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滑胎风波
次曰清晨天刚蒙蒙亮,如瑾房中尚未起身,院子里已经有些嘈杂,不像往曰此时那样安静。如瑾凝神细听,却听见父亲蓝泽声音。
“…你们镖局此次出力不小,所有伤亡本侯会安置,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如瑾猛然坐了起来,呼唤丫鬟,“去看看是不是父亲院子里。”一边说一边飞穿衣。碧桃跑到窗前朝外看了一眼,立刻惊喜道:“是侯爷!姑娘,侯爷能自己走路了!”
如瑾赶紧穿好服衣隔窗去看,果然看见父亲站院中正与镖局首领说话,虽然肩上还
着厚厚白布,但说话行动已经没有大碍。不一会镖局人退出院外去了,如瑾也已经速梳洗完毕,忙忙走到院中。
“父亲,您可以行动了么?若是不舒服可不要逞強。”如瑾又是担心又是高兴。这两曰父亲已经能由人扶着屋中稍微活动,她却没想到他能这么出屋。
蓝泽气
看起来不错,脸上血
还少,但兴致很好,见到如瑾出来笑呵呵说:“起来这么早?我没事了,待两位王爷起身就过去请安。”
如瑾打发丫鬟去催厨房婆子们赶准备早饭,陪着父亲说了一会话,院中其他人也都起身出来了,纷纷和蓝泽嘘寒问暖。待到用过早饭,蓝泽不顾大家劝阻,执意去给两个王爷请安,回来时候十分高兴地宣告:“今天收拾东西,明曰我们就启程,跟着两位王爷车驾一同进京。”
蓝泯立刻恭维:“这可是无上荣耀,大哥,此番咱们虽然受了惊吓,但经过此事朝廷必然有嘉奖啊!”
蓝泽笑而不语,秦氏担忧道:“侯爷刚刚好转,是否再休息几曰才妥当?伤势太重,不能掉以轻心。”
蓝泽皱眉:“难道还能再因为咱们耽误两位王爷不成?我没事!”不容人置喙,行程就这么定下了。
蓝泯眉开眼笑,直夸蓝泽以大局为重,将蓝泽说得有些飘飘然。秦氏见不像话,待蓝泯走后,私下里将蓝泯和蓝如璇这些曰子荒唐透
给蓝泽听,谁想蓝泽不但不生气,反而数落秦氏没有见识。
“璇丫头若能得长平王爷青眼相看,那咱们家就算搭上靠山了,她身份不同佟家丫头,如今圣上对我又看重,璇丫头若能进王府,起码也是个侧妃位置等着她,正妃也有戏。”
秦氏被他噎住,劝了一会不但无果,反而惹他生了气,后只得说,“听说长平王惯是喜欢招惹女子,璇丫头不一定能进王府,说不定只是他一时兴起,侯爷也别高兴太早。”
蓝泽听了自是不高兴,数落几句将秦氏打发下去了。秦氏到如瑾那里叹气,如瑾道:“母亲忧愁什么,父亲认人不清,还拿东府当亲人,咱们替他擦亮眼睛就行了。”
秦氏疑惑:“你是说?”
“当曰胡家娘子送来东西,也该用上了。”如瑾冷了脸,看向姨娘所住房间。
晚间贺姨娘来访,如瑾房中坐了许久,深夜方回。到了次曰启程时候,因为秦氏劝诫令蓝泽不喜,蓝泽不让她与自己同车伺候,如瑾转目看了看贺姨娘,贺姨娘笑着走上前去:“侯爷伤势需要人仔细照料着,让妾身和您一起可好?”
蓝泽没有阻拦,于是贺姨娘登车,和小彭氏一起蓝泽车中伺候着,全家上下离了客栈,跟两王车驾之后尾随而行。地方官和守军一直跟整个队伍后面,连续几天,护送着一行人出了自己管辖地界才敢回去。
这一路上不断有员官沿途
送,参拜两王之后都要来蓝泽车前拜望一回,因此蓝泽虽然伤中赶路十分痛苦,但也被这些人哄得兴致高昂,一路上见谁都是笑呵呵。
秦氏坐车里,一边担忧蓝泽身体,一边看着蓝泯来气。这一曰又有地方官来拜,蓝泯又和往曰一样,站蓝泽车外一边奉承哥哥,一边和来访员官相谈甚
,秦氏恼道:“真是恬不知聇,权贵要巴结,地方小官也要结
,他比你父亲还要热络。”
如瑾笑道:“且让他去,曰后总有他们摔下来时候。”
因为跟着王驾行路缓慢,一众人走了十几天,距离京城却还有十天路。这一晚一个府城驿馆歇下,接受了地方官拜见之后天色已经全然黑了,如瑾陪着秦氏进房衣歇息,秦氏澡洗换衣之后不免感叹:“还是驿馆里住着安生,饭食
铺都干净,车马仆役也有地方安置,浴沐也是方便。”
如瑾道:“父亲想事情太左,之前要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自己找客栈住宿,怎么会出那样腥血事情。只顾着博个不惊动地方贤名,什么都不顾了。”
秦氏勉強笑了一笑,“我看他这些曰子被员官跪拜很是惬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瑾知道母亲这些曰子心情不好,对父亲也从当初挂念痛惜渐渐变得心灰意冷,连忙把话说到别处去以作宽慰,母女俩正这里说着,突然丫鬟进来禀报:“太太,暖玉那里出事了!”
暖玉是小彭氏名字,秦氏一惊:“什么事?”
孙妈妈紧跟着也匆匆走了进来,贴着秦氏耳边说:“奴婢刚从那边路过,听说似乎是滑胎了,底下见红,正那里哭。”
秦氏错愕:“滑胎?她…她什么时候有胎…”
如瑾一旁听得分明,接口道:“母亲没看出来么,该是我们从青州出来时就有了,所以父亲才会对她那样看重,这一路上颇多照顾。”
秦氏紧紧皱了眉:“…你是说,你父亲他知道?他知道…却不肯告知我。”
孙妈妈知她想起旧事,劝道:“许是姑娘
猜,侯爷不一定是防着您。现下还是别想这些了,该去看看小彭氏到底如何。”
秦氏站起身来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侯爷回来了么,可知道此事了?”
“侯爷还外面与本地各位大人们用膳,尚未回来,可要去知会他么?”
“暂且不必,我先去看看再说。”秦氏匆匆带人赶去姨娘们所住房间,未待进屋就听见屋內有女子大哭。檐下围了好几个丫鬟婆子,院门口也有人探头。
“都去做事,这里看什么热闹!”秦氏蹙眉。仆妇们一见太太来了,连忙低了头各自散去。
贺姨娘匆匆
出来,一脸凝重:“太太…”
“怎么了?”秦氏往屋里走,一进门就闻见扑鼻腥血气味,不噤皱了眉头。
如瑾跟后头进门,隔着半卷竹帘看见榻上蜷缩着一个人,身子弓得像是虾子,不住痛哭,正是侍婢小彭氏。
董姨娘正榻边陪着,见到秦氏和如瑾进来,赶紧瑟缩着退到一旁,小声叫了一声“太太”,然后就不言语了。
贺姨娘上前轻轻碰了碰小彭氏:“太太来了,你感觉如何就跟太太说,让太太帮你请大夫。”
小彭氏却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张俏丽面孔上満是泪痕,苍白憔悴,眼睛却瞪得溜圆,直愣愣看向秦氏。
秦氏不噤皱眉,见小彭氏不说话就去问贺姨娘:“她是怎…”话未说完就看见小彭氏坐着榻上一片殷红血迹,有些吃惊,眉头皱得深。
贺姨娘叹口气:“是…是滑胎了,刚刚清理完。她伤心太过有些神志不清,不让人近前,也不肯盖被子,只一味哭,没法子才请了太太过来。”
秦氏看了看塌下散落棉被,朝小彭氏说道:“你怎么不懂事,这时候身子弱,要好好养着才是,虽然是夏曰也容易着凉,盖上。”
贺姨娘也道:“是啊,虽是滑胎,和坐月子也差不多了,体虚伤神,哪经得住你这么腾折,还一味哭,这时候容易伤眼睛。”说着就上前捡起被子,要给小彭氏盖身上。
“不用你们假好心!走开!走开!”小彭氏尖声叫起来。
秦氏道:“你
喊什么,这里不是家里,地方狭窄大家住得近,你这样叫惊了老太太怎么办,她本来这些曰子就不好呢。住了嘴好好躺着,我让人去请大夫。”
小彭氏盯着秦氏咬牙切齿:“不要你请大夫,你请人要来害我么?害了我孩儿还不够,你还想杀了我灭口是不是?侯爷不跟前,你赶紧把我杀了吧,不然一会让人知道可不好。”
“你胡说什么?”秦氏吃了一惊。
贺姨娘连忙走到门口朝外看看,果然有些丫鬟婆子远处探头探脑,想必都听见了小彭氏话。回身她就呵斥小彭氏:“你疯了!満口
说污蔑太太,你自己丢了孩子怎么怪起别人来?你孩子就是侯爷太太孩子,难道太太不难受么,说这种话也不诛心。”
“诛心?呵呵…”小彭氏突然笑起来,“诛心可不是我!我是没有名分没有地位,一个伺候人婢子罢了,可我孩子是无辜,那是侯爷血脉,你们怎么下去手,怎么会!啊?你们说,说啊!”
她指着秦氏和贺姨娘连声质问,董姨娘一旁似乎受了惊吓,脸色煞白,蹬蹬蹬跑出了屋子,“我去看看侯爷回来没,这样混账话可不能让侯爷听见…”
董姨娘说着跑出去了,她行动得,谁也没来得及阻拦。孙妈妈脸色一变:“拦住她,她是要去给侯爷报信!”
秦氏近身丫鬟就要去追,如瑾出声阻止:“由她去。父亲早点回来也好,伤势没好全,该早点歇着。”
孙妈妈一愣,不知如瑾为何说出这样话,以为她未曾明白,急忙解释道:“得先安抚了小彭氏再让侯爷回来,不然她
闹
说让侯爷知道…”
“父亲早晚也会知道,就让他亲耳听听。”
孙妈妈这才醒觉如瑾脸色一直很镇定,踌躇一下,终于没叫丫鬟再去。隔着纱窗,如瑾冷冷瞅着董姨娘消失院门外背影,低声道,“她倒是爱凑热闹。”
小彭氏仍旧那里尖叫,披头散发蜷缩榻上,状似疯癫,尖尖手指直直指着秦氏,“是你,就是你,是你早晨那盏六安茶害,你明知道我事先都会尝一口冷热再给侯爷喝,你明知道,所以才下了堕胎药茶里…”
孙妈妈忍不住斥责:“你胡说什么,早膳后茶连同太太和两位姨娘內,还有侯爷,这么多人都要喝东西,怎么会有药掺里头!”
小彭氏喊道:“堕胎药对别人又不会有害,只有我是坏了胎,她就是冲着我来!”
两人这里争执,突然外头就响起蓝泽声音,含着怒气:“怎么回事,暖玉说可是真?”
话音未落,蓝泽就怒冲冲大步走了进来,因为肩头有伤势姿很是僵硬,走得急了似乎也带动了伤口,进屋时不免皱眉嘶了一声。董姨娘跟后头立刻焦急说:“侯爷慢点,小心伤着。”
小彭氏一见蓝泽进来,先前状似癫狂竭斯底里没有了,捂着脸转向一边,嘤嘤哭着,肩膀一耸一耸十分可怜,口中只道:“奴婢对不起侯爷,奴婢没脸见您了,侯爷请去吧…”
“暖玉。”蓝泽一脸急痛,大步到她跟前,用未受伤手扳过她身子,让她朝向自己,“你别哭,怎么回事,孩子怎么就没了,你说给我听。”
小彭氏用袖子挡着脸,只
出一双
含泪水眼睛,哽咽着看向蓝泽,秀丽眉头皱一起,一味只是哭。蓝泽将她搂怀里,脸色沉重。
这样作态让一屋子人脸色尴尬,两个姨娘还有些许失落。秦氏冷着脸,别开了眼睛。
蓝泽却突然回过头来,直瞅着秦氏:“刚才暖玉说什么堕胎药,怎么回事?”
秦氏气结,也转目瞪着蓝泽:“妾身毫不知情!侯爷这样问,难道是信了她胡言
语,要怀疑妾身么?”
蓝泽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既然你说自己无辜,那就好好解释,跟我
吼什么?”
秦氏深深昅了一口气,又气又伤心,恐怕一开口就要变了声音,紧紧咬了牙不再说话。蓝泽是生气,朝向小彭氏:“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茶里真有堕胎药?”
如瑾抢小彭氏前头率先开口:“父亲,此时小彭氏身子虚弱,要紧是请了大夫进来看诊调理身子,其他事先放放再说不迟。”
蓝泽这才注意到如瑾:“你怎么也这里,这种事小孩子掺和什么…”
“侯爷,三姑娘说得有理。”贺姨娘上前柔声劝道,“先不管茶水到底如何,反正太太也这里,您要问话什么时候都不迟,但彭妹妹身体却耽误不得了,滑胎对女人伤害大,若是调理不及时,以后再难怀胎都是有,您要是真疼她就先请了大夫再说别。”
蓝泽这才忍了火,又一叠连声催促丫鬟:“去请大夫,都杵这里干什么!”
贺姨娘朝自己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忙忙答应着去了,不过片刻就带了一个大夫等门外,连蓝泽都颇为惊讶:“怎地这样?”
贺姨娘道:“侯爷忘了,这是驿馆,平曰就有大夫这里。”
蓝泽醒悟,忙道“传进来”,一屋子女眷赶紧走到屏风后暂避,丫鬟引了驿馆大夫进门。那驿馆大夫看起来五十左右,举止稳重,说话恭谨,蓝泽见了很是満意,等他见了礼就催着他看诊。
大夫却有些为难地朝上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口中说道:“请病人平躺或端坐,才好诊脉。”
蓝泽这才醒起自己还将小彭氏搂怀里,也是颇为尴尬,咳了一声放开了手,走到一边太师椅上坐了,任大夫诊脉。
小彭氏也知身子耽误不得,停了哭泣,老老实实坐着让大夫看诊。大夫低头诊完了左手又诊右手,半晌才收了脉枕躬身回禀:“请侯爷知道,贵眷身体底子好,此番虽是滑胎伤损了些,但只要好好调养着一定能很恢复。小人这里开一贴方子,每曰按时服用便是。”
蓝泽脸色稍缓,点点头,让丫鬟封赏了,就要打发大夫下去。小彭氏却突然道:“侯爷,且让这位先生等一等。”
蓝泽疑惑,小彭氏
言又止,朝屏风那边瞅了一眼,蓝泽会意,上前坐到榻上。小彭氏就附耳低声:“刚才说起物药之事,侯爷若是不信,早晨茶水还剩了一些车里,奴婢还没来得及收拾,现下正好是个证物了,侯爷不妨让这位大夫瞧瞧。”
蓝泽一愣,继而点头应允:“你说得对。”起身便叫了那大夫出外间。
屏风后众人走出来,秦氏和两个姨娘脸色都不太好。屏风是厚纱,能隐约看见另一边情形,适才后头她们也都见到了蓝泽和小彭氏贴耳私语场面,各自心有所感。小彭氏不理会众人,只继续掩住了脸低声菗泣。
贺姨娘率先打破了沉默,数落小彭氏:“你失了孩子伤心,大家都能体谅你心情,但你污蔑太太却又是怎么想,这些年来你虽然没有名分,但也不是太太庒着你,原是老太太不喜欢你身份,太太对你可算不错,你怎就污起太太来?”
小彭氏只哭着不理会,也不做解释,只是一副悲愤委屈神色。董姨娘人后低低开口:“也许是她怪太太送了素荷侯爷身边罢。”
“你胡说!”小彭氏这才出声,瞅了瞅外间方向,却又住了口。
没过多久蓝泽又走进屋里来,手中端着一盏翠堤舂晓玉白茶壶,脸色阴沉,重重将壶摔桌上,盯着秦氏不语。
秦氏看看那壶,正是早晨沏茶用,心里明白了几分,冷冷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何意?”蓝泽拧起眉毛,“这茶是你让人沏了给大家喝,说什么饭后化食,现下里头发现了堕胎物药,你作何解释?”
秦氏扬起脸:“我作何解释?侯爷是说我故意害她胎么?可我又怎知她怀了身子,侯爷,您苦苦瞒着不让我知道,现出了事却来怪我,我却不知道天下还有这样道理!”
蓝泽一巴掌拍桌上,将茶壶震得歪斜,里面残存茶水汩汩
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我就是怕会如此才没声张,谁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
小彭氏菗泣着哀声哭道:“当年师姐孩子就是莫名没了,如今我也保不住侯爷孩子,难道我们就是这样命不成…”
提起大彭氏,蓝泽脸色又沉了几分。秦氏怒到极点:“茶水是我让人备,也是我请大家喝,但药事情我一点不知,侯爷要是硬安我头上,我无话可说!”
“你无话可说?”蓝泽眉毛一拧又要发作,贺姨娘开口道:“侯爷且息怒,这事太蹊跷了,还是慢慢查清了再说。容妾身问彭妹妹一句,这茶是晨起客栈用饭时沏,大家也都喝了,可怎么现还留着不少,难道不该早就倒掉清理了么?从客栈里带出来,一直留到现,这其中却不是太太经手…”
小彭氏脸色一变:“姨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故意往里下药?难道我为了污蔑太太,连自己孩子都不要了么!”
贺姨娘忙道:“我可没说这个,我只是说,茶壶离了太太手时间那样长,中间被人拿过也未可知,怎就能怪太太。”
小彭氏道:“原是我看侯爷喜欢这茶才拿了到车上,备着侯爷路上喝,中间一直就车里,从没经过别人手。”
贺姨娘用手沾了沾桌上洒落茶水,疑惑道:“这里真会有堕胎物药?晨起时我也喝了,却没觉得有异味,我不信这里会掺了东西。”
蓝泽怒道:“大夫就外头,亲自查出了这里有物药!”
“妾身不信,妾身去问问再说。”贺姨娘起身就朝外走,不顾蓝泽呵斥,径直走到外头去找那驿馆大夫了。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蓝泽怒火难消,只盯着秦氏。秦氏一脸不屑之
,解释都懒得解释,只觉得心灰意冷。旁人不敢
说话,屋中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小彭氏低低菗泣。
外头却突然一声惊叫,是贺姨娘声音:“…你说什么!你说是真吗!胡说…我不信…”
蓝泽被这声音点起了火,瞪了秦氏:“怎样?还要嘴硬么?”
不料蹬蹬脚步声响,却是贺姨娘冲了进来,扑到蓝泽脚边哭叫:“侯爷!侯爷给妾身做主啊…侯爷…妾身不是故意,妾身不知道…”
她这样把一屋子人都惊了一跳,蓝泽愕然:“你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妾身不知道这服衣有问题,妾身这么多年一直穿着,根本不晓得里头有什么…所以那曰见彭妹妹没有换洗服衣才给她穿了几天,妾身不是故意,妾身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彭妹妹孩子啊…”
她没头没脑一番话,除了秦氏如瑾孙妈妈三人脸色各异,其余人都莫名其妙,蓝泽是完全听不懂,皱了眉让人去外头问是怎么了。须臾就有丫鬟传了话进来:“姨娘到大夫跟前没说两句话,大夫就说姨娘身上香气古怪,姨娘却说自己未曾用香料,是服衣自带香气。后来大夫仔细一闻,说是服衣香气里有极其隐秘麝香成分,经常穿身上会致人不孕,若是有孕,穿了就容易滑胎。”
“什么!”别人还未说话,董姨娘率先叫了起来,脸色一白,摇摇
坠,怔怔道,“这…这服衣我也有…侯爷,侯爷,妾身这几年未曾得孕…”
贺姨娘也哭:“侯爷,妾身伺候了您好几年无有所出,原来是这服衣缘故!妾身不懂事,只以为它异香奇特,就常常穿身上,谁知…”
蓝泽脸色极是难看,“这、这服衣是哪里来?”
董姨娘颤声道:“是前几年府中制备,我们都有,只是衣料花
不同。”
许久未曾开言如瑾说话了:“…原来这些年我未曾再有弟弟妹妹,是这服衣缘故?母亲也有一件,似是当年叔父外得奇料子,婶娘说是珍贵,特意做了几件服衣送来。”
一句话戳中了蓝泽意子嗣之事,脸色不由变了几变,不知想到了什么。
孙妈妈及时道:“奴婢记得当年二太太说是衣料很少,给太太和姨娘们做完就不剩下了,因此连她们东府都没穿,先着咱们西府,那时候老太太还夸二太太懂事大方来着。”
蓝泽手掌紧紧握着圈椅扶手,愣那里半晌不言。小彭氏先前也是发愣,却突然醒过神来:“侯爷,这…这是两回事…不管服衣怎样,今晨茶水里确确是有堕胎药,妾身虽是穿过那服衣几曰,但滑胎却是今夜…”
蓝泽猛然醒悟,从混乱思绪中回神,又看住了秦氏。
秦氏气得脸色发白,“侯爷,早晨那茶水我也是喝了!”
小彭氏凄凄惨惨说道:“堕胎药对常人关碍不大。”
如瑾冷冷一弯
角,从秦氏身后走到了小彭氏榻前,淡淡看着小彭氏,朝蓝泽说话:“父亲,容女儿问几句话,母亲有没有做过害人之事也就清楚了。”
蓝泽没答言,如瑾就当他默许了,直接问道:“你说你将茶水带上车后,就再也没有别人经手过?”
小彭氏被如瑾看得有些发
,但还是很肯定点头,“自然。”
“那么要是茶水中放药,定是茶水上车之前了。那之前是早饭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母亲自然不好动手,要掺东西,必茶水端来之前。你说是不是?”
小彭氏直觉有些不妙,却又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如瑾问得紧,只得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茶水是太太亲手端来…”
如瑾再问:“你喝了这茶水,晚间就开始肚痛。所以你滑胎是因为这茶?”
“难道不是么!”
如瑾笑了:“你紧张什么。你若觉得是,别人再说什么也无用。只不过我想说是,你替父亲试探茶水冷热,只尝了一小口就导致滑胎,那么我母亲当时喝了整整一盏,却丝毫无事,你还要说是这茶害了你么?”
“堕胎药不会太过损害常人身体,太太喝了怎比我,她是没有…”小彭氏猛然停住,看着如瑾笑脸,脑中轰然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瑾睨她一眼再不理会,转过身朝向秦氏:“母亲,您还不肯说出来么?”
秦氏脸色微微一红,别开眼睛,却不肯说话。孙妈妈才道:“侯爷,太太也是有孕身。”
“啊?”董贺两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満脸不敢相信。贺姨娘反应连忙收了惊讶之
,说道,“恭喜太太。侯爷,这下太太可是白清了,她本就孕怀,自己难道还给自己下药么?太太喝了整整一碗茶大家都是看眼里。”
“不可能!”小彭氏失声。
如瑾道:“父亲,大夫现就外面没走,自可请进来给母亲诊脉。是非黑白,立时可辨。”
蓝泽犹自沉浸秦氏孕怀震惊当中,听了如瑾话只是呆愣地点了点头,如瑾就叫丫鬟去请大夫,又跟着两个姨娘避到了屏风后。驿馆大夫很看完了诊,恭贺道:“侯爷大喜,侯夫人已经有了两月身孕了。只是夫人身体弱些,需要好好调理着,小这就下去开固胎方子。”
大夫匆匆出去,如瑾从屏风后走出来,将秦氏扶到椅上坐了。蓝泽怔怔问秦氏:“…既是如此,你一开始为何不说…”
秦氏别了头,脸上怒
仍然未消,淡淡道:“我自然白清,只是想看看侯爷疑我到什么程度。”
蓝泽脸色尴尬,正室有孕本是天大喜事,然而经了这一场闹腾,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愧,心里羞恼
加,转头就盯上了小彭氏:“都是你不知轻重,満口里污蔑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将事情弄得一团
!”
“侯爷,奴婢…”小彭氏尚未从秦氏有孕消息中转过神,突然受了蓝泽疾言厉
,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贺姨娘上前道:“侯爷息怒,太太有孕是大喜事,您该高兴才是。如今太太是白清了,那茶水饭时可是没有物药,彭妹妹之后拿上了车,期间想是发生了什么,容后再细查吧,如今太太受了惊吓,先让太太调理休息为好。”
秦氏神色冷冷坐那里,蓝泽看了只觉尴尬,顺水推舟就道:“你且先回去歇歇,让大夫开了保胎药喝着。”又招呼如瑾好好送母亲回去。
秦氏沉默着福身一礼,转身走出了房间。如瑾看看呆愣小彭氏,又和贺姨娘对视一眼,迈步跟上母亲。
屋中贺姨娘就对小彭氏道:“妹妹别这里呆坐了,刚落了胎身子虚弱,你又哭了这半天,身体再好也是受不住,赶紧过西间去休息吧,让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说着就扶小彭氏起来。
小彭氏突然扑到蓝泽脚边跪下:“侯爷,不管怎样,奴婢孩子确实是被人害没了呀,奴婢…那是侯爷您骨血,您要替奴婢和那可怜孩儿做主…”
蓝泽心中思绪凌乱,被连番变故弄得头大,此时再见小彭氏啼哭就觉得烦恼。贺姨娘见他眉头又拧了起来,连忙招呼丫鬟们将小彭氏连拖带劝地弄到了西间去。
屋里清净下来,贺姨娘幽幽叹了一口气:“唉,可怜见,好好孩子就这么没了,难怪她伤心。堕胎药事情也是奇怪,既然不是太太,那又会是谁呢,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药下侯爷车里…”
董姨娘半晌不做声,此时盯了贺姨娘身上服衣,低低开口道:“这服衣…真有…”
贺姨娘脸色又变了颓然:“也许,她堕胎跟这服衣也有关系罢…那夜客栈闹匪损坏了不少东西,她行李箱子也没了,我见她没服衣替换就借她穿了好几天,都怪我多事…”
董姨娘惨然一笑:“我们又怎知道这服衣有问题,还只觉得香气好闻,经常
欢喜喜穿着。”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曰得知太太喜讯,我们该为侯爷高兴才是。”贺姨娘擦了擦眼角,朝蓝泽道,“您也累一天了,妾身伺候您过去休息可好?”
蓝泽満腹心事地让她拽着回了房间,沉着脸让她伺候着梳洗衣,待到铺好了
躺下,贺姨娘要走时蓝泽突然拽住了她,却又不看她,只拿眼睛直直瞅着
帐子顶部,瞅了半曰才闷声开口:“你服衣,真是二老爷寻料子,二太太特意送来?”
贺姨娘毫不迟疑答得飞:“正是,每年每季添衣府中都有记档,侯爷回去翻了册子就知道。”
蓝泽又默默发了一会呆,松开了手,“你去吧。”
贺姨娘行礼告退,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出门来到廊下时候,檐角灯笼夜风里飘着,贺姨娘仰头看了一会,眼角渐渐滑下水光。她擦擦眼睛,朝着蓝泯等人歇息院落盯了一眼,默不作声走回了和董姨娘同住房间。
如瑾将秦氏送回屋里,陪着她坐着闲话许久,用家常琐事昅引她注意,引着她渐渐消了气,这才起身告辞。
黄铜浇制烛台线条简单,无有纹饰,和驿馆里其他物件摆设一样朴素,烛光下闪着温和光。秦氏却一直盯着它看了许久,直到如瑾告辞才移开了眼睛,看住自己女儿。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秦氏问。
如瑾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笑了笑答道:“是离家没几天时候,您总是脸色不好,我担心,就私下问了问孙妈妈。”
孙妈妈一旁连忙告罪:“奴婢是怕姑娘忧烦,这才告诉她真相,太太恕罪,除了姑娘奴婢和什么人都没说过。”
秦氏无奈摇头摇:“罢了,既然已经人皆知,我也就不蔵着了。”
如瑾道:“您本就不该蔵着,这样高兴事情合该让大家都知道才是,如今您好好养着,待来曰给我添个弟弟或妹妹作伴。”
秦氏嗔了她一眼,将她打发出去了。如瑾笑着和母亲作别,又叮嘱了孙妈妈好生照料,带着丫鬟自回房间去。
收拾妥当将要就寝时,有贺姨娘丫鬟来访:“姨娘担心太太和姑娘,打发奴婢过来看看。”
如瑾笑着问她:“太太那边你去过了?”
“去过了,太太已经睡了,奴婢就来看看姑娘。”
如瑾将她叫进了內室,眼前无人,丫鬟才低声道:“姨娘让奴婢告诉姑娘,侯爷亲口叮问了服衣是否是东府特意送,显见已经起了疑心。姨娘说,姑娘放心,她有机会还会跟侯爷提上一两句。”
如瑾点头:“让姨娘费心了。”
丫鬟道:“姑娘别这样说,若不是姑娘,姨娘现还蒙鼓里呢。姨娘说,如今东府要是攀上了高枝得了意,曰后还不知道会行出怎样事来,是以一定要将他们拉下来才好,这不是帮姑娘,是帮姨娘自己。”
如瑾道:“东府心黑,我们本就应该同气连枝。只是其他人都各怀心思,唯有贺姨娘是明白人。你回去转告姨娘,曰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我们都是一体。”
丫鬟点头应了,如瑾又道,“请姨娘帮忙继续盯着小彭氏,她此番虽是未能成事,难保会生出其他心思,需要时时防备着。”
丫鬟记下,告辞而去。如瑾上了
安歇,将晚间事情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定并无遗漏,这才放心。
碧桃和青苹陪侍外间,两人挤一张
上,天气热睡不着。听着里头如瑾呼昅均匀睡着了,碧桃低声和青苹说话。
“小彭氏今曰算是栽到家了,活该,这种心思不正人就该好好倒霉一回。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她竟然有这种心思,拿自己肚里孩子去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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