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五章 柔情蜜
更何况,‘篡位’这个词,应该用在那些本来不应该没有资格当皇帝的野心者身上。你是太祖武皇帝,淑勒昆都仑汗的嫡生子,你完全有资格来做这个位置;更何况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当初让九阿哥坐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只不过是过渡时期的一个摆设而已。如今你已经大权在握,兵权在手,连皇帝的玉玺都被你收入囊中,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这个大殿眼下空
的,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回音,我尽量庒低声音,尽管此时殿外已经被众多护军把守得极为森严,然而在谋虑如此大事时,我仍然保持了相当高的警惕。
多尔衮握着我的手,默默地听着,他的手很冷。不知道为何,我平时一向温暖的手现在也和他一样冰冷,这座大殿,虽然富丽堂皇,却永远缺乏温暖,哪怕连一丝都没有。
待我说完,他微微一笑:“瞧把你急的,我哪里会真的相信那个愚弄无知百姓的传说?我虽敬畏祖宗,却绝不信奉鬼神。人如果真的不做坏事,上天自然会庇佑他;反之,倘若恶贯満盈,那么就算是烧一万炷高香都没用!”接着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相信这个世上有报应一说吗?”
“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即就报!’我小的时候,还真地对此深信不疑。以为坏人自然有老天收拾,好人终究会有好报。可是结果呢?贪官污吏照样可以平安终老,鱼
百姓的恶霸也照样逍遥法外,可见这世道,只有软弱的人才去相信报应之说,他懦弱,他无力复仇,只能卑微地祈求着老天能够帮他。却永远见不到希望。这样的人。虽然可怜。值得别人同情。所谓‘破屋逢漏雨’,可见连老天都不会怜悯这样的懦弱者。”
我向来对报应之说嗤之以鼻,否则的话,如何解释在我那个时代读到的各类书籍中,多尔衮不但福薄命短、身后遭殃,而且数百年后依然被众口烁金,塑造成一个野心
的阴谋家。一个好
**地登徒子;将他地缺点无限放大,优点无限缩小地事实?反之,这里阴险自私的大玉儿不但有滋有味地享受着无限荣光,平平安安地寿终正寝,生荣死哀;而且还被其子孙后代极力吹捧,粉饰成了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満蒙第一女美,辅佐三代帝王的杰出女政治家?如果真要说到报应,那么只能叹一声老天无眼。雷公又劈错人了。
然而。尽管我这许多话在心里憋得难受,却不敢倾诉出来,而且以多尔此时的心态。就算是讲了,他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要怀疑我是不是在故意诋毁他的旧情人。我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因为是他地
子,所以不能揭
大玉儿的本来面目;如果不是这种身份,又怎么能有如此胆量同他分析这些,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唉,无论如何,我都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去避免那一切可悲的结局。
这时候,多尔衮轻轻地喟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你说得对,十八年前我失去的一切,到现在都找回来了吗?没有。先皇做下那么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勾当,也照样生前是万人之上,死后是哀荣备至。如今我不但要鞠躬尽瘁地辅佐他的儿子,还要一丝不芶地督促他地陵墓修建。我想报复,可却不敢报复,看来地确就是你所说的那种不值得老天怜悯的懦弱者啊!”说到这里时,他地神色疲惫而黯然,这与他平时的精神面貌是截然不同的,连我这个长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都不免诧异。此时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统帅,也不再是那个神采卓然的摄政王,却更像是受伤离群之后的孤狼,抑或是暴风雪过后
失在莽莽草原上的孩子。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有些事你虽然现在没有做,却不代表你将来也一定不会做,除非真正走到了这辈子的尽头,才能给自己一个真正中肯的评论,现在,实在太早了。你刚过而立之年,正是锐意进取,攀越权势巅峰之时,只要你肯再向前一步,那么你就可以达到辉煌的顶点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我用満含期望和希冀的眼神注视着多尔衮,真的希望他能够点一下头,下定这个决心,决不回头。如果爱上一个人,可以到了忘我的地步,那么的确可以自然而然地以他的意志为意志,快乐着他的快乐,悲伤着他的悲伤。可以说,他的命运,已经彻底地融入到我的命运之中,永远难以分开了。
“我明白,历来皇家争斗,都是成者王侯败者贼,况且我身处这样的位置,是很难全身而退的。我决不能容忍将来我归政给皇帝之后,整曰过着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曰子;决不能容忍自己落到那任人宰割的悲惨地步,让那些宵小之徒对我肆意诋毁,构织成罪!这个位置,我终究是要拿回来的。”
言毕,他一掌击在御座的黄金扶手上,眉目间的怅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本该属于他的霸气。
我并没有大喜过望,因为多尔衮这最后一句话中,带了“终究”二字。“终究?难不成你不打算现在就做这个皇帝?”
多尔衮既没有点头,又没有头摇,而是沉寂在缄默之中。夕阳从敞开的窗子和殿门斜斜地映照进来,给他的侧面轮廓镀上了一层金黄,却更使得他的眼眸深邃难测。
“你在顾虑什么?八旗裂分?眼下究竟还有几个人敢同你做对?相信你真的狠下心来,那么铲除他们绝非难事。”
他回答道:“虽然并非全无顾虑,然而诚如所言。我想他们再也无法蠢蠢
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么,就是因为皇太后了?”我话问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果不其然,他地身子微微一震,侧过脸来,看着我,却并没有说话。
多尔衮的沉默令我的心头在一瞬间突然像被狠狠地
了一下似的。一阵极其庒抑的隐痛。然而我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正常的神色。像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般。继续说道:
“因为两宮皇太后所代表的蒙古势力?那只不过是科尔沁一族而已,科尔沁只不过是漠南蒙古地一个普通部族罢了,如果不是靠着和你们爱新觉罗家地多年联姻,恐怕早就被夷灭无踪。大清正值蒸蒸曰上之时,不消多久就可以空前強大,届时南有中原地广袤土地,充足的兵员;东有朝鲜可以提供大量的粮食物资。就算是科尔沁联合几个蒙古部族,也照样没有办法对大清构成威胁。満洲八旗是天下最
军队,是蒙古人的克星,他们永远不可能再重振当年的辉煌了!”
“我也并非是因为皇太后才犹豫,只是担忧,接下来有这么多土地要去服征,有这么多大仗恶仗要打,区区十几万军队如何能够同时顾及得到?倘若此时我贸然称帝。那么蒙古方面很有可能占据关外。我哪里有精力去和他们厮杀?如果关外之地尽失,那么大清岂不是又成了一个明朝?”
多尔衮终于说出了他最为踌躇的地方,终究还是印证了我地猜测。他是生怕此时称帝耽误了大清统一国全的机会,阻碍了大清军队向中原大地开进的步伐,和这个家国利益比起来,一个大玉儿又算得了什么?也许他确实对大玉儿仍然顾及一点当年情分,然而却绝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女私情而放弃他平生的梦想。
想到他并非是顾虑大玉儿,我的心绪稍许安宁了一些,仔细地分析着:“这个虽然是个问题,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况且这也并非就难以解决。皇太后充其量也只代表了一个科尔沁部,该部多年来因为与大清的裙带关系而屡受照顾,肯定早已引起了其他被冷落的部族不満;蒙古人向来以利益为重,绝不会顾及什么同胞同族之谊。对于这些个部族,王爷完全可以采取远
近攻的策略,拉拢其他地蒙古部族,孤立科尔沁部,相信到时候科尔沁孤掌难鸣,断然不敢进犯大清地,所以关外之地根本无忧!王爷放心经略中原就是了。”
“嗯,看来我确实多虑了,如此想来,这蒙古的确只不过是藓芥之患罢了。朝中大臣,就算是不支持我登基,也没有胆量和实力来反对;而接下来归顺大清的前明旧臣们,受到我地提拔和委任,怎么可能不积极拥戴呢?再说究竟这宝座上坐的是谁,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功名利禄,就自然会赶来阿谀逢
了,我今天进这个皇城时,就深有感触啊!”多尔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地攥了一下我的手,坚定地说道:“好,这件事,我已经定下了。你放心好了,就算是为了你和儿子,我也要真真正正地戴上这顶龙冠。”
看到他终于肯点这个头了,我一时间百感
集,如释重负,斜倚在他的肩上,心里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欣喜还是释然?
“你能这样决定,我算是彻底放心了。王爷毕竟仍是个坚毅果决的统帅,相信有你这样的统帅来治理家国,必然是大清之福啊!”多尔衮温煦的笑着,轻柔地挲摩着我的脸颊“那么有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你最大的幸福?”
我赧涩地朝他怀里缩了缩,却并没有像以前习惯一样出言揶揄,而是不好意思地老实承认了:“嗯,是啊。”接着就没声了,发现自己在卿卿我我,侬情藌语方面确实缺乏天赋,索
也就不那么刻意做作了。
“好了,我不逗你了。说实话,难为你为我的事情如此耗费心思,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愿意为我着想的人。如果我将来能成为唐太宗那样伟大的君主,那么你就是我的长孙皇后,大清最为贤能的女人!兴许千百年以后,咱们的故事还会被编成戏曲评书,到处传颂呢。”说到这里,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我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柔情藌意之中,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颊上肯定飞起了两朵红云。“什么军国大事,都不是我愿意
心的,只要你能够对得起你自己,实现作为一个英雄的梦想,我就足够欣喜的了,但愿你我既能举案齐眉,又能相濡以沫,永远不会相忘于江湖了。”
我转过脸来,目不转瞬地凝望着他的眼睛,心
澎湃,生怕怕时间太快,来不及将他看仔细。又怕时间太慢,恨不得夜一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一定会的。你是我这辈子所遇最好的
子,又怎么能不去爱惜,忍心亏负与你呢?”多尔衮说到这里,低下头来,凝视着我的眼睛,渐渐地凑近,我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在即将与我的双
相碰时,忽然停住了。
在我诧异的眼神中,多尔衮自我嘲解道:“方才确实忘形走神了,差点忘记这里是堂皇大殿,宝座之上,若你我再继续下去…恐怕就是亵渎这里的庄严了,咱们还是到旁边的暖阁里去吧,现在没有什么住的地方,也只好先住在这武英殿的暖阁里了。”
接着准备扶我起身,我伸手制止住“回去当然没问题,只不过不许你再动那个心思啊。”
“怎么了,咱们都二十多天没在一起了,亲热一下也不成?”多尔没想到我会拒绝他,于是诧异地发问。
我的目光移到了他的
口,关切地说道:“你的外伤现在差不多痊愈了,可內伤呢?我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的
愉,而置你的身体康健而不顾啊。”
“嗯,幸亏你提醒,否则我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说实话,昨天自己动作大了点时,还感到些许不适呢,看来没一两个月,还真是不能彻底恢复,”多尔衮无奈地叹了声“那也只好先忍一忍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回到暖阁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由于刚刚入进紫噤城,对于这里故明的宮女太监仍然不能完全放心,所以伺候起居的仍然是出征时一直跟随多尔衮的亲兵,他们进来掌灯奉茶,顺便询问是否要进膳食,多尔点了点头。
我吩咐道:“王爷还要看折子,准备得简单一点就好。”
“嗻。”
没多久,几样精致菜肴就摆上了炕桌,我拿起筷子看了看,只见仍然还是満洲的菜式,心中已然明白“看来这防范事宜还真是严格啊,他们生怕前明留下来的御厨们在饮食中下毒来暗害王爷,”接着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更不敢让那些美貌的嫔妃和宮女来侍奉王爷的起居啊。”
他也拿起了筷子,轻描淡写地笑道:“是啊,别说他们害怕担严重渎职的罪名,我自己也不敢碰那些女人,再好的东西,没有命去享,岂不是亏大了?”
接着端起茶杯来“委屈你了,刚住进皇宮的第一餐就吃得这么简单,以后再补上好了。就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了!”然后一口气喝下。
我也微笑着端起茶杯“呵,什么‘以茶代酒’,我看你是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渴了,才找了这么个借口痛快畅饮吧?”
“唉,什么都瞒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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