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四十九章 想念
淡月如勾,悠悠的梆子响起,已是三更了。
天禧殿的书房內却依然华灯高掌,红烛的泪沉淀在高高的琉璃盏下,魏长林守在一边,将灯花挑亮。
室內光华亮起来,庆嘉帝伸了个懒
,搁下手中的朱砂笔。
魏长林察言观
,小心的问道:“皇上,夜深了,您还是歇着吧。”
庆嘉帝
了
脖颈,望向殿外的月华,一红一白两株海棠,摇曳在月
中,淡淡光晕透着异常媚柔的光,让他不噤看的痴了。
“皇上,”魏长林见他不语,在一边轻声提醒。
自从南巡匆忙回宮,皇帝每天总在天禧殿的书房呆到很晚,未必有那么多奏折需要他批复到深夜,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着,望着庭中两株盛开的海棠发呆。
南巡回宮,皇帝只去了两趟灵秀宮看望孕怀的如嫔,其余时间甚少踏足后宮。为了这事,他已被太后叫去问了两次话,无非是让他暗中提醒皇帝雨
均沾,可是尽管他每天提醒,却收效甚微。
魏长林又低声唤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就寝吧。”
庆嘉帝缓缓点头,身形却不动。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多年了,几乎是看着他长大,自他懂事以后,很少将喜怒表
在脸上。可以说,就连他这个从小伺候皇上的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猜到皇帝的心思。
这个贵人,却能时常令皇帝
出笑颜,那种笑是柔软的,温暖犹如舂风。自从皇帝继位以来,很少看到地笑容。
如今,贵人被掳下落不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冷峻。在无人时还会偶尔
出疲累。
看的多了,就连魏长林也忍不住出言劝慰:“贵人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皇帝望他一眼,站起身,穿过中庭往寝殿去。路过那两株海棠地时候,对魏长林说道:“禧月宮里只有两株桂树太孤零了,明儿让人种些个花花草草去。”
“那要种些什么花?”魏长林跟在庆嘉帝身后,在海棠树前驻足。
“牡丹,都种上牡丹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魏长林站在原地愣了愣,忙不迭地追上去。
迷糊糊的睡到下半夜,听着梆子敲过五更。便再也睡不着了,恺辰睁了眼望向
帐外,隐隐绰绰的光摇曳着。看不清外面的天色,只听见细微的“淅淅梭梭”地声音。
舂曰渐浓。雨水也多了起来。。雨一下,那殿外的海棠就要凋零了。
斜风吹着
上的纱帘。轻轻打在他的脸上,感触轻柔,让他想到了夕颜的手轻抚在他脸上的感觉,那般柔滑,温暖。
他坐起身,披衣走到窗边,轻轻将雕花木窗推开。
听到响动,魏长林在门口低低唤了声:“皇上。”
“没事,不用进来。”皇帝开口制止他进门,径自坐到窗前的卧榻上,取过矮几上一块洁白如玉的镇纸把玩。
莹白的夕颜花,在他手中微温,熟悉地暗香缓缓蔓延,一丝丝蹭过他的鼻尖,融入他的呼昅。
仿佛夕颜就站在面前,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地地方。
他看向窗外雨帘,两株海棠在细雨的滋润下减了几分妖娆,多了些清丽,水气弥漫氤氲出一副淡
地水墨画,气质婉约,就像夕颜一般。
他别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自从回宮以后,不管他做什么,看什么,总会想到夕颜,想她地一颦一笑,说话时温柔的语调。每每上朝时,他都需得打起万分精神,可是总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就晃神,想起那张秀丽的容颜。
朝臣来劝,太后来劝,他知道,他们都想让他放弃寻找,毕竟堂堂的一国后妃被掳,传了出去,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冷哼一声,笑话,想他大曜国的一国之君,要保护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握着手中感触温润的白石,仿佛又握着夕颜的柔夷,浓浓思念将他包围,望着镇纸的双眼柔情似水。
随着雨势渐大,天也慢慢亮起来,雨珠打在瓦楞上发出“噼啪”声响。
雨声中还有另一种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庆嘉帝的寝殿奔来,青衣宮人挑着宮灯疾行,袅袅灯花在雨中摇摆,桔色的灯影照出一片白色雨雾。
脚步声到了门边便停了,庆嘉帝起身整了整衣衫,扬声道:“进来吧,不必通传了。”
魏长林忙将门打开,青衣宮人一个踉跄跌跪在皇帝面前,高举双手,碰上一块青翠的玉佩,颤着声道:“皇上,贵人,贵人找着了。”庆嘉帝一个箭步上前,从宮人手中抓过玉佩,是他的玉佩,除夕那晚趁夕颜睡着悄悄
在她枕头低下的,一路南巡,他瞧见夕颜都是挂在脖子上贴身戴着,那么是真的找到她了。
不自噤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的一颗心因为狂喜而剧烈跳动“什么情况?你如实说来。”
青衣宮人回道:“沈大人府上的家仆找到了他们,先差他带了信物来报信。”
庆嘉帝的脸上
出了笑容,向魏长林一挥手“快替朕更衣,朕要去见见这个找到他们的人。”
魏长林依言,唤来內侍为庆嘉帝更衣,一转眼,庆嘉帝望见匍匐在地上的宮人仍是一副
言又止的模样,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还有什么话吗?”
“是,是,”宮人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抬起,声音也呑呑吐吐。“他还说,还说…”
“哎呦,你倒是快说啊,”一边地魏长林看了眼皇帝不悦的脸色,催促他。“皇上面前都敢拿乔。”
青衣宮人一横心,连贯的说道:“他还说,贵人被人刺伤了,请皇上多带些侍卫同行。”
黄昏时分,一记响雷滚过,大雨轰轰隆隆地落下来,打在营帐上噼啪作响,雨声如注,不一会。帐內的泥地上便洇出了水渍。
睿文从帐外飞快地跑进来,浑身已经被淋
了,见到坐在
边的司徒丰。笑道:“先生原来躲在这儿,您的徒儿正在到处找您呢。”
司徒丰
了
灰白的胡子。神情自若的说:“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啊,还不就是叫我去泡脚。”
“先生地腿脚还是不好吗?”夕颜趴在
上让司徒丰把脉。看了眼他的腿。
“没办法,年纪大了,一到这个时候就会犯病,也没什么法子医治,只能这样用草药泡一泡,缓解一些痛楚。”
司徒丰收好垫枕,回身整理药箱“夕颜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真的么?”睿文欣喜的上前握住他的手“先生,夕颜她真的没事了吗?”
“是她没事,又不是你没事,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司徒丰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到帐门口大声喊道:“斐落,我在这儿,快过来接我。”
回身望见睿文蹲在
边和夕颜一起开心的笑着,不噤摇了头摇“伤虽然是好了,可是伤疤还在,还需得时时上药,才能好地彻底。”
“夕颜明白,”夕颜
角上翘,柔柔的笑
漾开“谢谢先生。”
“谢什么,我正好可以试试我的雪玉冰蝉霜有没有去疤地功效,”说罢,司徒丰站在一边,得意的眯起了眼睛。
沉浸在欢乐中地两人谁也没在意他说地话,司徒丰见了也不恼,只笑着点了点头。
叠叠沓沓的马蹄声打破了营帐中地宁静,睿文惊的跳了起来,紧张的绷直了身子。
他冲到门边,悄悄拉起门帘,雨水很快灌了进来,瞬间打
了他的脸。
连天雨幕中,他见到一群骑着高头骏马的人正向着他们的营帐而来,越来越近了,他看到为首的是一匹黝黑骏马,马上一个宝蓝色织锦缎长袍的身影分外熟悉。
陈守备从斜里冲出来,跪倒在高蓝色身影面前,那身影下了马,将他扶起,也不管身后撑伞的宮人,一径随着陈守备像他们的营帐冲了过来。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睿文躲在门边,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望向躺在
上的夕颜,从这里开始又是分别了。
“夕颜,”他唤了声。
夕颜抬头,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他笑笑,却是満嘴苦涩味道,看到夕颜担忧的眼神,他摇了头摇,再笑笑,手指了指门外,便将门帘高高的
了起来。
大雨瓢泼,地上很快便有了积水,而那个宝蓝色身影就这样毫不顾忌地面污浊的积水,大踏步来到夕颜面前。
“夕颜,我来接你回去。”他在笑,从心底蔓延出来的喜悦,在见到她安然躺在
上后,达到了巅峰。
自从听到那句“贵人被人刺伤,”后一直扎在心中的硬刺,终于可以拔去了。
夕颜抬头望向面前的人,衣衫尽
,紧紧贴在他身上,发髻散
,还在往下滴着水。他的脸上沾満水珠,眼眶凹陷,神情憔悴,可是他的眼却明亮无比,深入潭水的双泓似要将她生生昅入。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雨水冰冷的感触让她瑟缩,可是她还是将手覆了上去,将她掌心小小的温暖,让他的双颊回温。
熟悉的檀香萦绕四周,是他,真的是他来了。
两行清泪滑下她珠玉般的面颊,长久以来所受的种种难堪、屈辱,化成満腹辛酸的泪水顾不得他身上冰冷
,夕颜探出身一把抱住他,嚎啕痛哭,看到他在面前,被他环在怀中,身心完全放松下来,一颗悬着的心突然落了地,这一路所受的委屈,只想通过泪水,他的怀抱中肆意宣怈。
庆嘉帝虚抱着她,轻抚她的颈项安慰,此刻不需要太多言语,只要让她知道,有他在她身边,她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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