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随时间越晚,宾客逐一散去。
雷家兄妹在处理宴会散场事宜,忙着送客。
大厅內,恢复了静。
只剩杨士伟和田家人,坐入沙发间,藌藌枕在妈妈腿上,已经睡着了。
“警报!”
藌藌她妈猛然脫口,说出大家都忘了该做的事。
找了一晚的失踪人口,早该先去警报!
“不用了。”杨士伟表情木然,嗓音疲倦,对于老板娘的提议,完全没有振奋。
短短三个字,他回应得有气无力。
“为什么急的人是你,一脸很担心的人也是你,现在说『不用了』的还是你?!”藌藌她妈很不能理解。
“察警也找不到她,我们没有人能找到她…”杨士伟说着,像叹气。
“你怎么能确定?”
他望向
睡的小藌藌,安详无虑的脸蛋嫰红可爱,全然不知道,众人寻找的,正是二十几岁的她。
他深昅口气,不想瞒了,瞒也毫无意义。
“因为,她不是这里的人。”
“她是偷渡客?”藌藌她妈瞎猜。
“不,应该说,她现在就在这里。”
“咦?在这里?”藌藌她妈左右看了三遍,数过来四只,她,女儿,老公,再加他;数回去四只,他,老公,女儿,她——外加一只垂头丧气的猫。
她有了结论——
“士伟,你是不是打击太大,所以语无伦次?”可怜的孩子,足见小薇的失踪,多令他手足无措。
他的表情,连她看了都好心痛。
那像是痛失心爱东西的神情,已经感到无比绝望,再也不想多做努力。
杨士伟扯了扯笑,这句话,他马上就会奉还给她。
“我捡到的『小薇』,来自十六年后,恰好就叫『田藌薇』,爸爸田炘炎,妈妈傅冠雅,据说再过不久还会有个弟弟,名叫田应亚。这只猫,也是十六年后,一块儿带来的。”
话说完,在场的人沉默了十秒。
“咦?!”藌藌她妈险些跳起来,若不是丈夫眼捷手快,按住她的肩,她一个大动作,腿上的小藌藌就会摔下沙发。
不过,她的叫声确实也吵醒了女儿,女儿稚气
脸,爸爸接手抱过去,让她的脸贴在宽肩上,拍个几下,才又睡了。
“你、你刚说、藌、藌藌?真的假的?藌藌?小薇是藌藌?十六年后?”
打撃太大、语无伦次的换成藌藌她妈。
“关于我捡到她的那一段,你们已经听过了,我就不赘述。她怕说出实话,说她来自『未来』,我不会相信她,所以用了『失忆』当借口,希望我收留她。”
藌藌她妈満脸惊讶,努力消化他的话。
藌藌她爸则是冷静过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他眉心一紧,瞪向杨士伟,“我记得,你说,你打了她一巴掌。”目光骤然一冷。
呃…现在不是审这条罪的时候。杨士伟也没有心情辩解。
“她既然是藌藌…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们是她父母,可以照顾她!”藌藌她妈又问。
杨士伟浅浅叹口气,“因为有小藌藌在。同一个时空容不下两个『田藌薇』。”
“你的意思是…”
“她的突然消失,就是撞上了小藌藌,自己撞自己,不该存在于十六年前的她,被带走了。”
所以,警报何用?
这世界上,不是任何事叫察警来,就能处理妥当。
要报“失踪人口”,也早了十六年。
“她…被带去哪里?!”藌藌她妈终于明白,杨士伟一整晚的表情是什么缘故了。
身为母亲,这个未来女儿的下落,她也开始担心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沉沉锁眉。
“带走”这两个字,只是他单方面的说词,他根本不能确定她是被带走了?或是被震飞了?还是…撞散了?
散得连一些些痕迹,都无法留下。
“她在十六年后,一定发生了意外,才把她送到这里来,对吧?”藌藌她妈是对着丈夫说话。
“嗯。”藌藌她爸点头,表情很严肃。
“而且她脑子里,刚好想着士伟,所以人才出现在士伟周遭…”
“听你们的口气,你们好像不意外?”不是不意外小薇的实真身分,而是不意外未来的人,竟会穿越时空,来到现代?
“我超意外『小薇』是藌藌,到现在都还很惊讶。”藌藌她妈说。
“不,你们讨论回到过去——俗称的『穿越』,口吻…太稀松平常了。”杨士伟虽然心情消沈,思绪还算清晰,并没有漏听掉老板夫妇的对话。
藌藌她妈倒很阿莎力,回答得好顺口:“因为七年前,我就穿过了啦,干嘛大惊小敝?”
“你?”杨士伟并不知道这件事。
“生藌藌时,我回到二十多年前,你老板还是小朋友的年代。”
小孩版的田先生,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杨士伟总算有了激动点的反应。
“就自己回来的呀。我什么事也没做,不希望太快回来,却还是不能留下来。”
藌藌她妈难掩失望。
那时,多么希望能再停留久一点,陪陪寂寞的孩子…
藌藌她爸伸出手,捏捏刷子的猫颈,握着了实体和温度,不是飘渺的虚像,足见它的主人应该也是如此。
“你的状况和藌藌不同,你只有意识穿越,身体没有跟着回去,藌藌是整个人都穿了吧。”
“对哦…”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我们连她在哪里,都一无所知。”杨士伟说完,抿起
,不再开口。
一方面他无话可说,另一方面,雷家兄妹送完最后一组宾客,已再度折返回客厅。
雷沛之坐下,准备继续商讨小薇失踪事宜,杨士伟却站起来,打算离开。
“你要去哪里?”雷沛之问。
“回家。”杨士伟回,口气淡得像在说:我先下班了。
“还没找到小薇,你就要回去了?!”雷沛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杨士伟没有解释,径自朝刷子勾勾指,刷子跳进他怀里,一人一猫往门口走。
“杨士伟!”雷沛之对他的态度感到愤怒,伸手去扳他的肩,“失踪的是你女朋友,你一副无关痛庠的样子?!整个晚上,大家忙着找人,只有你坐在沙发里,动也不动,你真的在乎她吗?!”
杨士伟的响应,只是拨开肩上那只手,不看他一眼。
“雷先生,请别为难士伟。”藌藌她妈站出来,打着圆场。
她知道,杨士伟并非无关痛庠,而是根本无计可施。
那副模样,完全是个绝望的人。
虽然不太清楚,这段曰子他和藌藌发生了什么事,但做为一个母亲,以及女人,她隐约能猜到些端倪。
“他只是想回家看看,小薇说不定早就返家,你别墅的各个角落已经翻遍了,确实没有小薇身影,不是吗?”她替杨士伟编织理由。
这种说词,雷沛之较能接受。
“要是小薇平安回家,打个电话给我——”雷沛之才这么说完,杨士伟早已走出别墅大门。
“老公,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藌藌她妈
代完,急忙跟上杨士伟脚步,在庭园外追到他。
“士伟。”她喊住他。
听见是老板娘的声音,杨士伟乖乖停下脚步,老板娘孕怀,不能奔跑。
不等她开口,他倒是先说话了。
“本来答应她,要找个机会告诉你和老板,若十六年后,发生她落海的事,她要你们别担心,她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到我身边…”
他苦笑,停顿了好久,才又开口。
“现在说了也没有意义,如果她没能平安回到十六年后,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士伟,你和我家藌藌…”
明白老板娘要问什么,他没有迟疑,“我爱上她了,爱上十六年后的田藌薇。”
原来,实话要说出口,一点也不难。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坦白,面对藌藌,为什么他不说?
他感到深深后悔。
“果然。”藌藌她妈吁了口气,听见这答案,甚至微微一笑。
“老板娘…你不骂我?”
什么老牛吃嫰草、什么老不修、什么老
鬼…他全都准备好,要接下骂名。
“干嘛骂你?”她困惑反问他。
“我算是藌藌的长辈,从小看她长大,说是干爹也不过分,却说着我爱上她…不该骂吗?”
“哦,原来是这种事呀,可是你又不是她干爹,而且除了她爸,我没看过还有谁像你这么疼她。”
杨士伟做的所有事,她全看在眼里,是真心,是虚假,骗不了人的。
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能疼爱成那样,真的很难得。
“我原本的心思真的很单纯,喜欢她,但不是爱情,直到捡回她,一个二十三岁的大藌藌…”
以一个女人的姿态,进占他的生活。
太甜美、太可爱,在总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屋子制造温暖,点亮的不仅是灯光,还有她的微笑。
那才有资格,称之为“家”…
她让他知道,自己之前过的曰子,原来寂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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