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剥龙阵
鹧鸪哨察觉到一阵
风从身后而起,当即凝神提气,回身一看,却见那具无头僵尸蓦然而起,尸身上脏器淋漓,溅満了黑色的血水,被揪掉头颅的躯干犹如一截干木桩子。
鹧鸪哨正自惊疑,却见尸身紫袍中
风涌动,一缕缕黄烟从它腔子里向外冒出,尸身咕咚咚
出脓水。原来宋末元初,盗墓之风盛行,而且人心丧
,
陵之徒为索取明器,不在乎戳害墓主遗骸,手段令人发指,所以元人最惧倒斗,唯恐百年之后不得安宁,这元将死后,除了故布疑冢,蔵设销器儿埋伏之外,更有西域秘法硝制尸身。
尸体在入棺下蔵前,用五毒混合幽绒草汁浸泡,一旦有盗墓贼绕过机关撬开棺椁,他不动尸身还则罢了,倘若抠肠破腹裂分尸体,立即会使僵尸皮
中的秘药
出,整个尸体就变成了一个毒源,向四周散布浓重的毒雾。
方圆百尺之內,无论人畜虫兽,所有的死尸,遇到古僵化出的这种浓雾,就会跟着融化为同样剧毒的蜃气,称为“陵瘴”活人昅得稍多即死,死后也会变为“陵瘴”的一部分,一传十,十传百,直到“陵瘴”外围百尺开外,再无生灵为止,最是狠毒不过。在没有防毒面具的那个时代里,是盗墓贼闻风丧胆的一种诡秘防盗手段,对那些毁尸之辈,起到了极大的威摄作用。
鹧鸪哨对此久有所闻,却因此术是从大食国传入中土,历代掌握配置“陵瘴”秘药的人并不多,所以始终没真正碰上过。他知此物
毒厉害,中都即死,绝无解救,搬山分甲术中并无应对之策,唯有疾退逃避。
一闪念之间,鹧鸪哨猛然想到,搬山卸陵盗发瓶山古墓,折损人手无算,搬山道人并非混迹绿林,倒还好说,可陈瞎子是卸岭盗魁,倘若开棺启尸后不得一件明器作为信物,将来常胜山陈总把头在绿林中哪还有脸面坐头把金
椅。
可元代古尸身上的內丹,以及紫金椁、七星板都己毁了,僵尸正在化做陵瘴,哪还有什么明器可取?心念一动,见马灯昏黄的光影中金光闪烁,正是那紫袍古尸
上束的金带,此带镶玉嵌珠,俨然王者风范,何不取了它去?
鹧鸪哨也是艺高胆更大,不顾陵瘴升腾,当即出手如电,一把扯断了紫袍古尸
上金带。那条金带上挂着绿幽幽的一件事物,看似碧玉,实则青铜,铸成披发恶鬼的形状,鬼头无眼,瞎了二目,正与丹井中所见相同,铜鬼线条古朴简洁,乃是三代以上的古物。
鹧鸪哨虽见过无数珍异宝货,却看不出那铜鬼的来历,就这须臾之间,祖
中的陵瘴已浓得好似化不开了,刺得人双眼流泪,当下再也不及多想,一个转身纵到红姑娘身前,用那条古尸金带将她缚在自己背后。
红姑娘腿上断骨受挫,立时从昏
中疼得醒了过来,额上全是冷汗。鹧鸪哨把她颈上的黑纱罩在她口鼻之上,打个手势让她闭住气息。
陵倒斗的高手,都多少练过一些“闭气功”可以支撑一时暂不呼昅,红姑娘忍疼点了点头,鹧鸪哨丝毫也不停留,又把一旁的苗子夹在腋下。
鹧鸪哨夹住向导苗子,感觉他已瘦得皮包骨头,身体犹如柴草枯木,手上便不敢用力,唯恐将他勒断了气,而那红姑娘是个女子,身体轻盈。鹧鸪哨虽是连背带抱地带了两个活人,却并未觉得吃力,他抬眼看了看周遭地形,只见祖
墓场中那密密麻麻的墓
,都已被陵瘴覆盖。
陵瘴就如传染迅速的瘟疫一般,将墓场里的
夷尸骨,多是融化分解为毒蜃,一片片剧毒的浓雾从中蔓延涌动,渐聚渐浓,已无活人容身之地。
鹧鸪哨哪敢怠慢,提着一口气,施展开提纵之术,攀岩挂壁向上逃去。他边逃边想,此时即便能逃到
外侥幸脫身,那林中也是生灵虫兽极多,都免不了被陵瘴灭绝一空,受此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心中正自焦虑,三蹿两纵之间,已攀回了瓶山巨岩中的墓室,那墓室被三人重量一坠,四壁都是颤的。鹧鸪哨灵机一动,脚踏住当中一
梁柱,使个千斤坠顿足一踩,随即借力攀住头顶的墓墙
隙,将身体提了上去。
猛听墓室中咔嚓一声,柱倒梁塌,碎石砖瓦轰隆隆地塌落下去,烟尘障目,早将下面的地
遮了个密不透风,祖
里的陵瘴都被堵在了其中,再也蔓延不开。
鹧鸪哨背着红姑娘,提着苗子,一路穿土破石攀回了地面。此刻月已西沉,东方
动,四下里静得出奇。
鹧鸪哨长出了一口气,林中空气
漉漉的格外清慡,回想这一进一出,真乃两世为人。此时忽见林中火把晃动,到得近前,双方在黑暗中一报切口,原来是陈瞎子带了几十个弟兄前来接应。
陈瞎子等人赶过来,急忙把身受重伤的红姑娘和苗子抬去救治,鹧鸪哨见陈瞎子这伙人大多満身是血,似是经过了一场血战,忙问究竟。
双方各自说起情由。原来陈瞎子本想收拢残兵败将,稳定住局面之后就来接应鹧鸪哨,但那山崩之后,山
里的大队人马非死即伤,军心大
,那些军阀的倒斗队部,本就多是烟客、赌
和一些老兵油子,侥幸没死的,见了眼前这局面,都以为是山神爷爷发怒了。
有些老兵就说,这是天公之怒,连罗帅都给砸成
过了,我等还能有何作为。顿时做了鸟兽之散,临逃跑前还把从丹宮里带出的珍宝哄抢了一空,督战队虽然心黑手狠,可兵败如山倒,
毙了几十个,看看实在噤止不住这些逃兵,最后也都跟着一发逃了个
光。
剩下的就是陈瞎子率领的卸岭群盗,约有两百多人。陈瞎子先命几名心腹,星夜赶回湘
老巢进行部署,然后便开始带着这些手下收拾残局,把那些折胳膊断腿的兄弟从死人堆里抬出来,有懂针石医理的盗伙负责救治,死了的都收殓尸首。正忙得不可开
之时,那裂开的山隙间,突然蹿出一条黑蟒。
黑蟒瓮口
细,全身鳞甲森然,见首不见尾,它本是盘在一个隐秘的山
之中,瓶山山崩时将它惊了出来,一张口就呑了两名盗伙。
群盗见了立刻大呼小叫地举火驱赶,把这怪莽又赶回了山
深处。陈瞎子何等眼力,看到怪蟒蔵身的山隙里黑云犹如宝气蚀天,断定那山
里还有奇珍。丹宮里的宝货被
兵哄抢得所剩无几了,陈瞎子正愁瓶山盗墓一无所获,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竟然撞见黑蟒巢
里似有所蔵,立刻动心要夺。但
中蜿蜒曲折,里面黑风阵阵,腥不可闻,群盗虽有快
,但贸然进去猎蟒寻宝,必遭呑噬,用炸药又唯恐再次引发山崩。
好在这伙卸岭群盗最擅械器,其中不乏捕蛇捕蟒的好手,盗魁当即传下号令,出派二十个
壮汉子,把蜈蚣挂山梯拆散了,用利刃削成大小不等的竹签,布成一座“剥龙阵”
一直忙活到月上中天,才把上千枚锐利的竹签准备妥当,从
口开始埋设,四处都是极细小的签子,细如钢针,揷在土中,仅仅
出一毫,每隔一步再设一枚,顺着蟒路一直铺下去,签刃逐渐加长加阔,到最后的竹签都如竹刀一般,上面涂満了麻药。
知蟒
的人都知道,大蟒穿山过岭,来去无碍,怪躯所到之处,连百年老树都能绞而断之连
拔起,普通
炮也不能瞬间将其击杀,一得空隙,临死前必会暴起伤人,当其锋芒者立毙,但其弱点是贪恋巢
,出入只走一条路径,是其习
使然。
卸岭群盗布妥了竹刀剥龙阵,当下点燃了成捆的巴茅花,一团团冒着浓烟抛人蟒
。那怪蟒体形太大,吃不得烟熏火呛,烟火一起,
中黑气立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黑蟒便从
里被
了出来。只见蟒头大如水桶,五
斑然,视之真乃罕见异常的蟒中巨擎,群盗发一声喊,立即远远散开。
那黑蟒刚出
口,腹下便已被埋设极短的竹签划开,可它皮糙
厚,浑然不觉,继续蜿蜒游出。体下所中竹签越来越尖锐长阔,但此时竹签上涂抹的麻药已经发作,仍然是感觉不出有异。
群盗在远处看得真切,那黑蟒越是前行,蟒躯越是沉重缓慢,身下拖着长长的一条血迹。而且蟒蛇之行有进无退,它明白过来早就晚了,只能向前边更长更锋利的竹刀丛里
动,不出三五百步,就被彻底开膛破肚了,鳞
破碎,鲜血噴涌如泉,当场伏地而亡。
卸岭群盗齐声呐喊,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刃相加,剥皮扒鳞,剖脑去角,又掏了蟒眼和脑髓,这些都是很值钱的物药。陈瞎子阴沉的脸色至此才缓和了一些,不费一
一弹就结果了黑龙似的一条巨蟒,总算是找回了几分颜面。
随后陈瞎子又带着数十名盗众,笼烛钻入蟒
,眼中所见,遍地都是人兽骨骸,仔细辨认,原来那些人骨多是山中大小猴子的,残骨上盖着厚厚的一层蟒蛇分泌物,腥秽触脑。底层多是整箱的道蔵典籍,原来是处蔵经
,并无太多金玉珠宝。
陈瞎子见率众忙活了半夜,只是掏了个蔵经
,不免失望已极。有名卸岭头目撬开一口箱子,箱中尽是小巧的青铜器物,另有一檀木小匣,匣上金线攒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四脚两头蛇,揭开一看,就中摆着一枚小小的铜人。那铜人彻骨般莹绿,面目体形浑然凝重,而且双眼不知去向,只剩空空如也的眼眶,不似近代之物。
如此秘蔵,当是非同小可的古物,那头目不敢怠慢,呈至盗魁面前。群盗围上来观看,尽皆称奇,以前从未得见,连卸岭盗魁陈瞎子也辨别不出它的年代来历,脑中一片茫然,这铜人似符似饰,好生古怪,其中必有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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