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大婚当日
那么高的距离,她亲眼看到物体坠落,身边的惊呼和警笛声仿佛都在悠然远去,耳边只剩下一片寂静——
周围好多人都惊慌害怕地闭眼睛,或转头避开,只有她却整个就那样楞楞地瞧着,直到他落到楼前的地上。耳朵突然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
可是他坠落到地面的那一瞬,仿佛自己又听到一声闷响。重重的,重重的一下,直接砸在了心上似的。
那个人,落下来时穿着服衣的病服,呈趴卧的势姿直接接触地面。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脑桨与血水在那一瞬间溅出来,稠浓在身下迅速漫延。
眼前,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只有一滩血红鲜
。
“楚辞——”她张了张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楚辞!
眼前一黑,身子一下子就栽了下去!
“凝久,凝久!”当时楚家大嫂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她的全部心神也同时被这一幕占据,唯有跟过来的张嫂承接住她倒下去的身体…
——分隔线——
宋凝久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个梦一样,梦到自己小时候,住在宋家那橦旧楼里。
每天背着她,或用手牵着她,她那时梳了两条小小的麻花辫,发尾处扎着绿色的或粉
的蝴蝶结。
手里提着菜篮,迈着蹒跚的步子。她跟在后面,嘴里还唱着歌。那声音很清脆,在空空的走廊里回响,走到四楼的时候,那房门总是被及时推开。
“宋
好。”小男孩总是很在礼貌地向
问好,可是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楚辞好啊,找凝久玩吗?”
问。
男孩怯怯地点头。
便摸着她的头,说:“凝久啊,去玩吧。”
“谢谢
。”楚辞说着,已经拉起她的手,两个便跑下了楼。
他们总是在旧楼下面玩,经常有院子里的许多小朋友。可是那些小朋友都和他们玩,甚至还拿石子投他们,说他们是野孩子。
“野孩子,野孩子。我妈说了,野孩子没人要,长大了也没人娶你。”四五岁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娶,可是她看到自己被排斥还是很难过。
“凝久,不要哭,不要哭。谁说你是野孩子,你不是,我也不是,长大后我娶你。”男孩用手擦着她脸上的泪,认真的安慰。
那是小时候他们经常说的话,她那时候小,也不知什么娶。可是身边有一个人,总是不会孤单。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便不再提这样的话题。
过逝,两人分离。
再相见,她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是坐在夜店吧台,引来无数少女侧目的少年。可是他依然是她,为她挡风遮雨,为她打架飙车。
又一个十年,于她而言那不过是心灵的一段美好。与他而言,却是十年的默默暗恋。
她仿佛看到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少年,他浑身虚弱,犹担心地喊着她的名字。他看到他在外地的学园求学,上课的时候偷偷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看到他在自己的卧室,拿着她曾经用过的小东西。
相见,她甚至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而他却再次救了自己,她为他们重逢而开心,却从来没有看到他看着自己时,那眼睛里庒抑的情感。
眼前,他仿佛仍站在旧楼的楼道里看着她。画面不知怎么又转到天台上,冬天午后,阳光明明很足,可是她却觉得光线很暗。
风尖利地吹着他们的脸颊,钻进她的骨
里似的,无端的冷。
楚辞就站在那里,站在阳光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初初重逢时,那谦和有礼的微笑,只是那般不实真。
他说:“凝久,那我就不等了。”
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她心里泛起无边的恐惧。她喊楚辞,快速跑过去抓住他,却没有抓住那双手,只能睁大了眼眸,眼睁睁地看着他由二十多层高的楼顶跌下去。
楚辞!
她惊骇的大叫,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画面定格在他身体接触到地面的一幕,眼前的楼层与围观的人群都变成了黑白色,只有穿着病服的他趴在地上,脑浆与血水在他的身下迅速蔓延,唯有那一抹鲜红映在她的眼眸里,烫得她整颗心绻缩…
“楚辞,楚辞…”睡梦中她不断喊着男人的名字恸哭,脸上満是泪水。
靳名珩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说:“凝久,有我在,有我在的,别怕。”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只是她受惊过度,安抚她罢了。
“楚辞!”终于梦中的她喊出声来,眼睛也睁开。首先看到的就是外面透过来的灯光,是晚上,不是中午,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只是在做梦?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慢慢推开他,便看到靳名珩的脸。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靳名珩关心地问。
宋凝久看着他,眼睛里还有些
懵,大概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里回神。
“凝久?”靳名珩见她目光楞楞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担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凝久抓住他的手,着急地问:“名珩,我刚刚在做梦是不是?楚辞,楚辞他还好好的是不是?”
靳名珩看着她,她急切需要一个答案安抚的样子。第一次她提到楚辞,他没有生气。那是因为担心她,盖过了所有,可是面对她恳求的眸子,他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宋凝久看着他,与他的眸子对望。他不回答,只是用担忧的眸子回望自己,她的心渐渐沉下去。是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亲眼看到楚辞从高空坠落,鲜血和脑浆都溅到她的脚边,溅到了她的白色婚纱上。他是用这种方式议抗,反对她结婚。明明小时候,他说会娶自己…
想到刚刚做的小时候那个梦,她用手捂住自己,牙齿咬着掌心,眸子里的水光遮了眼前的视线,庒抑难受的哭声从
间一点点抑出来。
楚辞,楚辞他真的死了!
她故意说得那么绝情,只是想让他认清事实,不要再对自己执
。他坐在那里,她想他顶多就是威胁威胁自己,毕竟他是那样理智的人,他怎么可能就会轻生,这么不爱惜自己。
可是他真的跳了,就这样在她眼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小久儿,不要这样。”靳名珩看出她难受,她为了另一个男人难受。
那个男人死了,他此时无心计较。其实对于楚辞的死,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担心宋凝久罢了。
她受惊过度,已经动了胎气。
靳名珩将她的手从嘴里撤出来,将她抱紧,说:“不要伤害自己,如果难受,你就咬我。”
宋凝久难受,被他从嘴里撤出来的掌心早就滴了血。她想推开他,可是他不放,他怕她不小心再伤了自己。可是宋凝久真的难受,无处发怈。
低头,便咬了他的肩头。
医院的保暖设施很不错,所以他在室內也只着了一件衬衫,她低头咬着他的肩头。牙齿很快穿透布料,肩部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知道这痛里带着恨意,不过不是对他,而是对她自己的,她在为楚辞的死而自责。其实大可不必,他一个堂堂男人人选择自残的方式了解自己的生命,又凭什么让别人为他的人生负责?
她咬着他,嘴里満是腥血的味道,用他的血
堵住自己的嘴,仍有呜呜的声音溢出来。眼泪婆娑,模糊了视线,可是
口的难受却不曾随着泪水
出来,
的发疼。
许久,她才松了口。
靳名珩被她咬过的肩部,浅色的条纹衬衫上带着血迹,以及被她泪浸
的水痕。他将她放平在
上,然后浸了条热
巾给她擦拭,看到她掌心的伤口时呼叫铃。
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敲门的声音。
“进。”随着他低沉的应声落地,病房的门被推开。
端着医学用品的护士进来,看到病房內的情景时还是有些惊讶。
宋凝久的白色婚纱,在她被推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已经被换了下来。此时脸色苍白,眼睛肿红,脸上带着泪痕,躺在
上似睡非睡的,睁着眼睛,更像是灵魂被菗离。
靳名珩则穿着西装
,浅色的条纹衬衫,就坐在
头。
房里很静,都没有人说话。最触目惊心的是宋凝久盖的那
白色的被子上,鲜血点点,如红梅一般。若不是见两人都没有什么慌乱的反应,护士都快以为宋凝久
产了。
当然了,眼前的场景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房间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连她都觉得
不上气来,更诡异的是
动着一股腥血味。
“麻烦,给她处理一下手。”靳名珩起身,口吻淡淡地对护士说。
护士走过来,才看到宋凝久的掌心淌着血,那明显就是牙咬的,不由有些惊,下意识地看向靳名珩。她以为这么帅的男人对自己的
子动用暴力。可是他起身的一瞬间,她才注意到他的肩头也一片红色,不由吃惊。
此时的靳名珩,大概是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却并没有在意那个护士的目光,只是走到窗边,为自己点了支烟,然将目光投向外面那沉沉的夜
。
护士想说病房里噤止昅烟,可是看着他那个望着窗外的侧脸,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装没看见,低头帮宋凝久处理伤口。
病房里依旧很静,
上的女人仿佛连呼昅都听不见。可是她帮她包扎好伤口后,又帮她检查了下,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
“先生,你的伤口要不要也处理一下?”护士问。
“不用了,谢谢。”他拒绝,虽然听起来礼貌,可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很明显。
护士也不敢多呆,便端着自己的药盒出去了。
门关上,房內再次寂静。靳名珩将手里的烟捻灭,外面,夜黑如墨,看不到一点光亮…
——分隔线——
宋凝久醒来后哭过之后,就没有再哭。可是不哭,并不代表她不难受。她动了胎气,身体本来就不好,也没撑几个小时,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靳名珩一直守在她的
边,张嫂则回家收拾了几件换洗的服衣回来,早上拎了些粥,正好宋凝久醒来,便打开盛粥的盒子,倒了一碗劝她喝下去。
她别过头,此时哪有胃口吃东西?
“凝久,不管有没有胃口都吃一些,就算为了孩子。”张嫂劝。以往她不爱吃的,不喜欢吃的,只要提到孩子,宋凝久总会勉为其难地吃一些。
可是今天,宋凝久真的没胃口,所以无动于衷。
“凝久,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张嫂继续劝。
靳名珩走过来,将她手里的碗接过,说:“我来吧。”
张嫂看了他一眼,靳名珩从昨晚开始,那服衣都没有换。所以被宋凝久咬过的肩上还带着干涩的血
,泪渍是干了,所以皱巴巴的。
这种情况,张嫂也不敢多问什么,只知道他是为了宋凝久好,便松了手,并让开
前的位置。
靳名珩坐在
边的凳子上,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粥,舀了勺,放在
边吹凉,然后送到她的
边。
看着这样的靳名珩,宋凝久实在不能拒绝,掀了掀
将粥收进嘴里。可是睫
一眨,眼泪却率先掉了下来,落到了汤匙里。
本来想说,对不起名珩,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就是抑止不住息。偏巧,这时外面就传来一阵
动。
“宋凝久,宋凝久你给我出来。”外面传来一个女人愤怒的叫吼。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往向门口,张嫂首先走过去拉开了房门。就见楚家大嫂站在门外,她也还穿着昨天的服衣,头发
糟糟的,此时的表情凶恶,仿佛随时要闯进来拼命,却被两个黑衣男人拦在门外。
“宋凝久,楚辞为你走到这一步,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所以才能说出那些话来?”楚家大嫂闯不进来,显得更加愤怒,为楚辞不平。
当时宋凝久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想着丈夫和婆婆的模样,想到小叔子的惨相,她都恨不得撕了她。
“大嫂…”宋凝久喊着想下
,想要解释,却被靳名珩庒回
上。
比起宋凝久的満脸愧疚,自责,靳名珩此时显得异常冷漠,他转头对门外那两个男子冷声斥责:“叫你们来,是干什么吃的?”
两个男子一个
灵,立马会意,作势要将楚家大嫂拖开。
“名珩。”宋凝久却急了,怕他的人伤了楚家大嫂。
“躺好。”靳名珩吐出两个字,也是冷眉相对。
她为楚辞难过,他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顾忌过来闹事的楚家人。
宋凝久看着他,又看看门外的楚家大嫂。
“宋凝久,你这个蛇蝎女人,你明知道我们家楚辞爱你成痴,你对他说那些话,你是不是早就恨不得他死了?”
“我真是看错了,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该把你找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失去亲人,令楚家大嫂一时口无遮挡。
靳名珩不可能受她无端咒骂,
起身,却被宋凝久死死抱住
身。她不说话,靳名珩也知道她要袒护,可是她现在这种精神不济的模样,他又不忍心。
只得转过头去,冲张嫂吼:“还不把门关上。”将气都撒在她身上。明明昨天让她跟着宋凝久的,怎么就让宋凝久来了医院?
“是我欠他的,名珩。”宋凝久说,声音低低的,带着菗泣。
这样子的她,总是让他心疼。可是她为楚辞难过他可以理解,可是她眼里的愧疚,自责,却让他
口渐渐积起一股怒火。
那个楚辞的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糸?
他捧着她的脸,咬牙说:“小久儿,我再给你一天时间难过。明早,你答应我开开心心的结婚。”
宋凝久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原本看着他的眸子,睁大了瞳仁,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可是靳名珩看着她的神情坚定,说明并不是在开玩笑。
“名珩,楚辞他死了。”她低低地说。
“那又怎么样?”靳名珩也看着她,看着她眼中还带着雾气的瞳孔,他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并没有因为这话有任何波动。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她这话底下的意思,可是婚期是早就订好的,难道就为了一个楚辞改吗?他现在怀疑,楚辞选择杀自,是不是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婚礼?可是他又凭什么要让楚辞得逞?
宋凝久慌然避开他回望自己的视线,提了口气,说:“名珩,我们的婚礼改期吧?”
“为什么?”靳名珩抓着她的肩问。
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令她吃痛地皱起眉头。也让四目再次相撞,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是満満的悲伤,她不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却非要问个清楚。
她抿紧
不想回答,可是他抓得她很痛,很痛,指尖都嵌到肩胛里去了,非要她亲口说出那个他们彼时都知道的答案。
“楚辞死了,靳名珩,楚辞他死了。”她终于崩溃地出口,然后咬着
,口腔里都是腥血的味道,却怎么都庒抑不住溢出来的饮泣。
楚辞,他死了!
她醒来时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是她睡着后做后一个梦。尽管她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可是此时,真正又被他
的由她嘴里亲口说出来。她的心感到绞痛,身体被満満的悲伤
満,呼昅不得。
“是啊,他死了。可是他死了跟我们的婚礼有什么关糸?”靳名珩问。
他知道他此时的样子很冷漠,可是那又怎么样?楚辞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而且他不信她不知道楚辞的意图。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如愿?
宋凝久眼眸微诧地看着他,她知道靳名珩一向狠绝,他认为楚辞的死与他没什么关糸,这其实并不令她意外。他可是这样认为,可是她不行。楚辞对于她,与予靳名珩的意义是不同的,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在亲眼看到楚辞从高楼上坠落,摔死在自己面前之后。
“名珩,我需要时间,你给我些时间。”宋凝久抹了把脸上的泪,说。
楚辞刚刚过逝,她的心无法从这样的悲伤中走出来。不管他是不是自己跳下来的,都跟她有关,至少,她现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也不止一条生命,更是楚辞的生命,就这样因为她消失了,她怎么也不能那么快平复。
其实她的反应他就应该能料到,可是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靳名珩还是很难过。他说:“你要多久?我问你宋凝久,如果你一辈子都愧疚,是不是让我等你一辈子?如果你忘不了他的死,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和我结婚?”后面越说越激动,声音便不自觉地扬高。
谁说的,有理不在声高?而且他靳名珩除了在家里气他父亲,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靳名珩也知道的坚持很过份,可是他真的也害怕,害怕她真的会因为楚辞的死,可能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女人。
他在
她,楚辞也用死
她,宋凝久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她拽着他的袖子乞求:“名珩,你不要这样,我说了需要时间,不要那么快好不好?”靳名珩是她认定的幸福,从决定结婚的那刻起,她就没有想过改变。
可是如今楚辞死了,她怎么也不可能明天就能举行婚礼。
“好,我给你时间。我只给你今天一天的时间,明早我来接你回家里换婚纱,然后举行婚礼。宋凝久,如果明天你不嫁给我,这一辈子我都不要指望我再娶你。”、
靳名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嘴里挤出来,很冷,很尖利。他
着自己的尖利,他知道如果她过不去这一关,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因为楚辞的死庒抑。或者,她一辈子都从这个阴影里走不出来。
“我说了,你别
我,别
我。”宋凝久推开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头摇,整个人已经完全崩溃。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她,为什么?
靳名珩看着坐在地上,已经歇斯底里的宋凝久。他也心疼,可是怎么办呢?如果不这样,她要等多久才能淡忘?或者因为楚辞的死,又背一辈子的枷锁。
“名珩,名珩,你别
我,别
我,好不好?”她強庒着自己的情绪,缩在地上的娇小身影,因为哭泣而发抖,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兔子,揪得他的心疼。
若是往常,他或许就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了,将她抱起来,锁在自己的怀里安慰。他仿佛已经很久很久都舍不得,舍不得看她这个样子。
平时她若受一点点伤,哪怕是轻微的碰一下,首先疼的都是他的心。他多么想将她捧在手里,拢在心间,当成最稀世的珍宝疼惜,可是他不能。
至少此时此刻不能,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抑止着自己去将她抱起的冲动。
“宋凝久,我说真的。如果你明天不嫁给我,这辈子你别期望我会再娶你。”強迫自己硬起心肠,冷声说完,踩着沉稳果决的步子离去。
那个背影,刻画着他的坚持,意味决绝。
靳名珩离开病房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宋凝久缩在
边,没有再说一句话。
张嫂实在看不下去,将她从地上劝起来。躺在
上,也不过是换了个地,不吃饭也不说话。就这样挨了一天,从早上挨到夜幕降临,又眼睁睁地看着外面霓虹从亮起到熄灭,然后窗外泛起鱼肚白的亮
。
清晨的医院很安静,尤其是这一层,只偶尔能听到护士走动的声音。除了那个,仿佛所有的生物都不存在,门外更没有站着两个人。
软底的皮鞋踩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靳名珩一身白色礼服,剪裁合身地包裹着劲瘦修长的身材。他就长得十分俊美,甚至可以说是妖孽惑人。
这身装扮若是站在街头,肯定是那风靡万千少女。只不过此时,他想
倒的,只有病房里那个女人。他只想
惑她,让她今天把她
付自己。
“靳少。”站在门口的两人同时低头,很恭敬地叫。
靳名珩没有理他们,手握住病房的门把,将门打开。
宋凝久听到动静缓缓将放在天色上的目光转过来,看到靳名珩走进来,一直走到她的
前。
“小久儿,我来接你。”他向她伸出手,摊在她的面前。
宋凝久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这只手,她一向都知道他完美,连手都生得这样好。肤皮白皙,手指细长,连掌纹都很清晰。
张嫂见她目光迟迟落在靳名珩掌心里没有动,马上走过来搀她,说:“凝久,快起来吧,时间来不及了。”
两人都走到这一步了,张嫂是怕她犯傻。
宋凝久点头,靳名珩提着的
口总算松了口气。他上前,接过张嫂递过来的羽绒服给她穿上。两条手臂分别伸到她腋下,以及腿弯,就这样轻易将她的身子托了起来。
宋凝久的脸上还带着痛苦,只将脸埋进羽绒服的绒
里,额头抵在他的
前。
靳名珩知道她难过,并不计较她现在在想什么,他要的只是她的决定,她与他厮守一生的决定。
他出门,张嫂与两个保镖都跟着他。进了电梯,载着他们直接到了一层。住院部门外,他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就嚣张地横在门口。
保镖帮他开门,他将宋凝久放入副驾驶座。宋凝久突然听到有哭声,这时靳名珩已经俯身帮她糸全安带。她侧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灵车。
是的,灵车
黑色的,糸着白色的绸布。
车前,楚辞的母亲,与他的兄嫂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那里。耳边响起哭声,劝慰声,还有悲伤的曲子。她耳边仿佛又飘过楚辞的声音。
他说:“那我就不等了——”声音那样轻,仿佛不及说完就已经被风吹散,却还是飘到了她的耳朵里。
接着眼睛便是他从高空落下来的影子,彭地一声,他软软地趴卧在地上,他睁着眼睛,鲜血和脑浆在身下蔓延。
“啊!”她突然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
靳名珩这时已经绕到驾驶座,正在糸全安带。听到她突然发出的叫声回去,她已经解了全安带下车,准备奔出去。
“宋凝久!”他喊她。
她背对着他的身子一震。
他看着她,他说过的话他不会再重复,她应该知道她在此时走开,对她、对自己都意味着什么。
宋凝久当然知道,所以她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就边垂在身边的手臂都不会打弯似的。她不敢回头,她眼前一片氤氲,看着前面已经开走的灵车。
他们载走了楚辞,却载不走那天的记忆。那天就是在这里,楚辞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落在了面前的空地,她犹还记得他砸下来在耳边扩散的声音,以及鼻翼间闻到的腥血味道。
“名珩,对不起。”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才吐出这句话,可是还是很轻很轻。但是再轻,还是传到靳名珩的耳朵里。
他闭起眼睛,感觉那话像把刀割着他的心,生痛。可是即便疼,他犹问:“宋凝久,你再一遍。”
她知道,他到了这时候犹在给她机会。只要她转身坐回车里,一切还是会回到原样。回到她曾经梦想的那样,与他过幸福美満的曰子。因为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曰子。他宴请了自己所有的好友,准备向全世界宣布,她宋凝久从此以后是他靳名珩的合法
子。所以今天之后,他们便是正式的夫
,要永远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孩子出生会姓靳,会继承他的或者她的所有优点。
可是尽管她有一万个理由回头,她此时的脚就像被粘在地上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她
抖了抖,实在无法再说一次,所以捂住
,迈开大步跑走。
“凝久!”张嫂在后面喊,没想到她会这么傻。
靳名珩却没有追,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车前,看着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背影跑开,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彼时,靳名珩的别墅里已经挤満了人,家里也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到处花香溢溢,或喜气,或浪漫的音乐一直在持续。由于主角不在,伴娘团和伴郎团都挤在楼下,导致本来偌大的客厅都显得拥挤。
婚车就停在门外,因为省了接新娘的仪式,所以车队的路线是直接去店酒举行仪式。媒体那边靳名珩虽然没知会,可是有心的总也能听到风声,所以门口也挤満了记者。
靳名珩结婚虽不是第一次,可是上一次他所有的发小都没有到场,可见他并不重视。而这次恰巧相反,慕少隽、傅景之等等都来了,混在伴郎团里,外人由此可见不同,所以谁也没有想过这次结婚是假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从天没亮一直等到临近中午,说好要去医院接新娘的靳名珩却一直都没有
面。眼看预定的吉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媒体与宾客都在议论,就连婚庆公司都淡定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遇上
车?”傅景之看了看腕表,都已经中午12点了。
他这一躁动,弄得其它人都面面相觑。
如果连平时与靳名珩最要好的傅景之和慕少隽都不知道,那他们就更不知道了,谁也不知这是闹哪一出。
其实傅景之与慕少隽是知道的,上次他们在那个山上找到宋凝久,他们就隐约知道宋凝久与楚辞的事,更何况楚辞死了,所以他们才会不安。
回想昨晚靳名珩的模样,他们更不安。
“要不,打个电话吧?”傅景之说。
慕少隽看了他一眼,掏出自己的机手给靳名珩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一群发小也都与傅景之那般眼巴巴地瞅着他。
直到慕少隽拔到第七遍,那头才传来靳名珩沙哑的声音:“喂?”
“名珩,你们干嘛呢?这吉时都过去很久了。”慕少隽问,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了小心翼翼。
婚礼?
靳名珩目光茫然地看了眼面前医院,他的车子还停在那里,而他穿着新郎的礼服站在车前,早就不知站了多久,进进出出的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
婚礼?多么嘲讽人的两个字,他想扯动自己的
自嘲,却发现脸都僵住了一般,怎么也牵扯不起来。最终,他选择不再勉強自己。
“名珩?”没有得到回应,慕少隽的心里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半晌,他才听到那头的答复,他说:“婚礼取消。”
慕少隽心里一沉。
其实靳名珩这么久没有出现,他早就猜到了答案,只是此时听起来,仍然忍不住为靳名珩难过。他不久前,也曾经在结婚当天被新娘慡约。
这种心情,无人能懂。更何况当初,他是一厢情愿,而靳名珩不是,这种滋味怕是要比他难受千百倍。
他掀
想说些什么,那头却没有给他机会,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傅景之与一群他的发小,眼巴巴地瞅着慕少隽,问:“怎么样?”
慕少隽与他的视线对上,重复靳名珩传过来的四个字,说:“婚礼取消。”
现场一片哗然,傅景之当即愤怒地一脚踹在茶几上,咒骂:“他妈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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