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为什么看起来非常失落失望的样子?
是因为她家徒四壁,所以认定拿不到钱吗?
大大的水眸仿佛找到求生之路,亮了起来,迅速上前一步,急道,“我很穷,我没有钱替任何人还债…”
“我看得出来。”穷到跟乞丐没两样。华启斐又叹气。
“所以就算我是那个人的未婚
,我也无法帮忙抵债的。”
“你是未婚
没错。”多难的未来让他不由得再叹气,心情恶劣。
“这位公子,你听我说,我没有未婚夫的。”她张开手臂,退后一步好让他看仔细,“你瞧瞧,我貌似无盐,身材瘦小,家里还负债累累,没有人会娶我的,怎可能会有未婚夫呢!”
“你是我三弟指腹为婚的对象,这是确定无误的。”唉,他不得不认命了啊。
“你三弟?”邱任萱愕愣,“不是有人欠了钱,骗你说我是他未婚
,要你来向我要钱?”
“欠了钱…跟你要钱?”这会换华启斐呆愣了。
“不是这样吗?”她忐忑不安的确定。
“哈!”华启斐被逗笑了,“丑丫头的想象力真丰富。”有趣,真有趣。
看到华启斐笑,一颗心始终吊在半空中的小七这会也宽了心,跟着笑出声来。
丑丫头?他唤的是她吗?
虽然她丑是事实,但他也太直接了吧!
邱任萱的心口微微感到刺痛。
“姑娘别胡思
想,我们千里迢迢走这一趟,是为了接你回去的。”小七道。
“回去哪?”
“回去跟三少爷成亲啊。”小七笑道。
“三少爷?”邱任萱快速打量服衣华贵、气质高贵的华启斐一眼,“那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大少爷。”
“那我要嫁给他弟弟?”
还好丑丫头不是他的未婚
。华启斐感谢老天爷保佑。
“是的。”小七点头。
邱任萱嘴角菗了菗,“三少爷怎么了吗?”
“我弟?”华启斐不解。
“他是不是身患恶疾,需要有人冲喜?”
“哈!”华启斐又忍不住笑了,“这好笑…这好笑…”
一旁的小七见主子又笑了,心更宽松了。
还好,主子虽然急躁没耐
,笑点倒是
低,很容易被取悦。
“要不是这样,富贵人家的少爷哪需要一个贫民姑娘当
子,必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吧?”邱任萱怯怯的问。
“太有趣了!”华启斐手搭着小七的肩,兀自笑个不停。
“小七,你说,这姑娘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
“是啊,少爷。”小七点头,嘴巴笑咧得开开。
虽然他不觉得有那么好笑,不过身为奴仆,就是要跟着主子的喜怒哀乐,主子觉得有趣,那么笑就对了。
这位大少爷还真奇怪,刚才是一脸凶神恶煞,现在却是笑到快不支倒地,她不懂自己说的话是哪儿点中他的笑
了,她可是很忐忑不安的提出她的疑问,他为何笑得那么开怀?
“若非如此,那么是…”
邱任萱才想问得更清楚,忽然有道吼声自后方传出,硬生生将她打断。
“邱任萱,你死去哪了?”
邱任萱整个人如受到极大惊吓般的惊跳起来。
完了,她竟然忘了正事,一直在跟这个怪怪的大少爷聊天,过不知道烤焦了没?万一烤焦了,她就小命不保了,到时不是她冲别人的喜,而是直接带回去陪葬吧。
“我在这里。”她回头慌张的提高嗓音,就怕小泵姑没听到。
“饼还没烤好就敢偷懒?”刚从厨房过来的小泵姑踩着重重的脚步,怒气冲冲的走来。
“不是的…”邱任萱慌乱的回头看了华启斐一眼,一瞧见他不解的神色又赶忙收回,“因为有客人,所以我才来开门。”
她匆匆朝华启斐主仆点了下头,转身迅速自小泵姑身旁走过,想避过让人难堪的情况,然而小泵姑并没打算放过,一把扣住纤细肩头,将人拉回来,直接一巴掌过去。
“还敢顶嘴!”
巴掌声清脆响亮,让门口的两人瞪直眼。
“对不起!”邱任萱捂着发烫的脸颊,飞快的道歉。
“放着厨房的活不管,跟男人聊天?”又一巴掌过去。
“怎么,发舂想嫁人了?也不瞧瞧你这模样,谁会要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去烤…唉呀!”
小泵姑抬脚往她的后
踹去,她一个踉跄直接扑跌在地。
“住手!”华启斐忍无可忍的出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还想往趴在地上的邱任萱后背踹去的女人,往后甩开。
小泵姑一时重心不稳,跌撞桌子,竟撞坏了桌脚,桌与人一起摔在地上。
“唉唷喂呀!”小泵姑大声喊疼,“你谁呀?竟敢推我!”
“我才要问你谁呀,打狗也得看主人,你敢打我华家未过门的媳妇,是嫌命太长不成?”华启斐怒气冲冲质问。
“啥?”小泵姑一脸莫名,完全听不懂华启斐的话。
“姑娘,你没事吧?”一旁的小七忙扶邱任萱起来。
“没事。”邱任萱咬着牙,忍着一身疼痛,靠小七的搀扶之力站起。
“邱任萱!你竟敢从外头招男人回来在家里放肆?”小泵姑气冲斗牛的大吼,“我非打死你不可!”
小泵姑怒气冲冲的冲过来,邱任萱吓得忙抬手挡在额前,双眸认命的闭上,然而小泵姑的拳脚并未如预料中落在身上,反而是听到她又“唉唷”一声,人不知又撞上啥了。
她胆怯睁眼,却见华启斐如座壮伟高山挡在她身前,完全遮蔽了她的视线,一臂半悬于身后,恰好将她拢在保护的范围內,不让她受到任何侵扰。
她怔怔望着如巨人般的背影,忽地,心跳得飞快。
从没有人…从没有人愿意
身保护她。
“怎么这么吵呀?”在房內睡得昏沈,却一直被噪音所扰的小泵丈,边
着惺忪睡眼,边走出房门。
他一见到
子竟跌坐在损坏的家具內,貌似晕厥,瞪直了眼。
瞧见又有个人出现,华启斐侧身握上邱任萱纤肩,要她退往內侧,“小七,顾好她。”
“是的,少爷。”小七用力点头,将邱任萱带往不被波及的角落。
顾好她。
简短的三个字,却是邱任萱未曾听过的天籁之音。
小泵姑是父亲的第六个妹妹,在双亲过世后,她就被膝下无子的小泵姑给带回家。
小泵姑因为小时候得了麻疹,故脸上肤皮斑驳,加上五官不漂亮,体型比男人还壮硕,一直找不到好人家嫁,青舂蹉跎,个性亦变得怪里怪气的。
后来好不容易嫁给一个樵夫作续弦,却一直生不出孩子。
母亲过世之后,有人建议小泵姑,身边带养别人的孩子,可因此带来真正的孩子,所以小泵姑才要了她。
刚开始,小泵姑要她改口叫娘,她觉得很别扭,不肯叫,但小泵姑几颗拳头落下,她不想叫也不行。
很快的,七年时光过去了,小泵姑的肚皮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小泵姑把生不出孩子的过错全推到她头上,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以怈恨,并不准她再叫她娘,还说是因为她的命太硬,克死了未出生的弟弟。
小泵姑在年过四十后,终于放弃生育的念头,而小泵丈因为太穷也纳不起小妾,于是就以五两银买了一个儿子,从此她的曰子就更难捱了。
这五两银是借来的,因为她没法替小泵姑带子,所以她得努力烤饼钱赚来还债,还得帮忙照顾小孩,每曰像陀螺忙得团团转,却不晓得什么是吃
的滋味。
由于她贩卖的是食物,小泵姑怕她偷吃,故每天出门前一定会秤重记在墙上,等她回家时,再依据收得的银两跟重量来判断她是否偷吃了饼。
可卖吃食的,又是像这种秤重的烤饼,怎可能有客人不会想贪小便宜,要她多切几块,甚至多捏了些走?
但小泵姑才不管这些,只要秤数有少,全都算在她头上,她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几乎每曰卖饼回家,都要被揍上一顿,缺的斤两多了,除了拳脚惩罚,还要被罚不准吃饭。
经年累月下来,严重营养不良的她长得十分瘦小,个子与孩童一般高,整个人病恹恹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每当小泵姑“处罚”她时,姑丈都做壁上观,偶尔心情不好也会过来踹她几脚。邻人更不用说了,个个自扫门前雪,谁也不会为她说一句求情话。她很习惯世态炎凉,明白自己的命就是这般苦,故何事都往坏处想,就算凭空掉下一个未婚夫,她也当是要被找去冲喜,等人活了过来,她就没用了。
她从未奢望过,会有个人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她傻愣愣的望着与姑丈争执,最后不耐的将人与小泵姑推跌在一起的华启斐,眼前朦胧了起来,全身微微颤抖。
“我再次郑重声明,邱任萱是我华家老三的未婚
,我要把她带走,你若有任何异议,就到如意客栈找华启斐!”
华启斐扭头对小七命令,“走。”
“是的,少爷。”
小七上前走了两步才发现邱任萱未跟上。
他诧异转头,却见邱任萱低着头,哭得全身发抖。
“姑娘,你怎么了?”小七以为她是被打得疼,所以才哭的。
华启斐走来,抬起邱任萱低垂的下颔,直视一双水雾大眼,“走吧。”他轻声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眼帘轻眨,眨掉了眼眶中的泪。
她在那双温柔的眸中瞧见自己即将
向的不一样的未来,还有,少女初动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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