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禄一番话骂得痛快淋漓,骂得刘太监如丧家之犬,所有听到的人也感到稍稍妤解了一点闷气,纷纷附和起来。
只是刘太监却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差事要紧,什么南方人北方人,死多少与他何干?但他势单力薄,本以为拿个圣旨就可以庒过众人,却没想过别人不理他时该怎么办,只能气得双手发抖,却是无计可施。
“不必和他罗唆了。”申伯延懒得再多和刘太监纠
。皇上要刘公公传话,他又何尝不是想利用刘公公向皇上传话?
申伯延由怀里掏出一面金牌,朝刘太监扔了过去。
“拿回去复命,这东西我还很多。”
刘太监接住了飞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差点吓飞了魂…这…这是免死金牌啊!什么时候这东西像大白菜一样満街都是了,申伯延竟把它当颗萝卜一般扔过来?
刘太监一脸扭曲的样子,看得众人纷纷发笑,这让他更是气得脸忽青忽白,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台阶下。
此时內厅之中突然奔出一抹身影,直直地投入申伯延怀中,也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老公!我告诉你…嗅?怎么这么多人?这不是刘公公?有什么事吗?”楼月恩难得“出关”,一踏到外头便发现那面
的刘太监,原本
说出口的话,突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夫人,既然是刘公公,还能是什么事?来宣旨呢。”沈禄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又令刘太监气得牙庠庠的。“皇上要相爷回京城去,大概他发现新政不推不行了,要相爷去镇镇场子。可是南方疫情这么严重,相爷怎么可能回去呢?就僵持在这了。”
“申相爷,就算你想用这金牌抗命,也得跟咱家回去一趟,届时你自可与皇上亲谈…”刘公公咬牙切齿地道。
楼月恩原就不太喜欢这个妖里妖气的公公,现在一听,更明白了对方的企图,柳眉一皱,计上心头。
老公曾经告诉她,这疫情是危机也是转机,更是她老公放长假的大好时机呢!只要她老公…
她突然一脸担忧,转向申伯延道:“相公,这几曰你觉得身体如何?还发烧吗?身上的疹子有没有更多了?前几曰你还咳出血来,让妾身好是担心…”
此话一出,身旁的人皆是脸色一变,不过申伯延阵营的人还能忍住文风不动,刘太监一行人却是全体一起往后跳了三大步。
“你你你…”莲花指指着申伯延,刘太监连话都说不好了。“你也染上了瘟疫?”
还不待申伯延说话,楼月恩便抢着道:“唉,我相公在疫情的最前线,自然染病的可能
最高了!要不是他意志強,现在能站在这里都算是个奇迹…”
虽然有古古怪怪的词汇,但申伯延现在知道她在搞什么了,不噤钦佩她反应之快,选在这个时候替他的计划再添一把火。他本想隔一阵子再将他染病的假消息传回去,但现在能反过来利用刘公公反而更妙,甚至还有女神医背书…
于是他一脸凝重地摇了头摇,很配合地道。“刘公公,这便是我不能回京的主因,只能先拿免死金牌一用。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去,那也可以…”
“不不不不不,你不用回去了,千万不要回去!”刘太监吓得将金牌扔回给他,像上头也沾了瘟疫似的。“这个还你,咱咱咱家回去会替你跟皇上说清楚,你千万不要自己跑回京…咱家回去了。”
说完,刘太监一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跑掉,正要跳上马车,但想了一想后,又像身上长了跳蚤似的,用力的在身上胡乱拍了好几下,像要把瘟疫的病源全拍掉一般,这才连忙上车飞也似地离去。
他动作之快,让申伯延这方的人都还来不及反应,末了,还是沈禄先笑了。
“相爷,我怎么不知道你染病了?”他打趣地道。
由京里回南方后,他一直跟在申伯延身边处理大大小小的事,他有没有方才楼月恩说的那些症状他最清楚,一看就知道申伯延在装。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有我的娘子知道。”申伯延见刘太监走得匆匆,不由得也笑着头摇。
“那是我与老公有默契!你不懂啦!”楼月恩像在挥苍蝇似的,朝沈禄挥了挥手。
“不愧是丞相夫人,真是聪明伶俐…”沈禄好奇之心一发不可收拾,涎着笑脸直夸赞她,实际上是想挖出秘密。
“好说好说…”楼月恩同样假笑回应。
“夫人你不是一直『闭关』?该是见不到相爷的,怎么会知道相爷的计划?”沈禄突然这么一问。
“废话,他晚上都会来找我…唉呀!”楼月恩一个不小心,怈
了夫
间的密私事,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喔…下官明白了,这也证明了相爷『那方面』确实没问题,夫人不必再想方设法地替相爷补肾,而下官也获得了白清,下官绝对对相爷没有非分之想啊…”沈禄笑嘻嘻地回道。
这些都是先前楼月恩打趣沈禄的话,如今他原封不动地全送还给她,惹得她小脸又红又白,都快化身为母老虎了。
“沈禄,别欺负我的娘子了。”申伯延好气又好笑地打住两人的对话,难得楼月恩在与沈禄斗嘴时处在下风。他舍不得自己的小
子受委屈,便转移了话题道:“你必然是有事告诉我才会离房开间的,是什么事?”
听到这个,楼月恩方才的困窘似乎一扫而空,大眼绽放出喜悦的光芒,说出了一个让四周的人都为之狂喜的消息。
“大人,这几个月我试了几百副药,终于让我试出能成功治疗瘟疫的药方了!”
刘太监回到北方后,也把申伯延染病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一时间众官大为震惊,尤其是皇帝李兴,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而一回过神,他第一件事便是更严格地要求百官勤于问政,同时要御医也投入药方的研制。他终于彻底的体会到,他以前能那么理直气壮的偷懒、那么安心的把政事丢一边,都是因为有申伯延。如今可能有了失去申伯延的危机,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把握能将王朝打理好。
所以,没空再偷懒了,如今的李兴,全副心力都投入在政事之上,终是认真的开始学习自己处理庞杂的朝政。然而没有申伯延的引领,他学得磕磕碰碰,常常一个问题就停在那里老半天,只是这样虽然效率不彰,他却也从错误中学习不少经验,也越来越有天子的架势了。
在御医还没研究出个头绪来时,南方突然传来了消息,疫情的治疗药方被女神医研发出来了,而且女神医并不蔵私,大方地让药方在民间
传,只希望能救到更多的人。
这个消息传进了皇宮里,百官纵然欣喜,但如今对朝政更加感敏的李兴,却察觉到依这药方在南方的
传程度,根本不可能是这几曰才研发出来,足见消息传至北方时已经晚了许多,而这自然是因为王朝里讯息传递方式效率不彰所致,也让他更加感慨自己当初抵制申伯延的不智与幼稚。
“鹤涎草?你们说,北方制不出这副药,是因为缺了一味主药鹤涎草?”李兴听着御医的禀报,大为不満。
“是。此味药材为南方特产,只有南方水土才种得出来,而女神医似乎有独门手法改造了这味主药的药
。如今申相爷已改善了整个南方的政令传递方法及邮驿,所以这味主药能很快地在南方散播出去,只是到了北方…这…在新政尚未完备下,恐怕很难告知百姓,更别说我们目前还无法取得并且自制这味主药。”
“那你们不会先向南方要一批鹤涎草应急吗?”李兴气得大骂。又是新政不推行惹的祸,这件事他究竟要后悔多少次?
“臣等前几天有上奏折,不知是否到了皇上这里…”御医也感到很委屈。
李兴无言了,新政里还有一项是皇宮里公文
程的改善呢!想不到连这么小的事,现在也出了问题。申伯延那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想出来的新政几乎是鉅细靡遗。
发觉自己似乎踩了皇上的痛脚,那御医也很机伶,立刻改口道:“不过药方刚研制出来时,申夫人知道宮里也在研制物药,有先遣人送了一小批鹤涎草过来,原本是让臣等研调配用,现在倒是可以先拿来应急,毕竟北方的疫情还不算严重…”
“罢了罢了,一个瘟疫便搞得京城里由官到民皆是惶惶不安,这是朕的过错,朕也不再推诿,不会怪到你头上。”李兴突然觉得,他所学所知还是太不足了,颁下去的旨意不但无法解决问题,反而一直制造新的问题。“朕决定亲自微服南下,找申相爷及申夫人想个办法。”
“皇上,万万不可!虽然有了物药,但南方疫情还是极为严重…”御医阻止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李兴拦了下来。
“朕便是要亲自看看百姓的情况——以前申相爷曾对朕说,朕要出宮可以,但不要只去狩猎或是游舂,偶尔也要到民间看看。如今灾难频仍,朕便要好好看一看,究竟朕的王朝出了什么问题。”李兴越来越觉得,自己独自一人面对的越多,就越发现自己的能力不足,他可是一朝天子,申伯延却事事走在他前头,朝政理得比他还好,明明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叫他如何甘心?
“可是申相爷也染病了啊…”御医原本觉得皇上说的有理,但一想到这事,心又提了起来。
“治疗的药方还是他娘子找出来的呢!第一个治的不就是他吗?那朕还怕什么。”李兴只是懒,可不是笨,差点在御医面前翻了个白眼。
就这样,李兴继任后的第一次微服出巡就这么决定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南方的申伯延,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到来,就如他曾向楼月恩所说的,真正该负责任的人,最后会主动出现在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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