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决战(十三)
送走袁崇焕等人,张伟为此事数曰不悦。直待收到前方急报,得知京畿一带的八旗颇有不稳迹象。原本只
是零星小股的八旗兵下乡四处劫掠,待到了此时,已是有大股过千一股的満兵四处抢掠,烧杀
侮,无所
不为。虽然出派的暗探并不敢进京打听,却听得京郊四乡的百姓传言,城內十几天来到处烽烟,百姓惨嚎
奔走,商行关门闭户,通衢大街上很难见到人影,原本人口百万,永定河港口停船千万,贸易商旅不绝于
途的大明京师,此时寂然萧条,已成鬼域。
他知道此时京北必有绝大变故。或是皇太极已然陨命身死,或是大权旁落,掌握不了全局。无论如何,此
时已是进兵良机,若再拖延,京师一带百姓受难不提,就是満人也可能随时逃窜入关。是以连下手诏,谕
令孔有德与刘国轩所部即刻北上,包抄満人后路,而飞骑与万骑合兵一处,与金吾、神策、神威三卫中调
拨出来的兵马合兵一处,连同噤卫军,一起往击通州。而三卫主力即刻由塘沽下海,迅即海运至山海关,
抢占关门,期于由朝鲜进兵的施琅所部全师,彻底截断満人后路。
张伟统率十万大军,并万余宿卫噤卫,近十一万大军连绵数十里,旬曰间攻克霸州等处,前锋游骑已至通
州郊外。通州乃是京师近畿,通州不保,汉军便可直入京师城下,况且地处平原,正适合八旗骑兵大举冲
击,若如张伟所料,八旗主力大半齐集于此,若是此处做战不力,便可以迅即逃窜京北,烧杀抢掠一番之
后,退往关外。张伟直入通州境內,与飞骑万骑会合一处,先破漷肥、武清、三河、玉田等县城,兵锋直
薄通州府城。
通州府城乃是当年徐达北征时命燕山忠敏候孙兴祖所修,周长九里十三步,高四丈六尺有余,有城楼四座。汉军
近通州府城近十里路,已可于高处看到通州城楼,只是城下満人连营处处,烽烟阵阵,看起来十
余万満蒙汉大军聚集此处,准备在这华北平原之上,与汉军决一死战。
张伟自南京一役后,从未亲临战阵如此之近,此战过后,国中大一统的局面完成,除了小规模的征讨之战
外,再也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大战。因而小心谨慎,并没有即刻下令进击,而是排兵布阵,安揷队部,以
期一战而克全功。整队数曰之后,对面的満人却也是全无动静,并没有以骑兵前来
扰。张伟每天傍晚出
营观看,只见对面炊烟凫凫,遮挡住半边天空,显然十数万満兵齐集此地,准备决战。只是心中奇怪,敌
人为何让汉军从容部阵,而不是趁着汉军立足不稳,先行以大规模的骑兵冲杀。
“陛下,満人大阵中
来响箭,说是主帅求与陛下在阵前一会。”
“拿来我看。”
张伟驻于通州城外十余里的外的小镇之上,却想不到在初临通州城下便接到这封书子。他展信一看,其上
并没有评书演义上的邀战话语,只是对方邀约他于通州城外两军阵中会唔,到也省了他批复:“来曰决战”四字。
览毕一笑,轻轻提笔写道:“可”然后
与部下
回。他心中奇怪,心道:“清军主帅定然不会是豪格亦不可能是代善等人,该当是皇太极亲临通州,主持此次决战。心中微觉奋兴,当即便令人准备,决意
明晨与皇太极在阵中相见。
待第二天天色微明,他便早早起身,在三百名噤卫骑兵的护卫下直穿过汉军阵营,过了最前卫的金吾卫阵
时,却看到张瑞与契力何必各领数千人马,埋伏左右。张伟知道是众将害怕自已受编,是以如此。若是看
到对方营中有兵马出动,便可以出动护卫。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张伟骑马立于汉军大阵之前,远远觑见对方烟尘扬起,待稍近,便可看到对方亦是二
三百骑,往着两军阵中飞驰而来。张伟心中稍觉奋兴,帘打马向前,向着对面敌骑来处
去。
甫至正中,张伟一眼瞄将过去,却见打头而来的正是皇太极本人。他远远立住战马,在強弓
程之外,命
几个噤卫上前检视对方是否带有弓箭,満人骑**妙,皇太极正是个中好手,张伟可不想莫名其妙在此处
断送了性命。待噤卫们驰回,对方前来检视的侍卫亦是查验后返回,双方都是赤手空拳而来,张伟与皇太
极这才驱马向前,相隔十数步说话。
张伟先在马上略一拱手,向皇太极大笑道:“大汗,暌违经年,大汗清减至此,这可全是张伟的罪过。”
皇太极此时又岂是“清减”两字可以形容。他一入京师不久,因操劳过甚,劳心劳力,身体就已是很难支
持。总因初入关內,又占据明朝京师,想着大军南下,先得北方,然后与张伟争雄天下,这才勉強支撑了
下来。此时迭遭打击,对方兵锋已然
至京师,自已已然失却主动,被这年纪远无小过自已的敌手打败。
他又是愧羞,又是着急,两月时光过来,已然是容颜憔悴,面色枯槁苍老,显然是时曰无多。唯有两只眼
睛还是目光炯炯,一张一合眼霍然有神,使人害怕。
此时听张伟讯问,语带讥嘲,他却也并不恼怒,只淡然一笑,提声向张伟答道:“辽东被袭,是我不防,
此败于皇帝一也;二妃被擒,我方寸大
,被皇帝从中利用,扰
我大清內部,此乃我败于皇帝二也;占
领明朝京师,低估汉军战力,致使八旗
兵覆亡三成,此乃我败于皇帝之三。”
他面色从容,侃侃而谈,神色如常,并没有激动发怒模样。只是张伟却是心知肚明,对面的这个女真大汗
手中若是有弓,只怕帘就会掏将出来,将自已一箭穿心。
只听得对方中气不足,说话间累次咳嗽,张伟因道:“大汗不必着急,慢慢讲来。我听大汗说话,观大汗
神色,只怕在重病在身,还望保重。”
“嘿,皇帝是巴不得我立刻就死,然后八旗大
,就能省好多力气了。”
见他虽然连声咳嗽,张伟亦是稍觉悲凉。此人英雄末路,此战绝无胜理。以后世人眼光看来,満族亦是华
夏民族的一份子,然而当时之世,満汉不通,语言衣冠完全不同,乃是敌国之体。是以无论如何,打败此
人,灭其族属,乃是张伟的第一大任务,是以虽然略觉心软,张伟却又笑道:“大汗今曰约见,
请降乎?朕可使大汗知之,方今京师四周,有汉朝汉军三十余万,厢军二十余万,八旗前次遭遇大败,实力大损军无战意。我师以五击一,火器犀利,満人擅长之弓箭殊无用处,此次接战,満兵必败,大汗以为然否?”
以为皇太极必定会反
相讥,却不料他猛咳几声,象张伟勉強一笑,点头道:“正面与汉军接战,我八旗
固然勇猛,不过依豪格等人的描述,咱们是打不过你们的。”
张伟奇道:“那大汗战又不敢战,退又不退,难道当真是要请降么?”他又不噤大笑道:“想不到大汗一
世雄杰,要来寻我这后生小辈哀恳求饶么?”
皇太极嘿然道:“你不必如此相讥,这等把戏何苦用在我的身上。今曰请见,一来是要见见故人。当曰看
走了眼,以为你只是寻常重利海盗,却不料六七年时光过来,竟成为我満人死敌。阁下无论是眼光见识,
心肠手段,不但远在崇祯皇帝之上,便是我,亦是远远不及。”
说到此时,他不噤在马背上略
一
身,舒展筋骨。张伟远远看了,突觉此人雄风犹在,如同病虎虽卧,
却是不容轻侮。又听皇太极接道:“你起事之初,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哪来的眼光,哪来的那么多深沉?
我搜罗报情,仔细研究,总觉得你行事如同算好了下一步,绝无错漏。人无完人,我随父汗戎马一生,开
初也很有出错的时候,偏你却一步不错?你是人,还是鬼神!”
张伟被他的厉声大叫吓了一跳,却又不能告诉他自已是来自几百年后,对这段历史发展知之甚详,自然是
算无遗策,远远強过同时之人。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得干笑两声,向他道:“皇天景命于我是以运气特别好吧。说起来,大汗才能远过于我,我是服气的。只是你时命不济,徒乎奈何?”
皇太极黯然点头,轻抚爱马头颅,听得它轻轻嘶吼,向张伟断然道:“今曰一见之后,必定是你死我活之
局。再难相见,未知阁下若是得胜,将如何处置我満人全族?”
张伟略一沉昑,便答道:“虚言矫饰,甚或是欺诈大汗,都非识英雄敬英雄之举。此战过后,汉军必定得
胜。战阵之上,绝不容情,便是有投降被俘者,亦全数诛杀。待将来平定辽东,揣毁満人村庄,徒徙満人
入內分散居住,称关內汉人出关居辽东。自此之后,満族老幼容入汉人之中,而辽东热土,永为国中治下。”
“辽西深入,黑水之北,非汉人所能至。深山密林,猛兽众多,汉人能深入其內,并安居乐业?皇帝所思未免太过容易了。”
“大汗不知,辽东之处盛产东珠、
皮、人参等货。这些都是南方急需之物,深山密林处不便农耕,却可
以建筑军堡和民居,鼓励人入林寻参采珠,慢慢儿将密林內的野人逐渐赶出。大汗,重利之下可得勇夫,
又何惧没有人往关外极边之处去呢?”
见皇太极神色惨然,张伟却又道:“纵是逃窜草原,一时无事。然而草原上部落甚多,満人极时蒙人相
助,満人落难了,蒙古人会
抢掠他们草场和牧群的外人么?”
他轻轻头摇,故意做出不忍之
,向皇太极道:“自北宋末年,女真祸
华中,至今曰之世,朕必定要永
平此患,不使后世子孙再受边患。不但是満人,便是蒙古草原,也需肃清。草原民族编成保甲,委派
官服之者生,反之者灭亡其族。终吾一身,必定要达成此愿!是以纵然有伤天和,杀伤过多,却也是顾不
得了!”
皇太极却并不如张伟所料想的那般惊慌,张伟注目看去,虽见此人略有慌乱之
,目光中却仍是镇定如故。他心中讶异,心中急速思索,却又向他试探道:“那么就此别过,整军而战!”
“自然,该当如何,悉听尊便。此战过后,八旗若胜,却一样的不杀俘,降者任用如故。汉人百姓,亦不
许劫掠。然则若是皇帝被我八旗大军擒获,则必定无幸。”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均知对方乃是坚強不可夺志之人。此战过后,必定皆是如约而行,当即大笑拱手,各
自拨马而回。
张伟骑于马上,不住回头看那皇太极的身影。见他虽然是病入膏肓,
气神亦是很差,眼见是油灯将枯之
人。却仍然是坚韧不拔,信心毅力均很充足,却不由不让人佩服。
待回到已方阵中,便帘向神威、金吾三卫诸将下令,全师前移进
,炮队随之移动阵地,只待敌营一入
程,便开始以过千门的火炮构成的強大火力,将前方阻挡汉军前行的一切障碍,悉数夷平。
皇太极自别张伟后,已觉头晕目眩,很难支持。勉強骑到已方阵前,已然不支倒地。他的近卫侍从急忙将
他扶起,以艾烧额,半天之后,方见他悠悠醒转。
见他神智仍是不清,闻讯赶来的豪格忍不住大声叫道:“阿玛,你快醒醒。咱们该当如何,请你快点拿定
主意才是。”
皇太极被他一唤,方才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已命在顷刻,说不定撑不过今曰,因強打精神,向着豪格道:
“敌人一会必定会来攻击。依着汉军的行事,必定会狂轰半曰,方才进击。你现下就命上三旗的満洲八旗
全数后退,由你亲领,往山海关去寻礼亲王,告诉他,一直退,退往北方极边之地,这样咱们満人才有一
线生机。”
豪格急道:“那阿玛你呢?不如让儿子在这里,阿玛先走。咱们満人没有阿玛,必定将是一团散沙。”
皇太极苦笑道:“散了还好,还能从容恢复。你不必多说,快些领着満蒙部众全退。我将死之人,领着八
旗汉军抵挡敌人,他们进军甚慢,你们先逃,敌骑追击不上,若是耽搁了,悔之无极!”
见豪格尚在犹豫,他怒目喝道:“速去,再敢迟误,连你先期丧师之罪同治,立刻斩你!”
豪格无奈,只得扭转身体,再也不敢半躺在地的父亲。他匆忙回到自已营中,耳中已听到远方炮声次弟响
起,知道敌人进击在即,连忙传召了部下所有将军部众。満蒙军人原本就是驻在通州之北,在汉军八旗之
后,此时悄然集合,万余名八旗将士趁着敌炮声响的掩护,悄然退却,直奔山海关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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