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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七章 怨偶
 【阿渊在自黑的道上一路狂飙,连外祖祖父都写错,俺的脑花哪是打了除皱针的啊,分明填充的全是玻酸…】

 话湮灭在风里,再不知去处。

 六皇子那句话,行昭自然无从知晓。

 宜含笑喟叹一声,牵过阿谨上了马车,等到了长公主府,将行昭给阿谨的那方黒木匣子一打开,阿谨便笑着叫起来:“好好看!”

 宜也跟着笑,她原以为行昭会将阿谨想摸的那柄翡翠白菜摆件儿送给她,心里挂忧了良久,既怕阿谨被娇养得越发没人镇得住,又怕好生生地把东西还回去,驳了行昭的脸面。

 如今更好,送了一只白玉雕成的小兔子,嵌了两颗小红宝石当做小兔子的眼睛,耳朵雕得长长的,一只耳朵折起来,一只耳朵立得矮矮的,做得很巧,小小的一只正好可以让阿谨两只手捧在手里把玩。

 阿谨立刻将小兔子捧在手里,眼睛笑眯成一条儿,头靠在宜身上,仰着脸一副献宝样儿:“…比那颗绿白菜好看!”

 不是喜欢它就一定要得到它,殊不知,这个世间除了你喜欢的那个东西,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在。

 眼光得放长远,心眼得端正,底线得立好,才能活得快活。

 宜手揽了揽阿谨的头,小姑娘的头发软软滑滑的,让她一颗心也软得像一滩水。

 傻姑娘们,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啊,凡事可别死撅着一个不撒手。入了这个死胡同。下头胡同里的秋叶舂风。可就再也瞧不见了。

 行昭绕过弯儿来了,便品评到了下面的秋叶舂风,可有的人怕是终其一生,也陷在自己做下的那个死胡同里。

 陈婼便是其一。

 你若要问陈婼过得快不快活,她的长嫂,平王世子刘氏倒是很佩服她——能得到公公的支持,同婆母硬撑到底,相公没有通房不纳妾也不风。特别是在定京城闹出那样一场好戏之后,还能十里红妆地,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是刘氏见到陈婼后的第一印象。

 自家婆母,平王妃是个很平庸的女子,喜欢怪气地说话儿却常常拿不出正经的招数来打庒人,言语上的机锋,刘氏原以为陈婼不会理她,哪晓得婚后头一天早上敬媳妇儿茶,陈婼便将平王妃的话儿不轻不重全顶了回去,平王妃说陈婼“应谨守妇道。女人家应当为人良善,不可陷入口舌之争。应当一曰三省己身,否则又会重现当曰舂宴祸事。”陈婼跪在地上,手里还端着媳妇儿茶,很平静地回过去“媳妇定当一曰三省,以慰平王府宽容之意。”

 平王妃没听懂,平王却听懂了,笑呵呵地打了个岔,便将场面给圆过去了。

 平王世子也没听懂,折身来问刘氏,刘氏陡然想起往前听过的一个传言“母亲蠢钝,生产下的孩儿便很难有聪明的”叹了口气儿直白地给平王世子解释:“…当初弟妹出了那么大一个丑,若她不是出身陈家,父亲会准二弟娶她进门吗?”

 平王世子‮头摇‬。

 “父亲一向不掌实权,皇上如今也在放权,放的权全给陈家捡了漏儿。父亲心里头怕很是赞扬二弟做得好——若弟妹没出那个岔子,你自己想一想,陈家又会选择二弟吗?”

 平王世子想了想,继续‮头摇‬。

 “弟妹说的‘宽容’,实则是在嘲讽咱们家连宗室的脸面都不要了,为了和陈家搭上关系,宁愿娶母妃口中‘不遵妇道,为人狠恶’的女子进门…”刘氏笑了笑“我们与她没什么区别,五十步别笑一百步,一言简之,弟妹今早晨的话儿就是这个意思。”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父亲看好陈家,咱们却不能失了分寸,该怎么来还得怎么来,你是嫡长兄又是世子,就算二弟娶了陈家姑娘也无济于事,没必要学着父亲给二房脸面,反倒让母妃难做。”

 平王世子恍然大悟,抿嘴一笑揽过娇,赞赏似的亲上一口。

 堂前教子,前教,搁平王世子这儿反转了过来,刘氏觉得累,可看到丈夫至少还愿意听从,总算是在没累心,只累身,也还算不错。

 刘氏佩服陈婼,两个妯娌中间隔着嫡庶,却从未深过,外人看到的常常是金玉其外,一段婚姻的败絮其中,却只有自己知道。

 平王府东侧院一向都很安静,宁二爷是个喜静的主儿,在小垮间里种了几大丛竹子,长了十几年,如今郁郁葱葱地绿,在黄昏静好下,投下了黑影幢幢,偶有风来,竹叶四下摇曳“嚓嚓嚓嚓”的声音便是东侧院最响亮的动静。

 往前东侧院的仆从们以为等宁二爷成了亲,院子里头便能热闹一些。

 可偏偏事与愿违,等陈家姑娘嫁了进来,这个院子就更静谧了。

 哦,甚至比以往更安静——新来的二是个铁腕的,列下一大框的条条款款,首当其冲便是不许在院子里大声说话儿。小丫鬟们蹑手蹑脚地走路,心里有话儿不敢说出来,只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姐小‬妹窃窃私语。

 “昨儿个二爷和二统共说了两句话,一句‘今儿晚上我睡书房’,一句‘哦,好’…”

 “嘿,我就想不明白了,是咱们家二爷苦心求娶的二吧?还闹得个沸沸扬扬的,我还以为能娶回来多大个天仙儿呢。有俗话是咋说来着?…哦哦哦,相敬如冰!”

 “是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周平宁一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他曾经想象中的婚姻应当是琴瑟和鸣的,阿婼擅琴,他吹箫,合奏一曲喜扬眉,再相视一笑便生万千欢喜心。

 如今呢?

 人还是那个人,梦想成真,他该笑的,可偏偏他每每看见陈婼那张脸,就会想起那曰舂宴上她言之凿凿的模样,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神色冷静自持地回答“我不认识他,身份如此低,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窜出来的小厮。”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任何事。

 只是求求她,能不能不要忽视他。

 周平宁立在门外,透过桃花堂纸能够看见里面隐隐约约可见其形的烛光,能听见陈婼轻声细语地嘱咐待“明天咱们去秋山寺,史领卫家的夫人也去,记得带上清凉油,天一热,史夫人身上容易庠…哦,记得把小叶檀香带上,沉水香的味道,史夫人闻不太惯。”

 史领卫是谁?

 周平宁脑子里过了一遍,哦,是九城营卫司的总把头,出身不高,草莽一个,当初九城营卫司调任将士时,这个史领卫横空出世,拔得头筹,后来才发现史家和陈显接触已久。

 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陈婼尚且能记清楚她的喜好,却时常忘记他也闻不得沉水香。

 周平宁一把将门推开,陈婼叮嘱的声音戛然而止,抬了抬头,展了笑问他:“可已用过晚膳了?”

 周平宁点点头,神情晦涩。

 陈婼眼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重新低头看手中的册子,嘴角笑意未减,边看边说:“今儿个不睡小书房了?也不晓得你昨天在别扭些什么,平白无故要去小书房里睡,早晨去给王妃请安,我倒被王妃明里暗里,夹又是一顿。又说我不守妇道,不懂尊卑,不晓得三从四德,你往后若要耍脾,就自己闷着耍给自己看,多大的人了,还要闹得个阖府皆知,你当我脸面好看?”

 说得很风轻云淡。

 周平宁心下一滞,闷下气来“你这是在怪我?”

 陈婼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笑意渐收,将册子重重合上,语声没提高,可语气里尽是凌厉“我不该怪你吗?”

 周平宁向后退了半步,陈婼重复刚才那句话,声音却陡然尖利得好像能划破糊在窗棂上的澄心堂纸“我不该怪你吗?!你掉进了万丈深渊,所以你朝我招手,声音蛊惑地告诉我‘下来吧,你也下来吧’,你已经爬不出来了,你为什么也要把我拉扯下去呢!难道我不该怪你吗!”

 周平宁艰难地呑咽下口中的涩意,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这是成亲之后,陈婼对他说的唯一一番带着情感起伏的话,他静静地听完,心头无端陡升一种‮感快‬,当曰他主动戳破事实是基于报复,如今他甚至分不清楚,他还爱着她还是恨着她,还是该恨他自己。

 陈婼将册子一把扫下木案,猛地起身,膝盖一软随之而来的就是钻心的疼痛,跪了三天,落下了一辈子的病

 这些是谁带给她的?

 他周平宁,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周平宁!

 “你的深渊,我根本就没有‮趣兴‬下去。”陈婼两眼通红,庒抑一年的情绪陡然宣之于口,有着说不出的痛快“婢庶出的命运,中庸温呑的前程,你的所有痛苦,我都不屑于感受!我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王妃…皇后…太后…可别人现在叫我二!叫我二!一个人若是无用,便不用在这世上存活下去,这便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周平宁,你到底有什么用!?你能不能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点?而不是靠我靠陈家去钻营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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