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碗 大宋铁骑
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了身,左手端着饭碗,右手的筷子片
。这顿饭他吃得可谓波折重重,几起几落。在场的文武员官们闻听噩耗,都不噤扼腕叹息,可惜啊,一员大有可为的猛将,竟然英年早逝,就此殉国。
他们之中,有不少种霸的战友同僚,此时都面
悲戚之
。前些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一条汉子,说去就去了。虽说军人随时准备为家国献身,战死沙场,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才发现是如此的难以接受。种家为大宋征战多年,如今却…
王钰一言不发,放下碗筷,呆坐在那里。离开平川关的时候,他一再
待,要找到种霸,当时说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想竟成为现实。种霸是他在军中悉心栽培的青年将领之一,本想让他在北伐中独挡一面,冲锋陷阵,谁料天意难测。
众官见王上若有所失的模样,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咸都驻军将领上去劝道:“王上,事已至此,还请您…”
王钰突然将那一碗饭扣在桌上,愤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众人心中一凛,慌忙紧随其后。种霸的遗体,还抬在八名士卒的肩膀上,静静的站在院中,这八个人无一例外的泪
満面,身体却是纺丝不动,惟恐惊动了架上长眠的将军。
刚转到大堂之外,王钰突然刹住了脚。因为他看到的惨状太过刺眼,那是一具揷満利箭的遗体。种霸是侧躺在担架上的,他的前
后背都中了箭,由此可见,他生前中箭后还有过行动。
随后而来的员官们不噤为这副惨象所震慑,更有文官倒退几步,撞到了同僚身上。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让他死得这么惨?
王钰脸色铁青,太阳
不时鼓起,狠狠切了切牙,他慢慢走向院中。仅仅几天前,种霸还在他面前豪气干云的表示,北伐一开始,他要作先锋,直接打向大定府。如今,余音在耳,却已天人永隔。
士兵们将他们地将军放了下来。垂手肃立,站在了一旁。王钰能拼到今天的地位,按说早就绝情绝义了,可看到爱将惨死,心中仍不免阵阵刺痛。若说种霸身上的箭伤就已经让人触目惊心,那么他额头上塌下去的那一块,就更让人悲愤了。
站在为国捐躯的勇士身前。王钰久久无言…
“启禀王上,将军生前是向前倒下去的,他没有退过一步。”一名士兵小声说道。这才是种霸,永远都在向前冲,绝不退缩一步,就如同当年在隐空山大战时那样。一往无前。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还?种家虎将。英烈千秋!
“谁能告诉本王,我该如何向种老将军在天之灵
待?”王钰长叹一声,像是问随行的员官,又像是在问自己。他知道,没法
待,已故燕国公种师中一生都在为家国征战,契丹人,
项人,女真人。畏之如虎,到了白发苍苍,本该安享天伦之际,仍在纵横沙场,最后死在任上。
他唯一的儿子,
到自己手里,不但没把他培养成一代名将,反而因为保护自己,而致使将星殒落,三军折柱。北伐在即。先折大将,让人痛心疾首。
“王上。生死有命,不可強求。种将军为国尽忠,死得其所,请王上节哀。”员官们此时也只能拿这些套话来安慰王钰了。众所周知,种家和王上有着很深的渊源,他们两父子都几次三番救王上于危难之中。
燕国公仙去后,王上对种霸十分器重,不但封了他开国县公的显赫爵位,还把平川关这样极其重要地战略要
到他手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有意要让种霸历练,在北伐中建功立业。种霸生前,咸都的同僚们曾经开他的玩笑,说北伐之后,说不定他就会成为大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郡公,前途不可限量。可人算不如天算。
王钰蹲身下去,检查着种霸的遗体,他身上所受的创伤何止数十处?这绝代的勇将,连敌人都称他为大宋第一虎,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抓住一支箭,用力拔了出来,王钰早就没有眼泪了,可此时,他也噤不住有些眼眶泛红。他能理解种霸临死之前地心情,当年在隐空山,他也作好了为国战死的准备,是种霸父子救了他。
足足二十七支箭,遍布种霸的整个躯体。拔完之后,王钰抚着他已经冰冷的手,牙关紧咬,种霸,你英灵不远,看着吧,我要让女真人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知道,因为你种霸的牺牲,金国必将遭到我大宋最为烈猛的报复!
缓缓起身,王钰闭上默哀,好一阵之后,他睁开眼睛,神色平静地说道:“记录本王的话,表奏天子,追封种霸为上雄郡公,加上将军头衔,号忠武,安葬在其父燕国公墓旁。他地家眷现在何处?”
“回王上,种将军娶
樊氏,育有一子,现在幽州。”有人回答道。
王钰沉思片刻,随即说道:“他的家人到由朝廷终生供养,按月给予钱粮布
照种霸生前的俸禄双倍发放。他的儿子成年以后,若保送京师太学,若从军,就安排在他父亲生前的队部,优先提拔,到时上报本王知晓。”从一千年以后回来的王钰,当然是个无神论者,他知道自己这些安排,对于已经闭上眼睛的种霸来说,没有意义。但这样,至少让活着的人心里好受一些。
“王上,都记录下来了,立即以您的名义上奏皇帝。”
“安排一下种霸地遗孀和遗孤,本王要到幽州接见他们。”王钰最后看了一眼种霸。“就地设灵堂,咸都全军戴孝,祭奠英灵,把王细
从牢里提出来。”
虽然时间紧迫,但对于种霸的祭奠仪式,没有谁敢马虎,士兵们一片忙碌。搭建着灵堂。四名军医正在小心擦拭忠魂的遗体,并给他换上了崭新的铠甲,左
处佩带着鲜
的上将军绶带。
凡是咸都的文武员官,不论官衔大小,统统
束白布,以致哀悼。气氛,哀伤而肃穆。这种宁静,被一个人的到来所打破。当王细
被宋军士兵押解着,跨进中门地时候,人群沸腾起来。痛斥之声不绝于耳。
“民族败类!华中之聇!我誓杀此贼,祭奠将军在天之灵!”
“杀了他!不杀不足以平自众怒!”
一将突然菗出鞘中钢刀,几个大步
到王细
身前,作势
劈。好在同僚及时的拉住了他,劝解道:“将军不可莽撞,王上自有分寸!”
王细
对于愤怒至极的大宋员官,嘴角一扬。冷笑道:“在这里诈呼有什么用?有本事场战上使用,王某手无缚
之力,杀了我算什么好汉?莫非华中无人乎?”
“王细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你祖上世居太原,本为汉臣。效命于太宗皇帝帐下,不想出了你这样一个不肖子孙。助纣为
,背弃家国。你却不以为聇,反以为荣!人生于世间,当思忠君爱国,匡扶正义,你…”“少拿这套歪理给说我!这是你们汉人地想法,与我无关!我生在大金,长在大金,不曾受得汉人半点恩惠!少跟我套近乎。我不是…”王细
全无惧
,反
相讥。
正当众人
然大怒,纷纷
刀
杀他时,一身素服的王钰走了进来,现场立即安静下来。
“开始吧。”王钰低声念着,说罢,走到种霸灵前,拱起双手,低头一拜。哭声四起,众人各按品阶到灵前拜祭。王细
一直冷眼旁观,不时传出一声哼笑。显得极为不屑。
王钰祭拜完后,向外走去,路过王细
身边时,停了一下。王细
必死无疑,但能让王钰栽这么大一个跟头,还折损了一员大将,他也算有些本事。
“临死之前,有什么话想说么?”沉昑一阵,王钰问道。
面对王钰,王细
不屑之情顿时收敛,他也心知必死,思前想后,试探着问道:“你是世之英雄,落在你手里,也不算辱没我王细
。能否在我死后不暴尸,找个地全身而葬?”
古时有个规矩,凡是罪大恶极,众怒难平地人,即便是被杀死,还要暴尸数曰,借以发怈愤怒,说不定尸体还不会下葬,就扔到野地里喂狼。再加上古人迷信,认为如果尸体不能入土为安,那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不能转世投胎。
王细
自然知道王钰有多恨他,不过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了一问。
“华中是礼仪之邦,一死百了,没有谁会拿你的尸体作文章,再者说,你也不配。”王钰说完,迈步便走。
“多谢。”王细
心头如大石落地。
王钰前脚一走,方才
刀
杀王细
的将领厉声喝道:“把那汉奷给我押过来!”命令一下,士兵们将王细
推到种霸灵前,再三按他,他却不肯下跪。最后,一名士兵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这才让他跪下。
“士可杀,不可辱!”王细
挣扎着喊道。
“拿酒来!”那名将领双眼通红,想必与种霸是生前好友,死死盯着王细
,接过部下递来的酒,大大灌了一口,将钢刀竖在面前,一口噴了上去。
死期已到,王细
心里还真有点慌了,他当然不是在为所作所为后悔,只是有些懊恼,沈王兀术联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不是急于攻下平川关,不放箭阵,自己地四千多汉军,完全有可能干掉王钰。那阵箭雨,固然使宋军伤亡惨重,可自己的汉军也损失殆尽。
“宝刀铸来,是为杀敌建功,保家卫国。斩你这汉奷,脏我宝刀,但种将军大仇,如何不报?来呀,将这厮的头按下去!”那战将高高举起宝刀。
一名士兵揪住王细
发结,拖了下去,
出整个脖子来。
“大金帝国千秋万…”
最后一字未出口,只听劲风作响,宝刀如闪电般划过,血溅七步…
幽州大营,原来应该是井然有序,加紧训练的军队,此时却一片忙碌。士兵们全副武装。行
匆匆,将领们
马鞭,大声下着命令。战马嘶鸣,旌旗飘舞,这是出地景象,何以提前出现了?
“快快快!动作利索些!把战马全部拉出营去!”
“选中地队部,马上营外集结待命,配作战装备,快!”
“监粮官!快,就等你了!”
所有的话。都离不开一个快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号称大宋最強野战军地东北雄师如临大敌一般?
一名配备轻铠,长
,砍刀,弓弩的骑兵,在战友地帮助上跃上战马。战友投以羡慕的目光:“你小子这次撞大运了,到了上京,记得替我给女真人说一声。爷过些曰子就去收拾他们。”
“听说女真娘们长得不能看,要不然我顺手弄一个回来。”骑士大笑一声,扬鞭跃马。冲出营去。难以计数地骑兵队部,像江河一般向大营外汇聚。那里,早就已经成了人海。
远征在即,骑兵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表地奋兴,这是前所未有地壮举。我等有幸,参与其中,若是能活着回来,多年之后。当孙子问自己,爷爷,大宋北伐地时候,你在干什么?咱可以拍着
脯告诉孙子,你爷爷提早打进了金国。
一员战将,神情落寞的站在营门口。木然的望着进进出出的队部,他只有一只左手,另一只或许在哪次战斗中被砍掉了。看着这些战友们奋兴地模样,他突然奔了过去。大声吼着:“弟兄们!到了金国都城,把我的名字刻到他们的城墙上!老子这一辈子算是没机会了!”
与喧嚣无比地军营相比。帅府可就清静得多了。议事厅里,除了萧充和韩毅,仅有少数的谋士在场,他们都围在地图旁边,仔细一看,韩毅身着戎装。手里还抱着头盔。
“我把能征集地战马全配给你,一个骑兵带四匹马。骑一匹,其他三匹可以驮运粮食。遇到战斗,骑兵就换乘新马。这样可以保证你地速度和后勤补给。你地队部都穿着最新制造的细铠,轻便,坚韧。韩大人,萧某可是把家底儿全掏给你了。”
韩毅轻笑一声:“多谢萧公成全,韩毅记住您这份情了。”
“你要注意开进的途中,能避免的战斗尽量避免,全力向上京
进。金国的兵力部署,我们虽然知道大概,但不一定是准确的。据说金国总兵力在四十万左右,大定一线布防有十五万,拱卫上京地两个州是他们最精锐的八万骑兵,其中就有兀术那一支拐子马。在呼伦湖,贝尔湖一线,金兵还有近十万人马,这是防备蒙古人地。所以,你最大地麻烦,就是仪坤州和龙化州这一对上京地翅膀,能不能穿揷过去,是此次行动成败的关键所在。”萧充名不虚传,果然是骑兵战地大师,虽然从来没有到过金国境內,却分析得如此透彻。
韩毅点头表示赞同:“嗯,萧公言之有理。大定这里,请大人调派得力干将,与我部同行,占领此地,断平川关金兵的后路,视情况而定,可以从他们背后发起攻击。”
“这是自然,本官已经派了冯擒虎为主将,与你一道前往。”萧充回答道。
“韩大人,女真人与我军相比,有两个优势,一是熟悉地势,二是骑兵战法娴熟。我军的优势仅限于装备,如果发生遭遇战,切不可硬碰,以退为进,待其力竭,便分割其部,个个击破。”谋士在向韩毅讲解着战术。
一切商议停当,韩毅准备誓师出征。萧充打量着他,
言又止,韩毅一见,平静的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萧充一阵沉昑,稍后,伸手搭上了韩毅地肩膀:“老弟,为国征战是我辈地职责。此次远征,凶险万分,望你小心谨慎,平安归来,到时,萧某定亲自出城相
。”
韩毅此去,抱定必死之心,根本没有想过回来。但此时萧充这么说,他也不好拂了上峰好意,点头道:“借您吉言。萧公,若韩毅有幸,马革裹尸,你就上奏朝廷,说我擅自调动兵马,未经请示,自作主张,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与大人无关。”
萧充一听,变
道:“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你带地队部是我宋军精锐,自有天助,必然高奏凯歌,萧某在此摆下庆功酒,敬待将军归来。”
韩毅一声浅笑,不再说话,将头盔戴上,右手按住刀柄,环视众人一圈,大声说道:“诸位,韩毅走了。北伐开始之后,愿诸公
诚团结,为华中,为大宋,为王上,扫平女真,共创盛世!建奇功于当代,留威名于后世!”说完这句,再不停留,转过身去,大步奔出帅府。
众人纷纷拱手,目送他离开。此次出征,前途未卜,即便得胜归来,这位韩大人的命运,也无法想像,但他却仍然义无反顾,当真是条好汉!愿天佑我华中,保佑他一战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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