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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授筒
 宋朝对士大夫的优柔,产生了种种怪异的事。

 寇准每夜点百巨烛宴客,喧嚣达旦,但那是豪饮,没有饮出风情,看一看天三更了,客人一边跌跌撞撞,一边返回。有可能张三磕得头上带一个小包,有可能李四腿上不知在哪儿挂破了,也就散去了。

 宋祁更上一层楼,一边喝酒行乐,一边看着天色,终是不美。于是命人用帷幕,重重围起来,里面点着巨烛,无数美弹唱歌舞,天亮了,也是亮了,天黑了,也是亮了。喝是昏天黑地,玩得不亦乐乎,差不多了,一揭帷幕,乖乖冬冬,太阳到了正午。

 但有几个人早就超出了这个夸富显摆的境界。

 例如晏殊,人家比宋祁更富,学问更高,行为更优雅,可不夸,坐着亭台前,摆着一桌小酒,让仆役端上来几道雅致的小菜,然后与几知己,一边喝酒一边谈风花雪月,再唱:“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

 这才是闲雅恬淡的底蕴。

 郑朗比他做得更彻底,还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呢。

 难道仅为了使一个小坏,就要练四种新奇的书法?甚至还要不惜拿着小刀子,每天都要在竹筒上钻研一番?

 这是他对雅事的爱好,甚至为了満足这份爱好,都为自己去找一个借口,平抚心灵,并且是他自己的心灵!

 天渐渐热了起来,郑朗终于练习第四种书体。

 刘罗锅的太极书,但郑朗取笑为书。

 刘罗锅的书法十分臃肿,这是书法家的大忌,可他有的书法却让人觉得臃肿得恰当好处,竟然自成一体,所以人夸称为浑然太极。

 过夸了。但他用笔重丰肥,浓墨大笔,也似有一些可取之处。于是择了出来,当作了第四种怪字,放在后世,经过许多搞怪的大家洗革后,刘罗锅的字不足为奇。然而放到宋代,同样会让人目瞪口呆。

 不过郑朗在练习前,还要弄清一个问题。

 有人说刘墉的字源自颜体,又在颜体上突破,将颜体的雄浑变成了丰厚。但有人认为不是这样的,乾隆喜欢馆阁体,作为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刘墉也不敢违反这一大势的,于是从赵董入手,在他们的字体上加以重墨,作肥笔书,这样又不远离圣宠,还远离了馆阁体的呆板。看似也做成功了。

 说没有关系,然而写,必须要将这一点弄清楚。

 天就热了起来,几个好兄弟又到来。

 武三郎说道:“大郎,白玉娘与谭婉捎了信给你,让你去一趟郑州城。”

 “是啊,你上次收了人家的方帕与玉簪,还没有回情。”江家二郎也说道。

 “你以为我真白收她们的礼物?”郑朗反问了一句,坐下来沉思。城中的事听到一些消息,武三朗等几人撺哄着,要几个行首比一比。他们声势小,撺哄不起来。可是附事的很多,好奇的人更多。没有人提起罢了,有人提起,也会想,是啊,这五个行首各有千秋,可究竟谁能排在第一位?

 这一来,声势会越来越大。

 对这个结果,那天在回来路上,几乎从脑海一略过,就想到了。

 然而五个行首一个动静都没有。

 但这是表面的现象。

 固然,一旦大比获胜,那就意味着她们地位一跃而上,曰进斗金。若输掉了呢,特别掉成最后一名,那真成了落的凤凰不如了。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们没有一个人敢应和的。

 可是暗下里小动作不断,包括让武三郎捎信。

 其实在郑州城中,此时自己名声毁誉各半,也要感谢高衙內、马衙內几人的努力。一开始他们不敢高调弄一些小动作的。最后看到了刘知州将那首诗送到了汴梁城后,没有动静,胆子才大起来。于是逢人就说,自己是抄袭的,刘知州没有看出来,然而东京城中高人无数,怎能看不出来?若真是他所写,早就轰动了东京。

 那么多高人在东京城,怎么不提携一下这个小子?

 至于字,疏忽没有提,那个无法狡辨,是成千上万的人亲眼目睹。

 连陈四娘,都让他们说得十分不堪,不过陈四娘出身于花柳之地,也没有很在意,相反,在郑家这段时光,让她觉得十分満意。

 如果自己真的去了,带上几首好词儿,会很受的,不去,也未必十分挂念。自己要这样卖弄么?

 突然找上自己,证明白玉娘与谭婉都在背下里有了小动作。都央求自己,看能不能抱有一丝希望。

 分析了一下,说道:“陪我出去转一转吧。”

 “好啊,”几个少年雀跃起来。

 但让他们带了一些工具,几把铁锹,两把锯子,这才来到自家那两个土山上。

 梨子已挂了枝,一个个小青果,在枝头十分可爱。绿叶成荫,山风清凉,景怡人。岑大少叫道:“这里风景很好,你为什么一次不带我们来?”

 “那好,我以后花一些钱,在这里盖一个小亭子,三五天举行一个诗会如何?”

 作诗啊,岑大少吓得不敢说话。

 穿过了梨树林,来到那片小竹林,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竹雕了。得寻一些好看的竹,一边寻,一边让几人挖。武三郎抹着汗,问道:“大郎啊,你究竟要做什么啊?”

 “一个月后,你们就知道我的用意。”

 “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们?”

 “不行,天机不可怈,还有你们,也不能向外怈,否则我就不安宁了。”

 “喏。”

 挖了好一会儿,吓跑了许多小鸟,踩死了若干小花草,毁坏了二三十竹子,终于找到了七个比较満意的竹,说道:“好啦。”

 “这就好啦?”江二郎狐疑的看着这几个奇形怪状的竹,不知道它与几个行首比赛,有什么牵连,于是问道。

 “嗯,不过要经我的手变一变,一个月后你们来,便得知。”

 几个少年离去,郑朗在家琢磨起来。

 其实还是练手,不过这物事一旦出现在宋朝,若是自己的画与词搭配得雅趣,多少也会掀起轰动。

 …

 过了一个月,几个少年又来了。

 临近七月,一路走来,皆抹汗,要喝井水。

 喝了一大口清凉的井水后,讨东西。

 郑朗将四个笔筒拿了出来,几个少年惊讶的把玩。

 “这诗余儿好。”好在哪儿,看不出来。

 “这画儿好。”好在哪儿,也看不出来。

 但这个笔筒配上这些东西,立即显得很雅趣,魏三少大声道:“朗哥子,这物事我要一个。”

 “三郎,不行,我刚试手,刻工躁,过一段时间,技艺长,我替你弄一个更好看的。”

 “那这物事…”

 “正好你们过来,”郑朗想了一想,道:“魏三郎,你家与我家一样,不在城中,家中的家客,城里的人多不认识。还是你来完成这个任务吧。”

 “要我做什么?”

 “你只要托一个生面孔的家客,将这四个物事,秘密的带到城中,每一个行首皆送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她们自己知道,那么中秋节到来,蔡水河畔,就有好戏看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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