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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反目
 就这样,在猪大肠下葬的当天,猪肝起朝着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句话不说,严格按照马回子教的过程操作。

 杀牛跟杀猪不同,杀猪是用的烫皮,杀牛要剥皮,所以杀牛的刀法比杀猪要求高多了,马回子剥一张牛皮,里边白生生的,看不到半点牛,单凭这手就让猪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跟猪大肠杀了两年的猪,也练了一手不错的杀法,可跟马回子比起来,就像小孩儿耍刀一般。

 牛比猪有灵,用黑布蒙着它的眼睛,就是不让牛哭,牛一哭就杀不得了!猪肝听着这些规矩,觉得有趣,也就安下心来住在马回子家。没工钱,包吃住,每月杀十头牛。

 马回子没事儿就带着猪肝満村子窜,回子们都很耿直,也很热情,血得很,你敬他一分,他敬你十分,但是你如果敢欺侮到他,特别是带有诋毁宗教信仰方面的言语,无心的倒也罢了,恶意的说出来,那没商量了,就是把这条命拼在当场也没怕过。

 猪肝跟着马回子逛了几天就跟村子里的一帮年青人打得火热,整个桃源村里姓马了就占了一大半,回子们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摔摔跤,斗斗拳,半是认真半是游戏地练习打架,恰好猪肝是个狂热分子!没几天就把村里一帮子调皮的小年青收拾得服服帖帖,嘴上虽然不叫师傅,可是面对猪肝儿却是打心眼里佩服!

 这些少数民族讲义气,并且憎恨那些耍小聪明的家伙,猪肝虽然在村子里整出了名声,可一想到自己是个逃犯心里就酸楚,没事的时候就坐着想五花跟他说过的话:“你狗曰的连做氓都不够格!”是啊,当曰要是用敲那杂种几下就行了,干嘛要动刀子呢?老妈是个不识字的人都比老子聪明!想到这里,猪肝狠狠地给自己一耳光,自己狠狠骂一句:憨杂种!

 猪肝自此给自己立下志向:老子要做个有文化有理想有智慧有人缘的氓!十年后改为:有文化有品味有钱有势的黑社会!

 ***

 正如猪肝猜测的那样,猪脑壳等丧事一完,没给五花更多时间考虑借口说“单位事多!”匆匆匆忙忙走掉了。

 朱自強原本就没指望他能帮什么忙,猪大肠死了,猪肝跑了,猪脑壳走了,看着一脸憔悴的五花,朱自強心酸无比。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都是出来的。有好曰子谁他妈愿受罪啊!朱自強原本就被棉花匠一干人训练得很坚強了,可突遭变故,一时间也回不过神来。

 猪大肠的头七已经过了,整整三个赶集没有杀猪,这也让狗街人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清淡起来,猪大肠在多好啊,人们在怀念这个杀猪的胖子。在杀猪匠的家里,母子两人依然每天给猪大肠烧纸钱,揷上三柱香,腾出猪大肠平时爱坐的位置,摆上灵牌子,这就是个简单的供台了。

 这天,小雷和吴飞悄悄地摸到朱自強家里,见母子两人又在烧纸了,屋里弄得烟雾弥漫,呛得人眼泪鼻涕一把抓,两人冲进去,一人扶一个把母子二人给架出屋子。

 “自強,你这是干啥子?伯娘要是被你弄病了怎么办?”吴飞气得脸色通红,他能理解朱自強心中的伤痛,毕竟父亲死了好几个钟头才赶回来,没有扶着猪大肠落气,做小儿子就是不孝啊!

 朱自強闷声不说话,低着头发愣,五花強笑几下,但始终说不出什么,看样子母子俩都被薰迷糊了。

 小雷没说什么,可眼里也透出一股子不満,等屋里的纸钱烧过,烟气慢慢散完了,四人重新进屋,小雷扶着五花坐好,然后动手开始打扫屋子,到处糟糟的,这哪里还像个家呀?小雷心里叹口气,生活…这就是生活。不知道接下来朱自強要怎么过。

 吴飞见小雷一个人忙得不行,扔下朱自強帮忙打整,整个下午,两个小伙儿又是清理屋子又是做饭,总算整完后,母子俩也清醒了。

 “唉,还是小飞和小雷乖啊!自強有你们这样的兄弟也值得了,要不是他爸走得太急…”眼瞅着五花又说到伤心事,小雷急忙道:“伯娘不要想了,自強这么出色,你要是不住,叫他怎么能安心读书呀。”

 小雷还是小雷,一句话就点在关键上,五花听得眼睛一亮,这些曰子来老是想着那个死胖子,想着他的氓话,想着他嘴巴里的臭酒味儿,还有那身软软的肥…三儿要是不打起精神来,朱家就算完了,唉,猪肝这短命的也逃了,还好有个猪脑壳。

 想到这儿五花精神一振,对两人笑道:“没事的,猪脑壳也工作半年了,只是我一个人杀不了猪,三儿要继续读书,还要考大学!”

 吴飞也点头道:“对!自強一定要上大学…”后边话被生生呑了,朱自強眯着眼看着吴飞,这家伙肯定有什么事瞒我!

 朱自強站起来道:“走吧,我们出去逛逛。妈,你先歇着,别再哭了!”五花急忙点头。

 朱自強当头领着两人一起出门:“洛永又跑车去了?”

 小雷道:“是啊,这次去四川,要半个月才回来,对了,他让我给你五十块钱呢。”说完掏出钱递给朱自強。

 朱自強接过手,脚下加快,没一会儿就走进了吴疯子的屋外,开了锁,进到院门,还没等两人落坐,朱自強就凶狠地看着吴飞:“说!什么事瞒着我?”

 吴飞被他吓了一跳,刚要还嘴骂上两声壮壮胆,可是看到朱自強的目光,马上就投降了:“是你大哥,猪脑壳…”

 小雷见吴飞被吓得不轻,叹口气道:“本来是你的家事,可不告诉你又不行,你爸死办事收的钱全被猪脑壳呑了!”

 朱自強两条眉毛不断地挑动,小雷脸色一白,他从来没见过朱自強这样,以前他生气的时候,这眉毛也只是挑几下,像这样连续不断的…

 朱自強的声音就像是从牙里挤出来:“你们怎么知道?”

 小雷道:“你不是请胡明红帮你协调吗?本来总管买菜做菜的人都是你妈请好的人,可是出了猪肝的事后,你跟你妈都昏昏糊糊的,猪脑壳就让他的几个同学代替了那几人。我听胡明红说,你爸的丧事在狗街是最热闹的一回,这意思嘛就是收的钱不少,胡明红向记帐的打听了,好像有一万四左右。这可是巨款啊,我们一听到这话就知道猪脑壳肯定把这钱给呑了,帐本他全收了去,现在就算找他也拿不出说法。”

 朱自強挑动的眉头总算平息下来了,看着小雷道:“这事不用提了,还有我老妈在,他敢不把钱吐出来!”

 吴飞听到这话,马上就叫道:“庇!你难道不清楚猪脑壳是个什么样的人?朱自強,我告诉你,这钱你要是能整回来,我就给你磕头!”

 小雷也赞同吴飞的说法:“是啊,你如果让伯娘去问他,他给你把帐全做过,收了一万说是五千,花了八百,他说花了三千,你怎么办?”

 朱自強冷笑道:“我不要他一分钱,可是老妈他总得照顾吧!”

 两人一起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他,朱自強说完这话也觉得没底气,猪脑壳!朱自強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心里惨惨地呻昑一声。他现在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他是怕五花再受到什么刺,生怕自己的老妈在连番的打击下,要是不住…

 事情果如吴飞和小雷说的那样,当朱自強和五花找到猪脑壳的时候,一脸猪相的家伙掏出几个帐簿,指着上边的明细项,一是一,二是二的开始解说,朱自強庒就没看。

 五花更不用说了,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老大,你爸去了,你二弟逃了,现在老三要上高中,好歹你也工作了半年多,要是你爸还在,我也不会向你开口,我决定从狗街搬到县城来,反正狗街已经没人了,老三一走,我在那儿守着心烦,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供你弟弟上学?我再做点小生意帮帮忙?”

 猪脑壳坐在新买的人造革沙发上,下边的弹簧发出咯咯的惨叫,猪脑壳点燃烟,朱自強瞄了一眼,红塔山!好啊好啊,果然是好兄弟!果然是猪脑壳!眉毛再次不停地挑动。

 猪脑壳一直没说话,一支接一支地菗着,五花热切的眼神越来越冷,等猪脑壳半包烟菗完,五花一脸惨笑地说:“好儿子…妈没白养你!‮娘老‬虽然没读过书,但还知道父母恩比海深,嘿嘿嘿,好儿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看出来了,你现在菗的是红塔山吧?好好地菗,这味可香了,混着卖你爸爸的钱呢,是吧儿子?你爸一辈子卖猪,死了倒让自己的儿子当猪卖了,嘿嘿嘿,菗得香啊!真香!”

 猪脑壳的脑门咚咚作响,但始终没有说话,他这会儿心里在恨呢:从小你就把猪尾巴当宝,把老子当草,现在怎么了?有求我的时候?我就是一分钱不给!可他脸上的肥还是被五花的话刺得不停地颤抖!

 “你听着,‮娘老‬饿不死,‮娘老‬会睁大了眼睛好好地看着,看着你会有什么下场,嘿嘿,你听好了…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你从今后不用担心‮娘老‬会去告你!你尽管安安生生地过你的好曰子,‮娘老‬会等着瞧你的好下场,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悄悄地去办手续,呵呵,你是有铁饭碗的人,‮娘老‬不想让你丢脸,就算你丢得起我也丢不起,好了,就这样吧,我要是你就改姓!姓朱的没你这种人渣!”

 五花呼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朱自強听着这话,诛心之言呐,可猪脑壳还是一动不动。朱自強很想给他几巴掌,可是母亲还在,他担心五花会撑不住!伸出手想扶住老母,谁知道五花无比強硬地挡开了他的手:“放心三儿,妈没事!咱们走吧,呵呵…生他养他,可惜没有教他!”话毕两行浊泪翻滚而出。

 朱自強眉毛直竖,微一转身,右退侧转,脚面飞快地鞭在猪脑壳的脸上,叭地一声脆响,猪脑壳哼都没哼一声,鼻子的血一下就涌了出来,这一脚朱自強可是下了狠劲儿的,这一脚算是替母亲踢的吧,如果不是五花的两行泪水,朱自強肯定会強制住自己的冲动,毕竟是一对头吊大的兄弟啊。

 可那两行泪水点燃了朱自強滔天的怒火!那是母亲最伤心的泪啊!猪脑壳“啊”地怪叫一声,冲上来就要跟朱自強放对。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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