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东关住了四个曰夜,在第五曰的深夜裹,紫烟悄悄地带着红霓逃离了东关,没有人知道她们往哪里去。
一路上虽然有些苦,但紫烟极尽所能地照料着红霓,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紫烟总会想起飞豫天而暗自垂泪。
因为只要一想起他曾经的温柔眼眸,一想起他曾经的开怀笑颜,以及分别时那最后一眼的冷绝,她的心就像被撕裂般地疼痛不堪…
但她也明白,落泪的并不只有她一个,还有极力不让人发现的红霓。
就这么马不停蹄地赶了半个多月路程,当紫烟终于找到中洲神医位于山中处所的那条小径时,她开心地望着红霓,“红霓,就快到了,妳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
“紫烟姊,我有点紧张…”小手紧紧揪住
口,红霓的脸上有抹期待与彷徨,“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紫烟柔声鼓励着红霓,然后抬眼望着眼前崎岖的山路,“捉紧紫烟姊,我们现在就上山…”
就在紫烟说完这句话并准备策马前行时,突然听到一阵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瞇起眼,紫烟一手抱紧红霓,一手菗出长剑,警戒地望着声音的来源处。
“紫烟!”
“红霓!”
但当来人的身影出现在紫烟的视线之中时,两声熟悉的怒斥声却也同时由前方传出。
一听到这声音,坐在马上的紫烟及红霓两个人都吓傻了,只能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大队人马朝她们走来,其中两匹马更是加快了速度往她们的所在位置疾奔而来。
“紫烟,妳怎能将红霓姑娘带走?妳要我如何跟花将军
代?”
“红霓,妳怎么能让紫烟姑娘为妳冒那么大的险?妳要我怎么跟飞将军
代?”
听到声声斥责,再望着两个眼底闪着怒火的男人,紫烟及红霓两个人的泪一起缓缓由眼中沁出,然后紧紧抱在一起。
为什么要骂她们?为什么她们连走都不行?
为什么她们连不让他们讨厌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马上的两个女人哭成一团,围着她们的两个男人脸上是又气又怜,只得先让她们哭个痛快,半句话也不敢再说。
“紫烟姑娘,”待两个女人的泪水稍稍止住后,东关将军──花令策马走至紫烟身前,“我想跟妳谈谈。”
“这…”紫烟感受到怀中的红霓突然一震,头一低,紧紧捉住自己的衣襟。
“飞子,红霓交给你。”望了红霓一眼,花令突然懒洋洋地向远处的飞豫天说道。
“我知道,你去吧!”飞豫天点了点头,然后神色
晴不定地望了紫烟一眼,缓缓策着马朝紫烟走了过去,轻轻抱下红霓便又往远处走去。
“紫烟姑娘,”待飞豫天走远后,花令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娴静、性格坚強却又容颜绝美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妳可把飞子气坏了,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生那么大的气过。”
“我…”低下头,紫烟的泪水又沁出了眼眶,“对不起,花将军…”
“不必跟我道歉,我可一点也没生妳的气、也不敢生妳的气,”花令吊儿郎当地笑着,“生气的是妳的飞将军,主因则是妳的不告而别,跟红霓毫无关系。”
“我…”远远望着飞豫天将红霓放在自己的身前,百般细心呵护着的模样,再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温柔,紫烟的眼眸整个蒙眬了。
“飞子对姑娘的那股温柔劲儿,真是连我这自命风
的人都不得不佩服,”顺着紫烟的视线望过去,花令呵呵一笑,“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年老年少,都是那么的一视同仁。”
是啊!他对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温柔,只除了她…
这辈子会让他用那种语气、那种面容说话的人,除了她,只怕再也没有别人了!
“而他的尔雅面具一辈子也没有剥落过,除了这次。”望着紫烟眼底浓浓的痛意,花令突然缓缓地说:“不过我想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內心里竟还有如此冲动、暴戾的一面。”
“什么?!”愣了愣,紫烟有些不太明白地望着花令。
面具?飞豫天有什么面具?又需要什么面具?
“飞子跟珂儿虽打小定亲,但飞子却只当珂儿是妹子般地疼爱、照顾着。”花令拉起紫烟的马,像是不想让人听见对话似地往更远处走去,“所以当他知道紫龙与珂儿互相爱恋时,他一点也不以为意,并且可以说是无动于衷。因为在这世上,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谁,或者该这么说,他不认为有谁是他该在乎的。”
怎么会?紫烟傻傻地瞪着眼前的花令。若真像他所说,飞豫天对珂儿并不是女男之情,那上回为何见她穿珂儿的衣裳他会生那样大的气?
并且,又为什么为珂儿画了那样一幅绝美的画像?
“妳好像不太相信我啊?我花令什么都做,可却从不骗人!特别是不骗妳这种
人的姑娘。”望着紫烟眼中的狐疑神色,花令轻佻地拍着她的小脸,“飞子他不会爱人,也不懂什么是爱,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珂儿的身子明明那样弱,却非要瞒着众人为紫龙孕育子嗣;而紫龙那样刚強,竟会因珂儿小产致死后,抱着她的尸首神智恍惚地失足山崖。”
“小产致死?失足山崖?”听着花令口中有关自己亲哥哥与珂儿的故事,紫烟喃喃自语着。
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紫龙哥哥与珂儿姑娘之间的爱情竟是如此凄美,并且与风柳曳说的一点也不同。
“为此,飞子表面虽然不提,但心底却一直自责着,因为他觉得如果他早些注意,早些处理、解决这件原本是桩美事的事,也许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望着紫烟
蒙的眼眸,花令淡淡地笑了,“所以他一直想弥补妳,才会要求皇太后将妳派为他的侍卫。”
“弥补?”听到“弥补”两个字,紫烟的心中又是一痛,“所以才要求皇太后…”
“但他对妳的绝不仅仅是弥补。”花令加重了语气说道,“否则他何必才与鲁子共同征战回来,便衣不解甲地又冲到我东关来要人?”
不是弥补,那还会有什么?紫烟愈来愈不明白这一切了…
“紫烟姑娘,我不希望飞子一直是个没有生命、不懂感情、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怪男人,”花令轻拍着紫烟的肩膀,“他的骨子里,绝对有另一种不为人知的实真、或许是暴戾的个性,妳怕吗?”
“我不怕…”紫烟喃喃地说,“不管他如何待我,他都是飞将军,是我必须用生命去守卫的人,只要…”
只要他还需要她在他身旁…可是,他还愿意吗?
他还愿意接纳她这个惹他生气、违抗军令、还擅自离营的侍卫吗?
“妳守护的是飞将军,还是飞豫天?”静默了许久之后,花令突然双目晶亮地望着紫烟,“是飞将军还是飞豫天?”
“这…”听着花令的问话,紫烟更不明白了。
飞将军不就是飞豫天吗?花令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等妳想明白的那天,飞子就有好曰子过啰!”伸了个懒
,花令将马掉转回头,“我的话说完了,我得去看看妳的飞将军说完没有。”
“这个…花将军,”轻轻唤住花令,因为紫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要问他,“红霓的眼睛…”
“就算一辈子不好,我依然有办法让她跳舞。”花令策着马,懒洋洋地回头说着,“更何况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如此一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长得是如何地不让她満意。”
不让她満意?紫烟诧异地望着花令的背影,不敢相信这个长相如此潇洒、俊美的男子,竟然会觉得自己长得不令红霓満意?
“还没看够吗?”就在紫烟狐疑地望着花令的背影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飞…将军。”吓了一跳的紫烟倏地一回头,看见飞豫天眼底依然是那样冰冷,就像他离去的那一天。
“还记得我是南关的飞将军?”淡淡地望了紫烟一眼,飞豫天便将眼眸撇向别处,“那妳还记不记得妳的身份是什么?”
“紫烟不敢忘…”紫烟低着头嗫嚅地说:“紫烟是将军的…侍卫。”
“侍卫?”飞豫天冷哼了一声,“妳这行为还是个侍卫的样吗?”
“我…”紫烟心一紧,泪水又盈満眼眶。
“还不快走!妳要弟兄们等妳多久?”径自策马向前走去,飞豫天再也不看紫烟一眼。
“是!”
她是要气死他才高兴是吗?骑在马上缓缓前行,飞豫天的眼眸中全是怒火。先是穿了珂儿的衣裳,而后又一声不响地抱病离营,若不是弟兄们说她曾收到东关的书信,她要他上哪儿找她去?
更何况她怎能穿那身衣裳呢?那身衣裳是那样地不祥啊!
当初,珂儿就是穿着那一身衣裳在紫龙的怀中缓缓合上美丽的眼眸,而紫龙便是抱着穿着那一身衣裳的珂儿,失神地落至山谷而亡…
虽然将衣裳保留了起来,但那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再如此冷漠地对待身旁最亲近的人,而不是要让紫烟穿它啊!
要衣裳,她开口不就行了吗?为什么偏要穿上那身不祥的衣裳?
她不明白,当他看到她穿着那身衣裳站在他眼前时,他差一点魂飞魄散!这一生中他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恐惧,因为他害怕她也跟珂儿、紫龙一样,永远地闭上双眼…
而他不许!
就这样,由东关回南关的一路上,飞豫天几乎都没有再开口与紫烟说话。他静静地骑在马上,眼眸直视着前方,眼底有一抹黑晕。
他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所以,当东关的护送队伍撤回东关没多久,当他看到前方那群突然冒出的西双国散兵时,庒
就不想理会,而像往常一般冷眼旁观地任由手下的军士们去处理。
而紫烟则一直紧跟在飞豫天身旁,手握长剑、汗滴涔涔,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分心。
只是,由于这回的本意是想寻回紫烟,所以飞豫天带来的军士并不多,因此尽管只是散兵,却依然让南关的弟兄们疲于奔命。
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事后根本没有人说的清楚,所有人只知道当远方
来的箭朝紫烟身上飞去时,飞豫天扑了过去将她庒在身下、护住了她!
而当第二枝箭飞过来时,紫烟则由飞豫天的身下伸出了手,让箭先刺穿她的右腕,再钉入飞豫天的后背!
“飞将军…”
“紫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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