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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保护
 大和尚走了,一屋子人全部石化。郑朗拈起棋子落下,道:“吕知县,继续。”

 吕公弼还有什么心思下棋,着眼睛,又着耳朵,道:“郑知府,你要与杭州整个高僧辨佛?”

 “是啊。”

 “郑知府,你知道整个杭州有多少寺院,多少高僧吗?”

 “知道。”

 “知道,你…”郑朗微笑道:“你以为我辨什么?象玄奘那样挑战天竺诸多高僧?”

 岂不是找菗?

 “不明白。”

 “我只辨侵占贫困百姓的地不放,放高利贷,这些不好的行为,不是整个佛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原来…也很难…”

 “是难,可不管是佛、道、儒,宗旨都是治世济民之术,只要治世济民,就得讲一个理。只是各个创始人经历不同,导致方法不同。比如儒家,夫子是鲁国大臣,所以是入世,定尊卑名份礼仪。再如道教,儒道创自舂秋混乱之时,道教发起壮大却是从东汉末开始,直到三国十六国南北朝,但核心思想还是老子的道家思想。老子出函谷关,大约去了汉中隐居,因此道教多喜清静无为。”

 “老子不是去天竺化为佛祖了吗?”吴家小娘子问。

 “什么去天竺,当时汉中与巴蜀都没有完全开化,怎么到天竺去传教。”

 “你为什么说老子化胡?”

 郑朗与富弼全部笑了,没有理她,继续道:“佛教创始人是释迦牟尼,当时天竺也有诸多小国,与‮国中‬(‮国中‬出自诗经,指中原地区,后来延伸为华夏正统王朝,古代历朝多用,南北朝为此还发生了争议,用‮国中‬称宋朝与华夏勿疑)一样,战不休,释迦牟尼为解决百姓的疾苦,盘坐于菩提树下思悟,最后创立了佛教。他是王子,衣食无忧,又不会做事。因此佛教要施舍度曰,想过得好一点,又有了寺庙,不仅有传教,还有香火改善生活。”

 几人全部低下头吃笑。

 等于在骂佛教是寄生虫,但郑朗却不是这个意思,真能教导百姓向善,他们自己也真正在做佛祖的弟子,即便收百姓的香火,也不算过。

 各行各业,都有各行各业的作用,不一定非得农民才能吃上饭。

 “再说西方的宗教,伊斯兰教的创始人是穆罕默德,这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主君,他一生积极扩张,注定了教义jī进。还有更西方的基督教,创始人是耶稣,他是一个平民,甚至被当成异教徒钉在十字架上,所以教义平民化,另外注定了排他。”

 “什么排他?”环儿道。

 “就是以后这门宗教兴盛,会加倍用酷刑处执异教徒。”

 “真野蛮。”

 “休要看它野蛮,所有宗教当中,它的前景最好。”

 “为什么?”

 “儒家的学问不容得马虎,想要知道一些皮,最少得看一看五经,孟荀的著作。”

 环儿重重点头。

 “有几个老百姓能看懂五经?它是大臣看的,士子看的,皇帝看的,想要光大何其艰难。况且学了儒家,也不能成神仙,有几个平民百姓会对它产生‮趣兴‬。再说道教,道教要身成神,直接飞上天去,有谁能做到?”难道悟了道,穿过大气层,月亮,太阳系,银河系,身以每秒几光年的速度,到达宇宙某一个天堂之所?不能说出口,又道:“佛教呢,人死了,灵混也可以到天堂。我说死了,大和尚们说上了天堂,谁来证明?让你选,你会选那一门宗教?”

 大家哭笑不得。“还没有基督教来得方便,佛教有诸多戒律,基督教却没有,可以喝酒,可以吃,可以结婚生子,只要平时偶尔祈祷一下,死后就可以上天堂。火拼起来,教徒们会信那一种宗教?”

 不是不能变,而是从释迦牟尼创教之时,佛教已经注定这种质。

 想不痛苦,无法解决,他力量太小,不能结束人类的战,贫富不均,于是想出一种办法,让百姓空,了,断,只追求心灵的升华。

 然而不好断的,比如,是男人的都想美妹,那怕沧海横仅取一瓢足矣,一夫一制,谁不希望自己子貌美如花,温柔贤慧,但跟随的女越优秀,自身条件跟不上去,反而成了惹祸苗,轻则红杏出墙,重则丢夫弃子,或者在外面养小白脸。对于女子质一样,灰姑娘也能嫁给士大夫,但嫁了后,就要做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空守闺房的准备。

 这就是烦恼的源。

 一时能了不能一世了,于是让教徒出家为僧尼,剃发,等等,強行戒之。

 再如美食,想美食也要财富,又是烦恼源所在。于是说众生平等,不能吃荤腥,等等。

 有了这些,佛教的主旨出来了,再用什么言语打动百姓信仰,再想,落英缤纷之时,踏花站起,一门宗教便有了。

 只要把握了这个主题,自己再利用‮态变‬的大脑多读一些佛经,就可以辨一辨。

 委婉的将意思说出,杏儿在后面拼命的掐他后背。

 郑朗道:“别掐,我不说行了吧。”

 富弼与吕公弼对视一眼,会意的,这个痴儿最有福气,好大的造化,居然因为学字,最后成了郑朗的小妾。是郑朗的小妾,也等于是半个正式子。

 他们想法有些失误,非是有福气,正是杏儿痴,才有的福气,若是真求妾婢,未必如意。

 韩绛问:“依郑知府说法,这世上没有鬼神了?”

 “不知道,可能会有,即便有,也不是我们凡人所能理想的,更不是我们凡人想像编造出来的诸位神灵。听夫子的话,不问鬼神问苍生,敬而远之吧。”

 “盘古、女祸、释迦牟尼…”

 “不说,不能说,宗教有宗教的作用,扬善去恶,故太祖登基后,崇信老释,还有舍利子,说出来,未免不好。”

 懂的,没有再问。

 吴小娘子忽然喊了起来:“糟了。”

 听得入神,但郑朗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下棋,落了十几子,棋面明显的落到下风,不好再矫正。

 “不要紧,输便输,我是人,不会万能,什么都优秀。”郑朗淡淡一笑,又落了一子,又道:“到你哪。”

 “是让我下?”

 “不是让你下棋,是让你说话,来找我有什么事?”

 “郑知府,为什么将我父亲也抓进大牢?”

 “为什么不抓?”

 “他立了功。”

 “可他很不老实,本官威了很久,才待真相。”

 “你那天晚上说过的。”

 “我说过什么?”

 “你说…”

 王安石站在边上说道:“小娘子,若为此事,请回去吧,那不是抓,是保护。案子太大,杭州不便处执,必须等朝廷消息。郑大夫已经将事情经过,包括你父亲的功劳过错认真记下,朝廷圣旨一到,无论怎么处执,你们全家不会留在杭州,那时候走,你父亲会‮全安‬。”

 “原来…难怪我弟弟被人打。”

 “明白就好,你回去吧。”郑朗再落一子道。

 “为什么查抄我们的家产?”

 “那是你们的家产?”郑朗讥讽道。

 “那…”吴家小娘子忽然又伏下去,道:“妾是知府的妾婢。”

 “你什么时候是本官的妾婢?回去吧,幸好不是妾婢,否则为了正法纪,我就要拿你父亲开刀示问。”

 “妾…”

 “小娘子,知府是好心,杭州提前做了查处,等于是处罚过,有很多涉案的官吏,你父亲有检举之功,家产又查抄,朝廷即便处罚,也会变得很轻。看你棋艺妙,怎么想不明白?”富弼说。

 “这样吧,本官跟你一道去看一看。”是听说她弟弟被别人欺负才去的,看一看,也等于是一种保护。

 …

 杭州终于结束抓捕,卷宗一一整理,上朝廷。但另一件事疯传开,知府要与杭州所有高僧于重节辨论佛法。

 百姓愕然,惊奇。

 大和尚们却是很担心。

 原来无所谓,之所以有种种贪心不足的表现,也是认为郑朗温和,老实人终是好欺负的,纵然是出家人也想欺负一下。但六月初的雷霆行动,让大和尚们看到郑朗另一面。

 还是想错了,郑朗对此一直犹豫不决,主意也不是郑朗主意,是仝明的馊主意,见效快,可后面会有许多弊端。以后无论郑朗到那一州担任知州或知府,大户人家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妙的想法。

 这时代,大户豪強士大夫,终归是‮家国‬主,没有他们支持,什么事都有可能办不好。

 內幕不知,但知道郑朗也不是好惹的。

 辨佛法更让这些大和尚们一愁莫展,输了,只要输得不太丢脸,对郑朗来说不会在意,他学的是儒家,又是一人,自己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高徒,又是很多人。准备也准备不足,不象自己这些“高僧”们,终生在学习佛法。即便有本事让郑朗输得落荒而逃,但他是父母官,敢不敢这样去做?

 赢了呢?不说什么严重的后果,自己这些人以后还会有什么威信?恐怕连香火也会减少一大半。

 大和尚想法郑朗没有空关心,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到来,那有精力过问。可在家中,却问了四个‮生学‬:“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就放出风声?”

 严荣答道:“减少麻烦。”

 “是啊,减少麻烦,不然这些大和尚们继续贪心不足,一个寺院两个寺院能強行处执,诸多寺院齐心合力,想強行,就会惹来天大的麻烦。”郑朗‮头摇‬。

 不明白,不管是否真出家,两浙百姓信仰佛教,香火一直很旺盛的,自己也用地换地,居然敢变项勒索官府,贪到这种地步。说明他还是有些偏见的,不但宋朝,唐朝更严重,得朝廷一度強行灭佛。又问:“还有呢?”

 王安石道:“安一些人的心。”

 “中的,正是安他们的心,不然往倭国跑不妙。”说着叹息一声,又说道:“王三郎,此次杭州的行动,你要铭记于心,想要做事,主要还是用温和的措施,舂风化雨,润物无声,最会使‮家国‬受益。古今谈变法,要么谈舂秋诸国变法,例如商鞅变法,或者王莽变法,或者唐朝两税法,其实不然,开国不算,那是制订制度。中兴最有名的事例是开元盛世,姚元崇进的那数谏,也是变法,因为没有纷争,几乎让所有人忽视。可只要变,多少会产生纷争,姚元崇虽是舂风化雨,唐朝重要的弊端,逃户、均田制与府兵制的破坏、兼并都没解决。他没有动,一动纷争会很多,假若动弹,温和手段为主,必要时必须辅以霹雳的法门。因此儒家也说宽猛相济,张弛有道。”

 “大夫指教的是,”现在王安石不知道郑朗说的苦心。史上王安石变法手段十分jī进,实施过程中却十分墨迹。居然让司马光率领着一大群大佬跑到洛修史书,积攒更大的力量名气随时伺机反击新法。

 正好颠倒过来,同样是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

 但未来的事,郑朗也不好说。王安石所做的事,郑朗许多时候已经着手在做。甚至准备以后举办类似‮行银‬的措施,只要办下去,就不必王安石所谓的青苗法。

 门房又进来禀报:“张大亮求见。”

 师徒五人对视一眼,郑朗道:“让他进来。”

 人带进来,伏下施礼,让郑朗挽起,问:“张大亮,你找本官有何事?”

 张大亮说:“听说有一个富阿郎,至今没有抓获。”

 “是有这个人,但只是听说,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做什么行业,本官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可惜啊,连案子也不大好结。”

 “要不要小的派人问一问?”

 “你听到什么线索?”

 “小的也没听到什么,但他是从海上sī盐的,对海上航道小的很熟悉,若不是郑知府有条令,到今天小的还有两艘船继续在跑倭奴国,因此小的与海上渔民,其他的一些人,略略有些情,或许能问出什么线索。”

 “本官不知如何感谢你。”

 “这是小的荣幸。”

 “坐下来说吧。”

 张大亮欠着身体坐下,又说道:“另外小的还有一件事斗胆想请求郑知府。”

 “但说无妨。”

 “小的义女宜娘子钦佩知府,只想入府做一名家或者小婢,不知能不能成…”

 郑朗放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本官就不能答应了,家中妾四人,本官很是満足,不想再纳妾。至于家,本官向来不喜。做小婢,以宜娘子的艺,太过委屈。天涯何处无芳草,宜娘子的国天香,不要说小妾,就是做正,也能找到一个好郎君。”

 张大亮拧起眉毛。

 郑朗又说:“本官略有些虚名,又是父母官,父母官善待管辖內百姓是职责所在,百姓却会产生一些想法,认为本官了不起,或者感恩,或者其他原因,如果是好女子,一一纳入门內,本官最后成了什么?难道开百芳园?”

 张大亮不由也笑了起来。

 江杏儿过来给他沏茶,张大亮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施礼,郑朗道:“不用,当成自家,不必拘于俗礼,那样本官反而不喜。但你好心一片,替本官查线索,可要切记,千万保密,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亡命之徒,上次在东海上,本官如今想到,心中还戚戚啊。”

 “小的切记。”

 说了一会儿话,一个衙役进来,递了一份信给郑朗:“秀州卫知州给知府的信。”

 “卫知州的信?”郑朗奇怪的自言自语,上次这个卫知州还写过奏折送到京城弹劾过自己,为什么又给自己写信?难道是石介引起什么事,将信打开,迅速看完,脸色一变,问:“送信的人呢?”

 “正在府衙。”

 “立即将他带来。”

 王安石奇怪地问:“大夫,发生了什么事?”

 “卫知州说江务准持我的亲笔书信到了秀州,请求卫知州放两个人犯。”

 “江务准?”

 “就是郑州江二郎。”

 “你的朋友?”

 “是啊。”

 “这不可能的。”

 “又有谁能仿冒我的字迹?”郑朗反问,他的字体有传,但传不是很广,即便仿冒,以卫知州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

 “是难仿冒大夫的字,但大夫根本不会写这种信。”王安石皱眉不解道,不能说不可能,江家也有江家的生意,万一碰巧秀州有江家的产业,牵连到案子当中,江二郎来到秀州不知轻重,让卫知州利用,那很不妙的。!。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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