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启禀皇上,小民的想法是,小民想要当官,而且想试试,究竟能够当个什么样的官。”
雁来鸿此言一出,四下顿时静默,人人瞠目结舌之余,还是只能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回答啊?不伦不类,不正不经!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直接声称自己想要当官,这算是求官?还是企图买官?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冒犯皇上的大不敬之举啊!雁来鸿为何如此响应皇上的询问?而皇上又会作何感想?
“你的想法还真是…特别。”终于,金氏皇帝缓缓开口,语调凝重。
“启禀皇上,小民的想法一点也不特别,只是小民最直接简单的想法。”雁来鸿不屈不惧,直视金氏皇帝,再次重申道。
半晌后,金氏皇帝脸色方霁,收回视线并开口:“好,朕现下都听罢,也明白你们三人的志向了。跪下接旨吧。”
文武百官亦登时静默,人人都睁大双眼,看金氏皇帝如何安排这三名金榜题名者的将来。
“张探花,”金氏皇帝和颜悦
的对他道:“朕见你文章词藻优美,用字遣词极为富丽,实乃殊才,故封你为书部郎中,官等五品,曰后就在书部为朕效力。”
“是,谢皇上。”张探花喜不自胜地叩谢皇恩。
奇怪…众人悄悄地面面相觑。皇上理应从第一名的状元郎开始封官,怎么是从探花开始行封呢?
金氏皇帝却不理会众人的纳闷,径自又道:“于榜眼。”
“小民在。”
“朕见你的文章字字珠玑,句句旁征引博,贯知古今,故封你为学部郎中,官等五品,曰后亦自当在学部为朕效力。”
“是,谢皇上。”于榜眼自是同样喜孜孜地叩谢皇恩。
终于,金氏皇帝转向雁来鸿。
重头戏要来了!众人在心中吶喊着。
既然探花与榜眼都至少封赏了五品官位,那状元呢?一定会比封赏得更高!包何况雁来鸿还是雁左相之子,雁左相官拜一品,那么雁来鸿少说也会封赏个三品官位吧?
众人皆如是想,満脸期待的看着雁来鸿在金氏皇帝的眼神示意下,上前等待封赏。
但是,金氏皇帝迟迟未开口,只是以高深莫测的眼神定定盯着雁来鸿瞧,专注的模样教旁观的众人均忐忑难安,唯有雁来鸿镇定如常,冷静的与金氏皇帝相望。
“雁状元。”金氏皇帝终于沉声道。“你想试试自己能当个什么样的官吗?那就从头试起吧。朕现下封你九品官位,你过阵子就前往白
县,现任县尹
告老还乡,便由你接任吧。”
金氏皇帝此言一出,朝廷上众声哗然。
什么?!那只是九品官,最小的地方父母官啊!
堂堂当今状元郎,竟然只被封为一介最小的地方九品官!这意味着什么?雁来鸿不讨皇上
心?
也是,方才雁来鸿那番话多么狂妄,惹恼了皇上啊!可惜这个才情甚佳的少年状元郎,锦绣前程就这么毁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包括雁左相在內,他的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几乎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这下子,雁来鸿可真是后悔莫及了吧?众人心中皆如此思忖,先行受封的探花与榜眼,眼中甚至有幸灾乐祸的神情。
岂料雁来鸿听闻后却面
喜
,行礼如仪。“是,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呜…呜呜…”
从没见过左相夫人哭泣,晚香玉眨着眼,不知所措,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最后只好张开双臂,努力模仿平曰雁来鸿安抚她的姿态,小手在左相夫人背上拍抚,嘴里则喃喃道:“乖,好乖,不哭了,哭哭丑丑。”
“你这孩子…”左相夫人终于止住泪水。“怎么懂得哄我?”
“学雁雁,乖小香儿。”晚香玉一脸认真地向左相夫人解释。“好乖,就不哭了。”
左相夫人这下终于破涕为笑,挽菗拭泪。“好,娘不哭了。只是,你知道我为何会哭吗?”
晚香玉老实的头摇。
“唉,鸿儿得罪了皇上,堂堂状元郎却只被封为地方九品官!那可是官位最低微的小辟,你懂吗?鸿儿的爹和我着实感到震惊难过啊!”
晚香玉再度老实的摇头摇。她确实是不懂,只知道左相夫人烦恼又伤心,而且好像随时又要哭出来了。
正当她手足抚措时,有人径自步入左相夫人房里。
雁来鸿一手按住她的手臂,轻柔地慰抚着她,双眼则诚挚地望向娘亲。
“娘,请您别难过,别再为孩儿烦恼了。”
“你教娘如何不烦恼?”左相夫人一脸担忧地道。“你可知,你这一出任县尹,按规矩仅能携带
眷以及两名仆佣就任,才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妥善打点你们的起居,再加上小香儿这么天真单纯,又要如何成为你的贤內助,管里管外?
“而且白
县离皇都颇有一段距离,我们一家子想聚聚都不容易!娘怎么想都觉得这实在是…不成、不成,娘这就去磨着你爹,要他去恳求皇上收回成命,重新下旨,至少封个离我们雁府近一点的官…”
“娘,”雁来鸿好笑地打断娘亲的叨念,“您再说下去可就是冒犯圣上了。”
左相夫人当下赶忙噤声,但仍是
出为儿子打抱不平又舍不得的神情。
“请娘对孩儿的事往好处想,孩儿未満二十便能出任地方父母官,是何等幸运之事,而且听说白
县地方虽小,一切却井然有序,居民和善,孩儿与小香儿一定会喜欢那里的。”雁来鸿语气轻松的陈述着,希冀能抚平娘亲心中的疑虑。
左相夫人终于接受儿子的说法,但焦虑之情仍在。“但你的身子近来才稍有起
,实在应该留在家里继续好生调养…”
“娘,”雁来鸿再次打断她的话,“孩儿的身子已无大碍,大夫也说我已经能如常人般行动自如。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孩儿终于能跟别人家的男儿一样,奉养亲上,且能好好照顾
子,以及我们俩将来的儿女。”他的眼底随着一字一句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自信神采。“您难道不替孩儿感到高兴吗?”
左相夫人定定注视着爱子半晌,终于
出一抹释然的笑。
“好吧,或许是我想太多,太爱自寻烦恼。你的身子已大好,又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你去吧,要做个好县尹,让我与你爹以你这个儿子为荣,让小香儿以你这个丈夫为傲。”
“是,娘。”雁来鸿颔首,自信且自傲地道。
晚香玉睁大双眼看着他们交谈,此刻也乖乖地站到雁来鸿身边,大声附和,“是,娘。”尽管她不太懂自己是附和些什么。
她的声音响亮又有精神,左相夫人不由得笑了,雁来鸿亦在娘亲的笑声中握紧晚香玉的小手。
晚膳过后,小两口才从左相夫人的院落告退。
雁来鸿挽着晚香玉往后花园步去。
一路上,他心事重重,她却是小嘴里哼哼唱唱,心情颇佳。
在某方面而言,晚香玉无疑是令他欣羡的,世上有几人能活得如稚儿般快活舒心,无忧无虑?
“小香儿,”雁来鸿忍不住想试探她。“你懂得方才我跟娘是在说些什么吗?”
“不懂。”晚香玉笑嘻嘻地用力头摇。
“好,那我告诉你,因为我准备出任白
县尹一职,要带着你搬出家里,以后就不能和爹娘住在一起了。”
晚香玉的笑容这下子僵住了,骨碌碌地转动双眼,努力思索着,“搬出家里?”
“对。”雁来鸿故意
出凝重无比的神情。“小香儿愿意跟雁雁搬出家里吗?”
“愿意!”晚香玉马上如此回答,但随即又一脸苦恼。“可是…”
“可是什么呢?”雁来鸿追问道。
“可是,小香儿喜欢爹,喜欢娘…”她滔滔不绝,直到把雁府上上下下所有人,连厨子偷偷饲养的花猫、黑狗都数过一遍,才期期艾艾的问:“是不是搬出家里,就不能回来了?”
“对。”雁来鸿故意这么说。“怎么办?”
“怎么办…”他说得轻松,她却是
受惊吓。“呜…怎么办…不要…呜…哇…”
雁来鸿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恰巧他们已来到后花园,四下无旁人,他索
将她带进凉亭里,抱着她坐在他腿上,一边抚着她的发,一边急切地安抚她。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们搬出家里后,还是可以再回来的。对不起,求你别哭了…”她哭得他心拧、心慌、心痛啊!
唉,真是的,他这是试探了谁?他自己!又试探出了什么?试探出他对她已经有了多深浓的感情,已经到了她一哭他就心痛的地步。
是的,他试探出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这么深,完全收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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