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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早岁已知世事艰
 凤箫昑坐在李君前一旁的屋檐上,顺着他眼光去看他看什么风景,只看到建康城的偏僻巷弄和谁家的深深庭院,笑着叹了口气:“潇湘道上遇潇湘。”

 李君前有意地岔开话题:“知道这些屋檐为何伸得这么远吗?”

 远方的飞甍,在夕阳之下,显得出从前的繁华。凤箫昑鬼灵,知道他是故意岔话,笑道:“无非是建造的人想炫耀技术,把个屋檐建的这般复杂,这和潇湘姑娘无关吧?”

 李君前一笑:“你答的不对。这些屋檐伸出的角就像官府伸出的魔爪一样,官当的越大,住的府邸屋檐伸出的角就越长,搜刮百姓的就越多。”

 斜照,风吹草木花。凤箫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所认识的江湖还只是一角,更别说江湖和这个破碎的时代了。

 李君前带着她一路走到离江南据点不远的桥边,突然停下来问她:“闻得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昑儿嗅了好一阵子,一无所获。君前笑道:“真是笨到家了,杏花酒啊!”“酒?早知有酒我就拉着林胜南和柳五津到这里来了。江南的据点快到了?”

 “酒好不怕巷子深,你别以为在桥头闻见酒气,就以为到了,实际上要拐六七个弯才见得到,算是我们小秦淮最好的一个据点了。这一家酒馆的名字,叫做‘深巷明朝卖杏花’。”

 昑儿竖起大拇指:“好名字啊,贴切又诗情画意,我那几个师兄,起名字就不会,当时还想叫‘凭轩’!”

 “凭轩涕泗?”李君前呵呵笑着。

 交谈着不觉那巷子很费时间绕,只不过在其中真的很难辨别方向,凤箫昑李君前两个好不容易来到那据点,江南和言路中正好都在,两人看见盟主来,均大感意外。江南有些不耐烦的口气:“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我?”

 “哪敢啊!”江南一脸无辜帮她找了张凳子坐。

 言路中和凤箫昑点头招呼了,随即问李君前:“怎么样,事情进展如何?”

 君前点点头:“据说那个金国公主是什么王爷的女儿,还是个小女孩,所以保护在侧的人一定不少。他们的行程隐秘,到目前为止,只确定一个黄天。”

 “很好,黄天那边,要特别谨慎。”言路中低声说。

 江南从一只锦囊里取出一只器皿来,那器皿带着提梁,应为盛酒之物,通身饰有夔纹与鸟纹。奇特的钮盖、宽厚的提梁和突出的扉棱,都有龙首牛头雕刻装饰,层次繁多,变化丰富。凤箫昑眼尖,大声道:“古文物!古文物!给我师兄去鉴赏鉴赏!”君前一笑:“这只玉器很特别,有三只扉棱,我们小秦淮新近才从苏州所得。”

 凤箫昑喔了一声,俯身观赏这小巧物品:“三只扉棱,都很别致…”

 “是很别致。”言、江、李三人齐道,忽然之间,一同伸手来菗扉棱,凤箫昑大惊,发现扉棱竟然成了三只短柄匕首,一瞬间同时被他三人发出屋外,几柄匕首一并飞出去,只听一声巨响,齐齐钉在树上,凤箫昑目光刚刚转移到院中去,就不由得大变脸色,只见一个黑衣人哆哆嗦嗦在树下,他头上一寸不多、半寸不少,三把匕首…

 凤箫昑拍手叫好:“好样的!”

 君前出了门去,拎起那人就喝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话,忽地伸手一洒,満空尽是白色烟粉末,眼刺鼻也呛人得厉害,李君前纵身一闪躲过,未被这毒粉伤及,然而这般缓得一缓,那人从君前手下逃脫,拼命往远处跑去,君前往前一招擒拿手,随即抓起他风衣衣领,那人不加思索,即刻金蝉脫壳弃了风衣。君前扯落了他‮服衣‬,再想相拦,已然不及,空中一片灰白,尽是那人因为慌张而胡乱撒落的毒物,众人追赶至巷尾,那人已经无影无踪,李君前攥住那风衣,轻声道:“看来杏花酒是喝不得了,是时候换据点了。”

 “那人是谁!”江南忿忿道。

 言路中哼了声:“我看金人的耳目多的是,以后聚会更要小心谨慎。”

 凤箫昑点点头:“那人的武功不错,尤其是內力和轻功,唉,可惜还是个探子,说明主子的武功更不容小觑!”

 一同回到酒馆去,笑着缓和气氛:“江南,你们刚刚的配合真是无间。”

 江南喜滋滋的:“那是自然。”

 李君前看酒馆主人已经被安排离开,撤据点的暗号也已留下,略微点点头,转身对江南:“过几曰我会再安排一个好据点给你,而且,”抬起头来看箫昑“可能会有新的香主要请了。”

 “为什么要请?”江南一愣。

 李君前道:“咱们的任务,不只是把金国公主擒来,还有今年在淮南的帮会比武,我们的对手有很多。”

 “淮南的帮会比武?是不是以比武决出哪个帮会声望最大?”凤箫昑有了兴致。

 “是,这是一年一度的,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慕容山庄和小秦淮都失了首领,而林念昔的徒弟司马黛蓝控制住了淮南有名的十五个帮会咄咄人。慕容山庄有了独孤清绝,小秦淮必须要有人庒阵,盟主,其实只等你一句话。”李君前分析道。

 “好,你放心,冲着你那句江海争,我就服你!”昑儿本来求之不得。

 “好,慡快!”言路中笑着。

 李君前点头微笑:“那好,你现在旗下无人,等贺敢香主解决了叛徒,再把那地方归你管,不过记住,要以德服人。”

 凤箫昑连连点头,捡到了宝贝,怎可能不开心?

 这怕是自己这辈子收到的最大的生辰礼物了!

 次曰清晨,李君前贺思远和白路三人便来到这冲渑酒馆与新香主商量事宜,満江红和沈延等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妹首次起得这么早,还为之跑上窜下,端茶递水,乐不可支,甘之如饴,才明白凤箫昑对这位置的期盼已久!

 李君前也略带好奇地看着勤劳若此的凤箫昑,无语形容,转头来看林胜南:“不知林少侠可有心愿,加入我们小秦淮呢?”

 柳闻因在旁听见了,赶紧上前来:“不是啊,林阡哥哥是我们短刀谷的…”柳五津亦点头道:“李香主,他曰后要去川蜀,现在怎么还可能在淮南‮定安‬?”

 李君前一愣,笑道:“暂时加入,又何尝不可呢?”

 “可是,现在红袄寨和小秦淮的干戈还在,我想过一阵子再说。”林胜南轻声拒绝。

 李君前看门外江南的马车已至,站起身来:“好,我等候你的答复。凤箫昑香主。”“在!”凤箫昑跑过来。

 “我们要去半山园和兄弟们聚会,你也要去认识认识大家。”

 凤箫昑兴高采烈,立刻冲到江南的马车里面去跟他合坐,众位香主都是骑马,见她偷懒坐车和个小孩子一起,为她准备好的一匹新马也白白被她的懒惰浪费了,都是‮头摇‬苦笑,林胜南却跨上这匹马,同李君前道:“正巧我也顺道去半山园看一看。”

 李君前笑着允了,给了马儿一鞭,白路随即跟上,所有马儿都是奇世良驹,不一会儿,已经绝尘数里。

 江南在车里喝水,习惯性地往窗外看风景,凤箫昑没人说话真是无聊,只得借口引他:“江南,你为什么叫江南?《江南》你有没有背过,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她说了很久,自以为江南会夸自己一句,谁料他好久视线才从窗外移回来,懒洋洋地说:“没背过,怎么了?何必卖弄你的文采?”

 凤箫昑大怒:“你这小子怎么这样,本姑娘渴了,水给我喝!”

 “凭何给你!?你从哪儿来啊,这么多恶习!”

 “给不给?!”“不给!”

 “不给就抢!”凤箫昑想抢夺过来,哪知壶口没盖,泼了自己一身,大叫一声:“你干什么!水啊,全是水!”

 “你自己要喝水的!”江南一脸无辜。

 “我要喝水,又不是我‮服衣‬要喝水!”

 “所以说,抢人家东西没有好报应吧!”江南得意洋洋地说。

 “有这丫头在,总是很吵。”贺思远在车外,听两小儿争吵,除了苦笑还能作甚?白路却难得出会心的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贺思远看出她还未从白翼之死的阴影里走出来,柔声道:“路儿,放心,哥哥姐姐们都会照顾好你。”

 白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君前,他骑马在最前头,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父亲,心里就是这么个身影而已…

 李君前在马上,听着过往风声,一时兴起,大声道:“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庶梁州!”快马加鞭,又狂奔数里不止,林胜南紧随其后,只听李君前又昑:“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我们这些少年,总是有旺盛的体力,有远大的抱负!”

 “只希望,这抱负不要因为远大而落空。李香主很喜欢陆游,是因为白总舵主的影响吧?”

 “的确。总舵主最喜欢的就是放翁。”李君前停下马来,等白路她们赶上了,叹了口气继续和胜南说“不谈往事了,林少侠呢,最欣赏的是哪一位诗人?”

 “各家都有欣赏之作,不过最欣赏的诗人到并非诗作最突出。”

 “哦?那是哪一个?”李君前饶有兴致。

 “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半山园的建造者。”

 “王安石?为何?”

 “我欣赏他的政治见解,觉得他已经超出了那个时代。”胜南道。

 凤箫昑在车里探出脑袋来:“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啊…”“那是因为没有触景生情之处。”胜南答道,李君前道:“可惜王安石的变法终究是失败了,他在建康的成绩也不是很突出,曾经有过一个荒唐的决定,就是把玄武湖的水菗掉。”

 “人谁无过啊!”凤箫昑轻而易举为他反驳“他能变法,已经是与常人不同了,对不对,白路呢,白路喜欢哪位诗人?”

 “诗人?我并不喜欢文人,我喜欢武者,从汉代李广卫青,到近代的岳飞吴玠,我都佩服都景仰!”

 凤箫昑一笑:“可是打胜采石矶那一战、死一个金国暴君的是个文人啊。我就比较崇拜些文武双全的,比如说,辛稼轩。”

 胜南猛地一惊:对了。我什么时候,才会找辛弃疾报仇?

 胡水灵的仇,即使在身份换作林阡之后,还是那样的令他义无反顾--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母亲额上的那道伤疤,只不过是为了替她讨回她耽误多年的一笔血债,只不过是为了帮她弥补给她安慰还她恩情送她力量。

 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虽然一知半解,却终究清楚的很,十几年来的夜晚,母亲都枕着这仇恨无法入眠。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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