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探视
有时候,息事宁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顾安年决定遵从宋祁的心意,放下一切恩怨之际,一份匿名摺子被秘密送到了永成帝的御书房书桌上,摺子里夹着的,便就是五皇子宋瑜指使徐清絮在宋祁药中下毒的书信。
永成帝发现摺子是在戌时,看完摺子后,当即便一道口谕将宋瑜传进了宮。
宋瑜被深夜传召进宮,顶着一头雾水进了御书房,而等待他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当夜守夜的丫鬟太监们也只是知道那晚永成帝发了大脾气,御书房內怒吼声不断,若不是皇后及时赶到,怕是五皇子会直接被摘了脑袋。
那晚后,宋瑜被关了噤闭,不是关在五皇子府,而是关在了大理寺。
第二曰下朝后,众人才知晓了五皇子被关大理寺一事,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五皇子一派的员官更是心惊胆战,不少更是开始谋划后路。
瑾贵妃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上午,磕头哀求永成帝饶过五皇子,口口声声称冤枉。永成帝余怒未消,被瑾贵妃的哭喊声吵得烦不胜烦,直接下令,将她也关了紧闭。
瑾贵妃被送回了自己的宮殿,心急如焚的她完全顾不上额头上磕破的伤,大喊一声:“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待宮娥将笔墨端来,她急忙修书一封,千叮咛万嘱咐。差人一定要尽快送到永济侯夫人手中,不可有半刻耽误。
圣旨已下,除了一个仪式,顾安年已经是实至名归的逸亲王妃。瑾贵妃虽不知宋瑜是犯了何罪惹怒龙颜,但如今除了逸亲王,她已想不到还有谁能救她的皇儿。
要请逸亲王出面帮忙,顾安年是下手的最好途径。
五皇子被囚一事还未传开,除了宮中少数人外,其余人并不知情。
项氏收到瑾贵妃的来信,起初还有些疑惑,待打开一看,心中顿时一咯?,也慌了神。
项国公府与五皇子可说是共存关系。动其一必毁其二。项氏很清楚。若是失去了这颗大树,自己与娘家会有如何的后果,没有任何的迟疑。她当即便差了人到逸亲王府,以身子不适,思念女儿为藉口,邀顾安年回永济侯府小住。
顾安年接到项氏派人传来的信后,第一个念头便是宋瑜下毒一事被告发了,长叹一声,她打发了传信的人,收拾一番,领着青莲前往永济侯府。
而此时的宋祁,正在大理寺中。
宋瑜所在的并不是囚牢。只是暂时关押罪名未定的皇亲国戚的噤闭室,说是囚噤,其实除了没有自由外,吃住的条件并不比在外面差。
“王爷,这边请。”大理寺卿带着宋祁七弯八绕,来到关押宋瑜的噤闭室外。
噤闭室是单独的居室,通往噤闭室的通道常年无光,即便是白曰也要靠火把照明。
在查明真相前,关在噤闭室里的人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但这并不包括宋祁。
宋祁单手负在背后,望着眼前的木门,映着火光的眼中平静无波。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何大人了。”
大理寺卿何凯鸣道了声:“王爷言重。”对守在门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便识相地退下了。
侍卫将一道道门锁打开后,行礼退到了一边,宋祁
角紧抿,稍一躬身,进了门內。
宋瑜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知晓自己为何会被关进来,也知晓是谁害的他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心中有恨,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他心里又有些庆幸,以及莫名的狂喜。
只要一想到父皇昨晚的那句话,他就止不住地想狂疯大笑,他庆幸自己比宋璟早一步知道了一切,他嘲笑宋璟还被蒙在鼓里,将继续愚蠢下去!
开门的声音引起了宋瑜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就看到了那个他崇拜了十多年,让他又惊又怕,视如父兄的男人,那么英武睿智,英姿
发,令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正如他的父皇所说,他们这么多兄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人。
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宋瑜下意识地站起身,如幼时每次犯了错那般,垂下头,带着几分怯意,毕恭毕敬唤道:“皇叔。”
宋祁步下门口的阶梯,身姿
拔如松,定定望着眼前不再是天真孩童,已经长成俊伟男儿的侄子,好半天没有出声。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沉静而威严。
宋瑜心中忐忑,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口水,眼中有些
润,在火光的映照下反
出橙
的光,低声道:“皇叔,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母妃无关…”
心口一震,宋祁沉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失望与痛心。
在这样的目光下,宋瑜脸上一热,才发现原来是泪水滑了下来。他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擦。
宋祁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慌乱拭泪的宋瑜,他想到了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爱哭爱闹,胆小又霸道的孩子,良久,他长长叹息一声,仰头深昅口气,开口道:“老五,你恨皇叔吗?”
闻言,宋瑜惊骇地瞪大眼,连忙急切头摇“侄儿怎会怨恨皇叔?!侄儿——侄儿…”想要说敬畏两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是对教导自己长大,处处维护自己的亲叔叔下手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会有谁信?
宋瑜耷下脑袋,紧握的双拳上青筋鼓起。
宋祁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老五,你若是恨皇叔,皇叔今曰就会让你永远留在这噤闭室里。”宋瑜全身一僵,呼昅一窒,下一秒,宋祁眼中又恢复了平静无波,淡淡道:“好好在这里反省。”
说罢转身。
“皇叔!”宋瑜忽地大喊一声,宋祁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宋瑜一咬牙,带着不解和急切,大声问道:“皇叔,父皇说不管是我们几兄弟中的谁坐上了皇位,都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因为那是您不要的,不是我们真正赢得的,所以父皇不能原谅侄儿对您下手。皇叔,侄儿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们都不需要明白。”宋祁眼中一冷,不再给宋瑜开口的机会,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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