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两人当街拉拉扯扯,引来路上行人好奇观看,江雪又气又急,却怎么也甩不开力气比她大上许多的男人,藕臂被掐得生疼。
正当她被拖着连续踉跄走了好几步,一道身影蓦地疾窜过来,接着是一记有力的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杜东元脸上。
“不准动她!”那人厉声怒斥。
杜东元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往后退,手抚着差点被打歪的鼻梁,忿忿地瞪大眼。“傅明泽!”
来人正是傅明泽,他一把将江雪拉到身后,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护住她。
“杜东元,我看错你了。”铿锵有力的一句话,令杜东元脸色霎时发白。
他忍下屈辱。“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跟小雪姐小解释清楚…”
“不准你叫她的名字!以后不准再接近她。”傅明泽语气冷冽,字字句句如寒冬冰珠砸在杜东元脸上,砸得他羞愤不堪。
他不再多说,识相地走人。
傅明泽这才转向江雪。“小雪你怎样?没事吧?”
她怔怔地,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
“小雪!”他稍稍提高嗓音,神情掩不住一丝焦急。
随后赶来的蔡雅岚见状,心下若有所悟,她感觉眼阵隐隐一酸,粉
却扬笑“小雪应该只是吓到了,傅哥哥,我看你今天先送她回去好了。”
傅明泽一愣,转头看她。“那你呢?”
“我想到附近百货公司逛逛,买些东西再回去。”
两人
换目光,他在她眼里看不出责怪,只有真切的体谅。
他领会地颔首。“好,那你自己小心,我送小雪回家。”
语落,他扶着江雪要离去,她这才回神,惶然望向蔡雅岚独自离去的背影。
“蔡小岚去哪儿?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
他沉沉低语。“她明白我的心意,所以才走的。”
什么心意?她不懂。
她茫然看着他,而他只是轻轻叹息,伸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
“走吧。”
回程路上,天空开始飘落绵绵细雨。
雨刷勤快地来回刷着车窗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內,江雪一迳低头端坐箸,白嫰的小手放在双膝上,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傅明泽难得见她如此,剑眉挑了挑,本不想多说,忽地瞥见她低垂的脖颈是那么纤细润白,心念一动,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为什么跟过来?”他的声嗓醇厚微沉,像最优质的中提琴,拉出悦耳的音质。
她听了,浑身一震,却是咬
不语。
“既然不希望我跟雅岚约会,干么要鼓励她?”他继续追问,宛若看穿她的心思。
她咬咬牙,小手不觉揪着裙摆。“我…我哪有鼓励她?”
还不承认?他莞尔。“那天雅岚打电话给我,我问她你是不是在她旁边?她说是,我就知道是你怂恿她打电话约我的。”
他干么这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江雪近乎哀怨地寻思,樱
抿了又抿,小手揪了又揪。“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答应她…”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自眼阵下偷觑他。“你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是说,我今天偷偷跟踪你们…你不生气?”
“不生气。”
“为什么?”
他微笑不答,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
他怎么好像…心情不错?
江雪愣愣地瞧他,忽地想起前世他也曾经数次跟踪她和杜东元约会被她发现,当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努力回忆,记忆却有些模糊了,仿佛是气恼的,可有时好似又感到得意…她倏地一凛,杏眸惊愕地圆睁。
当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暂且不论,那他又为何要跟踪她呢?以他的个性不可能是想故意搞破坏,难道跟她今天一样,是…吃醋?
不!不可能。前世的他怎么会为她吃醋?他只是…只把她当妹妹不是吗?他对她只有恩情,没有爱情…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动了江雪,她像当场被察警逮到的现行犯,心虚得不得了,一时心
如麻,不及思索便冲口而出——
“你喜欢雅岚吗?”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
这是在逗她吗?
她蓦地恼了,明眸烧焚两簇小小火苗。“你不应该喜欢她!”
相当霸气独断的一句话,傅明泽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却是状若云淡风轻地问——
“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谁?”
江雪闻言,猛然倒菗口气。
他怎能这样问?他应该喜欢谁?不就是谢清婉!他怎么可以在谢清婉还没出现前就“变心”了?如果他真的喜欢上雅岚,那她这些年来的努力与庒抑算什么?她一心一意想成全他和谢清婉的幸福又算什么?
愈想愈气,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委屈,江雪不噤红了眼眶,小手微微发顚。
见她迟迟不吭声,傅明泽眼神微黯,无声地叹口气,悠悠扬嗓。“我跟她说清楚了。”
“什么?”她仍陷在难受的情绪里。
他耐心地解释。“我跟雅岚说,我很欣赏她,也喜欢她,但只是对妹妹那种喜欢。”
她哑然,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对妹妹的喜欢?”
他只把雅岚当妹妹,这么说他是拒绝雅岚的告白了,她不必担心这世又要和自己的好姐妹抢同一个男人了…
不对!她没要抢他啊!不能抢他,他是谢清婉的,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他们的爱情故事里,她才是那个讨人嫌的女配角。
她真的要疯了!再这么下去,她又会入了魔障,又会想独占他,变成破坏人家幸福的恶女…
“停车!”她尖锐地命令。
他一愣。
“我叫你停车!”她用力敲车门。“我要下车。”
“你下车干么?外面在下雨。”
“你停车就是了!”
傅明泽不晓得她发什么神经,见她神态近乎狂疯,只好在路边停车,她不等他停稳,便迳自开门下车。
这是在半山
,离江家豪宅还有数百公尺的距离,明明就快到家了,江雪却坚持在雨里徒步。
雨渐渐地变大了,冰冷的雨珠砸在脸上,令人颇不舒服,再加上山区容易起雾,前方视线一片
蒙。
“小雪!”傅明泽追上江雪,拉住她手臂。“你别任
了,快回车子里。”
“你别管我!”她用力想甩开他。
他却抓着不放。“你到底怎么了?”
“你走开!”她回身推他
膛。“别像杜东元一样
着我!”
她竟如此将他和别的男人相提并论?
傅明泽忽地怒了,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展臂便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扣住她不让她逃。
“傅明泽!你想干么?”她惊骇地在他怀里动扭。
她不动还好,一动便好似在两人胶着的躯体间点燃一把火,大雨淋得两人的衣衫都
透了,贴身勾勒出
感的线条,彼此都看得分明。
不知是谁主动吻了谁,总之当
火烧焚的时候,两人都失控了,神智不再清明,只想昅
、纠
着对方的
舌不放。
雨中的吻很冷,却也很热,两具
体狠狠地
绵在一起,恨不能将彼此
进骨血里。
吻着吻着,江雪哭了,而当傅明泽尝到她泪水的咸,听到她细微的哽咽,他猛然清醒。
他神色黯然,依依不舍地松开怀中轻颤不止的少女,只想重重甩自己几个耳光——
“对不起。”
回到家时,庄淑蕙正好在客厅吩咐佣人做事,眼看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全身都淋
了,神情异样,她心念一动,匆匆
代几句便跟上三楼。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又吵架了?”
庄淑蕙毕竟是长辈,见她也跟上来,傅明泽和江雪只好停下,听她训话。
庄淑蕙打量江雪,见她眼眶泛红,显然哭过,心下当即有了计较。“雪儿你说,是不是明泽欺负你了?”
听她这样问,江雪不噤讶异,却没反驳,只是沉默不语。
傅明泽见她一声不吭,似是默认自己欺负她,心一沉,一时落寞,也不说话。两人都不解释,正中庄淑蕙下怀,故作慈母姿态,伸手轻轻搂了搂江雪。
“雪儿,听阿姨的话,我知道你和明泽感情好,可你们这样三天两头就吵架也不好,不如让明泽搬出去住?而且你们两个年纪都大了,再这样住在一起难保会…你知道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阿姨是担心你们冲动之下做错事。”
这话暗示得够明显了,江雪听得明白,身子一僵,颤
想说什么,却终究无语。
庄淑蕙心喜,以为她听进自己的话,更加放柔了嗓音。“你们两个好好想想,阿姨不勉強你们。”
说是要两人想想,庄淑蕙却只慈爱地拍拍江雪的背,明显是要她做决定,临走前还抛给傅明泽一个严厉的眼色,警告意味浓厚。
傅明泽只觉得
口像结了冰,一阵阵地发冷,他定定地凝视江雪。“你也希望我搬出去吗?”
她一震,良久,才颤颤地扬眸看他,神情却是倔強的。“我们本来约定好十年的,不过就到此为止吧!你自由了。”
她真以为他把这八年多来的一切当作一场买卖吗?
傅明泽心海翻腾,眼阵发红地瞪着江雪,牙关死死地咬着,好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当晚傅明泽没吃晚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就连珠姨敲门想进去,他也不肯开门。
珠姨说他从客厅酒柜里拿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好像是喝醉了。
江雪默默听着,表面不以为意,
臆却是百般纠结,酸楚苦涩,说不清是何滋味。
过了夜午,她才偷偷拿出从珠姨那里要来的备用钥匙,隔着门板确定傅明泽房內毫无声响,才悄悄打开了门。
他果真喝醉了,酒瓶半空,酒杯倾倒在地,而他的人半坐半躺在墙边,俊颊醺然红透,长长的睫
低垂,嘴
微分,沉沉地吐出带着酒味的浊气。
看见他这模样,江雪才忍住的泪珠又纷纷滑落,一颗一颗,在寂静的室內碎出莹莹晶光。
前世,傅明泽也差不多是在这时候学会喝酒的,起初他酒量不好,几杯就醉,后来他喝多了,渐渐地千杯不醉。
她不明白他怎会恋上了喝酒的滋味,他是那么懂得自制的一个人,怎么偏爱沈
于酒
?每回他喝醉了被她看见,她就毫不留情地痛骂他,恨铁不成钢。
他们成婚后,知道她不喜欢,他便很少喝酒了,偶尔喝也是因为和她吵架,醉了便摇身一变成为
求不満的猛兽,狂野得近乎
暴地要她。
那样的他,她是又爱又恨,又有种暧昧不明的惧怕…
江雪收回阴暗的思绪,蹲下来细细看着傅明泽,他英俊的眉宇间似染着忧郁,教她心怜。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可是我们…真的不可以再住在一起了。”她呐呐低喃,泪水跌碎在轻抚他下巴的指尖。
眷恋的眸光在他俊容上
连许久许久,终于,她轻轻俯下
,在他凉凉的
上印落一吻。
然后,起身离开…
隔天早晨,当傅明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走出房门时,在走廊上遇见了
面而来的江雪。
她看来比形容僬悴的他好不了多少,眼皮微微肿红着,嘴
似因
失过多水分而干燥。
可即便是如此无
打采的她,在他眼里却比平常更漂亮,更惹人怜爱。
她身上穿着生学制服,怀里抱着一脸无辜爱睡的小雪球,短短的百褶裙下是一双笔直亭匀的腿美,长及
际的墨发分成两束,分别扎成马尾,轻盈地摇摆晃
,衬得她的手臂更加嫰白如藕。
如果觉得抱歉,就把头发绑成双马尾吧!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对她说过的话,不噤微微一笑。
见他笑了,江雪似乎很吃惊,怔怔地看着他。
傻丫头!
结冻的心房霎时暖融融地化成一片,他走向她,扬手抓起其中一束俏丽的马尾把玩,一
纤细的长发溜过他指
,搔庠他的心。
“知道了,没关系了。”他柔柔地低语,眉目温润,神态和煦,没有一丝对她的怒气。“我会搬走。”
一个礼拜后,他遵守自己的诺言,搬出了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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