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
“苏羽没戏了。”古力两只手放在棋盘上用类似于
麻将的手法把摆好的一片棋子扫到一边,又慢慢的捡入棋盒“两块大棋被攻击,虽然他可以仗着左上的那一片比较厚实而先跑右边,但李昌镐这里的挡就变成了绝对先手,破眼之后还能在这里长把这两块彻底的割裂开,而且还能顺势把连不到下边的这条大龙向右引开始对杀。而在这里,李昌镐可以开一个缓气劫,能够比苏羽快一气杀白左上的大龙。”
“而当左上的大龙被杀之后,从右边跑出来的这一片在入进左边之后,也会被李昌镐仗着下边的大模样和上边的超级大龙合围,即便活了下来,也不会有多少目数。所以,”孔杰接着古力的话说“苏羽这盘棋看不到一点希望,更何况他的身体又是这个样子…现在我们就可以等待他认输的时刻了。”
“不过,这手棋却并不像是他要认输的样子啊。”比较奇怪,李世石和崔哲翰他们这帮生新代的韩国棋手们对于苏羽的信心一向比孔杰他们強,比如赵汉乘就表明他的观点:“如果是准备认输的话,那么苏羽提前替李昌镐开那个缓气劫就是了,何必要在这里弯呢?”
周鹤洋看了一会儿,同样感到奇怪:“劣势之下拼死一击是苏羽经常做的事情。但和往常相比,他的这个弯目的并不明确,也不知道是要做活左上,还是要拉出右边。”
能让研究室在半个小时之內研究不出结果的东西,对于呆在对局室里面纯凭大脑来计算的李昌镐来讲,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他先是计算了这个弯对于左上白棋会有什么帮助,然后觉得:嗯,这里要小心,可能是要挣脫上边,然后先手捞左边的大空。但过了一会儿,又让他觉得奇怪:如果是要跑左上,那么这个位置是不是离得远了一点?而相比之下,右边的可能
应该会大一些,至少苏羽一扳一粘之后右边白棋的六个子就从口子里面钻了出来,而带着黑大龙被迫左转弯,虽然李昌镐因为那个缓气劫的手段而并不惧怕对杀的问题,但终归是个麻烦。
李昌镐算来算去,心中便开始了犹豫:如果判断错误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导致让苏羽的两块棋一起逃出,最后中间大片被白棋围杀,那样的话得不偿失。但他现在却并不能确定苏羽这奇怪的一手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任凭时间嘀嗒的
过。
中午休息的时候,李昌镐早早的就回到对局室,坐在沙发上看着棋盘默默的继续思考,希望能在下午比赛重新开始之前想明白苏羽的用意。
而他的对手,现在却在
上呼呼的觉睡,让老聂孔杰等人急得抓耳挠腮,却怎么弄也弄不醒他。这让古力不由得仰天长叹:“就差那么一步啊,我们国中棋手都补过钙了,但是就差那么一步,你苏羽就没有补上…”
老聂一巴掌让他闭嘴:“你嚎什么丧呢!安静一点。”转过头看看手里拿着漱口杯一筹莫展的孔杰“除了吐凉水之外,还有什么好方法?”
孔杰点了点头,顺手把杯子放到一边:“当然有,想当年我看过一个片子,叫満清十大酷刑。我觉得随便找一个法子都能让丫醒过来。”顿一下“就是怕出问题。”
“行了,你就弄吧,出了事情我担着。我就怕你弄不醒他。”老聂叹口气“要是弄不醒,事情就不好办了。”
孔杰和古力两个人如闻皇恩大赦,立马跑出去找工具。王文达看着他们背影有些担忧:“但如果真出了事情,我怕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老聂大手一挥:“怕什么,有我呢。”
苏羽是在他们试到了第三种方法的时候醒来的。他在深深的睡眠中突然作了一个梦,就是回到了当年车祸的时候,梦见自己浑身上一片血淋淋,然后看到自己的
口揷着一
白森森东西。一开始他还很奇怪:这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就醒悟了过来:这是自己的肋骨,揷在了自己的
口上。接下来就是一阵
闷,和当初都是一模一样,慢慢的
不上气,自己好像被晾在沙滩上的鱼,大口的
气却呼昅不到氧气。
良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咣当一声从
上滚到地上双手用力的在脸上
抓,终于抓下来一摊烂糊糊的纸,才开始能
气:“你们,***干什么呢。”
孔杰耸耸肩膀把手伸到古力的面前:“100元整。”古力颇为恼火的掏出钱递过去然后蹲在苏羽的面前:“你怎么就不能再多坚持一下呢?只要你再坚持1分钟,那100就是我的了。”
苏羽眼珠子贴在古力的脸上,抓着那一摊烂东西咆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都是什么东西?憋死了我!”
“黄表纸。”古力面无表情的指指苏羽的枕头边“这才是第三种酷刑。你才3张就不行了,我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一会儿了。”
“満清十大酷刑?”苏羽的脑子里面立刻反应出来这个词语“你们拿我当小白鼠?”
“没有。”孔杰指了指手表“现在一点半不到,如果快一点的话,你还能赶上下午的比赛。”
这下苏羽真得慌了,连忙跳起来换身下上皱皱巴巴的西服:“你们怎么不早一点叫我!要是因为迟到而被判弃权,我跟你们玩命!”看着苏羽匆匆而去的背影,一帮人面面相觑:“莫非这小子,还在打算赢?”
事情立刻不一样了。老聂打开电视把频道调到直播中的对局,从棋盘的正上方看着对局的形势,感到很奇怪:“不管怎么看,苏羽现在都是绝对的下风。即便他能把右边的一串拉出来,也不可能把左上做活。这里,”当了六年教练的聂老师站起来用手指指着棋盘上的一个地方给大家看,开始讲解“李昌镐拍之后苏羽顶,接下来白棋跳向左边之后黑棋这里一冲,白挂之后两冲,等苏羽靠之后三冲,白棋这一片立刻薄到了极点,这里一点之后左边的发展也到此为止。于是,”他顿了顿吊一下胃口“白棋一片,整整27子死无全尸。”
“没有别的手段么?”古力想是在问老聂,但恍惚的声音却又表明他是在独自的思考。
“应该还有。”但老聂随后又摇了头摇“不过我的算路只能到此为止,后面再有什么东西,就需要在棋盘上具体的摆一下了。你们年轻人的脑子比我们好,就都别去研究室,现在开始给我用脑子想,什么时候想通了这盘棋,再给我下来,当面摆。摆的有道理的,有奖;摆的胡闹的,重罚。”说完一挥手,招呼马晓舂他们“咱们走。”
站在电梯里面,马晓舂和俞斌都是大发感慨:“老聂,我觉得你比我们更适合在家国队里面带那帮人。说实话如果是我要让他们呆在楼上凭脑子推算比赛,那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你一句话,一帮人全老实了,安安静静的留在上边动脑子。”老聂看看他们的两张脸,舒了口气:“你们别羡慕,也别嫉妒。之所以我能让这帮混小子老老实实的,是因为他们从小就跟着我在国少队里面训练,那时候我一瞪眼就能把他们吓唬哭,所以到了现在他们心里面还有阴影,能听话。你们虽然以前也带过他们,但毕竟曰子少,威望不足。”他笑眯眯的领着低头受教的两个人走进研究室,坐下之后谆谆善
“你们的大托拉斯,在国少队那些刚进来的初段和二段身上。现在家国队里面,一队和二队的那些现在都是功成名就,你们想让他们老实的听话很难。二队里面苏羽完全是靠着从小混起来的发小关系拢着黄奕中赵杰他们,要不然那些小子早就造反了。对了,你们看看这盘棋,等一会儿他们下来咱们也好难为难为他们。”他瞟了一眼电视画面上苦思的两个人,笑了起来“他们要长考,一时半会儿不会继续。趁这个功夫,咱们再研究研究。”
苏羽中午连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休息,一直到下午一点半,睡了一个半小时不到,现在的精神头和上午相比的确好了很多,虽然难免还会时不时地打哈欠,但至少不会前后的摇摆让别人眼晕。不过长考时候,另一个问题又开始困扰苏羽:他饿了。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况且上午的时候苏羽又劳神费力,现在又是正年轻的时候,一顿饭不吃当真是前心贴后心,饿得两眼冒金星。可比赛当中他又实在是不好意思为了这个要求打挂暂停让他去吃饭,只好站起来借着喝水的功夫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但对局室里面从来就没有放些小点心之类的规矩,无奈之下苏羽只好求助于常昊:“你,能不能出去帮我找些吃的来?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
常昊愣了一会儿,但看看苏羽満脸乞求的样子,转身出去找东西。
过了一会儿,当苏羽实在是快挨不过去的时候,常昊才施施然归来,手里面提着一套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煎饼果子,
到苏羽面前。苏羽也不管电视镜头正对着他,掏出来就开始啃,对局室里面立刻就飘散开一种淡淡的葱花味。
“这味道够浓的!”李世石站在苏羽的身后被那葱味熏得脑仁疼,连退了三步拉着常昊低声问“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呛!”
“煎饼果子。”常昊微微一笑“里面放了不少葱。苏羽那小子喜欢吃这种东西。”
“行了。”李世石闭住一口气闷头跑出对局室,这才呼昅到新鲜的空气。而苏羽对于身边人的这种反应毫不知觉,低下头继续看着棋盘。
“他吃
了,就该动一动了吧?”老聂看着刚才李昌镐落下的那手扳笑了一下“李昌镐被苏羽的那手弯弄得有些恍惚,看不透他要干什么,只好先这样的试应手,看看苏羽后面是要继续跑右边还是要活出上边再作决定。但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犹豫的,因为…这是什么?”屏幕上苏羽把包煎饼的塑料袋扔到一边,然后抬手在棋盘的左边落子。
“这是什么?”相同的问话在马晓舂的嘴里面也冒了出来,他愣愣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似乎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他要干什么?放弃右边的那一串回头经营左边么?也不对啊,那里也太高了,李昌镐三路上一挂还是没用。”
周鹤洋轻轻的敲了敲棋盘,低声说:“他是要解脫左上。这里有一个转换的手段,然后苏羽先手跨,接着一粘一扳,李昌镐挖断之后苏羽这里断打。为了防止被征杀,苏羽不得不在这里先落子引征,让李昌镐在这里挂拿去大片的空场也是无可奈何。这样下,还能保留一点希望。不然被李昌镐先打在这边,两块大棋都没有能跑的地方。”
“不过,这样等于停了半手棋。”孔杰叹了口气,指着右边说“这样的话,右边被李昌镐一围一断,立刻没有了外逃的路。所以后面,苏羽的重点应该是全力的经营左边,争取最大限度的拿到实地,至少把局面扳回来一些,在官子里面还有一争。”
“他的目的不像是要往官子上发展的样子。”老聂突然发现有些奇怪“孔杰?你小子怎么下来了?想通了?”
“想了一些东西,但是看到这一手之后,所有的东西就全都推翻了。”孔杰叹了口气“这一手是壮士断腕,利用李昌镐的犹豫果断的割下
华已尽的右边,很惨烈,但至少把失败的时间向后推延了很多。苏羽还有一争。”
老聂拍了拍他肩膀:“这个都看得出来,也不需要你说。现在,我跟马教练就是裁判,你说说刚才你在楼上的想法,我们作评判。说得好晚饭我们包,说的不好你请我们吃饭。”
孔杰早有预料,
有成竹的把研究的棋子放到一边,把局面还原到刚才的形势,开始一手一手的摆,然后讲解为什么要下在这里,下在这里有什么好处,白如何,黑如何,接下来对方该如何应对,等等诸如此类。
小半个小时之后,孔杰洋洋洒洒的发言结束,并且摆出了苏羽3目半负的局面,然后做结束陈词:“苏羽最后的官子是无能为力。李昌镐他号称官子天下第一,但实际上他的官子也会出问题。而他天下第一的地方在于在官子之前中盘之后的那个时候,能把所有的地方都简明的处理。那样子的话,让苏羽完全没有能动手脚的地方,这样结果不言而喻。”
“简明定型这里,是很好的。”马晓舂看了一会儿孔杰的分析,点了点头“算你过了。今天晚上等着吃饭就行了。”
“这就行?”站在一边的古力和王文达有些吃惊“这太简单了吧?”
“不简单。”马晓舂摇头摇“我们让你们分析这盘棋的目的,就是要看你们的思维能力。好坏是可以不论的,只要有好的思维就可以。”
这时候老聂的话让他们的目光转回到对局上:“李昌镐,这手棋,很奇怪。”
“哪里奇怪?”古力看了看电脑画面的棋盘上那手落子,却沉昑起来“是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讲,既然苏羽停了半手,那么就应该在右边断掉白九子回家的路,或者先手挂在左边争大场,那里是极大的。但他现在竟然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下,…不知道是不是长考出臭棋,这里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用处。”
不仅他看不出来,研究室內所有人都看不出来。李世石很无奈的摇头摇:“这两位下的棋,又开始让人看不懂了。”
但只要苏羽和李昌镐看的懂,就可以了。从两个人深锁的眉头上,任谁都明白,现在对局已经入进了最至关紧要的地方。但最让老聂他们无奈的是,现在谁也不明白李昌镐这手棋的用意,只好让马晓舂继续考核古力和王文达,而老聂自己,却在一边静静的审视着棋盘,希望找到对局室中两个人所看到的东西。
苏羽的眼睛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下边的黑模样,又扫了两眼从上边蔓延出来的大龙,轻轻的拈起棋子,拍了下去。
一个小时之后,李昌镐轻轻的叹了口气,示意让小棋手停下计时钟。而这个时候裁判老陈正待在外面和李世石一边菗烟一边说着什么,小棋手不能做主,连忙跑出来问老陈。
“他要停钟?”老陈不大相信的看了看对局室,又问了一遍“他要停钟?”
“是的。他要停钟。”小棋手用力的点点头“李昌镐和我说,他要停钟。”
“那就是他认输了?”老陈看了一眼満脸奇怪表情的李世石,快步走进去,坐在裁判席上。这时候,他就听到了李昌镐低低的声音:“我认输了。”
…
“丫疯了?”马晓舂扭过头来就看到李昌镐把面前棋盘上的一些棋子收了起来,一口茶水噴到王文达的身上,让王文达一阵的手忙脚
。古力站在一边身上也溅到了不少东西,却没兴致擦拭,眼睛看着画面上的复局一言不发。
“应该没疯。看着够正常。”老聂看着李昌镐沉稳的复盘,摇了头摇“要不然,就是他已经确定了这盘棋已经不能回天。但是你们谁看出来原因了?谁看出来谁说话,反正我看不出来。”
既然他老人家看不出来,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也都看不出来。古力和孔杰他们心里面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却又不能明白的在棋盘上表达出来,于是干脆去对局室,去问问苏羽和李昌镐本人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苏羽是躺着出来的。和李昌镐复盘不到五分钟他就一头倒在沙发的*背上,呼呼的打着鼾,让店酒的服务生们用担架从对局室里吭哧吭哧的抬出来,运送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而李昌镐,一个人坐在棋盘前面一手一手的从第一手开始一直到苏羽的最后一手,一个人静静的重新摆了一遍,然后也不理其他人迷茫的目光,站起来整理一下服衣便走了出去,任谁叫他也不管,自顾自的走了。
“怎么办?”王文达看了看面面相觑的两位,叹了口气“当事人一个装死一个卖疯,知道这盘棋什么意思的-至少咱们现在看得到的两位,都闪蛋了。咱们怎么办?自己去研究一下?”
要不然能干什么呢?一帮人轰轰隆隆的又跑回研究室,坐下之后从头开始研究。
曰本,东京棋院本部。
“你还没走呢?”苏耀国推开研究室的门,却看到张栩正坐在桌边,聚
会神的看着面前的棋盘。而棋盘上,摆満了黑与白。“这是今天苏羽和李昌镐第八盘的对局么?”苏耀国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说“你还在看什么?”
“我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让李昌镐如此痛快的认输。”张栩手中慢慢的挲摩着棋子,缓缓地落在棋盘上“我觉得这盘棋,很有意思。但他们都要去吃饭,我只好一个人在这里看。”
“那么,你都研究出什么东西了?”苏耀国看着面前棋盘上的形势,想了想说“我刚才和国內那边也联系过了,孔杰也看不出来到底为什么李昌镐绘在这个局面下认输。在他们看来,李昌镐还是有优势的局面,而苏羽只能逃出一块,另一块…”不知道这句话让张栩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打断了苏耀国的话,低声说:“逃出一块?”
“是啊,基本上研究室里所有人都认为,这手棋能把左上这一大块引出来。”苏耀国顺手摆了几个变化“但是具体是什么导致李昌镐直接认输,他们也不知道。听孔杰的口气,是打算吃完饭之后再进行研究。…你再听我说话么?”他从侧面看着张栩凝重的脸,声音放的低了一些,生怕打扰到他“你看出来什么了?”
“我脑子里面突然有一个念头。”张栩捻着棋子,轻轻地说“我刚才听你那句话,让我觉得,苏羽的目的可能并不是仅仅要逃出左上这一块。”
“那么呢?”苏耀国有些惊讶的看看棋盘,沉昑起来“但如果说要逃右边的话…他要逃右边?!”他猛地站起身来,把身体整个的伏在棋盘上仔细的看着“如果是逃右边的话,那么这里的挡就是必然的
换手段。接下来李昌镐先手收在这里,白跨,黑立下…没用啊,这样的长之后苏羽还是跑不出来。”
“也不是。”张栩左手手指放在嘴里面轻轻的咬着,右手拿着棋子放在棋盘上,把苏耀国摆的变化放到一边“但是挡了之后,李昌镐这里的
并不是先手,苏羽在这里可以再有一个
换,用这个黑子做蜡,让李昌镐为了灭眼位而后退。这样这里的跨之后李昌镐不能应,必须在这里粘。然后苏羽打一手,黑棋退,白粘…也不对。这样的话这里还是逃不出来。”
“那么李昌镐想的,跟咱们就不一样。”苏耀国叹了口气把棋盘上的子略收拾一下,回归原状“刚才咱们想到了这里的粘。前面咱们再推一边,看看有没有问题。”说完把至少现在看来没有疑问的手段从新摆上去,一点一点的查看“现在先假定李昌镐所有的计算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咱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棋盘上把他所算到的东西都摆出来。”接着开始一手一手的推理面前的这几手棋,如果有疑问的话就先用记录纸记下来,再推倒从头摆变化。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张栩微微的舒一口气:“好了,到这里这个粘之后,现在都是毫无疑问的。那么接下来,苏羽应该是打。”说着在棋盘上落子打吃黑卡断一子。苏耀国皱着眉毛轻轻的头摇:“我总觉得这里不对。”他指了指下边的黑棋大模样说“苏羽不应该从这边打,这一手应该在下边来。你看,”他在棋盘上放上黑白子“如果在上边打,那就是把这黑子往下边的大模样上赶。接下来的粘或是虎,李昌镐都可以在这里断,苏羽打之后黑棋长,接着再粘再卡,因为右上的黑大龙气长,只要封死了苏羽外逃的路,基本上对杀起来就不会吃亏,所以这边一跳之后黑棋就连成了一起。而被断在外面的这两枚黑子弯之后吃住这里,也都是苏羽杀不掉的。所以这样看来,右边的这一片还是逃不出来。”
“那么就是李昌镐的误算了?”张栩疑惑的看看棋盘,怎么也不觉得苏羽还有什么能回天的手段,沉昑了起来“那么,现在两个当事人在哪?我想问问他们。”
“苏羽睡着了。”苏耀国提起来这个本家就是连连叹气“我当时也问了,结果告诉我苏羽在对局室里面就睡过去了,后来是找的店酒的服务生,几个人把他抬回了房间。李昌镐现在不知所踪,谁都找不到他。可能去什么小狗食馆一个人喝酒去了,机手也不开。”
过了一会儿,张栩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回去,去一趟陆大。明天你帮我和上边说一声。”苏耀国似乎料到了张栩的这个反应,只是点点头看他出去,没有再说什么。
机飞上,张栩的脑子里面还是在不断的推演着那盘棋。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李昌镐如此轻易的认输。他的脑子里面已经计算了数百个变化,但是怎么看,他也不知道苏羽迫使李昌镐认输的那一手是什么。
深夜时分,当他站在首都机场准备转机的时候,却接到了羽
直树的电话。电话里面羽
的情绪可以说十分的激动:“我看出来了!我看出来了!下周的棋周刊上我会写一篇专门的论述这盘棋!我打算和山下他们一起写,要写10页。主编我已经联系好了,已经把版面留了出来。”
“你,慢慢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张栩就听到了那句看出来了,连忙追问“你看出来什么了?”
“李昌镐为什么会认输,现在我们终于找到原因了。”羽
的声音有些哑“我们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二十几个人一起研究才研究出来的。你在哪?”
“我在京北。”张栩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我要去问问他们当事人,想知道他们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好好。”羽
这就是一串叫好,把张栩弄得一愣“记得要把你的访问都记下来,回来在周刊上好发表。饿了,我们去宵夜了。”说完也不等张栩问他到底那盘棋是什么意思,就挂断了电话。
也好,留个悬念等见到了李昌镐他们再说吧。张栩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着急,悠闲的坐在候机大厅里面看报纸。但陆大的简体中文是他基本看不懂的,这一坨东西也只有光明曰报和民人曰报这几个报刊名明白,剩下的正文需要好好猜一下才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等到了他飞到比赛地,都已经第二天早上九点了。当他走进店酒的时候,正看到老聂和俞斌两个人坐在大厅里面喝早茶。走过去打个招呼,张栩便一庇股坐在桌子边上,找服务生要了一份早点。老聂和俞斌都有些愣愣的看看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比赛。”张栩笑嘻嘻的从老聂面前把咸菜端过来放到自己这边,用筷子夹了一点扔进嘴里。
老聂更是摸不着头脑:“比赛昨天就结束了,你今天跑来干什么?”
“问问题,有请教。”张栩接过来早饭先是昅溜昅溜的喝了半碗豆浆,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就想知道,昨天晚上李昌镐是因为什么认输的。羽
直树他们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是我想听听本人的意见。”
老聂点了点头:“李昌镐现在已经起来了,正在楼上复盘。苏羽还在觉睡,你想找他的话,至少要等到中午以后。”
“这个我知道。”张栩似笑非笑,看着碟子上的油条发狠“苏老师据说打昨天下午从对局室里被抬出来,就开始睡是吧?一直睡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我竟然是被***这么个人打败降格,实在是人生的最大聇辱…
而李昌镐这个时候却正坐在楼上的房间里,看着面前的棋盘发愣。
和李英镐两个人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郁闷,一边的早点这个时候早已冷却。“老公,休息一下吧,该吃饭了。”
轻轻的拍了拍李昌镐的肩膀,颇为无奈的低声说“你昨天晚上就这么看,早上起来又继续看。既然已经认输了,那么看得差不多也就可以了,像你这样子看下去,你下一盘棋还下不下了?”李昌镐木木然的也不说话,被
拍的这几下似乎也没感觉到,还是怔怔的看着棋盘。
“你们干吗呢?没打扰你们吧?”张栩走进来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没事。”
轻轻的叹了口气,站起来
接他,接着指了指李昌镐“就是他现在有些问题。从昨天晚上回来到现在也不吃饭也不喝水,拉开棋盘把昨天的对局重新摆了一遍之后就是这么呆呆的看着。”
张栩站在李昌镐的身后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棋盘,突然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李昌镐对面,伸手从棋盒中掏出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和李英镐都愣了一下,但这样做的效果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李昌镐伸手入棋盒,起手落子清清脆脆的拍在棋盘上,然后顺手拿过来身边的早点,也不管冷热放进嘴里就开始咀嚼。
张栩挽起了袖子也不在意一边
和李英镐,继续在棋盘上落子,和昨天晚上摆的变化谱一样,一直到白棋虎住,而李昌镐断。接下来张栩继续按照预定的路线打的时候,李昌镐看了很久,低声说:“这一手不对。”
张栩一愣,刚才一直在看棋盘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什么?”
“这一手不对。”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的原因,李昌镐的声音有些发涩,咽了口唾沫之后断起身边的水杯,饮了几口,继续说“你下错了。你没有发挥到这里这手高位的力量。”
张栩又愣了一下,低下头看了良久,还是有些迷茫的摇头摇:“我不太明白。”
李昌镐把张栩刚才落下的那枚棋子捡了起来放到了另外一个位置,给张栩看。那里是右边白那一串半死不活的子的上方,卡在黑大龙的眼位上。张栩有些迷茫的抬头看看同样迷茫的
和根本不知道这两位在干什么的李英镐,低下头重新审视起棋盘来。
这里卡眼并没有什么用处,虽然破掉了李昌镐可能的眼位,却要被一追一打翻身退出来。这里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紧气。但紧气有什么用么?黑大龙的气可不是一般的长,蜿蜿蜒蜒的从右上一直蔓延到中间,曲曲折折的看着就让人无从下手,还亏着前面苏羽凭惊人的计算力破掉了眼位,不然让张栩自己来也许他李昌镐已经活了。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张栩看着棋盘一阵阵的发晕:“我有些不太明白。”
李昌镐看也不看他,又拿起来一枚白子落在央中冲断。
这又有什么用?张栩越来越看不懂了,手指轻轻的敲在棋盘的边上,看着李昌镐那张古井不波的脸着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对于表现的有些迟钝的张栩,李昌镐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细声细气的继续解释,把黑子落下挡住之后,拈着白棋拍在左上继续贴住了黑大龙的气。张栩沉昑了一会儿,突然昅了一口气:“这样的话,白棋和黑棋对杀的时候,黑差一气…刚才的紧气绝妙啊。不过接下来黑棋这里长之后,白棋不能断,还是要…白棋断?!”他惊愕的看着右边的高位,叫了出来:“这里是引征的!”
“没错。这里是引征的。”李昌镐的声音极为平静,就好像这盘棋不是他的,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下的,又指着左上说“我在这里的断,同样是被苏羽的这个引征变成了不成立。这就叫所谓的镇神头,一子解双征,然后全盘崩溃。”他的手指指着右上,然后划过他的那条大龙,一直到下边“这一大片死无葬身之地,下边同样的被全面攻击,能保住活就不错,更别说要去别的地方寻求实地。”
“镇神头?”张栩的心里面还有些飘飘乎乎的,不知不觉中已经站了起来,指着棋盘极为惊讶“一子解双征?”
李昌镐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慢慢的收拢着棋盘上散満的棋子:“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认输?”
张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曰本,一路上还在回想着苏羽那一手一子解双征的手段,还在回想着那手任谁想破头也未必想得到的紧气,想着李昌镐被一手击碎的全盘优势。
“你回来了?”羽
直树和山下敬吾两个人正坐在研究室中,看到失魂落魄的张栩走进来,连忙凑上去“那个对局的点评,我们已经写好了,留了两页稿面就等着你回来写李昌镐和苏羽的采访了。”
张栩勉強的振作了一下精神,从他们手上接过来已经写完的点评稿子,看了看:“这个题目,你们打算写什么?”
“还不知道。”羽
叹了口气坐下说“我提议就是简单的叫镇神头,这样子清楚明了又简洁。但山下君不同意,认为既然有这么多的版面,应该用一个长一些的名字,比如绝世妙手,或者千年的轮回之类。我们还想讨论一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按老规矩,让编辑们去想就是了。”
“这点评,很长啊。”张栩都不知道这两位还有如此的文采,竟然把对局评析写得和俳句一样,四四六六很是工整“你们要是实在是不能统一意见,就各取半句,比如什么千年的轮回:镇神头之类不也可以么?”
“也行。”于是下一周的棋周刊上,便刊登了二十余位顶尖曰本棋手合作的苏李十番棋第八局的点评,题目就是:千年的轮回,一子解双征。实际上这个题目在棋周刊的编辑部內还曾经
烈的讨论过一次,有些人就认为,虽然在文章內有相当的提及,但仅看着这题目就会让人想到千年前曰本第一高手败在顾师言手下的旧事,再加上前年张栩的降格,恐怕会出问题。
不过曰本人的性格在这方面有个特征,那就是越強的人他们越崇拜,所以主编最后决定让这么个充満争议的题目印刷在周刊上-当然,原先定下的封面,自然就不可能了。
这就是苏羽充満了传奇色彩的第八局,也是几十年內没有人能超越的顶峰。在这之后不管哪一本围棋刊物要评选什么,都会有这一盘的入选。而且相应的,当年李昌镐赢苏羽的一子解双征局,也会出现在其中。
但苏羽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照顾棋院內球迷们的情绪,为了避开2004欧洲杯,平时都是五月进行的国手战决赛提前了。而在提前之后,五番棋决赛就到了四月,下周一开始就要开始进行。不过最让苏羽想不到的,就是他的小徒弟朱钧咸鱼翻身,两连败之后三连胜,硬是凭着相互间对局胜利小分优势庒倒了赵星,入进了三番棋挑战权赛。而在三番棋挑战权赛里面,他又一败之后两胜赢了B组的陈跃华,第一次入进了五番棋的比赛。
“现在,你能明白我当年的心情了吧?”老聂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酒,叹着气拍苏羽肩膀,大发感慨“想当年,你那几个师哥,我都是眼看着他们从我翅膀底下走出去,都是过了我这关才算是出师。但心情啊,那个复杂啊。在这种比赛里面,我也想赢。但是相比之下,我更盼着你们赢。哎呀,心里面那个滋味,真是说不出来啊。”
苏羽沉痛的搂着他师父的肩膀,一口闷干小酒盅里的酒:“您说,我该怎么办?输?我不能输。这是国手,大头衔。当年从孔杰手里面抢出来我容易么?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的保着,生怕一不留神就给丢了,觉得对不起您。但是,我一手教调出来的徒弟,我也盼着他好。他要是能得个大头衔,咱不也光荣么?哎呀,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这话一点不假。”
老聂一瞪眼:“你也知道了?当年我老人家把三国擂台赛的名额让出来,让你小子上去,你就都忘了?”
“没忘,没忘。”苏羽连忙给老聂斟酒赔笑“要不是您提拔,我现在还指不定在哪条马路上跟人打架呢。”
“你知道就行。”老聂品了品茅台的滋味,笑了起来“你小子算是有孝心。不过,下礼拜和朱钧的比赛,你要小心得下,要慎重的下,不要一上来就出全力,也不要显得示弱。要领着他下,该紧的紧,该松的松,要在大赛中教给他,什么叫做番棋。”
“这个,有些困难了。”苏羽苦着脸吃一口菜一边嚼一边说“朱钧这小子,这几年又跟着您又跟着我,有时候还跟着孔杰学,当真是自成一家,下起棋来号称慢功出细活,能磨又能泡。最要命的是他那种触觉,真是***敏锐!而且真要是被他逮到机会,一口下去又准又狠又稳,说实话,我不出全力未必能治住他。”
“那你随便吧。”老聂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反正,这事情,你自己做主。”他顿了一下“朱钧这孩子,多磨练磨练,也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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