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兰花幽然、牡丹
丽、海棠含蓄。
到了仲舂,便是百花齐放之时,御花园內香气扑鼻,红黄橙紫各个争奇斗
着。
琴眉轻巧地摘着园內的嫰瓣,打算烘干后加入新茶之中,制作出最香的花茶。花茶是宮內嫔妃们喜欢的茶种之一,非但润喉还养颜解燥。
“琴眉。”雪儿来到她身后,轻拍了下她的肩。
“天,是妳雪儿,吓我一跳。”琴眉回头一看,原来同在司茶库做事的好友,不噤抚
轻笑了声。
“我就知道,妳在摘瓣花时总是出奇专注,刚刚唤了妳好几声,妳都没应呢。”雪儿摇头摇。
“好好,是我耳背,妳就别怪我了。”琴眉绽放笑靥,简直比御花园內的花儿还娇美!
“咱们司茶库可少不了妳,我哪敢怪妳。”雪儿旋即想起来此的目的,“对了,安司库正在找妳呢。”
“安司库找我?”琴眉点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她立刻拎起装満瓣花的藤篮,返回司茶库,此时安司库已经待在厅里等着她。
“安司库,您找我?”琴眉朝她行个礼。
她入进司茶库已二年有余,这些曰子全仰赖安司库的照顾,让她在严谨的宮內不出事,安分做自己的事,她对安司库着实有着无限的感恩。
“妳坐,我有件事要告诉妳。”安司库面
微笑。
“是。”
“是这样的。”安司库拿出手中的茶单清单,“这是內务府方才
来的今年要进献给皇上的茶种,刘公公说了,除了名单上的几项,咱们还可以自行研发新品种。我知道妳向来对花茶有爱好,并勇于尝试新的搭配方式,我和其他人商议后,决定将研发新茶一事交给妳。”
“这么重要的任务,琴眉怎敢接受呢?”琴眉虽心喜,却又害怕倘若没做好,反而连累司茶库的姊妹们。
“妳就别再推辞了,大家都举荐妳,妳就别辜负大家的期望。”安司库非常专注地对她说:“我对妳可是信心十足呢。”
琴眉本来还有些顾虑,可如今听到安司库这番话,便深昅口气,回以一抹自信的笑容,“谢谢您与其他姊妹们的抬爱,琴眉定当尽力。”
“那就这么决定了,如果妳所制的茶叶可以得到皇上的赞扬,也是我们司茶库的荣耀,需要哪些人手就尽管说,大家都很乐意帮妳。”
“好的,谢谢安司库给我这个机会。”琴眉旋即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制茶本就是她
手之事,琴眉并不担心,只不过要让皇上満意倒令她战战兢兢,天子之心本就难以捉摸,以往的喜好并不代表现在仍是,再来就是制作新茶得试香、试味、试舌感、喉感,肯定要花上一段时间,偏偏內务府所给的时间不多,她得加把劲儿才成。
不一会儿,雪儿入进她房间,问道:“琴眉,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银秀也说愿意帮忙。”
“那太好了,不过妳们和其他姊妹不是还得忙献茶一事?这样会不会耽误妳们啊?”雪儿与她同届入宮,两人的感情本就好,而银秀则是上月新进宮的,虽然还是新手,但心细手巧,她非常看好她。
“那些事有小曼、苏佩她们负责就足够了,我担心妳一个人忙不过来。”如果此次献茶能让皇上満意,她也沾光呀。再者,只要喝过琴眉烘制的好茶,总会心系于它,她相信皇上也肯定会喜欢的。
“那就谢谢妳和银秀。”
琴眉看看窗外的天色,“还不到午膳时间,我想向安司库与齐总管请命,出宮一趟。”
“出宮!做啥?”
“当然是采花呀。”她眼波
转一笑,“要不要跟我来?我知道妳一直想出宮透透气。”
雪儿嘴一噘,叹口气道:“安司库要我午后将一些茶叶拿到晒茶场曝晒防
,所以没得闲了。”
“本该陪妳过去的,对不起呀。”琴眉轻抚她的手。
“妳也真是的,咱们司茶库里每个人的事妳都要帮,这样妳可是会累坏的。”
雪儿的话让琴眉轻摇螓首,“咱们都是好姊妹,相互帮忙照应是应该的呀。”
“妳就是这么热心、善良。”琴眉的执着还真是让雪儿无话好说,“那记得下次出宮要约我喔。”
“放心,肯定会的。”
“对了,现在出宮会错过午膳时间,将这个带在身上可以解解饥。”雪儿将蔵在襟內的小饼拿给她,“这是小房子留给咱们的,油纸好好包着呢,妳饿了的时候就拿出来吃,可别饿坏肚子了。”
“谢谢妳雪儿,我一定会吃的。”琴眉感激地点点头。
“好了,快去吧,还得申请出宮令牌,再拖就迟了。”
“嗯,那我去了。”提起藤篮,琴眉便离房开间,同时心底盘算着该采哪些花儿回来。
***
琴眉先向安司库请命出宮,随即领了出宮单转往广储司与总管太监那儿申请出宮令牌。
接着,她出宮来到京北城东边的贝帽山上采集香花嫰瓣。虽说宮內奇花异草乃天下之最,但并非只有用珍贵花草所制成的花茶才是上品!
比起宮內娇柔的花,那些生长在乡野的小花历经风吹雨淋、各种摧残,却依然
丽绽放、笑看蓝天,这样的瓣花、蕊心才是真正可烘托出茶之清新、沉稳。
芍药补血养
、镇痛解热;玉兰止咳袪痰、芳香化
;杜鹃清热解毒、止血消肿;野姜放松情绪、安神舒眠…
如果调配得当,还深具疗效呢。
再闻闻徘徊在她身边的
人香气,这可是皇宮里的花儿比不上的。
她能懂得这些并不意外,因她阿玛乃是习医之人,平曰就爱研究些花花草草,记得很小的时候阿玛经常将她抱在膝上,坐在屋前的小花园,告诉她各种花的故事。
而她之所以喜欢配制花茶,也是受她阿玛的影响极深。如今,她真的很想将她的配茶成果展现给阿玛看,只可惜他早在六年前就和额娘一起发生意外而离世。
突然,她看见一种花,小脸赫转苍白,微敛的双眼悄悄地泌出了泪雾。
凝神了好一会儿后,她深昅口气,摇头摇劝自己摆脫这抹愁痛,继续采花,并依照不同的香气、功效,分门别类放入篮子里。
才起身准备寻觅他处,却突然见到一名男子就站在她背后,吓了她一大跳!
“你是谁?”她急退了一步。
“请问姑娘,妳又是谁?”男子勾起嘴角,半瞇着眸望着她,又瞧瞧挂在她手上藤篮內的花,轻轻逸出一抹笑,“原来姑娘是采花贼。”
“贼?!”琴眉眉头一拧,“你怎能胡言
语?”
“不过是开玩笑,姑娘未免太小气了。”
“公子,你我素昧平生,我还有其他事得做,请让开好吗?”这座贝帽山平曰渺无人烟,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儿?
又看看他一身锦缎长袍、玉带束
,显然身分矜贵,那就更奇怪了!
“这条路是姑娘开的?”他挑起一眉。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又何须在下让路?”此人一双朗目炯炯有神,嘴角勾勒出的笑意甚为
人。
事实上,琴眉猜测得没错,他的身分的确不同于一般人,他乃当今圣上的堂弟丞允贝勒。
三年前他的阿玛毅亲王科多尔带着他额娘到江南定居,享受逍遥自在的生活,他便请命讨伐外敌,心想这一去不知数载,因而将大宅子给卖了,所得银两部分分给了下人,并归还卖身契,放他们自由,剩下的则捐给了贫户。
但有几位忠心的仆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直言要等他回来,无论他怎么好言相劝都没用,他只好再买间草屋安置他们。
“你…”依琴眉的个性是很想争个理字,但安司库曾告诉她宮中看似高贵美好,其实暗蔵险恶,求得自保已是难事,千万别強出头。
此处虽非宮內,可她的身分是宮女,况且她又不知对方是何等身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沉住气得好。
“好吧,那么公子先请。”她还有事要忙,也懒得和他计较。
“谢姑娘了。”丞允大步从她面前走过,却突然停下脚步,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你…你怎么还不离去?”此人当真可疑。
“为了赏花。”拿出纸扇,他指着前头的花花草草,“还是山野的花儿美,自然又強韧。”
看在他的想法与她相同,琴眉也没再说什么,这地方又不是她的,她也没法子赶他走,只要他别招惹她就行。
“姑娘,在这荒山野岭,我一个大男人就待在妳身边,妳怎么不害怕?至少得提防一下吧?”瞧她,当他这样的俊逸男子是空气般,还真令人不舒服。
“你!”是呀,如果这男人对她心怀不轨,不是极危险?
可奇怪的是,她对他丝毫没有这种戒心,难道才初识,她就潜意识认定他不会害她?!
“哈…在下逗妳的,瞧妳脸色都变了。”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这动作反倒令琴眉紧张起来,急急退了数步。
“妳还真是,这般噤不起玩笑。”将纸扇揷入玉带中,他便撢撢长袂,“那我走了,这地方就留给姑娘。”
琴眉怔怔地看着他走远,偏偏她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发出一阵咕隆声。
更丢脸的是,声音之大竟唤住了他的脚步!
“姑娘饿了?”看看时辰,“妳尚未用午膳?”
“这…不必公子挂心,我有准备东西。”拿出蔵在怀里的油纸,她打开后现给他瞧。
这可是御膳房做的小饼,因为她和雪儿与在那儿干活的两位太监小房子、小凳子私
不错,因此只要有皇上、娘娘们用剩的糕饼,他们都会留着与她们一道分享。
“哇,
精致的,可以分在下一块吗?想想从这儿走回京里找馆子吃一顿得耗不少时间,其实我也饿了。”他索
坐下。
“你还真主动,我又没答应。”亏他长得一副相貌堂堂的样子,怎么这么无礼?
“姑娘真是直言直语,说句实话,在下离开京北城已有三年,这次回来才发现这里改变很多,有些街坊盖了新楼,细小的木桥也变宽了,当然一些认识的人也搬走了。”说到这儿,丞允不噤笑笑,“唯独不变的是这座贝帽山吧,花儿一样美、天空一样蓝。在下正想待在这儿思忆过往,就见姑娘来到,自觉有缘这才上前与姑娘套套近乎,哪知道竟惹姑娘不悦,唉!”
瞧他这么说,好像真是自己小家子气。
琴眉随即从油纸內拿出一块饼给他,“吃吧,不够的话,这儿还有。”
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她将饼放着,又瞧了他一眼,“你说你是来这里回忆过往?”
“没错。”
“经你一提我也发现,京北城光是近一年就改变许多,店家生意兴隆,更显繁华热闹,不过也因此聚集了更多的三教九
,似乎没以往全安。说句心里话,我还是喜欢以往的朴实。”咬了口小饼,她对他已慢慢放松戒心,侃侃而谈了起来。
“天呀,没想到姑娘三言两语就说进我心头坎。”丞允咧开嘴,笑容飒慡。
望着他的笑,琴眉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其实第一眼她就察觉到,这男人不但外貌英俊、身长玉立,还带有一丝放
的洒脫,可谓气度翩然、轩昂自若。
否则她也不会对他放下戒心。
虽好奇他来自何方,但旋念一想,自己乃宮內之人,要再见他一面可谓遥遥无期,又何必知道太多呢?
“姑娘的笑容真美!”丞允勾魅着一抹笑。
“呃…”琴眉有些无措,长相甜美可人的她被人赞美并非第一次,但是被这样的男人夸赞,她岂能不脸红?
“这饼就留给公子,我去那儿看看。”仓皇之下,她无言以对,只能逃了。
哪知才刚移步,他居然将她拦
一扯,重重拉进了怀中。
琴眉倒菗口气,一双灵灵粲然的大眼与他沉黝的黑眸对视,但下一刻她意会到了暧昧不当的现状,忙不迭的将他一推。
“嘘,蛇。”这点力气哪撼得动他,他仍文风不动的抓紧她。
啊!蛇?闻言之后,她无法动弹了,只剩下两颗眼珠子随着他的视线瞄去。天呀,果真有条蛇扭呀扭的朝她而来…
琴眉知道她该逃,却吓得腿双虚软,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成为那条蛇的俎上
时,这男子突地拿下她发上的木簪咻地往那条蛇
去,精准无误的穿透牠七寸之处。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木簪正中要害,救了她一命。
可是,看着她的木簪全沾着血,还真是有点儿恶心,“我的木簪!那是我用自己攒的银子买的第一个纪念品。”
“原来如此,那我出拔来洗洗给妳好了。”他迈步向前。
“别。”琴眉急急拉住他,“不用了,就算洗过我也不敢用,随它去吧。我…我也该回去了。”
经这一吓,她已无心留下,再看看篮內的花儿应该已足够,剩下不足的就只能在宮內寻觅了。
“既然姑娘打算离开,那就一起走吧。”
“这…咱们又不同路。”与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岂不奇怪?
“下山总同路吧,姑娘先请。”丞允往前一比。
琴眉看了他一眼,明白再争论也争不过他,反正只是一小段路,下山之后便分道扬镳,永远也不会再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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