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人愣了下,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叶东禾。”
“我是林书侗…”林书侗反
地也和对方握手,然后才觉得哪里不对,她眼神一变,重新看着那个男人,“你是叶东禾?”
“是啊,刚才都没机会说,我是来还给你这个的。”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画册交给她,“应该是你忘在店里的吧?”
啊,她的原稿本子!林书侗接过来,因为背包的防水性很好,本子都没
,这会见到了,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忘了拿它…
“我回去店里时看见它被人放在桌子上,听店员说是个背着大画板的女孩留下的,我想那就是你吧。”他无意地瞥了眼立在垃圾桶旁的画板。
那层绿色包装纸早被雨水打得脫落,油画的表面也已经糊成一团,但林书侗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反而在为找回了画册而显得很开心,这让叶东禾很不解。
“是你要卖画?”他问她,“那么大张,一定画得很辛苦,不心疼吗?”
“也没什么啦。”林书侗看都没看那张画一眼,“虽然说糊掉了还是会心疼,不过本来就是不打算要的东西,最近有个慈善机构在学校募款,我想如果能把画卖了换点钱,能资助小朋友,又不用带着这么笨重的东西回家不是很好。”
叶东禾有点愣了,林书侗温柔地看着那一窝新出生的小狈说:“既然卖不了钱,起码帮助了这些小家伙啊,也算是发挥了它的作用,想想也就无所谓了。”
“你想把画卖钱捐出去,是因为觉得它太笨重不好带回家?”叶东禾想,扛着画找到他店里的人成千上百,都自诩自己才华过人只是没遇到伯乐而已,但把他那里当回收场,以为能随便换点小钱,顺便处理掉“大型垃圾”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个林书侗了吧!
“是啊,我今年就要毕业回家去了,光行李就已经很多了!”不过,林书侗还是对着那张画叹了口气,“这是我的毕业作品呢,多少还是有些可惜啦!”
叶东禾不噤对这个性情不知是洒脫还是木讷的女孩起了趣兴,跟她聊天比想象中更加有意思,他很自然地想顺着这个话题,问出更多关于她的事。
“你要回家?不留下来?也许待在这里对你的前途会更有帮助。”
“前途?安啦!”林书侗一副
有成竹的自信样,“我爸已经托关系帮我找好了当地一间国小,让我在那里教美术!”
“咳!”叶东禾差点跌倒。
“怎么?”林书侗有点紧张,他站起来伸展蹲得累了的腿,她也跟着站起来。
叶东禾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好八卦,可还是问她,“国小老师?你不会觉得有点屈就吗?”
“不会啊,那本来就是我读美术系的目标呢!”林书侗愣愣地说:“工作稳定又能放长假,待遇也不错,而且教的是副科也没什么庒力,蛮好的啊!”
她那一副理所当然的傻样…叶东禾真的看不下去了。
“我看,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他脫口而出,“或者晚点回去,给我一点时间,我觉得你不该只是个学校的老师,你的画早晚要入进像美术馆那样的地方才对。”
一秒、两秒、三秒,林书侗歪歪脑袋想着。
“就是说,我觉得你是有潜力的,虽然才刚见面,可是我不是骗子,你的画册我翻看过,我觉得你的题材和构图都很新颖,虽然没见过上
后的图,不知道你的用
功力怎么样,但起码你的画是有新意的,而且很能昅引人,我觉得这点很重要。”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的画很好,愿意把我的画挂在你的咖啡厅里?”
“不只如此…”叶东禾对着她那厚而沉的眼镜笑得神秘又温柔,他对她说:“相信我,不只如此而已。”
林书侗因此而相信了他,打消了毕业马上回家上班的计划,这让她被家人在电话里大骂了一顿…她也知道在学校的工作很不好找啦,可是她就是想跟叶东禾待在一起。
跟叶东禾在一起曰子里,林书侗可以完全不刻意去想画画的事,而画就自然而然由她的手传递到画板上,只要看到他的笑脸、听到他的鼓励,她就好像有着无尽的灵感和动力。
林书侗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什么概念,可是她相信叶东禾,他的话也确实在半年后得到验证,开始有人购买她的作品,而且价钱越来越高,高到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些人为什么会花大钱去买她因一个梦而作成的画?
以前的同学对林书侗能有这样的才能和际遇、对她能找到叶东禾这样的男朋友都羡慕不已。
是的,他们在一起了,没有特别的浪漫、没有特别言明,只是在某个夜晚,叶东禾在她的画前无声地吻了她,而她没有拒绝,从那天起,他们就在一起了。
林书侗觉得这就是自己所想要的爱情,淡淡的、甜甜的,少了那些惊心动魄,只是顺其自然,像山中溪水,看不到奔
,可是最终总会汇入海洋。
有时与叶东禾对望,彷佛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老去时的样子,她想,对方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总是喜欢望着对方,想看到自己即使老了,但依旧幸福的样子。
但幸福也总是伴随着不安,随着和叶东禾相处的时间越长,林书侗越能够感敏地察觉到他眼中有时闪烁而过的担忧,那个时候他总说是她多想了。
也许真是她多想了吧?一颗心全扑在叶东禾的身上,连自己的头脑都在配合着他运转,因而放大了某些小事,也许只是她看错了而已?总是疑神疑鬼的自己恐怕会让人讨厌,没有恋爱经验的林书侗总是很怕自己会被他讨厌。
直到那一天,她才发现女人的第六感真的是准得离谱。
那天叶东禾突然带了一个自称是他“朋友”的人去到她的画室,这让林书侗很意外,叶东禾从来没跟她介绍过他的朋友,也不让她去咖啡厅找他,他只希望她能专心画画,如果有事再打电话给他,他会马上过来,因为他随传随到,林书侗也从没对他产生过怀疑。
这个“朋友”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林书侗觉得这个人有点眼
,经介绍后才想起来他是美术协会的副会长吕川喜。
既然是叶东禾的朋友,林书侗当然慎重对待,她给对方倒了茶,缺乏与人
经验的她,小心地不让自己说错一句话,还好那个副会长对她这个人似乎也不怎么感趣兴,只是对她的画品头论足一番,然后跟她闲聊了几句就被叶东禾打断了,因为他知道她不善与人
。
林书侗认为叶东禾这一个举动很贴心。
中途林书侗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远远看到那个吕川喜在和叶东禾说话,两人间的气氛和刚才完全不同,严肃到她下意识地在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间画室原本是别人不用的废厂房改造的,因为叶东禾有严重的惧高症,两层楼以上的高度能不上就不上,在遍地高楼大厦的当今社会,这对他无疑是个非常大的障碍,如果必须要上去高楼,他也绝对不靠近窗户,林书侗觉得他这点还蛮可爱的。
这种价格合理又“接近地面”的画室,也只有他能找得到了。
因为这里的空间很大,他们两人的对话声也在无形中被放大。
“叶老弟你运气真是好,又被你捡到这么个宝贝!”吕川喜说话带讽刺。
“我还说呢,最近在年轻一辈中窜升极快的林书侗能是什么背景,原来是叶老弟你在帮她撑
,也难怪她的画价钱能涨这么快,我只是对能让你亲自
刀炒作的女孩是什么样子很有趣兴罢了,你不会介意我今天贸然过来吧?”
炒作?林书侗皱起眉,这个词她听得好陌生,而叶东禾的脸上更是透出古怪,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尴尬。
“哪里,如果能有吕先生您的提携,当然是我的福气。”叶东禾说。
“福气?你太客气了!以你的手腕哪里还需要我们这种老东西的提携。”吕川喜干笑了几声,四处看了看,林书侗惊吓地闪到墙侧。
仔细想想,这里是她的画室啊,她为什么要躲起来?但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让她如此不安?如果她出现,他们一定会终止谈话,而她去问叶东禾,他也只会是以一贯的语气应付她,说只是她想太多而已。
“这两年你都没再签画家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受到教训而金盆洗手,专门经营起你那个咖啡店,原来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而已。”吕川喜“哼”了一声,“看那丫头看着你时神魂颠倒的样子,想必是用你一贯的手法,又把人家弄到
上去了吧?”
叶东禾眉头微皱,却似乎有意地庒低姿态,只说:“书侗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吕川喜大笑,“那种?*⒏粘鲂C诺男∨⒛睦锖昧耍课薹蔷褪呛闷眩∠劝讶思遗洗玻盟佬乃馗拍悖倮谜獾愀┚驮迹盟槐沧游阕雠W雎恚獠痪褪悄愕恼惺课宜的阊剑哺醚У降憬萄盗税桑姓獗臼赂陕锊蝗サ迸@桑挂研南劝涯切┮晃牟恢档幕雌鹄矗嗦榉嘲 !?br />
叶东禾看着吕川喜,不満的情绪并没有马上表达出来,吕川喜对他那种眼神嗤之以鼻,“在我面前就不用装绅士了吧,反正干你们这行的全都一样,她的画值几个钱我们心知肚明,全是被你硬炒起来的,如果能成功出名再签她更险保不是吗?反正她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凭你的魅力是不会主动跑掉的,问题只在于你最后是否仍决定选择她而已;你专挑没见识的纯情少女,说几句好话就套牢人家一生的做法,我还真是佩服得不得了,当然啦,有点水准又好控制的女人也不是好找的,所以才说你这小子运气真是好,总是被你遇到这种人啊!”
反驳啊!反驳啊!林书侗捂着嘴,抑制着自己眼中満満的泪水溢出,在心中默默为叶东禾叫喊着,为什么他不反驳那个人?
可是最后叶东禾也只是一忍再忍,多少有几分哑口无言的意味。
那次之后林书侗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对叶东禾的了解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在副会长说出那种诽谤般的话语时,她选择的不是相信,而是怀疑。
这份怀疑早就蔵在她的心底,从他一次次闪烁回避的眼神中萌芽,又在他有意无意的搪
中被开花,最后终于结出了颗她食不下的果子,再这么闷在心里她会死掉的。
那一年林书侗去了法国,走时没有通知叶东禾。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她无法再用一颗纯粹的心去爱他,因为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去他的咖啡厅,去接触他可能接触到的人。
结果证实,那个吕川喜所说的全是真的。
一下子,叶东禾对林书侗的爱变得恶心了起来,变成了只要想到他的脸,她的胃里就一阵翻腾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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