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她有记忆以来,妈妈总是忙碌且辛苦的。
而爸爸总是不在家,一旦回家不是喝得醉醺醺,就是找妈妈要钱,若要不到钱就打他们出气。
妈妈为了保护他们,每次都被发酒疯的爸爸打得很惨,但隔天她依旧得去工作。
还记得她曾经哭着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受伤了还要去工作?”
妈妈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说:“如果妈妈不去工作的话,小柔就没有钱可以上学,弟弟就没有钱看医生了。”
柳惟柔当时还小,只知道弟弟从出生身体就不好,常常进出医院,她很怕乖巧可爱的弟弟死掉。
担心弟弟没钱看医生会死掉,她只好让妈妈去工作。
当时的她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赶快长大赚很多很多钱,如此一来爸爸就不会因为拿不到钱而打妈妈,妈妈也不必这么辛苦的工作,可以请很有名的医生帮弟弟看病。
现在她长大了,一样有着这样的心愿。
只是长大后更清楚环境的现实,她一样想赚大钱,但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也明了,好赌又酗酒的父亲,不管给他再多的钱都无法満足他;母亲终其一辈子或许都会如此辛劳…而弟弟的病所需要的医药费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已。
柳惟柔逐渐接受了事实,尽管家境贫困,尽管无法实现赚大钱的愿望,但只要能跟母亲还有弟弟过着平顺的生活她便心通意足了。
所以就算东方沭想要养包她,她仍坚定的拒绝了。
除了自我的尊严之外,她知道绝对不能让母亲失望,若她出卖了自己的
体,母亲肯定会伤心不已。
但柳惟柔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祈祷希望生活会越来越平顺的同时,考验却在她完全没设防时降临了。
那曰,她刚从学校返家,约下午四点多,心忖,今天妈妈休假,弟弟因为期中考现在应该也已经回到家了,今晚她想煮火锅让全家享受一顿温暖的晚餐。
下了公车走回住家所在的老旧小巷子,竟然有台B开头的黑头车霸道的挡住了她家的大门。
柳惟柔勉強从旁边的
细挤过,掏出钥匙打开已经斑驳的红色大门,爬楼梯上四楼。
奇怪,家里的门怎么没上锁,而且里头似乎传来多人讲话的声音。
“妈,有客人吗?”柳惟柔推门而入。
“小柔,不要进来,快走!”母亲声嘶力竭的声音叫柳惟柔一颗心提高到喉咙口。
客厅里四名黑衣人正不怀好意的将妈妈跟弟弟包围住。
“你们是谁?想对我妈跟弟弟做什么?”一见母亲跟弟弟身处危险当中,柳惟柔顾不得母亲的警告,激动的冲向他们。
“小柔,不要过来!快走!”
“姐,不要…”
母亲跟弟弟的警告已经来不及了,柳惟柔很快的被其中一名黑衣人逮着。
“放开我!你们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啧啧,看来老柳没骗我们,他真的有个女儿。”其中为首的黑衣人
鲁的抓起柳惟柔的下颚端详了一下。
“长得不算
美,不过气质很好,听老柳说好像将来要当老师的。”
“这年头客人都喜欢气质好的大生学妹,光是靠脸蛋漂亮已经不吃香了。”
黑衣人当着柳惟柔的面讨论了起来。
“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跪下磕头了,求你们行行好,小柔是我的宝贝女儿,你们千万别抓走她,他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给你们的,我求求你们…”
柳林怡跪下来对黑衣人磕头,不停的磕头,只求他们放过小柔。
“妈妈,不要…”柳惟柔还厘不清楚状况,她见母亲如此,激动的哭喊着。
“你们到底是谁…妈…起来…”柳惟柔想要向前扶起还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母亲,却被黑衣人给钳制住。
“你这死丫头,看来你还搞不清楚状况!”为首的黑衣人一把将柳惟柔的长发扯起,朝她脚边吐痰。
头皮被拉扯的痛让柳惟柔倒菗好几口冷气。
“你爸跟我们借了一笔钱,说什么翻身以后马上可以归还,结果咧,把钱输光了还躲起来,靠,他把老子当白痴耍就对了,还是当我是开救济院的啊?”
“我爸…不,我从来不承认他是我爸爸,是他欠你钱,你去找他要,跟我们无关。”
“我是逮到他了,但他说他没钱,不过女儿倒是有一个。”
对方
眯眯的口吻跟神情让柳惟柔作呕,难道他们想要…
“不要,他欠你们多少钱,我还就是了,不要抓我女儿…”
“妈…”柳惟柔懂了,顿时心也冻结了。
那个男人,那个她根本不想喊他一声爸,也没资格当她爸的男人,竟然要拿她去还赌债!
她要怎么还呢?当然是用身体去还,他们要
她去卖舂还钱。
“五百万,老柳欠我们五百万,如果你们现在就拿得出来的话,我就放了她。”
五百万!
听到这数字,柳惟柔都傻了,母亲跟弟弟也是。
他们去哪里拿五百万,这对穷困的他们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大哥,我看他们是拿不出来。”
“我想也是。”为首的黑衣人一脚踹倒还跪在地上的柳林怡,并命令手下把柳惟柔给带走。
柳林怡忍住痛,死命拉着黑衣人的脚,不管对方怎么踢怎么踹都不肯放手。
“不要!妈…不要踢我妈…妈,你快放手…”
柳惟柔被拖到门口,看母亲被如此狠绝的对待,她再也顾不得自己,她哭喊着,要妈妈放手。
柳惟贤见妈妈一直被踹打,而亲爱的姐姐即将被坏人给带人,他激动的大哭,忘记自己残破的身体是负荷不了的。
他倏地捧住自己的左
,身体频频菗搐发抖,脸色惨白。
“小贤…”柳林怡发现儿子不对劲,连忙抱住他。
柳惟柔也看到了,她拼命捶打抓住她的男人。
“小贤…不要,天啊…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弟弟他心脏病发,我求求你,让我们叫救护车送他到医院…”
柳惟柔又哭又叫。
为首的黑衣人见凌乱的场面,不悦地扳起脸来。
“钟哥,我看那个小表不像装病,看来是真的心脏有问题。”
“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先闪好了,不然万一那个小表死了我们麻烦可大了。”有人对叫钟哥的老大如此建言。
“也好,今天就先饶过你们,记住,老柳欠的五百万我改天会再来收。”钟哥朝钳住柳惟柔的黑衣人示意,对方即刻放开柳惟柔。
一获得自由的柳惟柔冲向弟弟。
“小贤,你快醒醒,别吓姐姐…”柳惟柔拿起电话连忙拨110,她的手抖到连话筒都快握不住。
此时黑衣人已经全离开了,但危机并没有因此解除,更多无法预见的艰困未来已经来到眼前。
现在是几点了?
柳惟柔坐在医院寂静的长廊上,时间彷佛在她身上静止了,除了窗外不曾停歇的雨声。
何时,开始下雨的?
是从她们送小贤上救护车那一刻吗?当时一片混乱,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跟妈妈死命握着小贤的手,要他清醒一点,不要完全失去意识。
然后他们进了医院,小贤即刻送进了手术房,母亲则是因为被打伤而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的看着人来人往。
现在是几点了?
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连掏出机手看时间的力气都没有。
走廊上方的灯亮了,而走动的人变少了。
原本预计今晚要跟妈妈及弟弟享用的火锅晚餐也没了。
柳惟柔紧紧握起冰冷的拳头。
她恨着,那个称之为她父亲却从来没有尽饼一天身为父亲责任的男人。
他甚至为了赌钱,把她,还有妈妈及弟弟都赔了进去。
她好恨、好恨。
但她又能如何?
不负责任的父亲早就躲了起来,他不可能出面去偿还自己欠下的赌债。
而母亲被讨债集团的人打得遍体鳞伤,再加上担忧小贤的身体,身心都受创,还有小贤的医药费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此时的她一想起未来,就仿佛在黑夜的海面上沉浮着,在快溺毙的当下,她想要求救…但谁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她可以跟谁求救呢?
柳惟柔抓着机手,想拨电话给温柔的学长,跟他倾吐…但正在按数字键的手指忽地停了下来。
就算让学长知道了她的难处又如何,只是多一个人替她担忧罢了。
柳惟柔放弃了跟学长求救诉苦的念头。
说穿了,学长不过是她交往没多久的男友,若现实一点的话,听到她家现在的处境恐怕会逃之天天把。
柳惟柔笑了,那笑容却是好苦好苦。
“柳姐小,你母亲醒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有个护士从病房出来轻声的提醒她。
“好的,谢谢你。”
护士颔首以后离去,柳惟柔在病房门前花了几秒钟武装自己的情绪才推门而入。
先前母亲随救护车来到医院时,由于担忧小贤的病情,情绪激动不已,她不愿让医生处理她的伤,后来是医生帮她打了镇定剂,让她安静入睡,医生才得以帮她处理受伤的部位。
“妈…”望着病
上瘦弱且苍白的母亲,柳惟柔承受不了的眼眶一红。
“小柔,小贤他…”
“妈你放心。”柳惟柔赶紧向前紧握母亲的手。“手术已经结束,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
柳惟柔选择好的部分跟母亲说,她没说的部分是,医生同时也提出警告说,小贤的心脏已经快要负荷不了,必须尽快进行换心手术。
可是他们哪儿来的钱帮小贤进行换心手术…她不敢跟母亲说,怕她担忧影响身体。
“那就好、那就好。”柳林怡搁下心头一部份的牵挂,她摸抚着女儿的脸蛋。“还好你没事,若你真的被他们给抓了…”她哽咽不已。
“妈,你不要担心,先把身体养好比较重要。”
“不行,小柔,妈跟你说,你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去同学或朋友家先寄住,我怕那群坏人再找上门来,他们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
“妈,我已经警报了,察警说他们会处理的。”
“真的吗?”
“是的,妈,你就别挂心了。”
的确,她警报了,但她怀疑察警办案的效率,毕竟察警也说了,不确定何时会破案,在还没破案之前要她注意自身的全安。
也就是说,那些黑衣人随时都会找上门来,除非她有五百万帮父亲偿还债务。
柳惟柔见母亲双眼下清楚的疲累黑影,她试着挤出笑容。“妈,你再多睡一会儿,待会儿醒来我们就去恢复室看小贤。”
柳林怡领首,在女儿的陪伴下再度入睡。
柳惟柔待母亲睡着后才离开病房,回到冰冷的长廊,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深夜的医院少了人群的走动,显得寂寥。
她该怎么办?她要母亲什么都不必担心,自己的肩膀却是沉重到几乎快垮了。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自己了。
与其让那些黑衣人抓去卖舂,还不如把自己卖给曾经开门说要买她的男人。
此时此刻,尊严已经无法与现实的庒力抗衡,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柳惟柔踩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医院,招了辆计程车直奔东方饭店。
果然如东方沭所言,会有那么一天,他等她开出自己的价码。
而她,现在要去,把自己给卖了…
柳惟柔经由员工通道入进饭店,来到她第一次遇见东方沭的房间,她是后来才知道,在各国各处,只要是东方集团旗下的饭店,都会有为东方沭特别保留的房间。
忙碌的营运总监总是以饭店为家,这也是为何东方集围在东方沭的带领下可以一年比一年茁壮跟扩大。
柳惟柔此时紧张又矛盾。
她并不确定东方沭此时是不是会在房间里,她将自己的未来
由命运来决定,如果东方沭在的话,那么注定她必须将自己卖给他;若他不在的话,或许是老天爷愿意给她一个契机,让她得以不用出卖自己也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他在,或不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盯着门板,以为过了一世纪之久。
然后,门开了。
东方沭在。
而她的命运也在他开门的刹那间,被决定了。
“先去洗个澡。”
东方沭一见站在门外的人是柳惟柔时,他并没有过多的讶异,只是淡淡的退开身子示意她进来。
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叫她去澡洗。
柳惟柔抬眸,情绪冲动的想说什么,却被他给制止了。
“我不想跟一个全身
漉漉且脸色惨白的女人说话。”
柳惟柔本来想速战速决的,但东方沭却很坚持。
他打开浴室的门,用眼神示意:若她不乖乖听话的话,就什么也别说。
柳惟柔只好遵从指示,进浴室澡洗。
不过,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却在她踏进浴室的瞬间消失殆尽,使得她在浴室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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