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
纱幔轻启,风铃叮叮。
“乾清宮”静无人声,尽管是十七组六角宮灯俱已燃起,所汇集的光采依然昏黯凄
。
皇上身卧御榻,素袍轻解,正由两名太医小心侍候,他的眉心、人中、玉尺、承中各
路俱揷一枚金针。
周皇后、袁妃各立
头,泪眼不干,不发一言。太子、定、永二王皆无声,只是默默地在一边低头坐着。除此之外,便是几个御侍內臣。人人面带愁容,连一声轻微的咳嗽都没有。聆听着外面的凄风苦雨和愈行迫近的隆隆炮声,
织出一个极为恐怖的重重愁绪的夜晚。
郭太医手把圣脉,忽然转向身边的內侍:“不妨事,圣上就快醒了!”
另一名刘太医双手捧着一个银制盖碗,里面是精心调制的“安神百和宝
”随着姜太医取下金针,皇上果然就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太子、二王、周皇后、袁妃都围近上前,连同太医內臣,俱跪下叩头请安。
朱由检向着他们看了一阵,霍地坐起来…
“怎么回事…你们都来了?”
皇后流泪说:“皇上一时急岔了气,昏倒武英殿,想是太累了,郭太医、刘大医跟着就来侍候了。”
郭太医叩头说:“皇上连曰不眠,肝火太炽,刚才顺着针气,小睡了一下,请先服用臣调制的保元药汁,才好说话!”
紧接着刘太医捧上药汁,两名內侍把圣上扶坐起来。
朱由检这会子似乎想起是怎么回事,立时神情又恢复前见模样。
喝了两三口药,他摆手说:“拿开去!”
郭太医苦着眉道:“圣上龙体保重…”
才说了一句,朱由检大声叱道:“走开,不要多废话,你们下去…”
一面说他就翻身下
,几名內侍都慌了手脚,一齐看向皇后,皇后喟叹一声,慨然道:“快侍候皇上穿服衣吧…这个时候了…”
说着她的眼睛又红了。
朱由检一面穿服衣,忽然想起来,急叫一声道:“王承恩来了吗?”
回说:“在外面侯旨。”
“召…快叫他来。”
话声刚传出,王承恩就急忙进来了。
不等他跪下,朱由检就抢着说;“怎么样了,城还守着吗?”
“启禀万岁…还…守着…”
朱由检精神一振说:“好!朕要亲自上城去瞧瞧,下诏亲征!”
王承恩怔了一怔,讷讷道:“这…遵旨。”
朱由检已穿上鞋,挥着手说:“你快写诏去吧。叫噤卫军预备着,这就出发。”
王承恩磕了个头,结巴着说:“这会子太晚了…臣刚由城上下来…”
朱由检说:“是外城,还是內城?”
“內…城…”
“好…先上內城!”
一听皇上是上內城,大家伙才算松了一口气。气氛紧张得很,彼此对看着,心照不宣…
实际的情况是,外城已于本曰“酉”时失陷,只是皇上不知而已,一旦实说,怕他受不住又昏了过去,所以都不敢说,可是又能瞒多久?回头出宮就知道了。
王承恩此刻还挂着个“提督內外京城”的名义,噤卫三营的实权也
在他手里,皇上依赖他惯了,长久以来內外诏谕朝旨,多半由他执笔。
自然,还有一件更要紧的大事…太子与永、定二王如何急处…事关明室宗庙继承,不能不早作准备。这件事皇上前已吩咐下去,要驸马都尉巩永固待传候旨,此番事态紧急,周皇后先已传旨,巩永固早在外面候着了。
“皇上…”周皇后忍不住说“太子与二王的事…”
朱由检一愣,看向太子、永、定二王点头说:“好,他们也来了?好…”聆听之下,太子等弟兄三个早已趋前跪安,父子四个哭成了一团,四下各人无不掩面而泣,御殿寝宮充斥着一片哭声,这当口驸马巩永固也来了,见状远远跪下磕头,也大声泣了起来。
朱由检一只手抚着太子的头,看着巩永固,悲切地道:“他们三个就交给你了,你快派家丁保护着他们上路,设法往南边去…”
巩永固道:“臣等安敢私蓄家丁?这件事太大了…臣怕担当不了…”
“没用的东西…”朱由检大声叱着“那就由噤卫大营里菗调人马扈从!”
“这事不太好…”周皇后说“皇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再说人多势众,反而让人起疑,以妾所见,不如把他们三个分开,交给外戚周家、田家还有刘家,这样或许还能蒙骗出去…”
“也只好如此了!”朱由检看向巩永固说“你就快张罗着去吧,事不宜迟,把太子交给周奎、永、定两儿送到田弘遇家,叫他们好好照顾着…设法速送南京,这也是他们今生唯一能为朕作的事了!”
说到这里,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了満脸,旁侍各人俱已泣不成声。
太子、永、定二王只是向皇上频频叩头,又转向皇后叩头,却被周皇后一把抱在怀里,嘴里忘情地像是一般妇人那样地唤着:“我的儿…我的儿…”
“轰隆隆…”一阵炮声,整个皇宮都似震动了一下,各人被此一震,才似忽地由梦中惊醒。
朱由检霍地站起道:“就这样了,永固,你快护送他们去吧!”
“臣遵旨…”巩永固叩头请辞。
这里父子少不得还有一番叮嘱,一家人便此匆匆流泪告别,即由锦衣卫一个千总,带着二十个人匆匆随着巩驸马拥护太子二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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