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此床非彼床
“要是不信,你们过来看,我也看过李白的书法,这
上的刻字和李白的真迹很像的,据说是这首诗
传太广,李白为了纪念就在晚年把这首诗特意刻在了这张
上。”
先前中年还吆喝着生怕别人磕碰到了这张“宝
”,可现在见真有人注意到了他,却又变得有些急不可耐的显摆起来。
不过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虽然真的有部分人都是神『
』大震,想上前观看那刻诗,但也有部分人当场差点噴饭。
站在周明落身侧的毕老也是嘴角一裂,都有些惨不忍睹的模样。
倒是周明落原先也有些趣兴想上前看看的,可见到毕老的模样后才心下一动,怎么了?怎么这厮在说这张
是李白躺过的时,毕老还也小有趣兴呢,现在却突然变了脸『
』。
“研究一件家具,首先要从文化入手,这能在很大程度上帮我们去伪存真。”
见到周明落疑『惑』的样子,毕老再次颇为无语的看了看那正兴高采烈的帮他人指点刻诗的地方,随后就对着周明落小声解释。
“
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这一首静夜思,在现代的确算是家喻户晓,但我们很多现代人却是完完全全曲解了里面的意思。”
一句话,周明落当场有些发晕,他当然知道这首诗,毕竟那是小学课本里最有名的诗之一,可以说现代的国人只要是上过学的,不知道这首诗的还真不多。
但是,曲解?
“这首诗里的
,真的是我们现代人口中的
?其实不是,李白所说的
是马扎。”
见到周明落的疑『惑』,毕老才又继续开口,但这句话让周明落越发愕然,不会吧,
前明月光里面的
是马扎?这不扯淡么,可毕老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瞬间就小晕了一把。
“解读这个
,要从我们国中人的起居方式说起,从专业说人类起居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席地坐,一种是垂足座。席地,就是盘腿坐在地上,垂足就是坐在椅子上,腿是垂着的状态,而我们华中民族最起初就是席地坐的民族。”
…
两千年前,亚洲地区很多都是席地坐,比如曰本、印度、泰国、韩国等地都是坐在地上,就算是在现代的韩剧、曰剧中,主人一回家就坐在地上了,在办公室里坐椅子上不算,因为那是办公,是很西化的一件事。
欧洲从两千年前起就是坐在椅子上的,因为欧洲地区气候
冷,直接坐地上他们伤不起,不得不高坐起来离开
地保持身体健康。
而我们国中早期人类文明大部分发生在黄河
域,环境干燥,人在地上也是能坐的。
但在两千年演化中,国中人就逐渐转变成了高坐,坐在椅子上。
这种高坐,不是因为受不了
气。
可以说,华中民族算是唯一一个改变起居方式的民族,由席地坐自主改变成了垂足坐,其他曰本等地至今回到家还在席地坐,那是一种文化习惯的传承,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不过就算国中人是自主改变起居方式,可很多东西还是通过文化影响到了现今,比如我们经常说席位、出席、筵席等等,就是来源于席地坐时期的习惯。
席地坐时期,国中人入座就是入席,坐在席子上,所以席位、出席这些词语,哪怕现今国中人已经改变成了垂足坐,依旧没人叫它们“椅位”、“出椅”…估计要谁那么叫谁都会觉得很别扭。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那就是“『主席』”这个词,《礼记》有规,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就是说五个人以上,德高望重者必须另坐一张席子,这张席子就叫做『主席』,指的就是一群人里的首脑,德高望重者。
沿用到现在,国內最高导领还是叫『主席』,而不是叫“主椅”!!
知道了这段历史,所以问题来了,我们是怎么从席地坐改为垂足坐的?什么时候改的?
答案就是李白“
前明月光”里所说的那张
,古称胡
,也就是现代人口中的马扎。
当时的游牧民族兄弟带给了我们很多耳目一新的东西,其中就有他们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打开的一个扎捆的东西,坐在庇股底下,也就是马扎。
这东西到现在很多人还在用,出去乘个凉,逛个公园带个马扎最方便不过。
而当时的人就称其为胡
。
李白这首静夜思他说的
也就是马扎,语境清晰,动作清楚,那就是李白拎着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在明月下思乡。
这很直观,如果李白这张
真的是我们通常所说的
,那我们躺在
上怎么举头,怎么低头?你躺在
上看上空,庒
不需要举头这个动作,直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上空,想看地面的时候应该是撑着身子“探头”向下看,而不是低头。
李白要真是那样躺在
上,只能是“睁眼”望明月,“探头”思故乡了。
而且如果是对国中建筑史有了解的人,基本都会知道唐代建筑门窗非常小,门是板门不透光,宋代以后才出现隔扇门,国中现存的唐代建筑国全只有四座,比如山西佛光寺,窗户非常小,月亮的光几乎不可能入进室內。
尤其当窗户糊上纸后,月光更是绝对进不来的。所以李白是坐在院子里,在马扎上一边看月亮一边思乡。
还有一首诗,也是李白写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
弄青梅。”诗中以小女孩的口吻说,我小时候拿了一个马扎坐在门口,折了一支花在门前玩耍,小男孩骑着竹马,围着我绕圈起腻。意思很清晰。
但如果你要按照我们现代人说的
的意思解读就会很诡异,国中的
都是顶着墙壁放的,现代人大多都是这样,家里的
摆放位置都有一头是顶着墙放,古人则更甚,基本都是两面靠墙的。只看前两句,还可以解释成小女孩在门前折花玩耍,但后半句一开始,小男孩进屋了,绕着一个躺在一张两面顶墙的“
”上的小女孩绕圈起腻?他要能真的完整绕过去一圈就是幽灵了。
所以古诗中的
,十有八九都是指的胡
,也就是马扎。当然,这也不是说所有古诗中的
都是指的胡
,《诗经》中“十月蟋蟀,人我
下。”说的就是
是觉睡的家具了。
十月天冷了,蟋蟀进屋钻到我
下,极具诗情画意。
,在早期是卧具,更是坐具,《说文》中解释,“
,安身之坐者。”它主要指的还是用来坐的胡
。
哭笑不得的给周明落讲解了一点文化传承的概念,毕老才又哑然失笑的看向前方那中年男子。对方抬着一个正儿八经的罗汉
,却说那是李白诗中的马扎,这不是贻笑大方么。
而周明落此刻则一样是汗颜不已的暗中庆幸,还好有毕老给他讲了这么浅显的基本常识…不然他直到今天还会以为李白那首诗里的
指的依旧是现代人口中觉睡用的
。
但这也怪不得现代人,主要是古人的名词一般都比较宽泛,一个名词可能对应几种事物,比如
即可以指觉睡用的
,也可以指胡
马扎,但现代人的名词却是分类清晰,
就是指的觉睡用的
,马扎就叫马扎,完全两不相干。
这要不是有人研究家具,恐怕还真不容易分辨出来。他以前的半吊子家具水平,大多是侧重的材质方面,你要他辨认一张
是什么木头做的,他可能还懂些,但对于这些历史文化內涵了解还真不多,毕竟国中五千年文化历史太多太广泛了,他除非去刻意钻研,否则很难了解太多。
不过在汗颜中,周明落脑中却蓦地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可是记得以前看过一些奇怪的打油诗,什么“
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原本他还觉得这些打油诗也蛮有韵味,
有意思的,可现在看来那就是一悲剧了。
就是和前方那个大气中年一样的悲剧,不懂历史文化,轻易就被人忽悠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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