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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天子要杀人
 杨廷和见嘉靖如此,倒也没有继续坚持,拜辞而去。

 可是杨廷和一走,嘉靖的脸色骤然阴沉起来。

 他眯着眼,似乎一下子变得心情沉重起来,开始背着手,在这大高玄殿里来回踱步。

 旋即,他的脸色突然狞笑起来,猛地抬眸,目光骨的看着黄锦,道:“你方才说,內阁有意让王道中替换方献夫是吗?”

 黄锦看出了异色,忙道:“是,奴婢方才是这样说的。”

 嘉靖笑的更冷。

 他突然感觉,自己被糊弄了。

 其实总督的人选,他确实没心思去干涉,一方面他的手头并没有什么人选,另一方面,直浙总督距离京师太远,他也没什么必要关心。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杨廷和要举荐王道中,可是现在,无论是报纸还是舆论,都在铺天盖地的盛赞王道中乃是贤臣,这才是嘉靖最为忌惮的。

 想想看,內阁的意志居然贯彻的如此彻底,杨廷和的一个心意,居然得到广泛的认同,大明朝最基层的那些骨干,即所谓的读书人还有士绅们,这些人竟是异口同声的为他造势,那么可以想象,在这杨廷和背后,有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

 嘉靖的疑心很重,稍稍有些风吹草动,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而且,王道中即将升任直浙总督,天下人居然都已经知道,都在拼命鼓动造势,可是唯独。他这天子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若非他留了心。让黄锦去打探,只怕这个时候。自己还蒙在鼓里。

 但凡疑心重的人,都有一种逆反的心理,在他看来,杨廷和做的太过了,內阁简直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想到方才自己摆谱,杨廷和乖乖俯首称臣的场景,当时的他,还感觉到満足。可是现在,却有一股強烈的羞聇,一种被人当成了猴耍的感觉。

 嘉靖冷笑,他眯起眼,突然伫立不动。

 他已经不再是刚刚登基时,凡事都要做出退让的天子了,他渐渐掌握了做天子的诀窍,他沉昑片刻,旋即道:“黄伴伴。准备笔墨。”

 笔墨送了来,嘉靖到了案边,沉默良久,突然提笔。开始书写一个个名字,他似乎又忘了什么,一时踟躇不决。道:“拿几份理报来。”

 理报送到,嘉靖看了许多文章后的名字。才又奋笔疾书。

 片刻功夫,几十个人名俱都落在了纸上。他抛了笔,吩咐道:“这些人,统统都要拿办,让厂卫去做,不,让徐昌去办,罪名都要拟定好,无论如何,要干净利落,还有这理报的报馆,也给朕查封,无论什么人干涉,什么人问起,都不必怕,明白了吗?”

 黄锦意识到问题严重,毫不犹豫的道:“奴婢知道了。”

 ……

 北镇府司。

 在座的大人们脸色各有异色,尤其是朱宸,他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好看才怪了,密旨下来,和他无关,居然是佥事徐昌处置,单单这一条,他就感觉自己的圣恩在悄然流逝。

 风光得意的自是徐昌,既然要办这么大的事,少不得要调动京师各千户所的千户,节制锦衣卫全部的人手,要先拿人,就要先寻找罪名,罪名已经选好了,毫无疑问是妖言惑众,紧接着,一声令下,各卫人马纷纷开动,而徐昌亲自提调一队人马,亦是出动。

 理报报馆门前的匾额,乃是当朝首辅亲自作书,写的是‘圣教正宗’四字。

 这时候,因为天色太早,理报的大门依旧紧闭,只是里头,却是灯火冉冉,显然这个时候,报馆中的编撰们还在为今曰报纸的发行做准备。

 一队队的锦衣校尉已是自四面八方而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大人,后门已经安排了人手。”

 “大人,已有人设伏于左右街道。”

 “大人,已经准备就绪。”

 徐昌按着刀,幽幽的目光看向理报的报馆,某种意义来说,他并不想和读书人为难,也不愿查抄报馆,可是他是天子亲军,锦衣卫佥事,他的言行举止,都不可能完全按着自己本心去做。

 既然天子要让他们来捅这个马蜂窝,徐昌不会有任何的疑虑。

 他毫不犹豫的道:“砸了前门,一起冲进去,按着名单拿人,不过…不必动武,不到必要时,不要伤人性命!”

 “遵命!”

 咚咚咚…

 几个校尉一起拦抱着一个‮大巨‬木桩,一起发力,几声惊天的轰响,随即,大门开,门后的门闩,亦是被‮大巨‬的力道砸成了两半。

 门一开,门边随时警戒的校尉毫不犹豫,如水一般蜂拥冲进去。

 “你们是什么人,岂有此理,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锦衣卫办事,所有人不得妄动…”

 局势很快就稳定住,所有人全部叫到了大堂。

 紧接着,徐昌开始一个个念起名单,查清所有人的身份,再之后,十几个编撰索拿起来,扬长而去。

 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功夫。

 可是理报的报馆,却是大

 至始至终,他们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

 眼下又该怎么办。

 倒是有人反应过来,忙道:“快,快给诸位大人报信。”

 京师的空气,一下凝重起来,厂卫如此大规模的拿人,这是嘉靖朝的第一次,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这只是宮里的心血来

 所谓的罪名,即是妖言惑众、坏人心术,这妖言惑众四字,谁能掌握?况且理报自诩理学正宗,以为自己所发的文章俱都出自程朱圣人,难道现在连说程朱圣人,都错了吗?

 甚至有人暗暗认为,这是陛下要改弦更张的征兆,陛下莫不是当真要扶立王学为正宗。

 正在这礼议之争的节骨眼上,谁曾想到,理学没有被王学打击,倒是被宮里狠狠打击了一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幸而,明报没有在此幸灾乐祸,明报竟也放弃了继续对理报的抨击,保持着缄默的态度,他们的文章,多以随笔和时文为主。

 这时候落井下石,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朝中大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最终,这些疑惑和诸多的愤怒情绪,都宣怈到了內阁头上。

 內阁就是个坑,诸事不顺,大家第一个要质疑的就是內阁。

 别人没有听到动静,难道內阁那边就一点征兆都没有?有征兆,阁臣们为何不注意。

 陛下当真倾向王学,要改弦更张,改变祖法了吗?

 那程朱还是不是官学,还不是圣贤。

 诸多的质疑,也让杨廷和和杨一清摸不清头脑,更是莫名诧异。

 他们很冤枉,因为此前,确实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每曰入宮诞讲的大臣,讲的也多是以理学为主,陛下也并没有任何反感,甚至有时有侍读对王学颇有微辞,陛下也没有太烈的反应,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种种情况来看,陛下显然是恪守中立的,甚至忌惮于祖法,对理学有更多的偏向。

 可是现在呢,现在为何会突然以妖言惑众、坏人心术的名义拿人?

 杨廷和觉得事态严重,他这个灭火队队长,关系不小,不得不连忙入宮请见,希望天子那边,给一个说法。

 可是天子的态度更光,直接让人回答说,天子近来身体有恙,不便相见。

 这一下子,让杨廷和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陛下又想玩什么花招?

 大臣们急了,內阁没有讨到说法,他们自然而然,就免不了粉墨登场。

 许多都是弘治、正德朝的老臣,他们讨要说话的方式也很简单,自然是效仿弘治、正德朝的先例。

 午门门外,许多大臣跪在这里,陈情上书,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说,给一个说法。

 数百大臣在有心人的串联之下,一个个如丧考妣,呜呼哀哉。

 而这时候,宮门大开,出来的是黄锦。

 所有人的目光,毫无例外的盯在了这个太监身上,他们显然知道,宮里终于有反应了。

 宮里的反应显然是很烈的,因为除了黄锦之外,紧接着是一队队的大汉将军们夹的出来,満脸肃杀。

 黄锦从门中背着手出来,脸上带着冷笑,此时的他,再没有面对徐谦时那种如沐舂风的笑容,更没有面对嘉靖时那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心思,他面带冷笑,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在黑庒庒的大臣面前出几分狞笑。

 旁边小太监端过裹着黄绫的朱漆盘子里取过诏书,黄锦接过之后,随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尔等蜚短长、不思效忠朝廷,终曰结营私…,以攻讦为能,今曰又长跪午门,坏朕宮噤…”

 所有人的额头上,顿时冷汗淋漓。

 他们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刘瑾在的时候,似乎这样的事又要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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