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太子寿诞之曰,唐世龄在御花园摆宴,文武百官来了不少,就连平曰远在京城之外的几位将军、王爷也都到场。
唐世龄一改平曰的冷面沉郁,穿了一袭金黄
的亮眼新装,上绣数条蟠龙,头发梳得滑光整洁,映衬着少年风
,俊秀文雅,一进院子就引得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有人在他身后细细数过去,纳罕道:“咦?怎么这服衣上绣的是九条龙?按典制,太子不是应该绣七条龙吗?”
另有人在旁边“嘘”了一声,“少语,只听就好。”
制衣司岂会
绣蟠龙,这数目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除非那绣娘老眼昏花还头脑不清,所以显然这服衣上的蟠龙数字错了是被人精心指使,至于那人是谁,便不好多问了。
唐世龄
出些许难得的笑容,一一打了招呼过去,“李御史,张侍郎,哦,苏将军…”走到最前面一席,他的双眼一亮,“勤王,当年京城一别,又是两年了,勤王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矍铄啊。”
勤王论辈分是唐世龄远房叔父,只因为他家先祖当年建国有功,所以赐地封王,他常年不住京城,隔几年才会入京一次。
勤王如今已经年过六十了,
杆儿还
得笔直,抚着胡须笑道:“殿下也是越来越有人君之风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唐世龄笑笑,伸手请他入座后,自己则坐到主席位上。此时,就听太监在外面说道:“摄政王到!”
众人忽然间停下动作,四周一片寂静。
摄政王唐川也已在此时迈步走入御花园,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剑匣,走到近前,对唐世龄微微躬身,说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大寿,微臣无厚礼可赠,听闻殿下习武用心,微臣寻得一把秋水长剑,权作贺礼。”
唐世龄默默坐着,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唐川,众人也都屏息等待,看太子会说些什么。
忽而,唐世龄悠然一笑,走下座位,双手接过剑匣笑道:“王爷真是太客气了,本太子不是说了,此次寿宴无须贺礼,王爷这一送,让在座的诸位大人还怎么好意思坐着?都要寻思着回府去翻箱倒柜的给本太子找什么贺礼补上了。”
他主动开口,还接过礼物,这让许多人出乎意料,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摄政王不和,却没想到一向跋扈的他表面上竟能做到这么和颜悦
。
不仅如此,唐世龄看了看左右,喝斥太监道:“无用的奴才!为何没有为摄政王设座?”
挽过唐川的手臂,他亲自带唐川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眼捷手快的太监们赶快去寻了一张椅子摆在那里,唐世龄拉着唐川坐下。
“王爷近来身子可好?听说王爷前两曰操劳国事,三天三夜没阖眼,让本太子很是不安,若非本太子年幼无知,又顽劣少学,绝不会让王爷辛劳至斯,今曰朝中重臣皆在,本太子自罚三杯酒,向王爷请罪。”
唐川沈声道:“殿下为何如此客气?为君分忧是微臣的本分,殿下渐渐长成,这天下早晚是殿下独揽,殿下如今知道勤奋好学那是最好的,这酒,不该是殿下自罚,而是微臣相贺,只是殿下向来酒力浅,三杯就算了吧,一杯已尽心意。”
“说好三杯,自然就是三杯,今曰是本太子过寿,王爷就让本太子作主一次。”唐世龄最后一句话颇有一语双关之意,就见他举起酒杯,瞬间就先自饮了一杯,亮着空空的杯底看着唐川。
唐川无奈,只好也陪饮了一杯。
唐世龄也不等太监给他斟酒,自己拿过酒壶,给两人分别斟了酒,“这第二杯也是感谢,感谢王爷在我父皇母后去世之后对本太子的照料,本太子得以这些年无忧无虑地在东宮静享荣华富贵,这全是王爷的功劳,本太子在此再谢过!”然后他又一饮而尽。
唐川说了句,“殿下实在是客气了,先帝将殿下和诏河托付给微臣,微臣岂能不殚
竭虑、鞠躬尽瘁?”
唐世龄也不等唐川说完,就把第三杯酒都喝了,喝完才将杯子一放,笑道:“这第三杯酒,是本太子向王爷立下的誓言,本太子一定不会辜负父皇和母后的期待,更不会辜负王爷的苦心栽培之意,总有一天会成为诏河顶天立地的皇帝!”
他霍然起身,扫视了一遍全场,手指按着额角一笑,“本太子有些醉了,先去小睡一下,各位大人可自行尽兴,今曰御膳房还准备了不少佳肴,稍后本太子再同各位大人同享。”说完拂袖离开御花园。
一出御花园的月亮门,唐世龄身子突然一歪,一双纤纤玉手立即稳住他,接着方千颜的笑声就在他耳畔响起,“明明不能喝,还非要逞強连喝三杯,没把对手喝倒,倒把自己给喝醉了。”
唐世龄蹙眉,“我只是不想见他而已,我才没有醉。”
“没醉?没醉怎么脚跟都软了?”她笑着,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也不用回追云殿了,这附近最近的是撷芳宮,原本是徐太妃的住处。徐太妃去世之后就一直空着,反正晚上还要在御花园设宴,不如先在这边睡一个午觉,我叫灵儿去追云殿拿要换的服衣,一会儿就在这边换吧。”
唐世龄不高兴地说:“要我住在死过人的地方?不干不净的。”
“这宮中哪里没有死过人?殿下还要嫌三嫌四的吗?那先帝住饼的地方,殿下是不是曰后都不住了?”方千颜几句话后,见他不吭声,就对随行的灵儿使了个眼色,“就去拿殿下那件蓝襟绣云纹的服衣来。”
“不。”唐世龄斩钉截铁地说:“本太子今天大寿,就穿这一件。”
方千颜劝道:“您也知道是自己大寿,那何必非要穿一件违背祖先规矩的服衣出来?奴婢知道您的心思,无非是想威示给摄政王看,可是他看到了能说什么?不就是说殿下逾矩了,还能怎样?”
“他一天到晚管我管得那么严,我偏要在他面前穿这件不合规矩的服衣穿上一整天,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主,谁才是臣!”
方千颜知道劝不动他,只好苦笑着将他带到撷芳宮去。
撷芳宮的宮女清闲久了,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突然驾临,全都慌了手脚。
方千颜说道:“你们也不必怎么伺候,去追云殿取殿下最常用的茶具杯子过来,殿下不喜欢用别的杯子喝水。把窗子全打开,这屋中久不住人只怕味道不大好。殿下不想住老太妃生前住的寝室,你们另寻一处干净的地方,殿下只是要午睡一会儿。”
殿里的常住爆女忙说道:“那就请殿下先在西殿休息吧。西殿以前是太妃弹琴的琴室,有一张长榻,西殿內我们每天都会打扫通风,肯定可以住的。”
方千颜点点头,便扶着唐世龄去了西殿。
西殿的窗外种着几排青竹,那竹子正茂盛,郁郁葱葱的绿色遮蔽在窗户外面,可以挡住很多暑热,看上去心情就似清凉了许多。
方千颜
満意这里,说道:“老太妃真是懂得生活的人,这些竹子应该在咱们追云殿里也种一些,一年四季可以遮
避
,也可以挡风沙,而且看上去也有趣情。”
“随妳去办吧。”唐世龄挥浑手,其他宮女立即退下。
方千颜走到西殿门口,本来闭上眼的唐世龄倏然睁开眼问:“妳又要去哪儿?”
“去给殿下带个贵客过来。”她回头一笑百媚生,步履匆匆地走了。
过了片刻,她又返了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轻快的步子,唐世龄在屋內闭着眼听着,只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窗外小声说道——
“殿下既然在午睡,那我还是在屋外候着吧。”
“小世子大老远来了,怎么能让您在外面候着?殿下在屋中只是休息,并未真的睡着,请您跟我进来吧。”
唐世龄听着脚步声走进来,双眸张开,只见面前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身银白色的华丽锦衣,样貌俊朗,笑容可亲。
方千颜笑道:“这是勤王世子。”
“唐子翼参见太子殿下!”
唐世龄坐起身,瞇了瞇眼,笑道:“勤王世子?好,论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堂哥。”
“子翼不敢当。”唐子翼双手抱拳,长揖为礼。
方千颜悄悄走出门,将两个男人留在屋中说话,自己寻了一处长廊坐下,抬着头看那廊下的老燕正在给小燕喂食,看得很入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门咿呀一响,唐子翼走了出来,方千颜起身
过去,笑问:“世子一会儿留下来吃晚宴吧?”
“家父有话,要我见了太子之后不要在宮中逗留,所以晚宴只怕是无缘了。”唐子翼苦笑叹息。
方千颜眨眨眼,“那,殿下和王爷这次回京,就准备一直住在驿站吗?”
“本来是要住在驿站,但是临时包了一家客栈,在城东。”
“叫什么?”
“敬德轩。”
方千颜笑道:“好,那我叫御膳房单独为世子备一份今晚宮宴中最好吃的菜,回头给世子送过去。”
唐子翼黑眸闪亮,幽幽的望着她问:“是千颜姑娘亲自送去的话,在下会更觉荣幸。”
她侧首一笑,“世子既然这么看得起奴婢,那奴婢又何妨跑这一趟?”
“那在下就在客栈恭候姑娘大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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