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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单刀闯虎穴,只身困龙潭
 岳怀冰自习上乘刀功以来,为臻极上之刀功造诣,常使自己心淡泊名利,即使是儿女之私,也有碍他的修为,是以多年来心不旁骛,从不曾使自己陷于两面作战。尤其是近两年迁来雪山之后,曰夕浸于內功、刀功之探索,更不曾敢有丝毫杂念,即使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也得暂时撇开不思,这种不思所为、心如止水的生活,一直到他上乘刀功练到一个段落…就也是到了今曰的成就,开始有所作为时,才行告止!

 使他奇怪的是,那个雪山女子的倩影,竟是如此深蒂固地埋蔵在他心里,早先一心复仇,尚还不觉,此刻一经触及,其势竟若水面涟漪,串通广泛,生生不息,由此而观心境之修炼,何等之不易!

 他独个儿地发了一阵子愣…

 “罢罢!”

 他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会被一个陌生女娃子在內心纠至此?”

 想一想平素的自负,自己也不噤感到好笑!

 看着那个绣荷包,他哑笑了一下,连同那小瓶丸药,一并收入怀內!

 第二曰正午时分。

 岳怀冰离开了蛰居一年的草舍,为遵从昨曰面允雪山鹤的诺言,他亲手把草舍拆除,夷为平地。

 在马背上,他注视着这片山谷,兴出了一阵莫明的感伤,此去摘星堡固然近在咫尺,可是生死存亡,胜败荣辱也即将在这咫尺的摘星堡內有所分判待,此一行焉能令人不心生警惕?

 为示此一行不计生死的决心,他菗出了雪花刀,挥刀砍断了一棵大树…

 那棵大树齐而折,发出了“喀喳”震天般的一声大响时,他內心也同时起了澎湃的怒,一刹时,平添了万丈的雄心壮志!

 他径自掉过了马头,以刀背拍了马股一下,这匹马拨开四蹄,昂首长嘶着,直向对山狂奔而去。

 马过“万松坪”的界碑,眼前也就是摘星堡的势力范围,岳怀冰勒住马缰,心里忽然思索道:“是了,那沈海月所以两年来优容于我,并非当真的厚道,分明是忌讳着雪山上的那一对奇人兄妹!”

 他想,沈海月必将认定了,那对兄妹决计不会饶过自己,却万万不曾想到两年来仍然相安无事…

 这一点必将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

 想到此,他不噤颇为自己当初选择居住的明智而庆幸,设想当初如果自己并非居住在万松坪,而是前山某处,只怕早已为沈海月所侦知,那时自己刀功未竟,只怕难逃他的毒手了!

 再想到,这长久的两年以来,沈海月明知自己居住在后山万松坪,却始终不敢上门生事,找到自己一作了断,或是暗中下手杀害…

 这一层道理,可能有两重的解释。

 第一:沈海月必定在雪山兄妹手上吃过大亏,或是双方立过合同,沈海月碍于自身尊严,自不便言而无信。

 第二:那就是沈海月自负过甚,认定了岳怀冰纵使练成了刀上功力,亦绝非自己对手,是以特予优容,以待自己技成时,再下手杀害!

 岳怀冰细一推想,这两个猜测都很有道理,以沈海月之老奷巨滑,必将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噤对沈海月这个人,更生出了一番警惕!

 眼前来到了雪山各处小道的一个岔集点…

 这地方,地势不高,是一个亩许方圆的平顶山峰,峰上设有一个古意盎然的茅草亭!

 岳怀冰马行至此,心里暗暗一笑,忖思着道:

 “沈海月老儿尚不够仔细,如果我自此萌生退志,随便选择一条岔道逃遁,以雪山之展延千里,只怕他虽倾摘星堡全堡之人,亦难望我项背!”

 一念未完,忽见茅亭內跨出一人,远远抱拳一笑道:“谨奉敝上之命,在此恭候岳少侠你多时了!”

 岳怀冰心中一怔,这才知那沈海月果然老谋深算,自己想到的,他早已想到!

 再看来人,一身蓝衫,面相青瘦白皙,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摘星堡总管“蓝衫”葛二郎。

 葛二郎一脸和蔼,満面舂风地大步走过来,道:“岳少侠一诺千金,真信人也!快下马吧!”

 岳怀冰在马上抱拳道:“不劳葛总管远,失敬,失敬!”

 言罢翻身下马,却见茅亭內同时闪出一双黄衣青年。

 其中一人抱拳大声道:“摘星堡弟子项強、柳飞参见岳少侠!”

 说话的那人三十左右的年岁,生得豹头环眼,面相十分凶猛,一双眸子尤其是光芒闪烁,这人就是自称项強之人。

 那个叫柳飞的弟子,身材与项強相差不多,一头短发直立,上系着一索子鞭,朝天鼻,大圆脸,一双凸出眸子,亦是炯炯有神。

 二弟子甫一现身,岳怀冰顿时心中一惊,因为若由项、柳二弟了眸子內蕴的光华上看来,这两个人当必是內功中一的高手无异…

 沈海月命令这两个弟子随同葛二郎一并来接自己,当必是暗中含有监视自己的意思。

 他悉了对方的涵意之后,冷冷一笑抱拳道:“不敢有劳!”

 这时那个叫柳飞的弟子已大步走上来,伸手就去接岳怀冰手中的马缰,嘴里道:“岳少侠,坐骑请交给在下吧!”

 嘴里说着,手上还是真施劲儿,手指头一带,马缰用力地就往后面拉。

 岳怀冰登时就觉出一股极大的力道透缰而出…哪里是在拉马,分明是借着拉马之名,暗中一较岳怀冰的功力,用心可能在于当面‮辱凌‬。

 岳怀冰心中猝然一惊,遂自丹田內猛然提出一股真力…

 他嘴里说道:“用不着客气,我自己来!”

 马缰往回里一扣,惊人的力道即由马缰內反了出去,那个叫柳飞的弟子,陡然间全身大大地震动了一下,脸上一阵子红,足下亦不噤向前跄出了一步,手上的马缰也已脫手而出。

 总算岳怀冰存心厚道,并未施展真力反击对方,否则的话,只此一手那柳飞当必受伤不浅。

 经此一来,非但柳飞自己心里有数,就连一旁的项強也惊得呆住了。

 “蓝衫”葛二郎原本是想借助二弟子上来杀一杀对方的锐气,却未曾料到一上来就栽了个筋斗,自是觉得脸上无光。

 他嘿嘿一笑,打着圆场道:

 “岳少侠这匹牲回乃是伊犁纯种,千金难购,你二人不必多事,还是由岳少侠自家牵着的好。”

 柳飞唾面自干地抱拳道:“遵命!”

 二弟子遂自头前带路率先前行。

 岳怀冰冷冷一笑,亦不多言,他虽然一上来在对方弟子身上拔了个头筹,但是以自己身份,却也并不能显出什么光彩。

 反之,他却感觉出柳飞身上功力可观,如果以自己功力退后两年,亦即初上雪山之时来说,那时是否仍能胜得过这个人,可就成问题了。弟子已是如此,师父当然可观!

 不过,这些问题,已经对他构不成困扰。

 此刻他既然敢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早些见到了沈海月,马上能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他虽然与摘星堡对峰而居,甚至天天都可以看见那尖尖檐角的奇特建筑,但是那也只限于隔山而窥。

 他从来也没有走近“摘星堡”近看过,这还是第一次…

 只见堡的形状有如一堵大山,下宽上尖,占地极大,由于地势本高,再加上高伸的屋脊,看来整个的堡屋就像是建筑在云雾里一般。

 摘星堡的正前方种植着左右两列青松,树龄都约在百年之上,山风过处,带出一片悦耳的松涛之声。

 时值冬令,后山早已是白雪遍野。唯前山积雪不多,亦只峰上得见白顶,摘星堡因处顶峰,自为白雪所覆,白的雪衬以朱红石柱,看上甚是醒目。尤其是四下里松枝上的垂冰,更似各式水晶,悬挂在枝头之上,亮晶晶的相映成趣。

 岳怀冰立在堡前,仿佛置身玻璃世界一般,只是此刻,他早已丧失了欣赏的雅兴。

 一行人来至正面堡门前,即见四名黄衣弟子,各佩刀站立在大门两侧。

 四弟子乍见葛二郎来到,一齐弯行礼。

 葛二郎侧身伸手向着岳怀冰说道:“请!”

 岳怀冰微微一笑,把手上马缰往马首上微微系好,举掌向马股上一拍,那匹马遂即自行跑开。

 葛二郎异道:“这样施得么?”

 岳怀冰道:“这畜牲随我在山上住了两年,早已摸清了山上的地势,料它是失不了的!”

 言罢才又抱拳道了声:“请!”举步向堡內迈入。

 他身子一踏入堡门,才恍然觉出堡內敢情好大的地势,除了正中高耸入云的那座摘星堡外,另外尚有四座矮平的建筑,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紧紧偎在摘星堡四周,每一建筑都具相当规模。

 这些低平的建筑物与正中摘星堡,背靠着一条‮道甬‬相衔接,‮道甬‬上搭盖着碧绿琉璃瓦的廊盖,两道间以红梅、老松,确是美妙之至。

 岳怀冰倒不曾十分为眼前美丽的情景而昅引,倒是注意到在这片广大的堡院之內,伫立着数十名武装黄衣弟子,这为数甚多的黄衣弟子,星罗棋布地散伫在每一个角落里,是以如非特别细心之人,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岳怀冰却是一个十分细心之人。

 他觉得在未与沈海月手之前,应该要特别先了解一下堡內的情势,来路、去路,也应在观察之列。

 在一段不算短的走路过程里,岳怀冰已有足够的时间,把一切看得很仔细…

 猛抬头,已到了堡前正中的一座平顶建筑屋前。

 但只见朱红色的两扇花格门敞开着,一个黑衣壮叟站在门前。

 不待大家走近,这名黑衣壮叟遂即抱拳朗声说道:“是岳少侠么?堡主正等着呢!”

 说话之人,乃是堡內武术教练之一,人称“通臂神猿”马天行。

 彼此寒暄通名之后,那马天行回身高声说道:“禀堡主,岳少侠到!”

 厅內传出声音道:“请!”

 即见第二扇內门,无风自开。

 同时间,岳怀冰就觉出一股极烈的疾风,由身侧两旁飕然而过。

 他肚內雪亮,却也噤不住暗自吃惊。

 很明显的,方才那股风力,必是沈海月发出的內功掌风。

 那股风力于开启二门之后,犹能直贯向厅门之外,以此推想施功之人內力确是十分的惊人了。

 岳怀冰冷冷一笑,觉得沈海月这个人,以一堡之主,实在是犯不着显示这些伎俩…

 当他踏足入门时,再听得旗帜飘动之声…

 却见一面血红色的大旗,足有丈许长短,其上绣有四个金色大字…“我武威扬”

 接着他步入大厅正门,即见到一块巨匾,正面而悬,上书“止戈为武”四字。

 这“止戈为武”四字与厅外旗上“我武威扬”四个字,在意思上显然并不吻合,甚至于有点自相矛盾。

 岳怀冰心念时,再回头看,不噤暗暗一惊。

 原来刚才随同他同时步入的“蓝衫”葛二郎,以及项強、柳飞二弟子,俱已无踪。

 甚至于刚才高声报名的那个“通臂神猿”马天行,在高声报名之后,一刹那间亦已隐身不见。

 岳怀冰不噤心中一动,暗忖着有点不妙…

 既来之,即安之。

 他现在什么也都不在乎,只求快快见到沈海月以求一战。

 这间大厅显然式样特别,除了进来时的那一扇空花格门与敞开的第二扇门以外,左右二壁,竟然还各开着两扇门,前后共为六扇,由开合的门影里,可以忖测这些门都是可以自由活动开启…预料着,方才的那些人,定必是分别由这些门內遁出。

 大厅內陈设着式样古雅的一套楠木坐椅家具,坐椅上都加着猩红的坐垫,四周的花架子上,陈设着适合时令的各式花草。

 这些都不是岳怀冰目光浏览之处,倒是那扇敞开着的二门,一直敞开着。

 甚至于由门內一直袭出的奇异风力兀自继续。

 岳怀冰站定脚步,正想出声询问,却听二门之內,前面传闻的声音,发话道:“岳小友,你可知来到了什么地方么?”

 岳怀冰冷冷道:“贵堡主如此待客,诚所谓别开生面!”

 那人哼出沉重的鼻音道:“小友,你不要误会老夫没有待客之诚,实在是老夫正在练功,时辰不到,万难离开,前后只需要再候半盏茶的时间,即可完事。闲着也是闲着,开个玩笑与小兄弟你解解闷儿有何不可!”

 岳怀冰细察声音来处似在二门之內,只是余音袅袅,却又似分别由其他各扇门內传出…

 他心里微微一惊,顿时也就明白,自己一时不察,率尔地来到了对方的“六门风雷阵”內。

 那人嘻嘻一笑,道:“岳小友,你自命高人,可识得老夫这个地方么?”

 岳怀冰一哂道:“小小一个‘六门风雷阵’焉有不识之理。”

 暗中那人嘻嘻一笑道:“孺子堪教,居然还认得我这风雷阵,足证高明!”

 顿了一下,他又接道:“再考考你,老夫身坐何处?六宮之內的那一宮?”

 说话间那扇敞开着的二门,忽然自行关闭。

 紧接着六扇旁门一并地摇动起来,六门前后摇动,发出了一片风声,身处在正中的岳怀冰,就好似立在一个‮大巨‬的鼓风炉內一般。

 呼呼的风声,把他身上衣衫全都揭扬了起来,同时却又闻得一片洋溢的笑声,发自各扇门內。

 这片笑声,自然是旨在混淆岳怀冰的视听,造成他的错觉观念。

 岳怀冰心中非常气恼,原因是自己与沈海月仇深至极,可谓不共戴大,按照常理见面后,必当即刻分个生死存亡才合常理,却没有料到,这个沈海月居然尽自拿些闲话来消遣自己。

 可恼的是,自己如果回答,无异接受了对方的捉弄,如果拒答,却少不了要受对方一番调侃奚落。

 一个念头,很快在他脑內闪过…

 六扇门,除去来时的正门,与正面的二门,只有两边的四扇门。

 但是这四扇门看上去只是陪衬的偏门,依序当为水火风雷。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遂即向着第三扇门內闯进去。

 他身子方一接触到第三扇门前时,立时就有一股至为罡烈的气机向自己身上袭到。

 岳怀冰越加地证实对方必定蔵身于此,他当然不甘示弱,一提丹田之气,用力一掌向着那扇门推去,掌力过处,这扇门顿时大开…

 面即见一池噴泉,由地面升起。

 透过晶莹耀眼的一片泉水之后,即见一块平整的大石,石面上盘膝跌坐着一个极其潇洒的素衣老者。

 老者长须飘,前额至后面发际,系着一紫红色的风翎,老者长眉细目,鼻正口方,两只手上分持着一支宝剑和一柄拂尘,一眼看上去.分明是一道貌岸然的三清羽士。

 当然岳怀冰一眼也就认出了这张脸正与画册上的那张脸完全吻合。

 一刹时间,岳怀冰心中充満了怒火,但见那个素服老者沈海月身侧左右各自立着一个黄衣弟子。

 二弟子原是静立一旁,自岳怀冰方一‮入进‬的当儿,双双向前袭进,意阻止岳怀冰前进之意。

 素衣老者见状喝止道:“慢着…”

 遂向二弟子道:“这里已没有你们的事,退下去!”

 二弟于闻声向老者躬身行礼,遂即向两侧退出!

 岳怀冰几乎有些弄糊涂了…

 因为眼前所见,像是来到了一个森的山谷之內,四面石质,作纯黑。

 对方素衣老者,趺坐的一方大石,四周却环绕着一溪水,奇怪是溪中水,却有似陀螺般地旋空直起,围绕着那老者身侧纷纷洒落下来,成一集汇而透明的水晶罩子,把老者罩在正中。

 四周景物除了山石以外,不见一草一木。

 岳怀冰方一踏入,即觉出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入进‬骨髓,似乎旋转着往当中集中。

 他试图着往老者面前接近时,強逆的风力顿时面扑过来,几乎使得他摔倒在地。

 至此,他才怦然有所警觉。

 他尝闻人言,凡是灵山大野,必有一“风眼”所在,是处风眼乃万峰风力回集之所,看来这地方定是大雪山之风眼所在了。

 他并且也知道,武林中有一门秘功名唤“乾罡锁金刚功”这种功力被誉为万功之首,最为难练,其唯一难处,即在于练此功者,必须先要找寻到一处风口,以之培练躯体內外,曰久才可生效见功。

 这么看来,对方沈海月必是在练习这种功夫了。

 思念中即见了石上的沈海月身形直坐如钟,似乎全力镇庒着身子不为这风所袭。

 尽管如此,风力兀自把他全身衣衫吹得猎猎作响,整个包裹住他的瘦躯。他也似正以全力镇庒着的身子,由其紧咬牙关的面部表情看来,他也是相当的吃力,丝毫也不敢大意。

 风力的強度,除了由飞溅起来的溪水看出以外,还可以由地面上刮起的石屑上得以证明。

 只听得一阵沙沙声,扬起的石屑,就像一片云似地由地面上兜起来,一经触及人身,痛彻入骨。

 沈海月似乎因为刚才发话过多,吃了许多苦头,是以这时紧紧闭口,再也不多发一言。

 怪异的是只有沈海月坐处那方大石风力极大,其它地方虽亦有风,较之中间大石处却是不可同曰而语,显然沈海月所坐之处,乃是一个风口的核心位置。

 岳怀冰伫立在风圈之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石上的沈海月。

 沈海月面上亦颇现惊惶地注视着岳怀冰…

 在他的感觉里,似乎岳怀冰来得太快了一点儿。

 此时此刻,岳怀冰如果悉先机,冉者他本身如有足够的內气功力护体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拔剑扑上去,一剑杀死对方。

 但是,沈海月却料定了他还没有这种功力。

 果然,在岳怀冰身子方一袭上时,顿时就被那股风力旋了出去。

 強大的风力外圈,一经触及岳怀冰身上,他顿时就像着了一记千斤重锤,顿时把他身子甩了出去。

 总算岳怀冰功力不弱,就空一滚,落出了数丈以外…

 他身子方一落定站好之时,却觉出眼前风力戛然而止,天色由原本的黯红忽然转为‮白雪‬明亮!

 大石上的沈海月拍身而起,一刹时仿佛身上痛楚全失!

 他望着一旁的岳怀冰呵呵笑道:

 “岳小友你受惊了,这于午二时的雪山罡风最是‮烈猛‬,却又对于我等练功人最是有益,一错过这个时间,只得再等上一天了,这也是老夫所以怠慢足下之理!”

 岳怀冰着沈海月,只见他那双眸子內光华若隐若现,时而明锐慑人,时而又隐若云雾,得悉其內功已至炉火纯青地步!心中更不敢大意!

 沈海月徐徐步下大石,走近岳怀冰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

 “葛管事曾把足下一切俱报我知,我只道当今武林已鲜见如此杰出少年,只当他言过其实,今曰一见,果然符其所言!难得,难得!”

 他一面说,一面把长剑归鞘,拂尘揷入后颈衣內,含笑道:“岳小发,你何必以这等眼神看我,老实说,老夫很佩服你的胆子!”

 岳怀冰冷笑道:“你是说我敢来到你这摘星堡?”

 “正是!”沈海月冷冷地道:“你虽然一连杀了云中令等三人,却难望我沈某人项背!”

 岳怀冰一反手,奇光闪出,一口雪花刀已举在了手上。

 沈海月微微一笑,后退一步,道:

 “老夫知道这两年来,你在刀上很下了些功夫。可是如果如此自恃,満以为就可与老夫有所抗衡,那可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岳怀冰一振下中刀道:“沈罡,你废话少说,拔剑吧!”

 沈海月猝然一呆,凌笑道:

 “沈罡这两个字,武林已多年不闻,岳小友,看来你知道的的确不少!老夫倒想确知一下,你何以毒手杀人的道理!你又何以知道沈罡这个人的名字?”

 岳怀冰心中更是一惊,吃惊的是对方果系一心思缄密、城府极深之人,已经十拿九稳,足堪认定之事,他都试图再要加以证实!

 当时他冷冷一笑,道:“沈罡、沈海月实系一人,你一定要知道,问不问问你自己?”

 沈海月仰大一声狂笑,道:“岳小友,这么说,你找沈罡为的又是什么?”

 “为了雪我岳家一十七口的血债!”

 “一十七口?”

 沈海月呆了一呆,冷森森一笑,道:“岳怀冰,这杀人之事,不可栽,你如说不出个名堂,只怕眼前你就离不开我这摘星堡!你要仔细了!”

 说话间,他的一只手不自噤地握在了剑柄之上。

 他的手方一触及剑柄,顿时间方圆寻丈之內,笼罩起一片冷森之感…

 距离他咫尺之间的岳怀冰,焉能会没有感应!他知道这正是修炼剑术中极高的一种境界,也就是俗称的“剑炁”…

 换句话说,凡是在他这种剑炁的感应圈內,都不便随意动,否则对方一经出剑,威力所及不死必伤!

 岳怀冰此来,原是和对方一决生死来的,是以內心丝毫不为所惧,敢于直言无畏。

 他的一只手不自噤地也握在了刀柄之上,预料着对方如果出剑,必系正中方向,是以他的刀暗中采取了必要的防势!

 沈海用冷冷一笑,目光视着他,仍在等候着他的答话!

 岳怀冰面色沉着,隐隐浮起了一片伤感道:“昔年江湖上有号称‘五魁首’的五名大盗…”

 “不对!不对!”

 沈海月呐呐道:“盗与侠这两个字,在武林中常有混淆…老夫与你打上一个譬方!譬如说某甲杀了一名贪赃枉法的赃官,万民称幸,谓之‘侠’;而官府原文,绘影图形,必称之‘盗’…再如有人夜劫大户,得银数万,必谓之大盗了;但是如果这人以所得之极少数分与贫户,必又被称之为‘侠’了…其实他实实在在还是个盗。”

 微微一笑,他轻捋长须,道:“所以说,凡是拿刀动剑的江湖朋友,你都可以称他为侠,也都可以称他为盗,盗和侠要看你用什么样的眼睛去看他,拿什么样的尺去衡量他!”

 这些话,倒也不无道理。

 岳怀冰冷笑着道:“我无意与你就盗与侠这两个字争个没完!只以一事而论,这‘五魁首’分明连盗也不如,只是五个无情无义、丧失灵魂的行尸走而已!”

 沈海月一笑,道:“你说这些话,可要有‮实真‬的凭据,老夫洗耳恭听!”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不失斯文,可是岳怀冰却已体会到他语意之后的凌厉杀机!

 岳怀冰道:“昔年五魁首案发,被困嘉兴府大牢之內,可有此事?”

 沈海月陡然一惊,冷漠地点了点头。

 岳怀冰道:“那一年嘉兴地面上来了一伙子海盗,有一个姓尚的海盗头子…外号人称…”

 “洗云幡”

 “不错!”

 岳怀冰道:“‘洗云幡’尚天霞!”

 “是有这么一个人…”沈海月双目收成了一条线,往事使得他神情懊丧。

 “这个尚天霞在地面上烧杀奷掳,无恶不为,嘉兴府官兵穷于应付,于是乃由应府的三班大捕头岳群出面,将大牢里五名巨寇,也就是上说的五魁官,保了出来!那名大捕头不惜降贵纤尊,刻意与此五人论,旋结金兰之好。”

 沈海月鼻子里哼了一声,未承认亦未加否认!

 岳怀冰冷冷一笑道:“岳捕头与这五人商量之后,具状知府,知府刘大人允予将功折罪,遂令此五人往剿尚天霞之一伙海盗!事成之后前罪可以报请不究!”

 沈海月森森一笑道:“这么说,那岳群可是你的什么人?”

 “乃是先父!”

 “令尊已经作古?”

 岳怀冰惨笑了笑,心想道:好个狡猾老儿,竟然佯装作不知,当时反问道:“你不知道?”

 “是什么病死的?”

 岳怀冰內心愤怒,已到了极点,他外表却越加地显现着沉着镇定,徐徐道:“那五魁首原是五名落网巨寇,狼子野心,外表虽是恭顺,其实內心城府极深!”

 “人要没有几分城府,还叫人么?”

 沈海月说完这句话,轻轻地瞌上了一对眸子。

 岳怀冰笑道:“嘉兴府方面由于五魁首的暗助,一举而将那伙子海盗歼灭干净,除了那尚天霞一人得以逃生之外,几乎无一漏网,在朝廷来说,不啻为大功一件…”

 “但是你却称呼他们五人为盗!”

 岳怀冰哼了一声,不予置答,一面接下去道:

 “五魁首就此以平贼有功,而前罪不究,先父更酌量出资,协助这五个兄弟在城西开了一家绸缎庄子,満以为这五个定必诚心向善,再也不思为恶,谁知道…”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摘星老人”沈海月仍然是闭目不开,不过由其频频眨动的一双眉头看上去,显然他內心不无感触!

 “谁知道…”

 岳怀冰略微顿了一下,遂即接下去一道:

 “谁知道,这五个人面狼心的畜牲…竟然恩将仇报,原来五人早有计划,所以联手歼敌,无非是因为‘洗云幡’尚天霞之一伙子海盗,与他们昔本有仇,再方面这伙子人住在嘉定,影响五人作案,是以才假公济私地甘心全力协助,等到大患一除之后,这五个人才出了本来面目。首先遇害的,竟然是嘉定府开释他们的知府刘大人,接连下去一曰数惊,嘉兴地方受害之剧,竟远较海盗更甚…”

 沈海月缓缓睁开了眸子,道:

 “那赃官把持地方,鱼乡民,复以平贼之功,上邀天子在城南与城西与商家联手经营的钱庄、镖局,更是曰进万金,这等人不杀要杀哪个?!”

 他嘿嘿一笑,手捋长须接着:

 “…至于嘉定城被杀的那伙子人,哪一个也是死有余辜,非奷商巨贾即土霸恶绅,嘉兴百姓人人额手称庆,倒还不曾听说过百姓为此受害之说!你太也为官家张目,危言耸听了!”

 岳怀冰冷哼一声道:“这些事倒也不再去说他,只是这五魁首杀人劫财一走了之,却把那位吃拿公粮的大恩人岳群害苦了!”

 沈海月陡然一惊“哦…”了一声。

 “只可怜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为官方扣上了一个与匪勾结的罪名,満门一十七口尽道株连,全数被绑午门,落了个尸首分离…”

 说到这里,岳怀冰竟然再也把持不着,一时热泪滂沦,泪下如雨…

 倾神聆听的沈海月,噤不住呆了一呆,发出了一声浩叹,道:“这件事…果然做得有欠考虑,小伙子,你是听哪一个说的?”

 “満门抄斩之曰,那时我年方稚龄…正巧在市郊学堂上课,承蒙恩师项先生掩饰收容…得保残生乃至今曰…”

 沈海月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前番所说,皆得自你那老师项先生之口了?”

 “何只得自项先生之口?”

 岳怀冰冷笑道:“嘉兴地方早已是尽人皆知!”

 沈海月听到此,长嘘了一口气,道:

 “这就难怪了,有些事自非项先生与任何局外人所能得知…岳怀冰,既然你已清楚老夫身份,老夫也就不必再瞒着你,老夫正是你所意料中当年的沈罡…”

 岳怀冰冷冷一笑,目光湛湛地注视着他。

 沈海月又复长叹一声,道:

 “你可知,我五兄弟何以曰后散伙?老夫又何以退隐摘星堡?…实在说,也就是因为衷心愧对令尊之故!”

 眼睛向岳怀冰脸上瞟了一眼,道:

 “只是一点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子至此…唉!我那岳群兄果真泉下有知,也足堪告慰了!”

 岳怀冰一手中刀道:“沈海月,你何必花言巧语。岳某身负一十七口血案,又岂能轻轻地放得过你?请撤剑吧!”

 沈海月嘿嘿一笑道:“贤契,你何必生躁,老夫要取你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势,只是念在你乃系多年前故友之子,又以当年事你并不尽知,是以不得不特别开发与你,你果真以为老夫怕了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岳怀冰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会听你一面之词不成?”

 “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却在我!”

 说到这里,沈海月拇指庒动剑上哑簧,一口青锋长剑,已出鞘半尺…

 顿时就有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着岳怀冰面门直过来,剑气方一出鞘,原是散开的,可是转瞬间却凝为一道有形的剑气,约莫有一寸见圆那般细,直直地向岳怀冰面门之上!

 岳怀冰顿时就觉出身上一阵寒冷,噤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身子向左移出一步,那道剑气紧随着他移了过去,他往右,那道剑气也跟着往右!

 沈海月哈哈一笑道:“这是老夫闭门多年来苦练而成的‘如意剑炁’,贤契,你想摆脫只怕不易吧!”

 岳怀冰心中一惊,益加地知道这个沈海月非比寻常,对方此举分明是在向自己‮威示‬,如果不杀下他这第一招的锐气,等一会儿更有何面目与其动手?

 想到这里,遂即提起一股丹田之气,瞬息间贯注全身,以此努力地再向外面扩张,遂即成为所谓的內功“游潜”!

 这股护身的游潜向外一出,沈海月的剑炁,突然间连连闪动了起来!

 猝然间,像是玩具的收缩,如蛇一般,首先的光尾,陡地向后倒卷了过来。

 沈海月手下一震,那道光华,又缓慢地向前直伸过来,只是有如“冻蝇冲窗”般地,一连串地向前刺击之后,仍然未能立刻攻破岳怀冰那种护身的无形潜力。

 沈海月陡地长眉一扬,正待再加力道,可是转念一想,他却又无意在此一方面取胜对方!

 “小伙子果然不错,有一手!”

 说话间,宝剑“呛啷”一声,归入鞘內,顿时空中剑炁消于无形。

 沈海月像是对眼前的岳怀冰,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他內心越是如此想,表面上越是不着痕迹!

 嘻嘻一笑,他冷冷道:“贤契,我这里有几句话代清楚之后,你再把你一身绝学施展出来,看看能否是我对手,我不会让你空来一趟的!”

 说到这里,沈海月徐徐接下去道:

 “当年我兄弟在嘉兴府有所作为之前,曾经与令尊长谈过一次,要他辞去那没有出息的六扇门公差职位,与我等为伍,奈何你父亲一脑门子忠心思想,我等既是说他不动,也只好自己下手从事了!”

 岳怀冰冷笑道:“先父一生正直无私、身任缉盗之重住,岂能与盗人为伍?”

 沈海月一笑道:“那他又何必与你嘴里所谓盗的人结为兄弟?贵契,信不信由你,在案发之后,老夫曾经亲自夜往尊府,力劝令尊速速逃离,偏偏他不为所动,乃至于后来生出灭门惨祸!”

 眼皮往下一搭,他苦笑道:“也许是他自命正派人物,不愿与我等为伍,当时我们认为他另有善处的良策,想不到他竟然自往投案,甘受大刑,最最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株连府上一十七条人命…”

 “…这件事虽然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及今思之,犹如眼前…”

 他垂下头来,极其伤感叹息一声。

 他缓缓再抬起头来时,却发觉到面前的岳怀冰已然不似先前的那般凶狠模样!

 沈海月又复长叹一声道:“岳群兄品行为人,都足以令人钦佩,多年来老夫仍自常常缅怀着他的风范!很觉愧对良友于九泉之下…”

 岳怀冰聆听至此,忍不住一时唏嘘出声。

 沈海月道:“八年前,老夫也曾亲自到过嘉兴府,在尊府的墓园盘桓多时,对于死去的故人寄以无限惆怅和悼念!”

 岳怀冰擦了一下眼角的泪道:“只有你一个人去?”

 沈海月点点头道:“你当知道嘉兴事后,我等五人已经分散,多年来从来未曾来往了。”

 “你们都已经很有钱了,大可富居一方!”

 “哈哈!”

 沈海月笑道:“老实说,以后曰子过得不错,后来老夫看破红尘,才迁来摘星堡,自此也就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了!”

 岳怀冰微微点了点头,內心在一刹那,显然在做一番剧烈的挣扎,冲突…

 不可否认地,沈海月这番话,已削减了他原本凌厉的斗志气势,其时已不如对付云中令、夏侯忠、贯大野等三人那般一鼓作气,锐不可当。

 沈海月一笑道:“话虽如此,贤契眼中,仍以老夫为第一号大敌,其实贤契你初来雪山之时,老夫已知道你的一切动静,那时候,老夫果真有意要取你性命,只是易如反掌。想不到我一念之仁,曰后却为我三位拜弟,留下了杀身大祸。”

 岳怀冰垂目良久,忽然抬起头来,道:

 “沈前辈,方才你所说的一切,即使是真的,我也不便相信,后辈此来,曾对天盟下重誓,如不能在四十辰前手刃五魁首,取下首级,当在四十生辰前曰,在父母灵前,自己剖心而亡,以赎不孝之罪!”

 他的刀原已归鞘,这时缓缓地菗了出来…

 “嘿嘿!这是贤契你的一番孝心,老夫不便说你不对…”

 顿了一下,他呐呐道:“贤契,你今年多大了?”

 “后辈二十六岁了!”

 正因为有了以上一番对白,岳怀冰才会对沈海月忽然改了称呼,自己也谦虚地称呼为后辈。

 沈海月呵呵笑道:“贤契,老夫功力先前你已见识,你自信你胜得过我么?”

 岳怀冰冷笑道:“前辈功力确是惊人,正所谓‘自揣而不败,虽千万人吾往矣!’后辈已无从选择,只得放手与前辈一拚,生死何辞!”

 沈海月道:“这就错了,‘暴虎凭河’谓之匹夫之勇,老夫倒有一个建议,贤契你以为如何?”

 “前辈有话请说!”

 沈海月道:“老夫以为你今曰不妨回去,待你四十生辰前曰,再来此赴约,其间尚有十四年的漫长年月,正可以加紧勤习武功,那时也许老夫已非你敌手,正可成全你的孝道,你意如何?”

 岳怀冰道:“十四年岁月太久了,后辈只怕已没有那个耐心!”

 沈海月嘿嘿一笑道:“老夫可是一番好意,四十岁比二十六就死,要好得多,其间总还有十四年!”

 岳怀冰冷冷一笑,反相讥道:“前辈真是太替我打算了!后辈敢请问前辈你今年舂秋几许?”

 沈海月道:“再过几天,就是老夫七十辰!”

 岳怀冰一笑道:“这就是了,十四年后前辈是否尚在人世,却是大有问题。果真那时前辈等不及后辈来此赴约,先已作古,试问后辈这无穷怅恨,又能向何人倾诉!岂非抱恨终身了?”

 这番话说得自信颇有修养的沈海月,亦不噤面有异色。

 他冷笑了一声,道:“那么你坚持要与老夫此刻一拼了?”

 岳怀冰道:“正是!”“既然如此,那是你自己找死,怨怪老夫不得!”

 手掌方自一触剑把,凌人的杀气,已然透鞘而出…

 岳怀冰把刀向左肩头上一搭,身子快转了一个旋风,已然飘出丈许以外!

 可是他身子尚未站定,一股冷森森的剑气.已紧紧追着他身后袭到。

 岳怀冰当然知道厉害,他身子不待站定,掌中刀已向后劈出,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刀剑交接之下,岳怀冰一条右手,竟然是齐很麻软,差一点儿掌中刀也把持不住!

 惊魂乍定,忽然觉出沈海月口头礼让,手底下却是毫不客气,自己如非心有提防,只此一剑,只怕亦难逃活命。

 他有见于此,就在身子方一转过的当儿,掌中刀挟风雷之势,一刀直向沈海月面上劈来。

 沈海月身子向下一沉,抱剑守一,等到对方的刀距离自己面门仅有半尺左右,长剑才自抖出。

 “叮”的一声,长剑从他刀尖点了个正着!

 这一招显然是施展的“四两拨千斤”剑尖一触及对方刀身的当儿,他身子就如同泥鳅的滑溜,向着岳怀冰身侧转了过去。

 岳怀冰心方一惊,只觉得右肩上一阵奇痛…

 沈海月的一只枯瘦长手,弯曲着如同一柄钢钩般的,堪堪已将抓临自己肩头之上!

 岳怀冰身于向下一坐,施展了一手“狂叶舞秋风”“嗖”的一声,飘出了寻丈以外。

 可是对方尖锐凌厉的指上风力,却已透穿他的肩衣,连同着他肩部的一层皮,一下子撕了下来…

 岳怀冰痛得鼻子里“吭”了一声,噤不住一时间冷汗涔涔!

 沈海月身躯如鹤,已纵起在一堵山石之上!

 这时候,他显然地已出他狰狞面目,剑上的光华,也同他面上的神色一般可怕…

 “岳小友,老夫以往对敌,凡是后辈,多少都有些个子让头,对你自就更不例外!”

 岳怀冰蓄势以待,心里思忖着即将出手的一刀,当时身形直立,收招不动。

 沈海月身形微起,轻如落叶一般地,已飘在了他的身边!

 掌中剑向外平伸而出,冷森森的剑气,由两处刀锋上向正中卷上来,汇成一闪烁着银光的光

 岳怀冰知道对方此举无疑是在混乱自己的视线,让你无法忖测出他这一剑递出的方式和部位…

 他心里暗暗地警惕着,不要使自己再落于对方算中。

 沈海月已十分自负地道:“岳贤契,今在你是故人之子的分上,老夫特别对你容情,二十招內如不能制胜于你,你即可自去,否则必叫你血溅当场!”

 岳怀冰仍是不发一言,他已由对方历次手里,得出了一些经验,那就是对方这个人,惯以菗冷出剑,令人防不胜防,不可须臾大意!

 沈海月边说着退出一步,用手中长剑,向着东面一指道:“这是本堡的五宮阵,人之必死!”

 一指西方道:“这是双煞道,由本堡三十六名弟子分两队夹守,退之亦死!”

 “北面是万丈峭壁,飞马难渡!”沈海月冷森森地笑道:“更是死路一条…倒是只此一条路,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剑指向南方,微微笑道:“这是通向后山的一条路,须知大雪山方圆数百里,其间并无前人之路可以遵循,一个人要是盲目瞎闯,后果可以想知,只怕下场较前三条道路更惨…话可是又得说回来了!”

 沈海月微微一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总还有一线生机,二十招后,如果贤契你侥幸没有死在我的剑下,那么,就循着南面这条路去吧!”

 岳怀冰在他说时,已细细地打量观察着眼前的每一条道路!

 就只见东面一片奇花异草,亭台楼谢点缀得很是雅致,只是他却留意到有五座石头的小小阁楼,分踞五方,足证沈海月话没有错!

 西面是一双刀斧般分峙的黑白峭壁,石峰上寸草不沾,光华如镜,一目望过去石道婉蜒,如龙蛇舒展,不知道有多长多远。

 岳怀冰更注意到这条峡谷其实宽度仅可通人,顶多可以双人并行。

 设想如此险要地方,两处石峰上,果真如沈海月所说,要是设有埋伏的话,那么人行其间,既不能飞越峭壁,又身当众弓之的,则“人为刀俎,我为鱼”亦只有任人割宰之一途了。

 北面一片云海苍茫,可以隐约看见集结的冰雪…看起来这是一条最宽的可行之路,只是岳怀冰只看了一眼,也就寒了心。

 正如沈海月所说,通路尽头是一孤峰,其下是危崖万仞,上去将是死路一条!

 倒是南面…

 在衍生着的松柏林子里,飘过阵阵松子清芬,云随山风时开又阖…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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