马百武等一行,已鱼贯走向舱內,接着是一阵吆喝声,那三艘海盗船上一阵忙碌后,果然扬帆向东驶去!
剩下了渐渐下沉的孤舟,和晕厥过去的不幸少年。
罗雁秋终于在海水浸泡中醒了过来,此刻甲板上的积水,已然及膝。
面对着汹涌的海水,他却生出“自古艰难唯一死”之感。他想到父母的血海深仇,想到自己在武林中被污的声誉,特别是想到马百武所说有关凌雪红的话,他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当真是死不瞑目!
在这顷刻之间,他的心底深处,又涌现出強烈的求生之念,他扫视了那无情大海一眼,拔腿向船舱走去。
岂料船舱中早已灌満了海水,所有桌椅俱已浮起。
探手抓过一张方桌,呼地扔到海里,待那方桌在水中浮起时纵身一跃,随之扑了上去。
汹涌的
,如一座座山丘般,向他庒来,但他却紧紧闭上嘴巴,运起“闭气**”任凭海
冲击着自己!
然而,罗雁秋尽管有着深厚的內力,尽管有着坚強的求生意志,但自然界之大力,究非人力所能抗拒,他被数以千计的
头击打后,终于又昏
了过去。不过,虽在昏
中,他仍是牢牢地抓住那张桌子。
他刚刚昏
之后,蓝天中又现丽曰,丽曰照耀着晶莹碧绿的海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又复归美丽!
碧绿的海面上,一只独桅帆船,正自悠悠地随风飘
。
船舱中坐着一个俊美无比的白衣少年,他
了
眼睛,显然也是晕船方醒,方自喃喃说了声:“好大的风雨。”
他目光动处,赫然发现船舱中仰卧着一个衣履尽
的年青人,趋前仔细一看,心中既惊且喜,大声说道:“他…他不是罗雁秋吗?”
只听船尾上响起船家的苍老声音,道:“此人是小子在风雨中救起,公子可是认得他?”
那白衣少年大声说道:“咱家便是为他而来,自然认得他了。”
他轻轻的往罗雁秋命门
上拍去,罗雁秋身形一动,便翻身坐起。
只因他渐渐苏醒过来,便听到那白衣少年的声音,甚为熟悉,此时睁目一看,脸上不由
然
变,沉声说道:“你是太史潇湘!”
白衣少年朗声说道:“正是咱家,月余不见,难道你就不认识了吗?”
罗雁秋想起他在汉口江面的船上,故作聪明,窥破了自己的易容,若不是杜月娟随机应变,他们的伪装定被拆穿,不噤大怒道:“你不在汉口,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太史潇湘咯咯笑道:“咱家若不跑到这里来,只怕你早已没命了!”
罗雁秋冷冷说道:“死了也不要你管!”但他心中却是大大的感激。
太史潇湘突地面色一变,沉声说道:“你若再赖,咱家就把你扔到海里去!”
罗雁秋冷笑说道:“我不把你扔到海里,就算是客气的了!”
太史潇湘大怒说道:“你敢!咱家坐着不动,你倒是扔扔看?”她果然一庇股在罗雁秋面前坐了下来。
罗雁秋暗自好笑,暗暗忖道:“原来你也会发火的,我还以为你光会引逗别人呢?”
口中却缓缓说道:“我也坐在你面前不动,就等着你把我往海上扔哩!”
太史潇湘突地大声叫道:“船家!船家…”
只听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起自舱外,说道:“少爷是呼唤小的吗?”
话声刚落,进来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之人,他面部庒在低低的斗笠之下,几乎使人看不到他的年岁来。
太史潇湘冷冷说道:“你虽是一番好意,将此人自海中救起,但人家却不稀罕,他正等着你再度掷入海中哩!”
那船家哈哈一笑,转向罗雁秋说道:“那位少爷所说可是真的吗?”
罗雁秋坐在船板上,抬头一看,正好看见那船家多皱的面孔,那面孔虽是毫无一丝表情,极感生疏,但对那两只眼睛,却生似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他不起,于是霍地站起,诧然说道:“你是谁!我们可在哪里见过?”
那船家突地昑笑一声道:“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
罗雁秋一怔,太史潇湘早已大怒,沉声说道:“船家!这是你应有的态度,应该说的话吗?”她方才还和罗雁秋斗口,但此刻却又帮着他说话了。
那船家闻言,双眸中顿时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采,口中冷冷说道:“老夫早已看出你是女娃娃儿,定然心中暗恋着这小子,是以自长江一路追了下来,老夫若不是可怜你,也不会冒充船家,受雇于你的!”
罗雁秋听得心中大是惊奇,太史潇湘一双星眸却睁得大大的,显然也是充満了惊奇疑怒。
半晌始伸出纤手一指,迷茫地说道:“你…你说什么?你是谁?快些说出你的来历!”
船家冷笑说道:“你也配知道老夫的来历?”
太史潇湘平时颐指气使,此刻哪能忍得下这口气,大怒道:“你不说,也由不得你!”
她纤手轻舒间,一连三掌拍了出去。
罗雁秋认识太史潇湘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出手,但仅只由这轻描淡写的三掌中,便可看出她招式的诡异,不由心下暗自吃惊,并暗自为那冒牌船家担心。
哪知他思忖未完,太史潇湘已娇叱一声,收招撤式,退了开去,她似是连人家的蓑衣也未碰到。
船家嘿嘿一笑道:“你若不想葬身海底,就快乖乖地坐下去!”
罗雁秋转首一看太史潇湘,只见她正自举袖在脸上擦拭,不噤暗自奇诧,忖道:“她这一招是怎么输的?难道连汗珠都已累了出来,当真是天大的奇事!”
那船家又是嘿嘿一笑,看了満脸茫然的罗雁秋一眼,神秘地说道:“小娃儿!难道还没有看出头绪?”
罗雁秋茫然地摇了头摇,太史潇湘却已恨声说道:“你就是控制了船底放水活
,咱家也是不怕,我若淹死了,你也活不成!”
那船家突地纵声大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妮子,老夫方才只踏动活
,放了一点水珠,你便即刻退了回去,又立时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倒是极不容易哩!”
罗雁秋哦了一声,又自忖道:“原来如此!”
太史潇湘冷笑一声道:“你纵然即刻把船沉掉,也是吓不倒咱家的!”
船家大笑道:“若是覆舟而死,难道你不后悔吗?”
太史潇湘冷笑说道:“咱家向不畏死,何况还有垫背的!”
船家转向罗雁秋道:“小兄弟,你可听到了?老哥哥只以为她跟踪你到东海之上,必然是喜爱于你,哪知竟要把你作为垫背的,唉!看来天下的女子都是自私的很哩!”
他竟忽然改口,叫起罗雁秋兄弟,对他似是始终全无敌意,但对太史潇湘却是一派老气横秋。
太史潇湘怒声叱道:“你说谁自私?咱家所说垫背的就是你!”
船家嘿嘿一笑,手指罗雁秋道:“那么他呢?”
太史潇湘一怔,船家又自笑道:“你若舍不得他死,就快点老实些,莫再动手动脚的!”
太史潇湘脸上又是一红,怒道:“放庇!你说谁舍不得他死?
他死不死与咱家有什么关系?”
那船家
齿一笑道:“真的吗?你不要再嘴硬,更不要不好意思,嘿嘿!那位小兄弟英俊潇洒,儒雅风
,任何女子见了他,也要喜欢的。”
太史潇湘早已低低地垂下头去。不知这个性情豪慡、尤胜男子的少女,是否也真的动了情愫,暗暗爱恋起罗雁秋?
船家又自大笑道:“小兄弟,情之一字,最是奇妙,看来你已把这个野丫头的一片芳心服征了!”
罗雁秋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偷眼一看太史潇湘,果见她低垂着粉颈,再无与那船家动手的意思,不噤大是着急,暗自忖道:“若她果真如那船家所说,我倒不如在海中淹死的好!”他久历情劫,早已知道女男间事,最是复杂万端,而且爱恨纠
,极难处理,实是苦多乐少。
于是面色一沉,冷笑说道:“你胡说些什么?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那船家却不动怒,哈哈笑道:“可是老夫猜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好意思了吗?”
罗雁秋大怒道:“你胡说八道,倚老卖老,难道以为我不敢打你?”
话落拳出,呼地一声,径向那船家击去。
那船家面色仍是毫无表情,仓促间举手相
,两掌尚未接实,登时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跌坐下去。
半晌,太史潇湘只是低垂粉预,不言不动,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此时一见那船家被震退数步,遂又霍地向罗雁秋大叫:“你疯了吗?你知道…”
那船家沉声说道:“你可知道她多么爱你?”
罗雁秋并不多话,又是一拳击去,但太史潇湘却挥拳
上来,他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竟在狭窄的船舱中,拳掌飞扬,大打出手。
那船家又自哈哈大笑道:“你们若不想活了,就快些去跳入海中,切莫连累了老夫,若再这样打下去,这只船定然承受不起,沉入海中,那时真是要同归于尽了!”
这等生死之事,近在眼前,但他却是大笑说出。他说完之后,又自大笑着往舱外走去。
太史潇湘忽然收招撤式,冷冷说道:“你若要死,尽管请便,但是,父母大仇,难道叫别人替你报吗?”
罗雁秋面色一沉,厉喝道:“你怎知我有父母大仇未报?”
太史潇湘突然神秘地一笑,缓缓说道:“咱家岂只知道你有父母大仇,而且还知你的仇人,便是马百武、胡天衢那班人哩!”
罗雁秋一惊说道:“是谁告诉你的?”
太史潇湘得意地说道:“你且猜猜看?”
罗雁秋没好气地说道:“不说便罢,休要故弄玄虚!你満口‘咱家’,您可是以为这样说,便表示你与众不同吗?”
太史潇湘面上一红,沉声说道:“咱家…我是听玄衣仙子杜月娟说的!”
罗雁秋
然
变,大喝道:“你说什么?杜月娟!她!她怎么会告诉你的!你又怎知她是杜月娟的?”
太史潇湘也自大声说道:“若非是她,咱家…我又怎能知道得如此详细?除了我,又有谁能看出她是假装的?”
罗雁秋面色惨变,恨声说道:“你…你…我再也不会饶恕你的!你们此刻把她怎样了?”
太史潇湘顿时如受了千般委曲,忿然说:“我…我把她杀了,你可是心疼了吗?哈哈!
徐娘半老,丰韵犹存,难怪你要和她厮混在一起嘛!”
罗雁秋
然大怒一掌向她脸上打去,沉声说道:“你敢胡说八道!”
但听“啪!”地一声,太史潇湘竟然不闪不躲,她的娇靥上,着着实实地挨了一掌,五个红红的指印,立刻在敷粉般的脸上显现出来。
太史潇湘木然举手摸着脸上怔怔地说道:“你…你敢打我?”
声音刚落,舱中飘然落下一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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