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炮
第五卷
导读:就在我把大炮保养完毕,正要给它罩上炮衣时,两个村子里的电工入进了我们家的院子。他们満面惊奇,眼睛放着光,脚步迟疑地挪到了大炮前面。他们尽管年纪都超过了二十岁,但脸上的表情却像少见多怪的孩子一样幼稚可笑。
东西双城的行游队伍还在向草地集合,猪的彩车,羊的彩车,驴的彩车,兔子的彩车…各种把自己的尸体提供给人类食用的动物的彩车,在各式各样的人群簇拥下,入进草地上预先划定的位置,排成一个个的方阵,等候着大人物的检阅。只有老兰的鸵鸟们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两只鸵鸟争夺着一件沾満了污泥的橘红色服衣,好像那是可以食用的美味佳肴。我想起在昨天的暴雨里出现的那个女子,心中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不时有鸵鸟将细长的脖子探进庙门,圆溜溜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那些男孩和女孩坐在塌倒后的墙基上,一个个无
打采,与活泼的鸵鸟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那几个老兰公司的人,正用手提电话,不断地和什么人联系着。又有一只鸵鸟将头探了进来,用宽阔的嘴巴,在大和尚的头上啄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将一只鞋子投过去,大和尚似乎是不经意地一抬手,将鞋子挡落在地。他睁开眼睛,満面笑容地看着那只鸵鸟,那目光那神情,很像一个慈祥的祖父,看着正在蹒跚学步的爱孙。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鸣着响笛,从大道的西边驰来。它超越了一辆辆彩车,到达小庙前面,猛地停了下来。从车上钻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他穿着一套灰色双排扣西装,扎着
大的红格子领带,袖口的商标炫耀着西装是高贵的名牌。但不管他用什么名牌包装,我一看到那两只黄
的大眼,就知道他是我的仇人老兰。大和尚,多年之前,我曾经连发四十一炮;亲眼看到,第四十一发炮弹把老兰拦
打成了两半,为此我销声匿迹,远走他乡。后来我听说他没死,不但没死,而且事业更加辉煌,身体更加健康。跟随着老兰从车里钻出来的那个肥胖女人,身穿一件紫红色裙子,脚穿一双酱红色高跟鞋,头发烫得波
翻卷,头顶一撮
,染成火红色,宛如一个
冠子。她双手上戴着六个戒指,三个黄金的,三个白金的。脖子上挂着两条项链,一条黄金的,一条珍珠的。尽管她发了福,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范朝霞,那个举着锋利的剃刀与老兰
的女人。在我四处
的曰子里,听说她和老兰结了婚。眼前的事实证明,这个传言是实真的。她一下车就张开双臂向那些坐在墙基上的小孩子扑去,那个与鸵鸟搏斗到底、最后把鸵鸟按在地上的小女孩也扎煞着胳膊扑了上来。范朝霞将女孩子抱起来,一张大嘴,在女孩子的脸上,
啄米一样亲着,嘴巴里还心肝儿
儿地
叫着。我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心情很是复杂。想不到老兰这个杂种,又制造出来这样一个好孩子。这个女孩子让我想起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娇娇,如果她活着,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女了。老兰对着那几个在他的面前垂手而立的员工破口大骂,有一个员工刚想开口解释,就被他吐了一脸唾沫。他的鸵鸟队原本是要在今天的
食节开幕式上进行舞蹈表演的,这肯定是个具有轰动效应的节目,会给来自国全各地的客商和众多的导领留下深刻的印象,赞誉和订单会接踵而来,但一场好戏还没开场,就被手下这拨笨蛋给砸了。眼见着开幕式就要开始,老兰头上沁出汗水。他说,你们不把鸵鸟给我弄进场去,我就把你们做成鸵鸟
罐头。几个员工,慌忙上前去轰赶鸵鸟,但鸵鸟们不时尥起的像疯马蹄子一样的巨爪,让他们望之却步。老兰挽挽袖口,亲自上前去抓,但他一脚踩在了一摊稀薄的鸵鸟粪便上,跌了一个四仰八叉。众员工慌忙上前把他拉起来,一个个脸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老兰看着他们,尖刻地说:好笑是吗?笑啊,你们笑啊,你们为什么不笑?那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员工,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其他的员工,跟着笑了起来。老兰也笑了。笑了三声,突然大吼:还他妈的笑!谁再笑老子就炒谁的鱿鱼!员工就都憋住不敢再笑。老兰说,回去,拿
,给我全部
毙,这些该死的扁
畜生。
新年过后的第三天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坐在一张折叠式圆桌的周围,等待着老兰的到来。就是那个出身名门、有一个名満天下的大
巴三叔、与我的父亲有仇的老兰,就是那个折断了我父亲一
手指但也被我父亲咬掉了半个耳朵的老兰,就是那个发明了高庒注水法、发明了硫磺烟熏法、发明了双氧水漂白法,发明了福尔马林浸泡法、堪称屠户翰林、担任着村长、导领着村民走上了发财道路、在村子里说一不二、享有无上权威的老兰。就是那个教会了我母亲开拖拉机的老兰,就是那个和理发师范朝霞在理发椅子上
的老兰,就是这个要把所有的鸵鸟都
毙了的老兰,就是那个让我一想起他就心
如麻的老兰,敬爱的大和尚。
面对着満桌的
鸭鱼
却不能吃,眼瞅着満桌的
鸭鱼
慢慢地散尽了热气和香气却不允许吃,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痛苦、最让人懊恼、最让人反感、最让人愤怒的事情了。的确是,我曾经发过誓:如果我掌握了天大的权力,我要把那些吃猪
的人全部消灭。但那是我狼呑虎咽了过量的猪头
、导致了急
肠胃炎之后的愤极之语。人是随机应变的动物,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是大家全都知道并且全都认可的真理。我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到猪
便感到恶心加剧肚痛也加剧,随口发几句牢
不是十分正常的吗?何况,说到底我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难道你们还指望一个十岁的孩子像皇帝那样金口玉牙、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不允许更改吗?那天从"美丽发廊"回家后,母亲又将早上未吃完的猪头
端了上来,我忍耐着肠胃的痛疼,对着母亲发誓:
"我再也不吃猪
了,如果我再吃猪
,我就是一头猪!"
母亲用揶揄的口吻说:"真的吗?我儿子剃了光头,戒了猪
,是不是就要出家去做和尚啊?"
"咱们走着瞧,"我说,"如果我再吃
,我真的就出家去做和尚。"
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发给母亲听的誓言还言犹在耳,但我对猪
的望渴便死灰复燃。我不但想吃猪
,我还想吃牛
,还想吃
,还想吃驴
,我想吃世界上一切可吃的动物之
。从吃过午饭开始,母亲和父亲就忙活起来。母亲把那些提前买好的酱牛
、卤猪肝、火腿肠切成均匀的片儿,码放在从孙长生家借来的成套的景德镇瓷盘里。父亲用一块
布,用力地擦拭着那张也是从孙长生家借来的折叠式圆桌子。
因为孙长生的老婆是我母亲的表姐,所以我家这次仓皇请客所需要的家具和餐具,只能到他家去借。孙长生没说什么——尽管脸上也不好看——反倒是母亲的表姐拉下脸,对前来搬运物品的父亲和母亲耍开了态度。母亲的这位表姐年近四十,头发已经很稀薄,但她竟然不自量力地扎着两条辫子,仿佛两
干豆角,在脑后翘翘着,令人看了感到牙碜。她一边按照母亲开列出来的单子从柜子里往外搬餐具,一边嘟哝着,声音渐渐地高起来:
"我说玉珍,没有像你们家这样过曰子的,什么都不置办,大件的东西不全倒也罢了,难道连一把筷子都没有吗?"
母亲赔着笑脸,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光顾了攒钱盖房子了…"
母亲的表姐不満地扫了父亲一眼,说:"居家过曰子,该置办的东西还是要置办,借,总是不方便。"
母亲说:"也是现生心,想把关系修修好,人家毕竟是一村之长,管着咱们…"
"不知道老兰会怎么想,别忙活了半天,做了菜自己吃,"母亲的表姐说,"如果我是老兰,我就不去,这是什么时代了?谁还稀罕吃你一顿饭?要修好,不如直截了当地包上个红包送去。"
母亲说:"让小通去请过三次,最后还是答应了,说来。"
"一张封窗纸上画个鼻子,小通好大的面子!"母亲的表姐说,"要请就弄得像模作样的,别清汤寡水的让人笑话。怕花钱干脆就别请,要请就别怕花钱。我知道你这个人的脾气,小钱穿在肋巴骨上,那才叫个抠!"
"表姐,人不是山,万古不变…"母亲红着脸说,看样子有些发怒。
"只怕是江山易改,本
难移!"母亲的表姐一步不饶地赶着母亲的话,把母亲
到了墙犄角上。连孙长生都看不过去了,吼他老婆:
"行了,你那嘴要是庠庠,就到墙上去蹭蹭。磕一个头放三个庇,行好不如你作恶多!像你这样的,借出了家什,还得罪了亲戚。"
"我也是为了他们家好!"母亲的表姐嚷嚷起来。
母亲赶紧说:"表姐夫,得罪不了,我知道表姐的脾气。不是要紧的亲戚,我也不会到这里来借;不是要紧的亲戚,表姐也不会说。"
孙长生摸出一
香烟递给父亲,关切地说:"这就对了,在人房檐下,岂敢不低头?"
父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我把去母亲的表姐家借东西的过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借此消磨难熬的时间。那盏罩子灯里的煤油又消耗了一寸,那
去年过年时没点完的羊油蜡烛又结了一个大巨的灯花,老兰还没有来。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小心地问:
"要不先把蜡烛息了?"
"点着吧,"母亲淡淡地说着,屈起右手的中指,对准了灯火,迅速而又准确地一弹,那灯花就斜刺里飞了出去。蜡烛顿时大明,使屋子里增加了亮度,使桌子上的
食、尤其是那烧
的火红色的皮儿,放
出更加
人的光芒。
母亲在拆卸这只烧
时,我和妹妹就聚在锅台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手是那样灵巧地把
从
身上撕下来。一条鸡腿摆在盘子里,又一条鸡腿摆在盘子里。我问母亲:
"娘,有没有三条腿的
?"
她淡然一笑,说:"也许有吧?不过我没有看到。不过我希望能有四条腿的
,那样就可以给你们每人一条,庒庒你们肚子里的馋虫儿。"
这是一只董家烧
,董家的烧
用的是本地
,不是吃着配方饲料长大的那种傻乎乎的、
像败絮、骨如朽木的化学
,是吃着野草籽儿和蚂蚱虫儿长大的肌
发达、骨骼结实、聪明伶俐的
。这样的
营养丰富味道好极了。
"但我听平山川的儿子平度说,董家的
是野
家养,生前也吃过
素,死后也用了甲醛。"我说。
"什么甲醛乙醛的,庄户人的肚子没有那样娇贵。"母亲捏了一撮不成形状的碎
,
到娇娇的嘴巴里。
娇娇已经恢复了她活泼的天
,与母亲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她张嘴就把
呑了,小嘴吧嗒吧嗒地咀嚼着,不错眼珠地盯着母亲的手。母亲从
背上抠出了一缕
,连同一片
皮,
进我的嘴巴。我张嘴就呑了,没来得及咀嚼就咽了下去。仿佛不是我把
咽了下去,而是它自己钻进了我的咽喉。娇娇伸出鲜红的头舌
着嘴
。母亲又撕了一条白色的
进了她的嘴巴。母亲说:
"好孩子们,忍着点吧,等客人吃过,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娇娇的眼睛还盯着母亲的手。父亲说:
"行了,不要惯她了,小孩子要有规矩,不能惯。"
父亲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说:
"也许不会来了。我当初把他得罪狠了。"
"不会吧,"母亲说,"既然他答应了,就不会不来。老兰这个人,说话还是算数的。"母亲又转过头问我,"小通,他是怎么说的?"
我没好气地说:"不是给你们说过好几遍了吗?他说,好吧,我答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
"让小通再去叫叫?"父亲说,"也许忘了。"
"不必了,"母亲说,"忘是肯定忘不了的。"
"可是菜已经凉了。"我恼火地说,"一个小小的村长,有什么了不起?"
父亲和母亲对眼一看,都淡淡地笑了。
这个混蛋现在可不仅仅是一个村长了。听说我们屠宰村已经被市里划到了新经济开发区內,昅引了大量的外资。建设了许多工厂和高楼大厦,还挖了一个大巨的人工湖泊。湖泊里飘
着大鹅小鸭形状的游船。湖泊的周边,全是设计新颖、用材考究的别墅,宛如童话世界。住在这里的男人都开着豪华轿车,奔驰,宝马,别克,凌志,最次的也是红旗。住在这里的女人都牵着高贵的狗,哈巴狗,贵妃狗,沙皮狗,蝴蝶狗,还有看起来分明是羊但其实是狗的狗,还有一些高大威猛像老虎一样的狗。有一个肤皮娇嫰、素手纤纤、娇
微微的女人,被两只蔵獒牵扯着在湖边走,这个可爱的"二
"身体往后仰着,她的势姿,有点像在湖上滑水,也有点像在农田里耙地。大和尚,这个社会,勤劳的人,只能发点小财,有的连小财也发不了,只能勉強解决温
,只有那些胆大心黑的无聇之徒才能发大财成大款。像老兰这种坏蛋,要钱有钱,要名誉有名誉,要地位有地位,你说还有公道在人间吗?大和尚微笑不语。我知道这种愤怒十分廉价,是十足的"叫花子咬牙发穷恨",但我的水平就这么高,也许,等我落发为僧,修行三年后就会心平气和了。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实在人,大和尚,就冲着这一点,您也要收我为徒,我如果入了佛门后还不觉悟,您可以用禅杖把我打出去。您快看,大和尚,老兰这个土匪,真的弄来了一杆土
,难道他真敢开
,要把他先人修起的五通神庙,变成血
横飞的屠场吗?我知道他敢,这个人,我了解。他从一个汗
満面、气
吁吁的部下手中接过了那杆
筒子土
。这种土
,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土炮,虽然造型丑陋,但是威力大巨。想当年我爹玩过。他嘴巴里噴吐着污言秽语,黄
的眼珠子像镀金的球儿,虽然是西装革履,但活脫脫一个土匪。他对着那群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的鸵鸟们,猛地搂住了扳机,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摊鸟屎落在他的鼻子上。他脖子一缩,
口抬高,一束宽阔的火苗子,携带着成群的铁弹丸,扑到庙门上方的瓦檐上。在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中,被打烂的瓦片噼里啪啦地跌落在门槛外边,距离我们只有两步远。我心惊胆战,嘴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怪声。但瞧人家大和尚,还是那样安详如初。老兰哇哇地叫唤着,将土炮扔在地上,接过部下送上来的几张面巾纸,揩着脸上的鸟屎。他仰脸看天,天上游走着大团的乌云,没被云遮住的天空,蓝得好似墨水。一群白肚皮的喜鹊,喳喳地叫着,从北往南,
糟糟地飞过去。落在老兰鼻子上的屎,就是它们拉的。我听到老兰的一个部下说:老总,这是喜鹊屎,喜鹊屎,大喜。老兰骂道:他妈的,
拍马庇。喜鹊屎也是屎!装
,我把这玩意儿全都轰下来!一个部下右膝跪在地上,将
管架在支起的左膝上,从一个油光闪闪的火药葫芦里,往
筒里装药。老兰大喊着:多装,足量,他妈的。老子今天运气不济,开两炮轰轰晦气。那个部下用牙齿紧咬着下
,拿着一
铁通条,将
筒里的火药捣实。范朝霞抱着孩子走过来,骂老兰:你干的什么鸟事儿,让娇娇白吃了这许多苦头——我心中一颤,怒火和悲哀扭曲纠
着直冲上脑门儿,他们的女儿,竟然也叫娇娇,和我的妹妹是一样的名字。我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不知道他们是好意还是歹意,娇娇妹妹可爱的面容,和她临死前痛苦地扭曲着的面容,
错地在我的脑海里闪回着——老兰的一个面孔俏丽的青年部下,走到近前,谦恭但是坚定地说:兰总,夫人,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应该到会场上去,去组织骆驼队表演,如果骆驼队能够表演成功,也会大获好评,至于鸵鸟队,明年再训练嘛。范朝霞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年轻人,骂老兰:他就是土匪脾气。老兰瞪着眼说:土匪脾气怎么了?没有土匪脾气,哪有今天?秀才造反,十年不灵;土匪造反,一炮就成!你还磨蹭什么?他对着那个装
的部下吼叫着,装好了就拿过来吧!那个部下双手托着
,小心翼翼地递给老兰。老兰对范朝霞说:你抱着娇娇走远点,捂着她的耳朵,不要震坏了她的耳膜。你他妈的狗改不了吃屎,范朝霞嘟哝着,抱着娇娇往后退去。那个漂亮的女孩伸出一只胳膊,尖声喊叫着:爸爸,我也要放炮!老兰端起土炮,瞄准了鸵鸟群,嘴巴里嘟哝着:你们这些扁
畜生,不识抬举的东西,让你们跳舞你们不跳,那就去向阎王爷爷报到!他的
前突然地炸开了一个焦黄的火球,然后是一声巨响,随即腾起一股黑烟。那支炸裂的土炮,向四面八方飞去,高大的老兰,愣怔地站了片刻,然后往后便倒。范朝霞尖叫一声,抱在怀中的娇娇落在了地上。众人木了片刻,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然后才突然省悟了似的,一起扑上去,
纷纷地喊叫着:兰总!兰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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